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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复珩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10-09 09:06回复
    我的眼前是白茫茫,落定的雪,冰封的房檐,清晨初现霁色,云层稀薄,似暖却寒。我站在银锭桥上,遥望西山,连琼华岛的白塔尖都收于眼底。麻雀耐不住寂寞,跟我一样,一有好景就出来凑热闹,我小心围住手里的白糕,可不能让它们啄了去。
    是逢冬至,方才同复珩在斜街的小摊吃了一碗饺子,挪到什刹海权作饭后消食。前海周围结众玩乐的人不少,人群里间次传来嬉闹声。天寒,水面也冻得硬邦邦,还记得夏天和他在此划过船,此时水滨只有发黄的杂草,那些船不知去了哪里。
    桥那头有玻璃碎地的声音,目光被吸引过去,原是一老翁在凿冰,钓竿扔进去,悠哉哉地诱鱼,我问复珩:“这能钓上来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10-09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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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17:2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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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也。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10-09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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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1-10-09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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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也是。”我与复珩双目相交,不约而同地笑了。刹时将荷衣独钓的无趣景象抛在脑后,瞩目落在更有生气的一群小孩儿身上,我们沿着岸边走,而他们在冰面上从容自如地嬉戏,视若无人地,陀螺在他们眼前不停地转动,像不会休止的童年。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那是好几年以前?风在这时候吹来,我忙把脖子缩进兔毛围脖里,转身躲在复珩后边,让他把风口挡住,因见不到他表情,把头抬起来,目光所至,是他的辫子、帽沿,和前海遍植的柳树飘摇的枝条。
          “是了!你必然是享福坐冰床的那个。”风停了,我探出头来,“小时候阿润总骗我拖他,说是他一次、我一次,每次先把我整得半死不活,又说他没力气,不想玩了。”时隔多年,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气。“你别看他白白胖胖的,其实有力气得很呢。”冰面上恰有个胖嘟嘟,穿着棕红色毛袄的小孩儿,背影好像阿润小时候的样子,我咬了咬牙,也不是怄气,天太冷牙齿冻住罢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10-10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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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髻上的耳挖子有些掉,脑袋凑过来说话的时候直戳我后肩膀。风一住了,我就扭脸儿,替她往里紧了一紧,笑对她说。】
            你看看这个人,还要把仇记到现在。
            【太阳渐高,却比清晨还冷。顺手提溜一把她后颈的围脖,看到她耳环的珠珠耷在兔毛边边上,一点儿不生动。】
            诶,你有没有印象,有一年冰裂了,这儿掉下去俩人。
            【伺候我的严伴儿,当年四十五六,背老佝着,显得人不怎么精明。但他能写字儿,竟还不赖。刚学写大字内会儿,他没少帮我代笔。就因他长相老实,教人放心,我出宫总是被他领着。其实谁也不知道,别人不敢放任我的事儿,只有他敢。
            从小佟抱着的白糕上拉下一只手,又往前走,接着回忆。】
            我七岁还是六岁来着。
            【严伴儿说他亲眼看见的,我揣着这个秘密过了很久,久到他病死在阳春胡同的大宅子里。虽然不知道真假,反正后来,再也没人敢让我往冰上走。】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10-11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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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的冬日写意肃杀,寒风侵袭之处,唯酷寒与干燥,他的手比刚出炉的白糕暖和,指环上镶嵌的玉石冰冰凉凉,绕着他毋需什么技巧,便是触碰、交叉,再亲昵地贴上。
              不知不觉已远离水域,往更有人气的街上走,他的话进了耳朵,想也没想就回他:“每年城里不都会有几个人从冰面上掉下去吗,多新鲜呐!”倒也没亲眼见过,转念想象着,不自觉将阿润代入,一具敦实的身躯,脚一打滑、骨头一歪,整个人滑进什刹海那样浅的冰水里,大半边身子冻住,只有脸颊上那两块儿肥肉在迎风抖动,别提多好笑了。
              想到这儿,不自觉笑出了声来,似乎把旁边这个人弄懵了,我也不解释,怎么可以把这个邪恶的想法分享给他呢。于是望着他的眼睛,像一直要看穿到他儿时的模样,我的笑带着撒娇,怨他给我出了个难题:“你六七岁,那我不是更小,才三岁多,哪记得那么多!”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1-10-11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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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几何学师傅伊莱戈登,一个英国人,在精通汉话之前和我说不到一起去。他老在我思考问题的时候傻乐,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阴恻恻的冷笑,就是干笑,甚至能从他脑袋顶上看见有傻气在冒。我问他乐啥,他就说看我做题,想起了他大洋彼岸的外敷(wife音译,即妻子)。
                小佟不是那么笑的,表情多少沾点儿不怀好意,大约是刚在脑子里对我进行一些绘声绘色的编排。】
                对对对,年纪小是记不住正事儿,光记仇了!
                【得亏她手是满的,一边儿是我,一边儿是白糕,不然我胳膊上准得挨两下。】
                那次可不一样,我在水边儿等着,带我出来的老太监去探路。他说探到后海,有俩人就在他眼么前儿掉下去——你看这水,又不深,可他俩死里头了——这么大动静,你一点儿没印象?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10-12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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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17: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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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煞有其事,我本不会被他诓住,偏偏听过几个志怪故事,有关水鬼,有关不平的冤屈,我不善水性,此刻虽穿行于香火缭绕的庙宇周遭,不免对未知感到畏怯。
                  “你说的可是真的?会不会是…”吞了吞口水,小心地说道。“我听人说百年前有元人死在这儿,通天眼的人晚上都不敢往银锭桥走,说会碰到颧骨高、眼狭长的游魂来回往柳树上撞,他们长得比这会儿京城里头的蒙古人都要强悍粗犷。”将握他的手攀到他臂上,不自觉抓得紧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10-12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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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只是为模糊的记忆求证,没想吓她来着,说着说着,倒成了她讲起志怪。这一刻我突然悟了,或许十年之前,严伴儿就是编些鬼怪来诓我。】
                    嗳,没准儿真是,拉好人下水,鸣冤叫屈。
                    【天寒地冻,冻不住我的思绪,很快又想到一个。】
                    幸亏你不在紫禁城,献妃娘娘住的启祥宫,一到下雨天儿,夜里就有好些穿圆领袍的影子,飘在红彤彤的宫墙上,可吓人了。
                    【抬头一看,鼓楼已经在目光所及。替她把白糕拿下,朝前一指,又为故事添了最后一句。】
                    就是鼓楼那种红,小陈他师傅见过好几回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10-13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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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脚冻住了,无怪西风酿寒,听完他的话,我只觉得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迎风珠環也瑟瑟,此刻我站在中轴线上,竟有一刹亦陷入无尽的遐想。早知故都有几朝经留,脚下这片土地,不知有多少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踏过,就像玛玛说的,京城里发生的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我的脸上依然是做足了云淡风轻,不轻易被他诓骗的模样,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手里没有可抓挠的,便捻住衣角,隐隐地发力。原来我们已走到鼓楼脚下,不至击鼓的时辰,来往的行人也稀少,见他和守卫人说话,我抬头望台阶最深处,隐约有人声回荡,自上而下流淌进我的耳蜗里。再看复珩时,他已回到我身旁,这会儿我话突然变很少:“这是要上去看看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10-13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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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了看,守着南头儿券门的还是个熟脸——悫亲王家的包衣,和成哥很熟惯。借一些成哥的关系和他说道,没多废话,就同意我带人上去。只是不敢由我们久停,至多给二刻钟。】
                        走罢,我带你看看更鼓的动静儿是怎么来的。
                        【绕了半圈儿,从东北方向的门进去,是好几十阶陡而直的楼梯。白糕款款摆在第一级台阶,腾出手来全力做她的倚靠。登了几级,突然想起在珠市口听说书的。说石头记,先生还模仿北曲腔调编唱过一段儿酒令。】
                        诶,你听我给你学一个——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
                        【嗓子发紧,但不影响兴致。】
                        度青春,年正小,配鸾凤,真也着。呀!看天河正高,听谯楼鼓敲——
                        【恐她怨我好不正经,故意留下一句“剔银灯同入鸳帏悄”没唱。】
                        你听过没,后头我忘啦!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10-14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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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他拾级而登,阶梯是狭又长,屐履声淹没于幽暝处,他哼曲儿的声音更明亮。将登顶了,他的兴致也高,是清霁融了素朝,万里云也叠了馀响,我将喜悦与感慨凭靠,韵律亦久久萦绕于徵羽。他不唱了,我的心怀却在此时与天地共鸣,更鼓不响,眼波也是静静的,盈盈向他横去:“后一句是什么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1-10-14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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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句是什么呢?
                            【没几阶就要到头儿,大约是因为风撞在更鼓的牛皮蒙面上,也或许是方才唱歌过于费气,我耳朵边儿嗡嗡响,心也跟着突突跳。】
                            我真记不得了,下次学了再唱给你。
                            【视线从她脸上离开,向上一望,只有灰蒙蒙的顶子,又掠过她的耳畔回头看,只有近乎垂直的台阶。我俩很默契的停下脚步,胸脯微微起伏,努力平复刚刚吃力爬楼的情绪。我脑子懵了一小会儿,稍微向左面错了两步。
                            小佟被我挤得快贴住墙,我连忙伸出胳膊垫在她背后。我们俩的影子映上阶梯,被拐出好多个混沌的曲折。倏地,我看到我的影子倾身,亲吻了小佟的影子。
                            我很想要说,人在某些时刻可以短暂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因为在那一刹之后,我又扶上她的肩膀,感觉到她无声无息的长高了一点儿。】
                            你别动,我会低头的。
                            【我记得那时吻她的感觉,记得她嘴唇的线条,以及我俩潮湿的手心儿和膝盖相撞的局促。还记得怀表铮铮作响,虽然不知道确切的钟点,但我在心中暗忖:愿这一时刻永不消失。我们迎着爱情和欲望走去,日光之外,亲吻之外,鼓楼的旧气之外,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微不足道。
                            我当时闭上眼睛,想使那一瞬间成为永远的回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1-10-14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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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17: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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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怀抱里尚有薄薄的寒气,手臂靠过来,令我投身于冰火双重天。我的手放哪儿都不是,双手弯起护在胸前,做虔诚的姿势,好在他抱得不紧,像水又像风,我亦化作流沙,依依环住他的腰肢。我想,如果现在能住进他的身体就好了。
                              此刻我与复珩,也成了交相辉映的钟鼓楼,若他在黄昏鸣鼓,我一定会在清晨为他敲响钟声。当当——那是回荡在我心底的声音,咚咚咚——好似他的心跳也通过骨与肉传到我的耳朵。我与他越来越接近,许多话到嘴边又辗转回脑海,萦绕不绝,随之在我的后脑窝炸出花来。我睁开一只眼睛,他虽然将眼睛闭上,却是在暗自发力,眉险要蹙起来。瞅见他好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要笑,嘴角才勾起,却又被他拉扯得更深。
                              鼓楼廓落,阒然无声,我也同他沉溺在片刻的安宁,仿佛坠入了海里,任水鬼抓住或被历史掩埋都不可惜。时光悠悠流逝,但无人在意,也许待在这座楼里,就不会被时间发现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1-10-15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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