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骀荡，在鹅黄小鸟的啁啾声中，抖出一张二尺半的绢纸，手持叆叇，细细查看起一行行的蝇头小楷。
：三月初十，午膳进一份小饼，就菜样...鲜笋炖鹌鹑、酸笋鸡尖汤、饭后芝麻盐笋茶。
柳眉倒蹙，将她提溜过来，夹--在腿--间。
：你笋精变得呀？吃那么多笋！

叆叇一歪，大吃一惊。
布偶似的，捏着她肩膀转了一圈，探探肘下，摸摸总角。
：怎么？你身上还带着呢？
盯着她这一对脂白的小手，越看越像笋，啪嗒一声拍开，休得蒙混姐姐！偏过身子，在她的小屁股上，轻车熟路地一掴。
：春笋凉性大，你也不怕吃多了闹肚子？

撇了撇嘴，上手捏住她的鼻头，左右一晃。
：倒了去！你姐姐小时候穷得饿肚子，还不吃隔夜菜呢。
盼娣工笔不错，每次将我画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故而常常挂在外室，总期冀着有客夸一句天才，玉氏从没出过材，何况天才，可她淌着龙血呀。
只是喜不外露，惟眉眼松快了些，仍旧磨叨着。
：你呀，不能只练长处，棋艺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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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大，这会儿怕是早都和我冷冷地呛起来了，这么一比，越发显得盼娣乖觉。
：你姐姐我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什么姿势都好看。
将长长的绢纸卷了起来，也算是放她一马了。
：就那样是怎样，吞吞吐吐...我告诉你，我如今也惯爱同薛娘子切磋棋艺，学着也不难的样子，你若是下不过我，可丢人丢大发了！

手谈是不容易，虽说只是两色，可不知怎么，同薛娘子谈着谈着，就谈输了。
悄声一叹，仍旧劝道。
：俗言百密一疏，万一哪***爹也好...以后的夫婿也好，来了兴致，要同你下一局。
也是教她，书本外的，过日子才用到的女训。
：女娃家家的，输不要紧，怕的是被瞧出粗疏，那你婆婆是要怨我没教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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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窗棂透亮，偶有春柳入牖，落絮无声。唯画卷一角或起龃龉，正是盼娣抬眼凝视我时。
：你记住，姐姐的话就像...裹脚布，一时不舒坦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听话，啊。
手指拨弄着摘下的叆叇，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赐教嘛倒也谈不上，我也才刚学呢，这东西奇了，每次我一看，黑黑白白的直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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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拂去她画纸上的软絮，任它驾着光斑，悠悠转进洇潮的窠臼。
：盼娣，你大姐个孽障就不说了，来娣省心却不贴心，只会围着大姐转，你才是姐姐最爱的心肝。
柔荑落于她泽亮的盛鬋之上，拍一拍，哄一哄。
：好好学，琴棋书画都学精了，姐姐才能给你找门合适的亲事，离姐姐不远不近，时时能回来看看我...

霞帔上的鸡心坠子交叠一撞，拾起夕照下镀上金边儿的叆叇，掩面娇嗔。
：呸呸呸！跟着姐姐过一辈的，都是没人要的笨丫头。
更为细辨的眸线逡巡过纸上一众睿才、良俊，却又摘下镜片才翘首企足，静睇向须弥座上酒酣正浓的真佛。
：我们盼娣向来鹤立鸡群...独占鳌头！
小心地搡一搡老三的肩骨，努嘴催道。
：快画，画好了我带给你爹爹看，让他趁着这次琼林宴，好好给你们姐仨儿定一定脔婿。

姐姐生得好，骨子里的媚如一朵娇花，叫这宫里养的极好，连着头发丝儿都带着十足十的金贵。我也不辩，只是笑，一双眸弯起了月牙，这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娇软的身子倚在她边上，宣纸上的墨迹已干透，落了的半片空白，是我不知该如何描绘她的美。
：好。
于是我又复而提笔，沉吟片刻，将这幅画完成，递与姐姐后不缀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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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声儿刚落，我却并未从姐姐的面色里瞧出半点喜色，只随她将我细细打量一番，我虽忍着疑惑，却也并未说些什么，闻言后更是连忙摇摇头。
：这倒没有，不过小厨房还有昨日吃剩下的。
我不知小小竹笋为何会惹来姐姐不高兴，只见她将我的手拍开，白皙的手背便是一道红印，我倒也是不哭，尽管臀上那一掌力道也不轻，但比起姐姐不开心，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好姐姐，我知道错了，您别恼了可好？苒苒给您画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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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葱般莹白的柔荑轻捏鼻尖，便能惹得自己顿时笑开，点点臻首，示意阿囡去小厨房将昨夜的菜倒了去，这才抓着姐姐的柔荑把玩，香香软软地，好闻地很。
：今日仍是绘坐姿？
我边走到案桌前，一边铺纸一边抬眼询问，小小的身子爬上了正中央的太师椅，半个身子俯在案上，闻询棋艺，润笔的姿势顿了顿，磨磨蹭蹭地答道
：还…就那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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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宣纸铺平，润过色的笔尖沾饱了墨汁，耳畔听着姐姐的话，即便是不去抬头看，也能知晓此时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扬起的唇边漾起两个梨涡，第一笔落下，便是顺着她的轮廓细细描绘那双美眸。
：下棋废脑子，我不如姐姐聪明，自然学的也就比旁人慢些……
我边说着，边抬眼去看姐姐的神态，勾勒线条时，笑着继续说道
：可是我笔工好呀，琴艺也还可以，姐姐上回还夸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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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的轮廓渐渐清晰，宣纸上的女子顾盼生姿，眉眼如三月里的骄阳，整体望去，抿着唇总觉得哪儿不太满意，便索性暂时停下了笔，抬眼去听姐姐的劝导。
您确定不是为了在薛娘娘面前将那口气争回来？
这话我是万万不敢说的，我也知晓她说的确实是事实，故而只是稍有为难地望着她，那拒绝的话便是在候间打了个转，便吞了下去。
：好吧…
我终是轻叹一声，并未忤逆她的话，并开始为学好棋艺而做打算。
：可是我的棋艺比不得其他，姐姐或许是否愿意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