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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电影】秒速五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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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三周,我在这段时间内给明里写了很长的一封信。这是我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东西,大概这就是情书吧。我所憧憬的未来,我喜欢的书和音乐,还有,明里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虽然那也许只是幼稚而且拙劣的感情表现—总之都毫无掩饰地写在了其中。虽然具体的内容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是至少写了八张信纸。当时的我想,如果这封信被明里读过的话,我在鹿儿岛的生活即使再艰苦也能很好地坚持下来。这是我想让明里知道的,当时我的片段。
在给明里写那封长信的日子里,有好几晚都在梦中见到了明里。
在梦中,我变成了一只灵巧的小鸟。穿梭于被电线覆盖着的都市夜空,拍打着翅膀高高地盘旋在大楼之上。以比自己在操场上奔跑的速度还快几百倍的速度,向着这个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的身边飞去。在鸟儿那小小的体内,充斥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快感,渐渐地向高空飞去。都市之中密集的灯光好似星星一样闪烁着,列车的灯线好似都市的脉搏一样跳动着。很快,我的身体穿越云霄,冲过洒满皎洁月光的云海。月亮散发着通透的蓝色光芒照耀在云峰之上,简直好似在其他星球上一样。那种获得通往自己希望之地的力量的喜悦,使自己覆盖着羽毛的身体激动地颤抖起来。
只一转眼上天便接近了自己的目的地,找欣喜地降落下去,远远眺望起她所居住的这片土地。一望无尽的田园,人们居住着的屋舍,茂密的森林之中穿过一条光线,是电车。我一定就是坐在那辆电车之上。接着,我的目光看到了在车站上独自等待着电车到来的她的身影。剪了短发露出耳朵的少女,一个人坐在站台的长椅上,在她的身旁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樱花树。
虽然樱花还没有开放,但是我依然能够从那坚硬的树皮之中感觉到春天的艳丽气息。忽然少女感觉到我的存在,抬头向天空望去。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很快--




18楼2010-05-05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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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明里约定好见面的当天,从早上开始便一直下着雨。天空好象被湿谁滚的灰色盖子盖住了一样,细密而寒冷的雨滴不停地从空中落下。即将来临的春季似乎改变主意而回去了,周围依旧充斥着寒冬的气息。我在校服外面套上了一件深茶色的厚呢子外套,将写给明里的信收到书包的最深处然后向学校走去。因为按照计划回到家的时候应该是深夜了,于是我给家人留下字条说晚上要回来得晚一些,请家里人不要担心。家里人并不知道我和明里的事情,所以即便把我要去和明里见面的事情事先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答应,索性不告诉他们好了。
    那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完全无法静下心来上课。老师所讲的内容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只是不停地想象着穿着校服的明里的身影、应该和她所说的话题,以及明里那听起来让人感觉到很舒服的声音。是的,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现在想来,我其实是非常喜欢明里的声音的。
    我最喜欢听到明里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这对于我的耳朵来说,永远是一种温柔的享受。很快我就能够听到那个声音了。一想到这里我便难以抑制体内的激动,为了能够使自己冷静下来,我便向窗外望去。
    雨。
    秒速五米。从教室向外望去,天空一片昏暗。即便是白天,外面的大楼和公寓也都点着灯光。非常遥远处的大楼上面,霓虹灯一闪一闪地亮着。
    外面的雨水在我的注视下越下越大,到了放学的时候,雨变成了雪。
    放学后,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的同班同学之后,我从书包中拿出了信和笔记。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把信放进了外套的口袋。这是无论如何也要交给明里的信,放在一个随时能够用手碰触到的地方,心里会感觉到比较安心。笔记上记载着我事先调查好的换车地点和换车时间,虽然我已经反复看过几十遍了,但还是最后再确认一下比较好。
    首先,乘坐豪德寺车站下午三点五十四分发车的小田急线到新宿车站。在那里换乘崎京线到大宫车站,然后换乘宇都宫线,到达小山站。在那里还要继续换乘两毛线,最后在六点四十五的时候到达目的地岩舟站。与明里约定好晚上七点时在岩舟车站见面,这样的话时间刚刚好。虽然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坐这么长时间的列车,不过应该没有关系吧,我自己鼓励自己道。没有问题的,应该没有任何困难的!
    我从学校那昏暗的楼梯上跑下去,打开玄关前的鞋箱。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顿时回响起打开铁门时的沉重回响。我把早上带来的雨伞放在一边,走出玄关抬起头望向天空。早晨时还充满雨水味道的空气到了晚上便变成雪的味道了。那是比雨更加透明清澈,更加浸人心脾的味道。灰蒙蒙的天空中无数白色的雪片飞舞着飘落,一直盯着看的话似乎自己也要被吸人到天空之中去了一样。我慌忙带上帽子,快步向车站赶去。

    


    19楼2010-05-05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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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来到新宿车站还是第一次。虽然对于我的生活圈来说这是非常陌生的地方,不过几个月以前还和朋友为了看电影而来过这里一次。
      那个时候是同两个朋友一起乘坐小田急线到新宿车站的,在JR的东出口出来之后便完全迷路了。与电影的内容比起来,倒是这个车站的复杂与混乱给我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我从小田急线下车之后,为了不至于再次迷路于是先认真地阅读起站内的导游板,找到“JR线车票售票点”的位置之后,便顺着指示的方向走去。在这矗立着无数立柱的巨大空间之内,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摆放着数十台售票机的地方,每台机器前都站着长长的等待买票的队伍。从排在我前面的OL女性身上飘来一阵浓重的香水味道,不知为什么使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旁边的队伍动了起来,这时过来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从他的外套上圆传米一阵更加浓重的卫生球的味道,这种气味立刻引起了我对搬家时的不安情绪。很步人一起发出的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阵杂乱无章的噪首回响在这地下的空间之中。被雪打湿了的鞋子前面渐渐变得寒冷起采。脑袋也感觉到一件眩晕。而轮到我购买时候,忽然发现售票机上面没有投钮而一下子变得困惑起来(那个时候大部分车站的售票机都还是按钮式的)。偷偷看了一下旁边的人,发现别人都是直接在画面上按目的地的标志,于是自己也跟着按了一下。
      穿过自动检票的进站口,我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上面记载有乘车位置的公告板,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崎京线的乘车站台走去。“山手线外线” “总武线中野方向前进”“山手线内线”“总武线千叶方向前进”“中央线快速”"中央本线特快”………
      我穿过了无数个乘车站台,途中一直留意着车站内的结构示意图。崎京线的站台在车站的最深处。我从口袋里拿出笔记,然后看了一下手表(为了庆祝中学入学而买的黑奋G shock)的时间。新宿站发车时间是四点二十六分。手表上面的液晶数字显示现在是四点十五分。好,还有十分钟,时间完全来得及。
      路上忽然看到有厕所,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先去一趟比较好。崎京线要行驶至少四十分钟,在那之前最好把一切都准备好比较好。洗手的时候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有些肮脏的镜面之中映出了在白色的日光灯下自己的样子。这半年来,自己的身高一直在增加,我应该也变得更加成熟一些了。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兴奋,脸颊显得红红的,稍微有些感到难为情。我,就要去与明里相会了。)
      崎京线的车上挤满了下班回家的人,完全找不到座位。我靠在车厢的最后面,时而看看贴在车厢上的广告和放在书架上的周刊志,时而望向窗外的景色,时而偷偷地观察一下周围乘客们的样子。我的视线和心情一样无法冷静下来,甚至连放在书包里面的科幻小说都没有心情拿出来翻看。

      


      20楼2010-05-05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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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约定的七点到来的时候,电车甚至还没有抵达小山车站,而是在距离小山车站还有两站的一个叫做野木的车站停了下来。
        明里所在的岩舟车站,需要从小山车站换乘之后再经过二十分钟的车程。从大宫车站出发的这两小时之中,我的内心被逐渐强烈起来的焦急与绝望不停地 煎熬着。如此漫长的难耐的时间,对于当时年幼的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经历。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现在车内究竟是冷还是热了。我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漂浮在车辆之内 的深夜的气味,以及从中午到现在一直什么都没有吃的空腹感。当我注意到的时候,车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任何人了,站在车厢里的只有我一个人。我 走到旁边没有任何人的包厢里坐下。站得已经麻额痹的脚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全身的疲劳感顿时一齐向我袭来。我想要放松一下僵硬的身体,发现甚至连这点动作都 做不出来。我从外套的口袋里面拿出给明里的信,直直地凝视起来。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明里现在已经开始着急了吧。我忽然想起与明里最后所通的那次电话。为 什么总是会变成这样!
        在野木车站大概停了十五分钟之后,电车终于再次缓慢地移动起来。
        电车终于抵达小山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多了。我从电车上下来,向准备换乘的两毛线站台走去。半路把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的笔记揉成一团扔进了站台的 垃圾箱。
        小山车站只是站台显得很大,人却非常少。我穿过车站的时候,只能在好似广场一样空旷的空间内偶尔看到一两个人坐在候车的椅子上。对许是在这里等 待着家里人开车来接吧。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自然地融人到了这里的风景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焦急地前进着。
        两毛线的站台需要从这里走下楼梯穿过一段好似地下通道的地方才能够到达。支撑着整个建筑的无数钢筋混凝土的立柱等距离地间隔着,天花板上好多的 管子纵横交错。被立柱分隔开的空间之内,充满了从站台两边吹进来的风雪的声音。苍白色的灯光将这好似隧道一样的空间照得一片朦胧。站台书报亭的自动门关得 严严实实。就在我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时,忽然发现前面的站台上有几名乘客正在等车。虽然旁边推车卖荞麦面的小贩和并排在一起的两个自动贩卖机的淡黄色光芒 使这里稍微显得有一些温暖,但整体感觉起来这里还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场所。
        “现在两毛线因为大雪,列车正在晚点运行。给各位旅客带来麻烦实在是非常抱歉。请在列车到达之前耐心等待。”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广播在站台 上回响着。我为了稍微保持一下温度,把外套的帽子拉下来戴在头上,然后靠在背风的柱子上一边躲避寒冷风雪一边等待着列车进站。
        彻骨的寒冷从冰冷的地面向我的身上袭来。让明里等待的焦急感与持续夺走我的体温的寒冷还有胃中刺痛的空腹感交织在一起,使我的身体逐渐变的僵硬 起来。卖荞麦面的推车旁坐着两名好似工薪族的人正在吃着面条。虽然我也想去吃一碗荞麦面,但是一想到明里也许一样饿着肚子等待着我,只有我一个人吃饱是不 公平的。于是为了稍微使自己暖和一下,我走向了自动贩卖机。就在我从外套口袋里取出钱包的时候,我写给明里的信也一同掉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即便当时没有发生那件事,那封信到底会不会交到明里的手上我也不能确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到最后都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我们的 人生充满了无数巨大的不幸,那封信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组成罢了。最后,不管多么强烈的思念也好都会在漫长的时间之中逐渐地变淡变得消失。不管那封信交给了她 也好,还是没交给她也好。
        随着我拿出钱包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信,在那一瞬间便随着不停吹过的强风,转眼便穿过站台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了。当时的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场。我 站在原地深深地低下头去紧紧地咬住嘴唇,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泪水掉落下来。结果最后连热咖啡也没有买。

        


        24楼2010-05-28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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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车站的工作人员敲打着候车室的窗户提醒我们时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车站马上就要关门了,已经没有电车了。” 给我检票的那位稍微有些上了年纪的站员说道。本来我以为他会对我们发脾气,但没想到的是,他却微笑着对我们说道“看你们两个聊得很开心的样子实 在是不忍心打扰你们。”站员用带着地方口音的语调温柔地说道,“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必须关门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请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我们向站员道谢之后走出了车站。
          岩舟车站被完全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中。虽然雪还是不停地从空中降落下来,但是这满是白雪的深夜世界,竟然出人意料地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我们两个 都开心地在雪地上面并排向前面走去。我的身高现在比明里要高出几公分,这一点使我非常骄傲。苍白的街灯好似聚光灯一样把眼前的雪地照亮。明里很开心地向前 面跑去,我看到了比我记忆之中长大了许多的明里的背影。
          明里带着我来到她以前的信中提到过的那棵大樱花树前。虽然距离车站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是却走到了一片没有人家的宽阔田野之上。在这里已经 完全没有了人工照明,所能够依赖的只有雪地反射出来的朦胧光芒,使整个背景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光之内。简直就好像由巧手的工匠所制作出来的一样,那样美 丽的风景。
          这棵樱树孤独地伫立在田间小道之上。又粗又高,真是一棵挺拔的树木。我们两人就站在这棵樱树下面,抬头向上面仰望着。天空一片昏暗,雪花穿过樱 树交错的树枝无声地飘落下来。
          “看,好像雪一样呢。”明里说道。
          “是啊。”我回答。我似乎又再次看到了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微笑着望着我的明里的样子。
          那一夜,在那棵樱花树下,我与明里初次接吻了。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就在我与她的嘴唇相接触的一刹那,我忽然意识到永远、心以及灵魂这些东西究竟都是什么概念。我忽然明白了这十三年来我一直所追求的一切,紧接 着,在下一个瞬间,无边的悲伤忽然向我袭来。
          明里的这种温暖,这种温柔的灵魂,究竟我该带到哪里去呢?究竟我该如何面对呢?我完全都不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明里明明就在这里,明明就在这 里,我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我所知道的,只是我们两个人从今往后永远都不能再在一起了。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前,横亘着对于我们来说过于巨大的人生以 及茫然的时间。
          —但是,我在那一瞬间所感觉到的不安很快便被明里的温柔所融化,在我的意识之中只留下明里的嘴唇的触感。明里嘴唇的柔软与温暖,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东 西可以比拟的。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吻。即便现在回忆起来,在我的人生之中,那样纯粹而切实的喜悦是绝无仅有的。

          


          27楼2010-05-28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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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两个人在田边的小库房里过了一夜。在那所木造的小屋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农具,我和明里将那里面的旧毛毯拽了出来,脱掉被雪打湿了的外套和 靴子,两个人裹在一条毛毯里面一直聊了1很久。外套里面明里穿着水手服,我穿着校服。在这里的我们两个人谁都不是孤独的,真是让我们感觉到太开心了。
            裹在毛毯里面聊天的我们,时不时的肩膀都会碰在一起,明里柔软的分稍经常会刮到我的脸颊和脖子。那种温柔的感触和香甜的味道使我兴备不已。能够 感觉到明里的体温更是使我精神抖擞。明里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息扫动着我前额的头发,我的呼吸也吹动了明里的发梢。窗外的云逐渐变得淡薄下去,穿过云层射过 来的月光透过毛玻璃将小屋之内照耀的充满幻想般的光芒。我们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我们两个把仍有余温的茶全部喝掉之后,穿好外套动身向车站走去。
            天空变的一片晴朗起来,从山后冉冉升起的朝阳把田园雪景照耀得闪闪发光。世界中到处都充满了眩目的光芒。
            星期天早上的车站上空无一人,乘客只有我一个。被涂成橘红与绿两色相间的列车迎着朝阳驶人站台。电车的门打开,我走了进去之后转过身来,望着眼 前站在站台上面的明里。匹着白色外套没有系扣子,露出里面穿着的水手服的,十三岁的明里。
            ——是的,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两个就将要这样再次成为一个人,不得不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了。
            明明直到刚才为止还一直在交谈着很多的事情,还感觉到那样的亲近,为什么现在竟然要如此唐突地分别了呢。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我 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还是明里率先打破了沉默。'
            “贵树君……”
            我甚至连回应一下的声音都发不出。
            “贵树君……”明里重复了一遍,稍微低了下头,明里身后的朝阳将那一片雪原照耀的好似湖面一样泛起粼粼的光芒,在背后如此美景的衬托之下,明里 显得异常美丽。
            终于明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继续说道。
            “贵树君,今后一定也没问题的!一定!”
            “谢谢……”我终于开口回答,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车门也开始关闭了——这样下去的话不行。我还有必须要对明里说清楚的话。为了能够使隔在车门 外面的明里听清楚我的声音,我大声的喊道。
            “明里你也要保重!我会给你写信的!也会打电话!”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听到一阵尖锐而遥远的鸟叫。电车开始启动了,我们两个人隔着车门的玻璃把手按在一起。虽然很快就分开了,但确实有一瞬间的重 合……)
            在返程的列车上,我一直站在门前。我没有告诉明里关于自己写了一封长信,以及那封信在来的路中丢掉了的事情。我以为今后一定还会有机会再见,而 且我意识到在那一吻之前和之后,世界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我站在门前,右手一直放在明里曾经触摸过的玻璃上面。
            “贵树君,今后一定也没问题的!”明里这样说。'
            似乎被她说中了什么——虽然究竟她说中了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却不可思议地有这种感觉。同时,我还有一种预感,在将来明里的这句话一定会 成为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的精神支柱。
            但是至少现在—我这样想着,我想要拥有能够守护她的力量。
            我怀着这样的心事,一直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第一话“樱花抄” 完~~
            


            28楼2010-05-28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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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一班,我的心情跟着紧张起来。那是远野同学所在的班级。我就读的高中一年级有三个班,一班和二班是普通班,其中一班集中了希望继续升学的学生。三班是 商业班,班里的人毕业后大多进入专科学校,或者走上工作岗位,选择留在岛上的人也是最多的。我正想着他是不是希望回东京的时候,煎蛋那原本美味的感觉突然 消失了。
              “花苗你呢?”听到有希子这么一问,我却难以回答。
              “打算工作吗?”沙希接着问。嗯……我含混不清地回答她。究竟要怎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真的什么也没考虑啊?”沙希吃惊地说道。“满脑子只想着远野同学吧。”有希子说道。沙希接着说,“他在东京一定有女朋友。”听到这,我不禁 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
              两人掩口而笑。我藏在心中的秘密暴露了。
              “别说了,我去买酸奶。”我嘟起脸,离开了座位。虽然是开玩笑,但“远野贵树在东京有女朋友”这句话还是对我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啊!你还要喝啊。已经是第二盒了。”
              “我总觉得很口渴。”
              “不愧是冲浪少女!”
              听了两人的调侃,我走到通风的走廊上,边走边看着墙上的宣传栏,那里贴着即将升空的火箭喷出巨大烟雾的照片。《H2火箭4号发射,平成8年8月 17日10点53分》、《H2火箭6号发射,平成9年11月28日6点27分》……据说每次火箭成功发射,NASDA的人都会来贴宣传栏。
              火箭升空我已经见过许多次了。拖着白烟从各处升起的火箭,在岛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说起来,好象有很多年没看到火箭升空了。不知才到 岛上五年的远野同学见过没有。真想和他一起看看啊。如果他是第一次看到的话,一定会很感动的。两人一起拥有这样的经历的话,我们之间距离一定会拉近的, 啊,可是,高中生活只有半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会发射火箭吗?而且,我在高中结束之前,真的能踩着浮板乘上波浪吗。
              虽然很想让远野同学看我冲浪,但我绝对不希望他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只想把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还剩下半年。不对不对,远野同学毕业后留在岛 上的可能性并不是零,这么说,还有很多机会呢,那样的话,我的志愿就是在岛上工作。不过,我根本无法想象他留在岛上样子,总觉得这个岛并不适合他。
              ……就这样,我的烦恼总是以远野同学为中心。尽管我知道,不能一直这样烦恼下去。
              所以,我决定在学会冲浪之后就向远野同学告白。
              晚上七点过十分。刚才还响遍各处的熊蝉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暮蝉声,再过不久就该变成孟斯的鸣叫声了吧。街上虽然已经变得昏暗,天空中的云彩却 在夕阳的余辉中闪现出金色的光芒。仰望天空,片片云彩向西缓慢移动。刚才在海里的时候,风是逆向的离岸风—由于海上吹来的风,波浪的形状并不好。也许现在 更适合冲浪。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乘上海浪的自信。
              我从校舍的树阴旁向停车处看去,那里已经没剩几辆摩托了,校门附近也很少看到学生的身影。现在各社团的活动都已结束了。我在放学后,也就是练习 过冲浪之后,再次返回学校,躲在校舍的树阴下等待着远野同学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处(回过头想想,这样的我还真是可怕。),不过,今天他也许已经回去了。要是 早些从海边回来该多好,我这样想着,但还是决定再等一会。
              冲浪的问题、远野同学的问题、志愿的问题,虽然这是眼下要考虑的三大难题,但问题远不止这三个。比如,晒黑的皮肤。我决不是天生的黑皮肤(大概 是这样),可是,无论涂多少防晒霜,我的肤色都远比别的同学黑,虽然姐姐安慰我说“因为在练习冲浪,这是很自然的。”,有希子和沙希也说这是健康色,很可 爱,但我总觉得比喜欢的男孩子还黑是很要命的。远野同学的皮肤白哲而干净。
              还有总也不肯长大的胸部(不知为什么,姐姐的胸部很大。我们的DNA明明是一样的啊。)差到没救的数学成绩、对服装品位的缺乏、健康得过分而完 全不会感冒(总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可爱),其它还有很多。我的问题堆积成山。
              列举这些悲惨要素也无济于事,我这样想着,再次朝停车处望去,从远处走来的人影,我绝对不会看错。太好了!在这里等待果然是正确的!我真佩服自 己的判断。在迅速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停车处。
              “咦,澄田,现在才回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在停车处灯光的照射下,我渐渐看清了他的样子。修长的身材、稍长的头发、稳健的步伐。
              “嗯……远野同学也是才回去?”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啊,真是的,快平静下来啊。
              “是啊,那就一起回去吧。”
              ——如果我象小狗一样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会摇个不停吧。啊,还好我不是小狗,如果有尾巴的话,我的心意就全被他知晓了。我很奇怪自己会产生这 样的想法,不过,能和远野同学一起回家,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在甘蔗地中间的小路上一前一后地行驶。看着行驶在前面的远野同学的背影,品尝着此刻的幸福,我的心间涌起一股热流,和冲浪失败时在鼻子里呛 水的感觉一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感觉类似幸福与悲伤。

              


              29楼2010-05-28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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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我就觉得远野同学和别的男孩子相比有些与众不同。初中二级的时候,他从东京转学到这个小岛。至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初二开学典礼时他的 样子。站在黑板前的陌生男孩既不羞报也不紧张,端正的脸上挂着沉稳的笑容。
                “我叫远野贵树。由于父母的工作,三天前从东京搬来,虽然已经习惯转学了,但对这个岛还不熟悉。各位请多多关照。”
                他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吐字清晰而沉稳,口音是标准的普通话,象电视里的人一样。我要是处在他的立场的话——从超级繁华的城市转学到超级土气 (而且是孤岛)的地方,或者反过来的话——一定会满脸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口音和大家不同而紧张得言语错乱。同样年纪的他为什么能象这样,站在大家 面前毫不紧张地说话呢。之前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裹在黑色学生制服里的他,心中到底有什么啊—如此强烈地渴望得到答案,在我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从那一瞬间开始,我已经坠人了命运般的 恋爱中。
                从那之后,我的人生改变了,无论在镇上、学校里还是现实中。我都远远望着他。上学、放学,甚至在带着狗到海边散步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总是搜寻着他的身 影。看上去很酷的他,实际上总能很快地交到许多朋友,而且完全不象小孩子那样只限于同性,所以,在合适的时机我也和他交谈过许多次。
                虽然到了高中以后班级不同了,但能在同一所高中就是个奇迹。
                话是这样说,其实在这个岛上也没多少学校可选,凭他的成绩。无论想进哪所高中都不成问题,也许他只是想选个比较近的学校吧。进了高中的我,一如 既往地喜欢着他,这种心情在五年之中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日益加深了,虽然也有希望成为他特别而唯一的人这种想法,不过说实话,光是抱有喜欢他这种想法就已 经很吃力了。和他相识后的每一天,这种事情我一厘米也无法想象。在学校和镇上,每次看到远野同学的身影,喜欢的情绪就增加一分,我对此感到害怕,尽管每天 都觉得痛苦,却也感到很开心,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晚上七点半。我们在回家路上一间名为“Eye Shop”的超市购物。我和远野同学每周大约有1/7次一起回家的机会——也就是说,运气好的时 候每周一次,运气差的时候大约两周一次,而来"Eye Shop"的近路,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例行的路线。尽管叫做超市,实际上是住在附近的老婆婆开的一 间每晚九点就会关门的小商店,店里也贩卖花种,以及带着泥土的萝卜,糕点的种类也相当丰富。有线电视正在播放着流行的J-POP.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在狭小 的店内投下白色的光。
                远野同学买东西的时候总是早早就决定好了,没有任何犹豫地拿起美味牌咖啡的纸包。我却总是为该买什么而犹豫不决,也就是说,我在考虑“买什么才 会显得可爱一些”这个问题。和他的选择一样的话总觉得象是有所图谋(尽管实际上就是这样),牛奶的话有些粗暴的感觉、美味果汁的包装是黄颜色的,虽然很可 爱,但味道我不太喜欢、美味黑醋饮料我是很想喝,但总觉得太过野性。
                正在犹豫时,远野同学对我说了一声“澄田,我先走了。”说完,向收银台走云。真是的,在他身边的机会很难得啊。我慌了神,最后还是买了和平时一 样的美味酸劝。这是今天的第几盒了?第二节课以后买了一盒,午休的时候又喝了两盆,这是第四盒了。我身体的二十分之一是酸奶构成的吧。
                一出超市的拐角处,我看到远野同学靠在摩托上用手机发短信,急忙藏到邮筒后面,天色已暗,惟有随风飘动的云彩上,还映着夕阳赤红的余韵。
                整个岛上即将迎来夜晚。耳边是甘蔗摆动的声音和昆虫的鸣叫声,晚饭的香味从各户人家飘出。
                由于天色太暗,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发出亮光的只有手机的液晶屏。
                我勉强露出开朗的神情,走向他。看到我之后,他很自然地把手机放回口袋,温柔地对我说“你回来了,澄田,买了什么?”
                “唔,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买了酸奶。这是今天的第四盒了。我厉害吧。”
                “哇,不会吧,你这么喜欢喝吗?说起来,澄田你经常喝这个啊。”
                说话间,我的意识转向了放在运动包中的手机上。要是收到远野同学短信的人是我的话,该多好啊。现在的我,又想起了这个想过无数次的愿望。不过, 他从没给我发过短信,所以我也无法发短信给他,我—这样强烈地想道,至少我自己,无论在今后的人生中会遇到什么人,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里都只看着他一个 人,绝对不看手机,不让他产生“这个人想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这样的不安。
                星光闪烁的夜空下,和这个毫无理由地喜欢上的男孩交谈着,尽管内心想哭泣,我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30楼2010-05-2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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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他的父母,又比如神明。我从包中拿出志愿调查表,开始折叠起来。风逐渐变小了,绿草的刷刷声和昆虫的叫声也安静下来。
                  “……这是,纸飞机?”
                  “嗯!”
                  我把折好的纸飞机朝城镇的方向扔出。纸飞机飞得很远,途中被急风卷起,消失在高远而黑暗的天空中。层叠的云朵间,白色的银河清晰可见。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去洗澡,不然会感冒的。姐姐这样责备了我。
                  我跳进浴缸,用热水擦洗双臂。我的手臂上隆起结实的肌肉。总觉得比标准粗壮了不少。真希望自己的手臂象棉花糖一样柔软。不过,即使看到了我的心 结,现在的我也根本不在乎。我的心里和身体一样暖和。高台上的对话、远野同学沉稳的声音、临别之际对我说的话,现在依然萦绕在耳边,一回想起这些,激动的 感觉就传遍全身。我也知道自己面如火烧。刚才可真悬啊,我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脱口说出远野同学的名字。这个名字在浴室中甜蜜地回响着,溶进了热水的湿气 中。我回味着这多彩的一天,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中。
                  在那之后,我们踏上归途,路上看到缓慢前行的巨大拖车。轮胎和我一样高的巨大拖车拖着游泳池一样长的货厢,货厢上用很大的字写 着"NASDA\宇宙开发事业集团“。这样的拖车有两台,前后由若干乘用车衔接着,和手持红色引导灯的人们一起前进。这是在运送火箭。我以前只是听说过, 这是头一次亲眼看到。不知从哪个港口用轮船运来的火箭,这样慎重而缓慢地,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运到岛南端的发射基地。
                  “据说时速是五公里。”我说出以前不知在哪听过的,用拖车运送火箭的速度,“是啊。”远野同学也呆呆地这样回答我。我们被这种景象吸引住了。我 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和远野同学一起看到这种少见的景象。!
                  在那之后不一会,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是在这个季节里很常见的倾盆大雨。我们急忙骑上车赶回家。我的车前灯照着远野同学淋湿的背,那一刻,我感觉 和他更接近了一些。我家就在他回家的途中,一起回家的时候总是这样,在我家门口相互道别。
                  “澄田。”临别之际,他拉起头盔的面罩对我说道。雨越下越大,从我家透出的昏黄灯光照在他淋湿的身体上。透过紧贴在身上的衬衫看着他的身体线 条,我的心狂跳不止。我的身体也是这样的吧,想到这个,我的心扑通直跳。
                  “今天实在抱歉,让你被雨淋。”
                  “别这么说!这不是远野同学的错,是我自己来的。”
                  “不过,能和你说说话,真好。明天见,小心别感冒了。晚安。”
                  “嗯。晚安,远野同学。”
                  晚安,远野同学。我在浴缸里小声说着。
                  从浴室出来以后,晚饭是炖牛肉、炸武绸鱼以及间八鱼刺身。非常好吃,我让妈妈帮我添了三碗饭。
                  “你真能吃啊。”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饭碗递给我。
                  “吃得下三碗饭的女高中生,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姐姐吃惊地对我说道。
                  “我肚子饿了嘛……对了,姐姐。”我把炸武绸鱼送到嘴里,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一边问姐姐。
                  “今天,伊滕老师对你说什么了吗?”
                  “是啊,是说了。”
                  “对不起,姐姐。”
                  “不用道歉。慢慢决定吧。”
                  “什么,花苗,你做了什么事挨老师批评了吗?”妈妈一边给姐姐倒茶,一边问我。
                  “也没什么大事啦,那个老师有些神经质。”姐姐若无其事地替我回答了。有这样的姐姐,我真感到庆幸。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那是捡到卡布时的梦。卡布并不是指本田的Cub摩托,而是我家养的柴犬。那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在海边捡到的。当时,羡慕姐姐拥有Cub(摩 托)的我,给捡到的小狗起名卡布。
                  不过,梦中的我不是小孩子,而是现在十六岁的我。我抱着卡布,行走在异常明亮的沙滩上。抬起头来,天空中没有太阳,而是繁星闪烁的星空。
                  红色、绿色、黄色,各种色彩的恒星闪耀着,绚丽的银河如光柱般横贯整个夜空。我对这样的场景发出惊叹。突然,有人从远方走过来。那是一个我非常 熟悉的身影。
                  对今后的我而言,那个人将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孩子的我这样想道。
                  对过去的我来说,那个人曾经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和姐姐一样大的我这样想道。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那个梦。

                  


                  33楼2010-05-28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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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蝉的鸣叫声回荡在整个岛上。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为迎接夜晚做准备的鸟儿们缭亮的啼声。太阳还未完全西沉,余光将踏上归途的我们染成复杂的紫 色。 我和远野同学走在甘蔗林和红薯地之间的小路上。从刚才开始,我们就一句话也没说,只有两个人清脆的脚步声。我和他之间只有一步半的距离,我努力 使自己不离开他,也不靠得太近。他的步伐很宽。我偷偷看着他的脸,心想他是不是在生气,不过,他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抬头望着天空。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投在柏油路面上的影子,想起了停在超市的摩托。并不是故意要把车扔在那里,可我总觉得后悔,象是自己做了什么残酷的事一样。
                    在忍住告白的话语之后,摩托的发动机无法启动了,就象和我的心情发生联动一样。无论怎么按,怎么踢,发动机都毫无反应。远野同学对骑在车上、心 急如焚的我很温柔,刚才他那冰冷的表情简直就象根本没出现过,这让我不知所措。
                    “大概是火花塞到使用寿命了吧。”远野同学检查了一下我的车,对我说道,“这是传下来的?”
                    “是的,姐姐传给我的。
                    “加速的时候有没有停顿?”
                    “好象有吧……”说起来,最近有时候发动机很难启动。
                    “今天就把车停在这里吧,之后记得叫家人来取。我们走路回去吧。”
                    “啊!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了!远野同学你先回去吧。”我连忙回答他。
                    我并不想给他添麻烦。尽管这样,他依然很温柔地说道。
                    “到这里已经离家很近了。而且,我也有些想走路回去。
                    我突然有种想哭泣的感觉。看着凳子上并排摆放着的两盒咖啡,在一瞬间,我认为他的拒绝是我弄错了。可是……!
                    那是不会错的。
                    为什么我们要默默地行走。每次都是远野同学你先提出一起回家的啊,可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呢。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样温柔。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 世界中。为什么我会如此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
                    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柏油路面在我脚下延伸—拜托了,远野同学,拜托你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我用双手擦拭泪水,可是、泪珠仍然 止不住地向下落。要在他发觉之前停止哭泣。我拼命忍住哽咽声。可是,他还是发觉了,他用温柔的声音问我。
                    “……澄田,你怎么了?”
                    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尽力想组织起连贯的话语。
                    “对不起……我没什么的。对不起……”
                    我停下脚步,低着头继续哭泣。我再也忍不住了。澄田,远野同学悲伤的低语传到了我的耳边。这是他至今为止,包含着最多思绪的一句话,听起来是那 样悲伤,这使我更难受了。暮蝉的鸣叫声比刚才更大了。我的心中在呼喊。远野同学,远野同学,拜托你了,请你……
                    —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
                    在这个瞬间,暮蝉的叫声如退潮般安静下来,整个岛上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在下一瞬间,轰鸣声震撼了大地。我惊讶地抬起头,模糊的泪眼中映出的,是从远处山丘升起的火球。
                    那是升空的火箭。喷射口发出的光绚目耀眼,正在上升。火箭喷出的尾焰震颤着大气,让晚霞的云层发出比太阳更明亮的光辉。火箭继续上升着,其后的 白烟形成了烟之塔。巨大的烟之塔遮住夕阳,将天空分割为光与影两个世界。光辉和塔无尽地延伸,振动着布满遥远上空的大气粒子,轰鸣的声响久久回荡在大气 中,如同天空被划破时发出的悲鸣一般。
                    看到火箭消失在云间,这大概仅仅是几十秒的事。
                    可是,我和远野同学都一句话也没说,站在那里望向天空,直到高耸人云的烟之巨塔消融在界中。鸟儿、昆虫和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夕阳正
                    缓缓沉人地平线的远方。天空从上方开始,变得更蓝、星辰闪烁着,肌肤感受到的温度稍微有些下降。
                    突然,我清楚地意识到。
                    我们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却看着不同的地方。也意识到远野同学并没有看着我。
                    远野同学很温柔,总是温柔地走在我身边,却总是看着我的前方,看着更加遥远的方向。现在的我,象超能力者一般清楚地知道,远野同学的希望一定还 没有实现。也清楚地知道,我们在将来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归途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如同白昼一样,苍白地映照着风中的流云,在柏油路面上投射出我们两人的黑色身影。抬起头,电线从满月的正 中横切而过,就象今天这一天一样。无法乘上海浪的我、以及乘上以后的我。不知道远野同学心思的我、以及知道以后的我. 昨天和明天,我的世界决不是相同 的。从明天开始,我将生活在和以前不同的世界里。即使这样—即使这样,我想。在电灯熄灭的房间里,我钻进被窝,看着黑暗中洒落在屋里的如水月光。再次溢出 的泪水渗人月光。泪水不断涌出,我开始小声抽泣。随着奔涌而出的泪水,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明天、后天以及将来,我也依然会喜欢远野同学。我果然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远野同学,远野同学,我喜欢你。
                    我想着远野同学,含着泪水进入了梦乡。

                    第二话 “宇航员” 完~~
                    


                    36楼2010-05-28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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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野贵树从种子岛的高中毕业之后,为就读大学前往了东京。为了方便上学,他在离池袋站步行三十分钟左右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虽然从八岁到十三岁一 直都住在东京,但除了当时居住的世田谷区之外,他对东京没有更多的记忆,世田谷以外的东京对他而言就像一片陌生的土地。与陪他度过青春期的小岛居民相比, 他觉得东京人野蛮冷漠而且言辞粗鲁。人们会在街上若无其事的吐痰,道路两边散落着无数烟蒂和细小的垃圾。为什么地上会有那么多饮料瓶、杂志和便利店的便当 盒,他不明白。
                      在他的记忆中,东京应该是个更和谐更高雅的城市。
                      不过,无所谓了。
                      总之,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他想。经历了两次转学,他学会了让自己融入一个新环境的方法。而且,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孩子了。牵 着父母的手,从大宫开往新宿的电车中看到的景色,与自己所熟悉的山间风景完全不同。他觉得,这里不是自己应该逗留的地方。但数年后,在从东京转学去种子岛 的时候,他还是体会到了那种被环境拒绝的感觉。飞机降落在岛上的小机场,在父亲驾驶的车里眺望车外除了田地、草原、电线杆之外空无一物的风景时,他心里, 满是对东京强烈的乡愁。
                      最后,哪里都一样。而且,这次我是凭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的。装行李的纸箱在屋里堆得满满的,还没被打开,他望着窗外东京的街景,这样想着。
                      他想,四年大学生活没什么可说的。虽说理学部的课程很多,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学习,但除了必要的时间之外他都不曾去学校。他将这些时间用来打 工,一个人看电影,逛街等等。在为了上学而走出公寓的日子,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依然会跷课,去前往池袋站途中的小公园里用读书消磨掉一整天。公园里来往的 人数之多和类型之杂曾让他目眩,但很快,他也就习‘惯了。在学校和打工地点认识了几个朋友之后,其中的大多数还是随着时间流逝联系逐渐淡了,但其中的极少 数人却和他成了关系亲密的朋友。有时他会叫上一两个朋友,在自己家或是在朋友家,边抽烟并喝些廉价酒边聊各种各样的话题度过通宵。四年之后,一些价值观悄 悄发生了变化,但有些价值观却比以往更加牢固。
                      大学一年级秋天,他有了女朋友。那是他在打工时认识的,一个与他同岁,老家在横滨的女孩。
                      那时候,他通过大学生协会得到了打工机会,内容是在午休时卖便当。他本想在校外找份工作,但学业太忙,这份能将短短的午休时间变成金钱的工作还 算合适。第二堂课结束的十二点十分刚过,他就必须跑向学生食堂,将仓库内装着便当的箱子拖出,搬到贩卖点。卖便当的共有两个人,一百个左右便当大概三十分 钟就会卖完。那时离第三堂课开始还有大约十五分钟,于是两人便会坐在学校食堂的餐桌边急匆匆地吃午饭。这样的工作进行了大约三个月。那时他的搭档,就是那 个横滨女孩。
                      对他而言,那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事实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她教会他的。在与她度过的日子里,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悦和痛苦。那也是第一个与他发生 了关系的女孩。人类原来拥有这样多的感情——其中分为自己能够控制和不能控制的,但不能控制的居多,嫉妒和爱情都不能通过他的意志决定——他第一次明白。
                      与那女孩的交往持续了一年半。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男生对女孩的告白,成为了二人分手的契机。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远野,但远野好像并不是那样喜欢我。这我明白,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女孩这样说着,在他怀里哭了起来。没这种事,虽然 他这样回答,但还是感到,她会有这种想法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他放弃了。他这才明白,心疼的时候其实连身体都会感到强烈的疼痛。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女孩,因为还没确定恋爱关系前,两人一同坐在学校食堂的餐桌边急匆匆吃午餐的样子让他印像太过深刻。他总是吃些方便食品,而她 却总是从家里带来小小的手工便当。她穿着打工的衣服,仔细地咀嚼便当的最后一粒米。虽然她的饭量连他的一半都不到,但每次都比他吃得慢。当他用这件事来打 趣她的时候,她有些生气地回答道。
                      “远野你也吃得慢点啊,真浪费。”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她所指的是两个人一起在食堂度过的时间。
                      第二位与他交往的女性,同样是通过打工认识的。大学三年级时,他担任了补习班讲师的助手。每周四天,他得在上完课之后赶到池袋站、坐山手线到高 田马场,然后换乘东西线前往补习班所在的神乐坂。小小的补习班只有一个数学讲师和一个英语讲师,来打工当助手的人包括他却有五个。他是数学讲师的助手。数 学讲师三十五岁左右,看上去年轻而有亲和力,与妻子在市中心安了家,工作上非常严谨,能力与魅力为他带来了非常高的人气。这位讲师将因为应试教育而变得枯燥乏味的数学高效率地教给了 学生们,但同时,也将纯粹数学的意义和魅力巧妙的编织进授课中。由于担任了这种讲师的助手,他对在大学所学的解析学的理解也更深了。不知为什么,讲师对他 非常欣赏,只有他这个学生助手不用干点名簿管理和算分之类的杂务,反而多会将一些补习测试的草案编制和高考出题倾向分析这类重要工作交给他。而他也尽自己 所能去完成这些工作。因为这些工作非常有价值,所以工资待遇也不坏。

                      


                      38楼2010-05-28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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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工作的地点,是三鹰的某个相当有实力的软件开发企业,职务是被称为SE的那类。他被分到移动解决方案部署,主要客户是信息类从业者和终端制造商,他的 工作是在一个小组里开发手机信息终端的软件。
                        工作伊始他明白了一件事情,编程这项工作非常的适合他。虽然这份工作很孤独而且需要忍耐和集中力,但其结果绝不会背叛自己所付出的劳动。如果程 序没有正常运行,那么原因毫无疑问就在自己身上。在反复思考和检查下,将能够确实启动的某种东西——长达数千行的程序——制作出来,这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喜 悦。因为总是忙于工作,几乎每天都半夜才回家,于是他不禁抱怨如果一个月有五天休假就好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会连着数小时不厌其烦地坐在电脑前。在以白 色为基调的简洁办公室,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他每天每天乐此不疲地敲击着键盘。
                        不知是这类工作中常有的现象,还是他所在的公司特有的情况,工作上的同事除了一些必要交流之外根本没有沟通。哪个小组都没有在结束工作之后一起 去喝上一杯的习惯,连午饭都是各自坐在位置上吃着便利店的便当,离开公司时甚至不会互相打招呼,就连开会时最低限度的必要沟通也是通过公司邮件进行的。宽 敞的办公室总是充斥着敲击键盘的声音。每层明明有一百多人,但人的气息却很稀薄。一开始,他因为这和大学的情况差距实在太大而感到了疑惑——大学时他和别 人的关系也算不上有多好,只是经常闲聊,并且经常毫无理由的一起喝酒——所以很快他便习惯了这种沉默的环境,而且,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
                        下班之后,他在三鹰站坐上快到末班车时间的中央线,在新宿下车后回到位于中野坂的小公寓。实在太累的时候他也会坐出租车回去,但那也需要先步行 三十分钟以上才能叫到车。他毕业之后搬进了公寓,比起公司所在的三鹰,这里的租金更便宜些,况且他本身就不太愿意住得离公司太近,最重要的是,从池袋的公 寓能远远看见西新宿的高楼群,他想要接近那里的心情非常强烈。
                        所以,或许是因为这样吧。他最喜欢的时间,是每天乘坐电车经过荻容周边时,看着窗外西新宿的高楼群现出身影,然后逐渐靠近的样子。那时的电车总是很空,被 西装包裹的身体在一天的劳累之后,心里感到非常充实。每当注视着杂居楼背后那些时隐时现的高楼群,伴随着耳边电车有节奏的喀答、喀答声,高楼群便仿佛真的 出现在眼前一般。东京的夜空总是明亮得让人费解,高楼在天空的映衬下如同一个巨大的黑影。现在仍有人在工作的窗口透出美丽的灯光,不停闪烁的红色航空警示 灯就仿佛呼吸一般。看着眼前的景色,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依然在向着某种遥远而美丽的东西前进他不禁觉得心里有些颤抖。
                        然后,第二天的早晨,他前往公司,在公司餐厅的自动售货机买一罐咖啡,打完考勤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打开电脑。在系统启动的间隙一边喝咖啡一边 确认这一天的工作预定。然后移动鼠标,将几个必要的程序打开,把手放在键盘上,思考出几个计算方案,选择合适的,使用API构建流程。鼠标指示位置、编写 软件和脱字符号都完全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通过OS的API,更基础的中间设备,甚至是更基础的硬件,硅片,他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驾驭非现实的电子 世界。
                        就像他能如此熟练的编程一样,对于电脑本身他也怀有相当的敬畏之情。虽然对于一切支撑着半导体技术的量子理论不甚了解,但现在由于工作关系接触 了电脑并且熟练运用之后,他对自己手中这个道具的复杂性,以及将这道具变为现实的人感到惊叹不已。他甚至觉得,这已经接近于神秘的范畴了。世界上有为了记述宇宙而诞生的相对论,有为了运用纳米技术而记述的量子论,而在人们考虑将这些统一为超弦理论的现在,自己使用 电脑的行为就像是触及了某种世界的秘密一般。而在这世界的秘密中,包含着很久前早已失去的梦想和思考、喜欢的地方和放学后听的音乐、与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孩 定下的无法实现的约定等等此类事物的连接通道——虽然原因还不明白,但就是有这种感觉。所以他怀着要去找回某个重要东西的切实感,埋头在工作中。就像一名 孤独的演奏者与乐器进行深度对话一般,他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就这样,进入社会之后一眨眼过了数年。
                        一开始,他觉得这种每天有所收获的感觉很久违了,就像中学时代,自己的身体开始向成熟进化时拥有的自豪感——肌肉力量和体力逐渐改善,屏弱的体 质一天天被刷新。这种令人怀念的感觉就像他愈加熟练的编程技术。而他的工作也渐渐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可,与此相应,收人也越来越高。他大约每季度为自己添一 套新西装,休息日就在家里打扫或读书,每半年约一次以前的朋友,和他们喝酒。朋友的数量还是那几个,没多也没少。
                        每天早上八点半出门,深夜一点多回到家。
                        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电车窗口外的西新宿高层大楼无论什么季节,无论什么天气都依然美得令人惊叹。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美也愈发显得夺目。
                        有时,他会觉得这种美在与他心中的某种东西发生碰撞。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时他还无从得知。

                        


                        40楼2010-05-28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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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第三年,他在所属的小组中迎来了工作上的一个转机。
                          那是他进人公司前就一直持续的一个项目,由于进人瓶颈花费了太长时间,公司决定将这个项目的当初目标大幅缩减后尽快完结。也就是说,关于这个项 目的工作类似于战败处理,内容是对复杂而冗长的程序群进行整理,将能使用的部分过滤出来,使亏损减至最低限度。对他进行工作调动的事业部长给了他这个任 务,简单说来,就是正因为你有实力,所以才会把这种麻烦事交给你处理。
                          一开始,他完全按照组长的命令工作。但很快他就发现,按照现有方法只会使不必要的子程序越积越多,反而会使事态恶化。他将这些话对组长说了,但 对方不予理会,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只得无可奈何看着手头的工作越来越繁重。在这一个月里,他一边按照组长的命令进行工作,一边尝试用自己认为的最佳方 案处理同一工作。结果很明显,如果不按照他的方法做,项目就无法收尾。在用这一结果请示组长时,换来的却是一顿臭骂,以及今后不要独断专行的警告。
                          他疑惑地看了看小组的其他成员,却发现其他人都是按照组长的命令进行工作。这样的话项目根本结束不了。弄错了初始条件的工作根本不会按照正确路线前进,只 会将复杂的谬误越积越多。而这个项目由于时间原因,想要重设初始条件已经不可能了。现在重要的是,思考一下该如何按公司的意思完成工作。
                          他犹豫到最后,找到那位命令他调动职位的事业部长进行商谈。虽然听完了他长长的发言,但那位部长最后还是以“站在组长的角度替他想想,好好把项 目做完”这种话结束。他想,这根本不可能。
                          于是,这种无意义的工作他持续做了三个月。他非常明白组长希望能够完成项目的迫切心情,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无法继续坐视事态日益恶化而只管按上 司所说的办。一边反复被组长训斥,他一边特立独行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只有事业部长对他行为的默许算是他最大的支柱。但他的行为给其他工作人员带来的混乱 与日剧增。他抽烟越来越凶,回家后喝酒也越来越多。
                          某天,他实在忍不住向事业部长提出想要退出小组,不然就说服组长,再不行的话自己就从公司辞职。
                          最后,第二周小组长就被调走了。新来的组长还兼任其他项目,由于任务繁重,新组长对他颇为冷淡,但至少是个对工作能作出合理判断的人。
                          总之,这下终于能踏上通往出口的道路了。虽然工作越来越忙他在职场也越来越孤独,但他还是拼命地工作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能干的都已经 干了。
                          由于这种情况,他与水野理纱一同度过的时间反而比以前增加了,而且那些时间变得珍贵起来。
                          每周两次或一次,下班之后就前往她家所在的西国分寺站。约好九点半见面,有时他也会买一小束花。由于公司附近的花店只营业到晚上八点,所以他总 在七点左右跑出公司买好花再赶回去工作到八点半。这样的忙碌令他很愉快。下班后坐上拥挤的中央线,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花束不被挤坏,一边前往水野等待的 车站。
                          周六晚,有时他们会在其中一人的家里过夜。大多数都是他住在水野家里,但偶尔水野也会去他家。两人家里各自放着两支牙刷,她家里准备了不少他的 内裤,他家里也放着料理器具和调味品。自己从未读过的杂志在房间里也逐渐增加,这使得他的心温暖了不少。
                          晚餐总是水野做的。在等饭做好的时间里,他总会在菜刀切菜声和换气扇的旋转声中,一边闻着煮面条或煎鱼的香味,一边用笔记本电脑继续着工作。每 当这种时候,他总能带着一种平静的心情敲击键盘。做饭的声音和键盘声轻柔地充满了小小的房间。那是他所体会过的,最能令他安心的地方和时间。
                          关于水野,他拥有很多记忆。
                          比如说吃饭,水野的动作总是很优雅。她能将敛鱼身上的骨头剔得干干净净,切肉时的动作一气呵成,吃意大利面时能熟练使用叉子和勺子,并将食物完 美地送进口中。以及,她握着咖啡杯的樱色指甲、脸颊的湿气、凉凉的手指、头发的香味、肌肤的甘甜、满是汗珠的手心、被染上烟草味的唇、有些落寞的呼吸。 


                          43楼2010-05-28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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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她家时,关上灯躺在床上后他总爱透过窗户望向天空。一到冬天星空就显得特别漂亮。窗外应该冷得不得了吧,就连房间里也能看见白色的呼吸,但 她枕在自己裸肩上的头的重量,却令他温暖而安心。每当这时,窗外中央线行驶的列车发出的声音,就会如同从一个遥远国度传来的不知名的语言一般,在他耳边回 响。他觉得,自己正在一个从来不曾呆过的地方。而且,说不定这里才是自己一直想来的地方,他想。
                            自己至今度过的日子多么干涸,自己又曾是多么孤独,在于水野的交往中,他明白了。
                            所以,在与水野分手的时候,那种如同窥视无底黑暗一般的不安感包围了他。
                            三年来他们赌上彼此的感情,努力构建相互的关系。但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没能走到最后。在想到自己从今往后又必须一个人上路之后,他有了一种沉重 的疲劳感。
                            他想,其实没有发生什么。没有什么事件决定了二人的分别。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顺其自然地做出了决定。
                            深夜,他一边倾听窗外车辆的马达声,一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拼命思考起来,将几乎被自己忽视的思绪强行扯回来,想要让自己得到哪怕一点教 训。
                            ——但这也没办法。最后,谁都不可能和谁在一起一辈子。人就是这样,必须去习惯失去。
                            我到现在为止,都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在与水野分手没多久,他就辞了职。
                            但如果问他这两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他自己也不甚明了。他觉得,或许没有关系吧,是自己把工作上的压力带给了水野,当然,水野也曾因为工作压力 影响了他,但这种都不是表面上能体现出来的。用语言是无法说清这一点的——虽然不太合适,但那时的自己就像被什么薄薄的东西搜盖着一样。但是,那又怎么样 呢?
                            不明白。
                            回忆起辞职前在工作最后的两年,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在一团迷雾里一般,不知所谓。
                            不知什么时候起,季节与季节的区别开始变得暖昧,今天发生的事情有时会被当成昨天的记忆,甚至有时,他会认为这是自己明天的样子。工作还是一如 既往的忙碌,但内容却不过是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常工作。
                            手头有为了完成项目而指定的流程图,必要的工作时间能够机械的通过所费劳动时间计算出来,就像在匀速行驶的车列中,只要按照交通标识的
                            指引向前开就行了。不需要打方向盘或加速,什么都不用想就能完成。也没有必要和任何人交谈。
                            渐渐的,编程和新技术,甚至电脑本身,对于他而言都不再显得那样光鲜了。不过他想,这也无所谓。少年时代那样耀眼的星空,不知不觉成为了平常到 不能再平常的东西。
                            而另一方面,公司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每次审核都会加工资,奖金额度也比任何同期的同事都高。因为他的生活并不用花太多钱,而且没有时间去花, 他的存折上渐渐积攒起了一笔数目大到令他吃惊的存款。"
                            坐在寂静的办公室中,耳边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等待输人的命令被执行的间隙,他吸了一口已经变温的咖啡,心想,这真不可思议,明明没有什么想 买的东西,却存了这么多钱。
                            他半开玩笑般将这话说给了水野听,她一开始笑了笑,但很快脸上就显出悲伤的神色来。看见她这样的神情,他的心仿佛被人捏紧一般抽痛起来,然后莫 名地变得难过。

                            


                            44楼2010-05-28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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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活着,悲伤就会逐渐堆积。
                              按下电灯开关,环视被荧光灯照亮的自己的房间,远野贵树思考着,对啊。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堆积的尘埃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满了这样的 感情。
                              比如说,浴室里孤孤单单的牙刷。比如说,曾经为了某个人晾干的白衬衫。比如说,手机的通话记录。
                              和往常一样,乘坐末班车回到家里,扯下领带将衣服挂在衣架上之后,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但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水野其实更加痛苦,在从冰箱取出罐装啤酒的时候他这样想道。因为比起他住在水野位于西国分寺的家中,水野来这里的次数要少 很多。他觉得自己对她非常抱歉,他本不想这样的。流入胃中的冰啤酒,使已经在室外冻得够呛的他更是感到了一份寒意。
                              最后的工作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穿着同样的外套前往公司,坐在已经坐了五年的桌前,打开电脑的电源,在系统启动的间隙一边喝咖啡一边确认一整天 的工作安排。虽然工作移交已经完成,但他还是接了一些其他小组的工作,尽自己所能做到离职那天为止。很讽刺,他这种行为居然为他带来了几个能被称为朋友的 人。大家都为他的辞职感到惋惜,打算当晚为他设宴送行,但他还是礼貌地谢绝了。“难得有机会,可是很抱歉,我想和平时一样工作。明天起我会休息一段时间, 有机会再聚吧。”他这样回答。_
                              傍晚,那个曾经的组长来到他的座位边,看着地面喃喃说道“抱歉了”。他有些吃惊,回答说“这没什么”。这是一年前那位组长调去其他小组后,二人 第一次说话。
                              他一边叩击着键盘,一边想道,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这是水野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想从今以后我还是会一样喜欢你。贵树对我而言,依然是个温柔而出色、让人仰慕的人。”
                              “我在与贵树交往之后,才第一次明白,人这种动物的内心原来这么容易被一个人支配啊。我觉得自己在这三年里,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喜欢贵树。贵树 的每一句话,每一条短信都会让我或喜或悲。我曾在一些很无聊的方面妒忌不已,给贵树带来了很多麻烦吧。但是,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但这些事已经令我觉得很 累了。”
                              “我从半年前,就开始试着以各种方式将这一想法转达给贵树。但却总是无法表达清楚。”
                              “我想,贵树一定和平时说的一样,是喜欢我的。但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好像还是有些差距吧。这一点点的差距,却让我,觉得有点痛苦。”
                              最后的工作日依然在深夜才到家。
                              那天特别冷,车窗上很快就变得白蒙蒙一片。他凝视着从窗外透出的高楼灯光。他心里没有所谓的解放感,也没有必须尽快去寻找下一份工作的焦虑。他 不知道,自己该思索些什么才是。最近的我什么都不明白啊,他苦笑道。
                              走下电车,穿过平时常走的地下通道,来到西新宿大楼街。夜晚的空气冰冷刺骨,围巾和外套仿佛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有了什么灯光的大楼看上去就像很 久前灭绝了的巨大远古生物。
                              他一边在巨大的身躯间穿梭。
                              我是多么愚蠢而自私啊。
                              一边这样想着。
                              这十年来,他曾毫无理由的伤害了许多人。他一边欺骗自己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一边浑浑噩噩地活到现在。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更认真地为别人着想呢。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换一种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呢——他行走的同时,那些连他自己都几乎忘却了的各种后悔 之情也渐渐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他无法阻止。
                              “有点痛苦”,水野说。有点,这不可能。“抱歉了”,他说。“真浪费”,那个声音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吗”,补习班的女孩问。“不要那么温 柔”,澄田说。“谢谢”,她最后的话语。“对不起”,电话中响起的慑懦声。还有——“你一定没问题的”。这是明里的话。
                              至今为止如同深海般沉寂的无声世界中,突然这些话语逐渐浮出,充斥了他的脑海。同时还有各种声音夹杂进来。有大楼间寒风的呼啸声,街上机车和卡 车等等的行驶声,这些声音在某处交织并堆积,最后混合成了都市的低鸣。蓦然之下发现,世界原来充满了声音。
                              接着,他听到了激烈的呜咽——那是自己的声音。
                              十五年前站台上那次流泪以来,他第一次哭了。泪水无法抑制地向外流淌,仿佛一直藏在体内的巨大冰块融化了一般,他不停地哭着。他不知该怎么办, 他思考起来。
                              哪怕一个人也好,为什么我不能让别人哪怕靠近一点幸福呢。
                              他抬头望向高达两百米的大楼墙面。遥远的顶端,闪烁的红光渗透了视野。救赎是不可能这样轻易到来的,他想。

                              


                              49楼2010-05-28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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