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 上
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没错，我知道得很清楚——任何一只猫快死的时候自己都知道。像所有的猫一样，我不能死在家里，准确地说，我不能死在主人的面前。不为了别的，只是不忍心看自己的主人难过——所有的猫都是如此。因此，我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去找个主人想不到的地方打发我所剩不多的时间。
何况，我的主人他那么温柔，他一定不愿意看着我在家里断气。还有，对于他来说，我并不仅仅是一只宠物，也不仅仅是一只猫。
说起来，人们管我们叫“宠物”，其实我们也把“主人”当作我们的宠物，有时候，几只家猫碰面便会聊起各自的“宠物”。不过我从来不会加入它们的谈话，因为我并不是地道的家猫。
夜色渐渐浓了，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出来散步，有时候他也会跟着我。冰冷的夜风让我想起了当初走进这个家的那个夜晚……
22、
那时候我出生不到一年，从来就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只知道自己瘦小得不像样子，和我一样流浪的同类有时候都很像袭击我。从来不想活着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活着，既然被生下来了，一定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的吧。
那天很不巧是个星期五，更不巧的是我藏身的地下室里找不到剩饭和垃圾什么的了，于是我只好出门。我知道你们人类很荒唐，荒唐到很害怕在星期五出门时看见我这样的猫——我是黑色的猫。既然如此，一旦看见我就赶快走开好了，打我管什么用？！
真是的，那天我被一群大概是学生的人给堵在墙角好一顿臭揍，我以为我的骨头都散架了。听他们说着什么“不吉利”、“倒霉”之类的，我哭笑不得。后来他们终于走了，夜深了，我才勉强站起来。又饿又冷，还被打成了名副其实的“三脚猫”，我觉得自己确实是离死差不远了。恍恍惚惚的时候，实在走不动了，我就坐在居民区一条街拐角的黑暗中舔伤口，心想待会儿还是想办法回去吧，总比饿死在这里强。
“哎？这是……”忽然，一个人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来，我立刻结束了伤口处理的工作，拼尽全力作出警备状态，努力睁大眼睛瞪着那个站在拐角处的人。要知道，我可不想一个晚上挨两次打。
“啊……”那个人似乎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看着我，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讨厌在星期五的深夜看见我，“黑色的小猫呢，好可爱~~”
啊？！我是不是幻听了？这是个什么怪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那个人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不停地对着我笑，笑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呐，过来。”
我原地不动，弓着背随时准备扑过去或者逃跑，要知道，越是这种看起来温柔的人往往就越可怕！这是我流浪这么久总结出来的真理！
“呵呵……越看越可爱。小猫~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这样笑着，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摊开手掌给我看。
没用的，我知道你阴险！我准备溜走，于是一步步往后退，同时观察那个人的反应。
“咦？你是不是受伤了？”他忽然非常认真地看着我，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箭步跳到我面前，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脖子。果然是个可怕的家伙！哪有反应这么快的人啊？！我本能地拼命挣扎，我死也不要死在人的手里，简直有损我野猫的尊严！


不过，最终我输给了我的伤口还有饥饿。
那个人把我搂在怀里带回了他的家，没错，用他的大衣裹着我——尽管我脏得不像样子。从未有过的温暖让我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沉沉地睡了。我梦见了妈妈。
再睁开的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一堆白色的东西上面。后来我才知道这玩意儿叫“棉被”，人类真是麻烦，不长毛皮就要用这东西取暖。我受伤的腿上也缠着一圈一圈白色的东西，后来知道那个叫“纱布”。我反应了半天，站起身跳下了我睡觉的那个台子，哦，对了，后来他告诉我那个东西叫床。
这是个人类的房间，非常整齐，除了刚才放床的那个屋子，还有一个更小的屋子，放着桌子。嗯，我见过桌子，以前在别的人家的窗户上看见过。
“哎？你醒了？”随着开门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声音也进来了。我警觉地躲到离我最近的椅子下面，啊，是那个把我捡回来的人。
“嗯，看样子没问题了。”他笑着把一堆东西放在脚边的地上，换了鞋子走进来。见我没有从椅子下面出来的意思，他并不介意，笑着打开桌子边的一个大柜子——后来他说那个东西叫“冰箱”。
“嗯，我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招待你，牛奶可以吗？”他笑着对我举起一个纸盒子。
牛奶？那是什么东西？原谅我，我是野猫来的。后来我发现那东西很好吃，不对，好喝，于是我很没形象地把盘子都舔了个干净。看着我吃东西，他笑得很开心。我发现，他很喜欢对我说话，真是奇怪的人，居然喜欢和一只猫说话……
“现在是冬天，我不能总开着门，所以你想走的时候就告诉我，我会给你开门的。”他蹲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样说。借着明亮的阳光，我才看清楚他的脸。一个人类的男孩子，脸很白，长得非常秀气。或许是当时太小了，分不清楚人类究竟谁好谁坏，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像他这样不介意在星期五看见黑猫的人应该不会很讨厌。于是我大着胆子坐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啊！才发现，你的眼睛好漂亮啊~~”这个人……真是什么事都当个新鲜，长着金棕色眼睛的猫满大街都是啊！于是我断定，这家伙一定从没好好看过一只猫。
“呐，小猫，你从哪里来呢？有没有名字啊？”他索性坐在了地板上，对着我这样问。
我承认我服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现在想想，当初那一幕应该很好笑，一人一猫对坐在地板上“聊天”。真可惜，我只是一直很普通的流浪猫，我无法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回答他的问题，况且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名字。
“嗯……真可惜呢，你不能说。那么，不介意我叫你‘小猫’吧？”他继续一个人自说自话。
当然不介意，我本来就是猫，也不大。我在仔细考虑刚才他说的话——想走的时候告诉他。可是，我怎么跟他“说”呢？！罢了，反正脚还没有好，这个人也不像是要把我弄死的样子，留一段日子他应该不会反对。
于是，当时的犹豫让我彻底变成了一只“家猫”，把我捡回来的人变成了我的“主人”，当然，也是我的“宠物”。
3
“小猫~吃东西~~”他喜欢这样在那个有桌子的屋子里叫我，然后用那个当初给我盛牛奶的碟子放我的食物。
“小猫，你不去散步吗？”晚上的时候他喜欢这样问我，然后不管我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他都会把我抱起来，带我到外面去。有时候我会跳到地上，跑得很远很远或者跳上他身边的矮墙，他毫不介意地笑着。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养猫的人，他不像其他家猫的主人那样把自家的猫关在院子里，或者，那些家猫一旦跑得远了，他们就会拼命追上去把它们捉住。他从来不这么做，只是对着我笑而已。
即便如此，我还是知道，他不喜欢我真的离开。有次我趴在他家的屋顶上晒太阳，结果直到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没清醒过来，理所当然地，他叫我的时候我没听见。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伸伸懒腰准备下去，一眼看见他从外面冲进院子，急急地打开屋门。咦？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跳下屋顶回到院子里，站在屋子的门口，看见屋里的他在两个屋子里拼命找什么东西。
“喵~”主人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吧？我是只感恩戴德的猫，这点忙我还是能帮你的。
谁知道我这一声叫，让他猛地转过身，然后径直朝我跑了过来。在我拔腿要跑的前一秒，他把我搂进了怀里，我差点以为他要闷死我！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搂着我，有点抖。原来他找的是我。
我才知道他似乎不喜欢我离开。好吧，我也挺喜欢这个奇怪的人，我不走就是了。我舔舔他的头发，终于看见他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其实，放下野猫的架子很简单——在他的面前。乖乖地让他抱在怀里没什么不好，很暖很暖；听话地让他给我洗澡也可以忍了，尽管我仍旧讨厌水；认命地跟他抢棉被其实也挺好玩儿的，冬天变得不冷了……
终于有一天我觉得自己似乎活得相当没尊严，怎么变成纯粹的家猫了……
但是，如果主人是他，我愿意天天围着他转，我愿意在他回来的时候蹭他的裤脚，我愿意被他冰凉的手抱得死死的给他充当手炉，我愿意只是在附近的街区散步然后早早回去陪着他看书，我愿意……
我愿意给他当只老老实实的家猫，傻傻的那种。
不为别的，总觉得他一个人，那么寂寞——刚刚好和我一样。他好像曾经失去过什么让他很在乎的东西，而且他似乎把那种在乎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发现了他更多的奇怪之处。好比他对着什么人都笑得异常灿烂，可是笑容却又不见得一样，他用礼貌到让人后背发凉的笑容对着和他一样的人们，却用一对蓝色的瞳孔对着我笑。他在窗台上摆了一排奇怪的植物，绿色的大球球，球球上面有黄色的小刺，我曾经想试着去舔舔那东西，被他及时发现给拦了下来，他笑到眼泪都留下来了，说什么我好傻……还有一次，我非常好心地在他出去的时候替他洗盘子——用猫的方式，结果我极端后悔，原来他吃的东西和我吃的东西不一样，可是，人类干吗要吃那么奇怪味道的东西啊……害我喝掉好多水……
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似乎发现了我的“劳动成果”，又笑得差点岔气，抱着我好一通蹭，说什么我简直傻到可爱。“真是的，你不是从来不吃那东西的吗？怎么，趁我不在想尝试一下？”他这样说着，纤长的手指揉着我的脖子，用他自己的鼻子碰我的鼻子。
还说我，你不是一样学猫——碰鼻子是猫才用的打招呼方式啊！


审查中

许，在一起就会互相影响的吧，尽管我只是只普通的黑猫而他是个地道的人。他学会了趴在地板上跟我玩儿，伸着手逗我，逗得他自己都跟着开心；他学会了把我扛在脖子上，我就像条人类的围巾一样“挂”在他肩膀上；他甚至吃过我的饼干，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什么“原来猫粮这么好吃”……不公平！你吃的东西我不能吃，我吃的东西你却爱吃！！
渐渐地，我知道我再也不想离开主人了。
4他的一个朋友来看他，看到我后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我好半天。真是的，这个红头发的家伙眼睛还真大，不过好像很笨的样子，你看嘛，他好像从来没见过猫那样看着我，搞不懂！于是我仰起头走到里面的屋子去了，谁要理你这种笨蛋，我去找主人的那些绿色大刺球一起晒太阳~~
“我说……不二……”那个陌生人发出了犹豫的声音，“那个……就是你说的……那只猫？”
不二，对了，这是他的名字。只不过我的记性不好，就算他是我主人我一样记不住，管它呢，反正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的笑容和他的眼睛，这就足够了。就算有一天他改变了容貌，改变了名字，只要他还会对着我露出那样的微笑，我就能立刻认出他。
“怎么了吗？很可爱是不是？”他从厨房里面谈出头，笑笑地问。
“不二……我怎么觉得……很可怕……”那个家伙一脸委屈地看着主人。看吧，主人果真是不一样的人呢，这个家伙看见黑猫也会觉得可怕，可是等一下，现在是大白天的，你怕我干什么？！
“哪有？很可爱啊！”主人回过头往屋里看，“呐，小猫，记得跟英二打招呼啊！”
“喵~”好的……主人我听你的。英二？我好像听主人说过他，好像是主人上什么学的时候的同学什么的。
“哇！好听话啊——！！”红头发的家伙好像看见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对着我叫，“呐、呐，不二，它叫什么名字？这么听话的猫咪不多见呢！”
“呵呵，我就叫他‘小猫’。”
“啊？！不好，应该给它起个名字的。”红头发的家伙朝窗台的方向走过来，伸出手想摸我。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被主人以外的人碰，于是我一个纵身跳下了窗台，干脆跑去厨房蹲在主人脚边。
“啊……真是的！”屋里传出了那个人失望的声音，“这猫咪好像认生耶~不二，它好像很喜欢你耶~”
哼！你说得没错。
“哦，是吗？”主人低下头笑着看我，“我只知道他很乖的。”
“切……猫是很高傲的动物啊，很难养的！更别说这么听话这么粘人了，不二，你都给它吃什么啊？调教得这么好？”红头发的家伙蹲在厨房的门口出神地看着我。这个坏蛋！你以为我是为了吃的才这么喜欢主人的啊？！当我是什么猫了？！！
“哎？是吗？我只是给他吃普通的猫粮啊~”主人有点莫名其妙。主人，别理他。我蹭蹭主人的裤脚，换来他腾出一只手从桌子上捏了一片火腿给我：“小猫乖，到外面去等。”
好的好的，我去桌子下面等~~我走出厨房，经过那个红头发家伙的旁边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噗……哈哈哈…………”冷不防地，那个家伙突然笑了，笑得很白痴。
“英二？！你笑什么？”主人这次真的有点惊讶的样子了。
“哈哈……哈……”红头发的人笑得直捂肚子，“我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我就觉得这只猫咪哪里看起来很熟，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笨蛋……
主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人：“哦？熟悉？”
“嗯，没错！不二，你觉不觉得它好像小不点儿啊？！哈哈哈……仰着头就走过去了，拽死了！眼睛也好像啊，金棕色的！果然小不点儿还是像猫！哈……”那个家伙继续说着，我是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什么“小不点儿”是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我只是看到主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主人，你怎么了？那个家伙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吗？
“英二……”
“呐，不二，以后叫它‘小不点儿’怎么样？反正它也这么小。”去你的！谁说我小？！再说，你惹主人不高兴了，小心我抓你！
“英二！”主人难得地不笑了。
“有什么嘛……反正……反正如果小不点儿能知道，也一定不会反对的……”可是我反对！
“菊丸英二！！”啊……真难得……我从来没见主人的脸色这么难看……忍不住走过去蹭他的裤脚。
“喵~~喵~~~”主人，我知道那个红头发的家伙惹你不高兴了，别生气~~
主人俯身把我抱起来，像平时一样摸我的头。“英二，饶了我吧。”主人这样说着，却是对着我，“你知道我最怕这个了。”
“不二……这么久了……算了吧……”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低下头，说得有点心痛。
“这怎么可能？你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宠他呢……甚至从来没有说过……我……”主人没有说下去，他笑着流泪了。我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那个人，对主人来说意味着太多。


“……那不是你的错……”红头发的人猛地站起来这样说，“他不会怪你的啊！”
“不……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最后看我的眼神……他哭了……”主人的脸颊贴着我的，“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怎么不怪我，如果我说了，说我喜欢的是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出误会的……”主人在我脸上摩挲着，浅褐色的头发柔柔地划过我的眼前。像平时一样，主人紧紧地抱着我，就好像怕下一秒我就会跑掉一样。
“……”
那一天就结束在那样怪异的气氛里，主人一直一直抱着我，就是不肯撒手。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主人一遍一遍地摸我的头。
“呐，原谅我好吗？小猫……”主人，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啊？
“原谅我好吗？求你……龙马……”
知道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依恋主人，愿意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知道了，为什么我愿意天天围着他转，为什么我愿意在他回来的时候蹭他的裤脚，为什么我愿意被他冰凉的手抱得死死的给他充当手炉，为什么我愿意只是在附近的街区散步然后早早回去陪着他看书，为什么我愿意……
知道了为什么我愿意给他当只老老实实的家猫，傻傻的那种。
他从来不曾把我当成一只猫，从我被他捡回来的那天开始。
他没有给我起任何名字，只是笑着叫我“小猫”。
他只会对我笑——真正的笑。
对于他来说，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不是那只刚巧在星期五出门的猫，不是那只差点被打死的猫，不是那只长着一对金棕色眼睛的黑猫。
没关系，主人，我只想看你笑。所以，不论你把我当成什么，我都不想看到你的眼泪。我去舔主人的眼角。一滴一滴的眼泪，怎么是苦的呢……


那以后，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主人还是会用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对着我笑。我跟你说，主人的眼睛比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波斯猫的眼睛还要好看！只不过，我知道如果我能用主人听得懂的语言说出来，一定要被主人笑死……
主人还是会笑着叫我“小猫”，还是会抱着我去散步，还是会在睡着的时候搂着我……
那样的日子过得好快，快到我就要忘记一只猫究竟可以活多久。我的身体很诚实地告诉我，我要死掉了。这有什么奇怪，猫活得再久也不过二十年，我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长寿了。
十几年的时间，主人的样子并没有改变多少，还是那张白皙俊秀的脸，笑得很灿烂。还是会笑着喊我“小猫”，尽管我已经不小了。
只有主人和我小屋子，十几年没有变样。窗台上的绿色刺球又多了好几个，现在的我已经知道那个东西叫做“仙人球”，也不会想要尝试去舔它们了……
只有面对主人的时候，我还会装作多年前那只瘦弱的小黑猫的样子，嗲嗲地叫着去蹭他的裤脚，在他冰冷的手里打呼噜，爬在他的肩上给他当围巾，踩着他的领子去舔他的脸。每每这个时候，主人都会高兴地笑，顺便揉着我的脖子，用他的鼻子碰我的鼻子。
“小东西，多大了还这么撒娇？”
是啊，那是因为主人你喜欢我对你撒娇。
“小猫，你不要哪天突然跑掉啊。”
不会的，除非我要死了，否则我绝对不离开你。
“呐，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主人，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见到他，我会替你问他的。那个在你说来很像猫的人，应该从来不会生气的吧？谁会跟主人你生气呢？！
“那，多陪我一些日子好不好？总觉得你要走了似的……”
主人，难怪你的朋友叫你“天才”。
可是，原谅我，我一定要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不忍心看你难过的样子。


我的脚步停在高速路边的一个高架桥下。实在走不动了，而且也离开家好远了。天上的星星开始淡了，天就快要亮了，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苍白色的氤氲。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认识主人以来的第一次。
这里的话，主人就不会知道了吧。原谅我，主人。
我趴在高架桥下，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等待死神在我面前降临。忍不住想起了主人的笑容，说实话，我很想在死之前看到主人的笑，但我做不到。
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蒸发，无声无息却又清晰到我无法忽视。嗯，闭上眼睛好了。
我似乎做梦了，梦见多年以前我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那个时候，浅褐色头发的少年用他雪白色的大衣裹着浑身血污的我，搂着我一直回到家；那个时候的主人说我“好可爱”；那个时候的主人会拿盒子装的牛奶给我喝；那个时候的主人会抱着我去散步……
主人，如果真的有人们说的“下辈子”，不论那个时候我是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仍旧留在你身边。然后我要亲口告诉你，我曾经是你的猫，你的“小猫”。
“小猫——！！”梦中，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呼唤。
死神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挣扎着睁开迷离的眼睛。于是我再次看到了那双溢满了晶莹水滴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主人……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就知道……”
什么？
“果然是你……”
谁？
“那天在这里看着你在我面前断气，我知道再也见不到你了。”
哪天？！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我从来都不曾对你说过……”
什么？
“龙马……我爱你。”
那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里……”
这里？
“死小猫……是你说过的，下辈子做猫粘我一辈子……”
我什么时候……？
“……你骗我……”
我没有……
主人再也没有说什么，他把我搂在怀里，不停地哭泣。直到我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主人……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但我知道，他一定好喜欢你，就像我一样。


“我……我还没……没说……”木然的不二双眼失去了焦距，不知对着哪里、对着谁，喃喃地说着，“我还没说……过分……我还没……”
谁都没有想到，那只高傲的猫儿最后一次宛若飞行般的跳跃，却不是在他最钟爱的球场上，被他救下的人，罕见地一脸迷惑和痛苦。
天地仿佛瞬间崩塌……
事情过去很久了吧？真得很久很久了……听说不二一直不相信越前已经离开了，听说手冢再也不跟不二联系，听说不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一只猫咪养在家里，听说不二养的猫咪很粘他、很乖很听话，听说不二的猫咪死掉了，听说不二的猫咪死在了那条高速公路的辅路上…………
很多事情飞快地在大石的头脑里流窜，让他不知道该忘记什么，又该记得什么……
可以忘记越前究竟是从哪里冲了出来，可以忘了他是用什么样的速度推开了马上要被撞倒的手冢，可以忘了他是怎样倒在地上，可以忘了他是怎么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站起来，可以忘记了那大片的殷红究竟是如何在地上扩散……
却永远忘不了那只挂着血红的左手，想要抬起来去擦拭跪在他面前的不二的眼泪，却在能碰到他脸颊的前一刻颓然坠地，忘不了他如何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全部的回忆，与前不久的发生在这里的影像重合——
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在这个高架桥下，在夜幕下飞驰而过的轿车前绽放最后一个微笑……
星期五看见黑猫，果真没什么好事。
End.

太感动了，竞没吞！！！！！！！！！！！！！！！！！！

我看得泪都飙出来鸟~~~~~~~~~~~

为啥……要这么伤呢？？？
                              泪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