我头一次这么清楚的认识到我是很残忍的人。
其实现在细细的想来一切都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是我从一开始就在放任,放任他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欲念去肆意生长到如今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去变得难以铲除,让他困于这点痛苦之中。现在到了要说谁是恶人的时候了,如果他自认是恶人,那我也是,我是另一个罪孽深重、把他逼到这一步的恶人。
:李潜,错在我。
我低下了头,让整个后颈都暴露在四月的风里。我用一种认错的态度对他讲出了这句话,企图让他明白“错的是坐在你面前的李竹,错的是让你现在觉得不会再有喜欢的人的那个人,错的是未来得及制止你的那个人,而不是你,你不曾有错。喜欢不是错,喜欢却不言也不是错,这份好好隐瞒起来的喜欢却被发现之后更谈不上是错的。”我一只手搁在小几上,紧紧的握成拳,另一只手在膝盖上,把原本平整的裙幅捏出一片褶皱,现在我只有依靠这些外力才能让自己足够平静地跟他说话。
:你也不无能,你很好,一定会有更好,更值得你去喜欢的人出现的。
我近乎偏执的告诉他,他确实很好,并不是我想去安慰他才这样说,而是我确信,端娘子也确信,他很好。不论是作为母亲的幼子,还是作为兄长姐姐们的弟弟,他都做的很好,我想他在工部也一定是有很好的成绩的。以至于我现在认为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在以后还会成为很好的夫君,很好的阿耶。但没有办法,我还是存在的,因为我的存在打破了他本可以拥有的一切美好的以后,却永远的成了只能像镜花水月一样的存在。
我不敢再抬头去看他,我永远都记得我印象中与他初见——其实并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我和他二人头一次单独相见时的情景——雪霁时的红梅之下,因为阳光枝头的残存的细雪都折射出了一点细小的彩虹,映在他的眼里。我想他应该是看不到的,这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那天眼睛里有彩虹的李潜,折了一枝红梅赠我。后来,因为万物都有自然生长的规律,那枝红梅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冬天,但那天的李潜,我一直都记得。
太阳依旧是按部就班的缓缓向西,能看出来仙居门前几棵高大木本植物的影子都在慢慢的往东移动。我突然有些羡慕起这些树来了,起码在这一刻,它们比我自由,比李潜自由,比仙居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自由。
:潜,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我的手撑在小几上慢慢的站起身,只留了一片早已经烂的看不出形状和颜色的花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