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
（一）出发
我坐在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大学生活也在我眼前闪过：成绩、学生会、实习、找工作、同学、朋友、恋爱，除了读研究生，该经历的我都经历了，没有太多遗憾。从读书开始，我好像一辈子都是好学生。这份工作也许是上天对我的奖励，我建来校园招聘的时候，我只是怀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宣讲会，没想到我建规模如此之大，在世界500强里也稳居头部，对新员工的培养也是采取了双导师制，阶段式培育，真正打动我的还是“一个爱人，两个娃，一辆爱车，两套房”培养理念，我建领导“多学2年书，不如多喝二两酒”的接地气发言，让我觉得我建员工都是接地气的、做实事的。之后和HR也聊得很开心，他很满意我的简历，并且很急切地说，他还有要去其他城市招聘，名额有限，时间紧迫，想当天就和我签署三方就业协议，我打电话问了家里，家里一听是国有企业，还归中央管，并且有名有号来路光正，要求我好好准备手续，不要耽误了未来的同事领导工作，所以当天夜里，我就签了三方。
那已经是快半年前的事了，那时我错过秋招，考研失败，感情破裂，自信心跌入谷底，正是这一份工作，让我又有了精气神，以满腔的热情圆满完成了毕业论文，与朝夕相处的兄弟们道别后，便踏上了去往异乡的道路，我知道我们风华正茂，我们知道我前程似锦。

（2） 到达一
一下高铁站，我就看到大大的我建LOGO，在高铁旁边的工地上熠熠生辉，而热情的接引人也已经把我领到了接送大巴上。大巴旁边，放了张小桌子，虽然简单，但却精心布置，旁边“砼浪，欢迎回家”的立绘展架让我不由得心里一暖。接引人让我们签到，我从花名册里找到了我的名字，让我意外的是，姓名后面还加上了学校与学历，花名册前几页，都是好大学，硕士生不在少数，性别则是男多女少，心里说实话有些庆幸，能和这些优秀的同学来到同一个地方，这仿佛是对我的一个肯定。上车后，已经来了好些人，好不热闹，不少人都已经找到了同伴，俩俩在交流些什么，谈到高兴处，还会发出一阵阵或清脆或爽朗的笑声，车上靠右边，第二排靠窗的女生，带了个帽子，压着帽檐，只露出小小的脸和红色的嘴唇，虽然没看到全脸，但我知道她一定很漂亮，因为她旁边戴眼镜的女生，穿着黄色的长裙，也很漂亮。我看看了车厢里面，挑了个看着面善的同学旁边坐了下来。
“你好，我叫李阳！”“你好，我是肖伟。”
“听你口音是四川的啊？”“差不多，我是重庆的，四川老乡，你好你好。”
“哈哈哈，这么明显吗，你在哪里读的大学哦，我就在重大读的。”“哈哈哈，我们反过来了，我在川大读的。”
“有缘有缘，加个微信，我们以后肯定常交流。”“要得，要得。”
我就这样认识了肖伟，不知为什么，我甚至还想过能和他一起在公司披荆斩棘，成为一方领导，那时我们工作还会有交集，叙旧时，也会提起两人一起来报道的场景。

(3)到达二
大巴把我们这群人拉到了城市中心的酒店，边上就是我建企业总部大楼（至少我当时是这样以为的）。酒店豪华，给我们配备了双人间，我以为会按照报道花名册的顺序入住，没想到却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和肖伟就顺理成章的住一起了。晚餐是酒店的自助餐，非常丰盛，我吃起来却有点心不在焉，一是因为陌生的环境让我有些紧张，并且肖伟说他晚饭要去跟当地学长学姐们取取经，没有和我一起来；二是这样高档的酒店，让我有些心虚，甚至开始质问自己，我配吗。
晚餐后，我饱得不行，就打算去外面转转。出了酒店门，就看见温暖的街景，绿色的植被或是小巧精致，或是高大挺立，像是翡翠镶嵌在楼宇间，在五光十色的高楼中，和低矮的灯饰氤氲着出缓慢的格调；七点不到的时间，天色渐暗，从这些华丽的写字楼里涌出的人，填满了街道，又涌入相近的地铁口，有的喜悦，有的轻松，有的疲惫，有的皱着眉头，渐渐得我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那将会是我以后的样子，开始有模有样的加快了步伐。
接近地铁口，“帅哥，看房不？”一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转眼一看是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房屋中介在一旁试探性地问我，本来我也不想理会。但一想到今后要在这儿落脚，突然也来了兴趣。
“你们的房价多少？”
“不贵，五万以下的有，五万以上的也有。你户口在哪里，社保在哪里？”
“我户口暂时没在这边，社保以后在这里。”
“公寓考虑吗？3万就可以好区域拿下。”
“不考虑。”
这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俩这灯光也不强，无法看清对方，但我觉得中介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寻找下一个目标去了，我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悻悻而归。

写的真好

（4）到达三
回到酒店后，时间已经不晚了，这个时候父母打了视频过来，我给他们看了我的住处，又说了一些我新了解的信息，父母很满意，并且告诉我，家乡的高铁站已经开始打围了，挂着我建的牌子。还打趣我说，以后我就是他们的领导了，多回来视察工作……说说笑笑可能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挂掉电话，我看着旁边我建大楼还是灯火阑珊，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看见13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几个西装革略的员工相继伸了懒腰。
这时，肖伟开了门又重重一砸，大步走了进来。我闻着他身上有一股酒气。试探性地问道“喝了多少？”“没喝多少”“咱们洗漱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开会”“你先洗吧，我躺会儿。”说完，肖伟就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床上，兴许是床垫太好，我还看见他拿着手机的手，上下弹了几下。见他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我就先去洗澡了。热气渐渐挤满了淋浴间，洗完后，我擦了擦镜子，看着自己，和大学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镜子大了，把淋浴间的装潢也摆了进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主角。
出来过后，我正准备让肖伟去洗澡，就看见他整个上半身都被被子捂着，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便收拾下了一下，躺在床上玩手机，构思着明天开会万一自己被抽到发言，要说些什么。
“李阳，你以后想在哪上班？”肖伟用力把自己的被子掀开，望着吊顶问我。
“我啊，留SZ最好，回SC也不错，CQ也行啊。”我坐了起来，感觉像是回到了寝室夜话的环节。
“我们留不了SZ了，你想去CD还是CQ主城，想进机关吗？”肖伟像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非自己的看法。
“当然想去大点的城市啊，总不能就回老家了吧，最好能进机关。听说工地上很苦，但是我们刚去，总得先锻炼一下吧，过一阵子应该就能把我们调回去了。”我有模有样的分析了一下，然后望着肖伟。
“我们也进不了机关。”同时，肖伟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我今天和学长学姐喝酒，他们有人认识在我建工作的人，帮我问了一下，说这次我们招了140个人，留在SZ的只有4个人，一个同济土木的，有一个厦大学经管的，一个北邮学计算机的，还有个学法律的女生，都是硕士。”肖伟如释重负，叹了口酒气，好像整个人都瘪了一些。“明天发言的就是同济学土木”肖伟又补充到。
“不会吧，我记得花名册上有190个人啊，就算留不了SZ，我建不是有这么多区域公司吗，我还专门搜了一下，他们西南区域公司就在CD,还是高新区呢，CQ也有单独的公司，在两江新区。”对于肖伟打探到这么多信息，我内心有点惊讶，也把自己了解的信息和不解说了出来。
“有50个人是劳务派遣，他们已经被安排到我们之后培训的地方了，明天开会就是我们140个人，上午开会，我们下午也过去。”肖伟很耐心地解答着，“我建有五个区域公司，还有三个其他类型的公司，每个公司也会招人，我们这140人里面，这8个公司每个公司的机关也会要几个人。”肖伟继续补充到。
“剩下的都去工地？”“都去……”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开门声，肖伟被打断了，就去开了门。
“我是对面房间的钟杰，还有几个兄弟准备去吃烧烤，你们去不去？”
“李阳，你去不去吃烧烤？”肖伟回头对我喊了一声。“不去了哈，洗了澡了。”
“感谢钟老哥，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吃开心，我们培训的时候再一起吃饭。”
说罢，肖伟就关门回来了。我看着肖伟又坐在床边，背对着我，他似乎从包里掏出了什么，又问了我一句“李阳，你抽烟不？”“我不抽。”“介意我在房间里抽烟吗？”“不介意，你抽嘛，我都习惯了，以前宿舍有几个室友也抽烟。”“好。”肖伟走过去，把阳台的窗子打开了，又坐回了床边。
打火机的声音在房间里有点清脆，我看着烟雾渐渐笼罩肖伟的背影，又顺着窗户，像要飞进我建大楼去一样。

(5)到达四
第二天清早，肖伟比我先起来，洗漱忙 活了好一阵子，他带了瓶发胶，又是吹又是 抓，把自己弄得精神抖擞，我也起床把自己 收拾得干干净净。到了楼下，人力的工作人 员已经在了，乌泱泱的100多人聚在一起，占 据了大半个酒店大堂，好一派热闹的样子。
“安静，2人一排，站成一列，我们准备 上去了，一会儿上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要 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人事工作人员姓 张，全名叫张翔，据说比我们大三四届，是 个干事积极的人，我们都叫他翔哥，张翔此 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但是我们这群人渐渐 聚拢了一些，三三俩俩交谈的声音也少了许 多，但是因为整体变安静了，这些交谈声反 而显得很刺耳。或许这惹怒了张翔，他声音 压了下来，把怒意挤了出来“吵什么，我给 你们说，一会儿要见领导，你们这个样子哪 有优秀大学生的样子，你们表现好点，可以 分到好点的地方，你们是为你们自己挣表现 ！”大家好像被突然发火的张翔镇住了，都望向他，希望继续听到些什么。
我却看了看不远处的肖伟，他本来和他熟识的新员工围在一起交谈着这样那样的趣事，但也渐渐被周围的沉默压低了声音。肖伟也注意到我的目光，我们仿佛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对了一下眼神。
“一会儿上去，大家跟着我走，在我建 一楼的大堂里排好，我申请了一部我们的专用电梯，但是我们人有点多，一次走15个人 ，多走几趟的也就上去了，我就不跟着上去 了，赵刚赵经理在15楼接引你们，楼上也做了标识牌 ，你们就跟着走，不要说话，遇见人问你们是谁，你们就回‘领导好！我们是这一届的 新员工’，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所有人都一副干净满满地回答道。
9点钟，我们到了我建大楼的楼下。靠近我建大楼才感受到它的高大：大楼原来是左右两栋，中间似乎被3、4层楼高的钢结构连接在一起，左右两栋大楼看起来有30多层高 ，外立面又是有弧度的玻璃幕墙，可以模糊到看到周围高楼印在上面，大门口摊了一张大概五平米的方形红地毯，地毯正对着一个旋转门，旋转门旁是两扇自动的滑门，门口杵着两位带着墨镜的180大个，有人经过还会大声的问好，大门口往外二十步左右立了三杆迎风飘扬的旗帜 ，一面国旗在中间最高，两面我建的旗帜在左右两侧稍低，再往外几步就是一道约合十米长的喷泉。喷泉一上一下，和道路上汽车轰鸣 声竟然有些和谐。还没来得及惊讶太久，我们被领着从侧面的滑门进入了大厅。
一楼大厅正中央有一个服务台，站着两名漂亮姐姐，服务台后面又是一面巨大的水幕墙，水幕墙后面隐约是一处会客处，摆着些沙发，再往后还有类似咖啡店的吧台。
没有坐沙发，我们排好站在大厅里，穿着报道发的印着公司logo的polo衫，本来觉得很青春，但是站在我建一楼的大厅里突然让我觉得青春有点廉价。这里不时会经过一些上班的人，有人忙碌，有人悠闲，有人穿得正经，有人搭配潮流，但都很自然得融在背景里，只有我们像是发旧的老汉衫挂在白衬衣那样刺眼，所以上班的人大都会注意到我们，但大都也只是微微一瞥。
我是排在第二批上电梯的，到了十五楼，开门就是一个顶着个半秃的头，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他说他是赵刚，招呼着我们跟着指示牌走，不要发出声音，这一层都是会议室。我们都坐在会议室都已经是快40分钟后，我有点庆幸没有站太久，也为排到后面点的肖伟担心，“在哪都一样，我在下面还自在些。”肖伟在微信上跟我说。

坐等明年能剩几个

跑

(6)到达五
会议室宽大敞亮，最前面的墙壁上是一块嵌入式的巨大荧幕，屏幕正前方起了20厘米高，10平米左右的米质讲台，讲台上立着一座加入了造型感的演讲台，演讲台上还摆了一束鲜花，鲜花对着前前后后约有15排，每排13-15座的阶梯型座位。我甚至怀疑，还可以在这儿看电影。
我们的座位旁已经摆好了一瓶矿泉水，矿泉水外包装膜上还印着我建的LOGO。我怀着优越的心态，特地拍了个照发到了大学宿舍群里，得到了一众兄弟的肯定与羡慕。会议开始前，我还认识了旁边的哥们，王强，学无机非金属材料的，他说他肯定会被分去我建专业公司的商混站，他和HR聊过，回贵州老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在大家稀稀疏疏的聊天间，突然坐在前面的一位“同学”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句“安静，领导要来了。”会议室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赵刚赵经理勾着腰，迎着一位和他差不多样子的“领导”进来。赵经理把“领导”送到主席台上，从刚才那位“同学”那儿接过话筒，昂首挺胸走到了，讲台上，荧幕正前方。荧幕此时也亮了起来，打着“筑梦2018，与你砼行”的一副漂亮宣传图鲜艳又惊艳。“同学们，欢迎你们加入我建，接下来由我建副总经理王总，为大家献上入职给予”。赵经理气宇轩昂地讲完话，转身又开始勾着腰把话筒稳稳安在了演讲台上的架子上就走了下去……这一幕让我感到十分不适，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赵经理身上，收放自如，转变自然，我觉得应该敬佩赵经理，但又总觉得不对劲，我总觉得人要么点头哈腰，要么腰杆挺直。
王总开口说了些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没赵经理说话有感染力，吐字不够清晰，甚至普通话有点蹩脚，拿着稿子，自认为很有感情地在念稿。我在问肖伟刚才那位“赵经理”和那位“同学”是谁，肖伟告诉我“赵强是我建总部人力资源部的部门长，升得可快了，刚才那位‘同学’不是我们这届的学生，是上一届的，现在在总部人力资源部的。”对于肖伟知道这么多，我已经见怪不怪，他总有他的方式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这让我开始觉得理所当然，又开始觉得自己消息很闭塞，不是很高兴。于是我对旁边的王强说，一会儿同济土木的庞磊还会发言，王强显然对此一无所知，看他的表情，对我的消息很是惊讶，他在微信里问我怎么知道，我故作高深得回了他“猜的。”王总只讲了四十来分钟就结束了，比想象中要快，当赵经理又请同学们畅所欲言的时候，庞磊也按照计划发了言。这个会议精准的按照流程进行，却让我觉得不够真实。
更加不够真实的是，结束会议过后，赵经理又迎着王总先出去了，“同学”站起来让我们按照刚才的顺序原路返回。张翔在楼下清点好人数过后，又把我们带回了酒店，并嘱咐我们收好东西，在酒店吃完饭；下午1点钟集合上车……回过神来，我已经来到了距离市区可能20公里的一处培训场地，住进了类似学校四人间的寝室里。
寝室里有刚才和我坐一起的王强，肖伟，以及林远。

(七)到达六
林远，XN交大读的土木工程，研究生，我们在群里也聊过天，算是熟人了。我、肖伟、王强快到分配寝室的时候，正听见林远正在和赵翔谈话，我们仨很知趣的溜到了旁边房间偷听。
“林远，你知道领导多重视你吗？赵经理是管人力资源的老大，他点名了要你去华北搞几年，然后直接就可以会总部机关了。”赵翔急切地对林远说。
“翔哥，当时就给我说的，我可以直接进总部机关，不用去项目上的，现在怎么又变了。”林远似乎很不满的样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领导看重你，想你是高材生，让你跟项目是想培养你，丰富你的基层经验，从项目回来就可以升职的啊，哪位领导没有基层经验啊。”赵翔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翔哥，你让我考虑下，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林远语气软了下来。
“你想清楚点，不要错过了机会，你要是准备好了，培训都可以不参加，直接去那边，到时候就又比别人多了一个月经验了。你想好了，就给我回信吧。”赵翔似乎很满意林远的样子，语气也柔和了一些，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才出去。
我们三个也溜回了寝室。到了寝室，肖伟很主动递给林远一支烟，林远迫不及待地点上。
“XX我建，XX赵翔。”林远情绪一瞬间就爆发了“要不是当初给我承诺说，可以留在SZ总部，我会来这边？现在又骗我去什么华北搞项目，哄谁呢？”林远用力吸了一口烟。“XX我建，谁不知道你们业务在南边，华北是你们最近几年才开始搞的地方，我去干什么？”林远吐了口唾沫，不知是抽烟抽的，还是故意的。“呸，什么哪位领导没有基层经验，哄鬼呢，哪个基层没有基层经验？哪个基层又有领导经验。”
林远跟我们一起住了半个月就走了，他说他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就找到了一个SZ的设计院要他，只是赵翔卡着他的档案不给寄，非要按要求赔了我建5000块的培训费，才走掉。“XX我建，XX赵翔。”这是他这半个月说的最多的话。
同时一起走的是肖伟，肖伟说自己联系了一下人，准备先去我建的XN公司的部门里帮忙。
我和王强就相依为命呆了半个月，虽然又认识了一些人，但过得并不舒坦，始终觉得心里没有底，培训也没多大意思，无非是加深对公司的了解，走方阵，参加一些没有意思的活动，准备一些没有乐趣的节目。对了，我还知道报到时那个戴帽子的女生，叫做孟洁，按照肖伟的说法，她会留在总部。
唯一有印象的是，我们最后在一间大房子里签合同，大家整整齐齐的坐在下面，念到名字就上去拿合同，签完合同又还回去，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们都发现了，正式合同在左边，劳务派遣在右边。签完了之后赵翔开始点名，之后只需要出去，就有人把你领走。我、王强和钟杰都被我建的XN公司带走了，只是我和钟杰去了CD，王强没有去成贵州，去了CQ。

（8）到达七
接我、王强、钟杰的人，顶着一头油腻的短发，黝黑粗糙的脸上不协调地戴着一副黑框粗腿眼镜，套着分不清颜色的深色polo衫，穿着宽大的蓝色牛仔裤，遮着黑色休闲鞋。看样子四十来岁，钟杰先叫他领导，他说他全名杨航，让我们叫他杨哥，他在CD的工地做施工，公司让他来接我们，因为我和钟杰要去他们工地上，王强也需要先和我们去CD报个道，才能去CQ。
杨哥卡罗拉的后备箱还装着些矿泉水、安全帽、反光衣……总之，我们三个人的行李不能全装下，还放了个行李箱在后排。我和王强隔着行李箱坐在后排，钟杰坐的副驾驶。杨哥打算从SZ开会CD去，钟杰刚好也会开车，就让他坐副驾看着点，顺便陪杨哥聊天天，保持精神。我们坐着灰蒙蒙的卡罗拉从SZ的市中心穿过上高速，车上蒙得灰尘似乎更厚了。
其实根本不用钟杰与杨哥聊天，杨哥的手机就没停下来过。他的手机连着蓝牙，我刚好能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周水泥、吴钢筋、郑劳务、王监理、赵设计、钱总、孙总、李总经理、王经理……形形色色的人，被他备注成各自的职业、职位，他抄着四川话、川普、普通话又和各式各样的人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业务，一副干练的做派，也让我觉得杨哥很有水平。杨哥在间隙间了解着我们的基本情况，告诉我们他刚毕业就去了我建XN的机关，因为不习惯机关的氛围，就主动申请去了工地，对了，杨哥还和我是校友。杨哥还告诉我们，他们项目部还不错，是离城区不远的房建项目，都快封顶了。
杨哥话不是很多，甚至显得有点严肃，一路上和我们交流比较少，钟杰自告奋勇帮杨哥开车，但是被杨哥婉拒了。我们在中途下了两次高速去吃了两次炒菜，除此之外没有停留，坐了这么久的车，让我有些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在半梦半醒之间，王强也一直在“点头”打瞌睡，钟杰还不时会和杨哥聊聊天，但他醒着的时候不多，老是可以听到他的鼾声。
我们一路沉闷的开到CD，已经是大半夜了，飘着小雨。杨哥把我们送到我建XN公司旁的一个酒店，给我们安排了一个人三人间，嘱咐我们明天机关里穿正式一点，到工地的时候随便点就行。我们三个送走了杨哥，回去洗漱完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就像杨哥卡罗拉的颜色。我们三个打理的一本正经，跑去我建XN公司报道。我建XN公司在一栋写字楼里，有上下两层，虽然不如总部装修豪华，但是也算有特色了。下了电梯就可以看到，玻璃门后有一大块印着公司名字的大理石板材，前台是一个漂亮的姐姐正在照镜子，我们向她说明来意后，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出来接待我们，他自称人力部的吴经理。吴经理带我们穿过公司的集中办公区域，这是一大片格子间，即使这样，诺大的办公区里也稍显空旷，穿着白衬衫的男男女女规矩地坐在电脑前处理着些什么，人很多，除了打接电话，基本是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忽然肖伟从一个转角拿着些文件出现，他穿着衬衫从我们旁边，急匆匆得走过，都没发现我们，给他打了招呼过后，才惊讶地看着我们，小声地对我们说中午出去吃个饭。之后，我们来到了吴经理单独的办公室，比格子间大了些，多了一个书柜，一个沙发，一盆植物。他分别和我们三个谈了话，主要了解了一我们的职业规划，又介绍了一下公司的培养制度，我只记得我说我想留在cd，前几年踏踏实实学点技术，他很满意地笑了。我们三个都谈完话后，吴经理跟我一个人说，让我去酒店收拾东西，杨爽已经来接我了。
我连午饭都没吃上，就坐上了杨哥的车，杨哥告诉我，钟杰也要去CQ了，那边新开工一个工地，钟杰被要了过去。坐着杨哥的车，才发现我建XN公司的所在地也是高楼林立，杨哥挨着指给我，哪栋楼是我建修的，哪栋楼他也参与了，我兴趣却不是很大，只觉得那些大楼或高或矮，或直或弯，都有特色，但又都一样灰蒙蒙的。

（9）到达八
“小李，我们到了。”杨哥一边停车，一边给我介绍项目情况，“这个项目叫做新天地，是个房建项目，都快封底了。而且就在郊区，离市区只有15公里，交通也还算方便，旁边就是个地铁站，修好了都。”我提上我的行李下了车，才发现，周围停了不少的车，有各种品牌，但是不管什么车，都沾了点泥，带着点灰，就像杨哥的卡罗拉一样。
“你跟我住一起，我带你先把行李放下，住处就在工地入口就到了，然后再去见下黄总、王总，就是我们项目经理和总工，黄总一般人不在，都是王总在负责。”杨哥还在喋喋不休，似乎赶着要把所有信息都告诉我的样子，而我却心不在焉地在观察项目周边的环境，好像离这儿不远有个小区，应该也是刚修好的样子还没有人入住，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建筑了，地铁站的一个出口就在项目部大门的不远处，修是修好了，但却被封着没有开通。
迷迷糊糊的我被杨哥带到了住处，说是住处，其实就是一个板房的二楼，房间不大，两张床挨着墙，夹着一个砖头垒起来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排插，一桶已经起毛的方便面。左边一张床已经铺好了，被子刚被掀开的样子，右边的床只有一个架子，上面堆着些杂物，看样子就是我的。杨哥很不好意思的把那桶方便面拿去扔了，又收拾了一下。我放下行李又被带着去领生活用品。物资部的办公室关得死死的，上面挂了个牌子写着外出，有事打电话xxxxx，杨哥打了两个电话才有人接，电话那头说今天在我建XN西南培训，不回来了，让先将就一晚，明天来拿。接着又去找黄总，不在，又去找王总，也没有在，杨哥又打了个电话了解到王总去质检站了，这下把杨哥弄尴尬了，对我说“要不小李你先在我床上将就一晚上，我先回家住……”。杨哥话还没说完，就有个电话打过来，说工人在给混凝土掺水，被搅拌站的人发现了，之后就吵了起来……杨哥打电话的同时，我收到第一个月工资到账的消息3874块，虽然不多，我也有了一些想法，杨哥电话刚挂掉，我就给杨哥说，我今晚去找朋友，明天过来，杨哥想了下就同意了，让我注意安全，明天8点之前到工地，说完便向工地深处走去。
我在微信约肖伟，他过了会儿才回，说他下班就过来接我，我说我自己过来，肖伟又回我，打不到车可以坐工地的车回城里。我打了会儿车，发现真的没有，就跑到工地门口，挨个问出入车辆去哪儿，能不能捎我一程。来新天地项目部的第一天，我只认识了三个人，一个是杨哥，一个是守门的老蒋，一个是开罐车的张叔。
张叔要回搅拌站，他说顺路有个地铁站，可以把我带到那儿，于是我就爬上了张叔的罐车。一路上张叔很健谈，什么上个周轮胎被偷了，上个月车队谁的油被偷了，谁去pc被老婆抓到了，话里夹着些XXX，又带着点外地方言，我大致能够听懂。张叔还一直在微信群里和罐车司机们交流着哪有交警，哪里又堵车了，哪个搅拌站又在排队等票……张叔提到他自己也是滔滔不绝，说这车他自己买的，贷款每个月要还3万，孩子又要上高中了，又是用钱的时候，一个月歇不到两天……总之，到了地铁站之前我一直在听张叔说这说那儿，张叔只知道我叫小李，是我建的新员工。
我发现杨哥好像骗了我，他说新天地项目部离城里只有15公里，大概指的是离最近的地铁站15公里，这个地铁站周围也是工地，在修些什么，还有打桩的声音，只是让这个地铁站显得更加渺小和荒凉。我在地铁上又坐了1个多小时，才到肖伟上班的地方，也就是我建XN的大楼。发了工资，又准备和肖伟吃饭，心中的低落被驱散了不少，给父母发了500的红包，在群里也给大学宿舍的兄弟们发了红包，想着还可以去买一双新的篮球鞋。

（10）到达九
快7点了，肖伟微信说他要加班，要八点过才能走，让我先去逛逛。我也真去逛了逛，虽然这边不比SZ，但也很繁华，除了写字楼，就是马路绿化和公园商场，室内和室外人很多，当然，漂亮的姑娘也很多，只是商场外的人还是行色匆匆，商场内的却闲庭信步，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割裂感。见到肖伟的时候已经8点40了，我也已经换上了新买的篮球鞋，799，还是换代打折的，让我心痛不已。我以为肖伟会注意到我新买的球鞋，结果没想到他却自己开了车——一款老本田，车窗上还有一排窗帘，内饰不凡，却掩盖不了年代感。
“真的太忙了，我现在看到电脑就想吐，我再也不想玩手机了，听到手机铃声都是*花一紧……”肖伟，一边大大咧咧的开着车，一边不断抱怨着工作。
“真的太xx了，我一天就是写材料、打印材料、报表……屁大点的事都说重要、重要，关键是写材料还写不清净，一会儿又有事叫我，一会儿又有事叫我，xxx！”我被肖伟突如其来的话多吓着了，印象中他好像不是这样的。“走，我带你去吃一家烤肉，好吃得很，就在我租房子的楼下，吃完你就跟着我回家睡觉！”
“好的。”肖伟终于提到我感兴趣的了，我积极地符合道“我俩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也没有一起睡了。”
“哈哈，我建议你预约个车，你那儿真的不好打车，你明天早上这么早就要去，你要是晚点我就送你过去了，八点太早了，我起不来，哈哈哈。”
那天晚上过得很开心了，我只记得烤肉很香，烤肉的辣椒面很香，店内很热闹，看样子都是刚下班的年轻人。肖伟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边愤愤地吐槽着我建XN机关里的琐事，什么办公室工作一定要他开车，因为公车不够用，他把家里的老家伙都要来了，然后又是办公室总共坐了7个人，干活的只有他、带他的老员工和电话没停过的办公室主任，其余成员全是女的，都是谁谁谁的关系。我也嚼着生菜夹烤肉，包着一嘴，含混不清地给他说我今天去项目部连床上用品都没有才来投靠他，他也笑个不停……有点遗憾的是，他到最后都没主动提到我穿的新鞋，还是我提到后，他才发现的。
第二天一早，我差点没起来，幸好肖伟把我叫醒了。他一早就起来在弄会议的PPT，他说他本来准备回来弄，结果昨天酒喝多了点就忘了，今早从五点半搞到七点都没搞完，就不送我了。我不合时宜地问了他，为什么他家里条件不错，还有这么拼。他愣了一下，回答说他不想被家里说没出息，想靠自己混出点什么名堂。临走时，肖伟给我说，如果我不想在项目部，就花时间多看看公司内部的工作平台，多写点东西，投点稿子，搞些有的没的，总之别想靠技术出头，我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道了谢，上班去了。
车开了40多分钟才到项目部，花了82块打车费，司机还一直在说，这地方太偏，回去都拉不到人，我内心还觉得有点愧疚。刚走入项目部没几步，我就踩到了颗石子，这颗石子有一头很尖，扎进了我的鞋里，拔出来倒不是很难，只是我拔出来后，发现我的新球鞋的气垫已经瘪了，踩在地上很硬，能够感受到地面的不平。

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