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曾经说过，做下人的从来话少，因为主人家大都不喜欢碎嘴的奴才，偌大的京城有数不清的深宅大院，哪家里没些不便外扬的私晦呢？所以下人们最好既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伶俐，又有一张严丝合缝撬不开的嘴，才能为主人家守忠尽瘁。我反复揣摩这其中的深意，总觉得能做下人的人，恐怕论本事要比做主人的还更大些？而这后知后觉的反省，实在令我相形见绌。）
（透过窗棂，我眯缝着眼睛看着正在院中说话的年少丫头们，此刻都围拢在花圃边上七嘴八舌的说着些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我猜一定是近日城里有大热闹。）

救命！谁来教教我怎么写出一个爱凑热闹的老太太的心理？

清吧宫务: 为了减少演绎贴“滚屏”现象，缓和复古“内卷”矛盾，增强演绎的交互性与体验感，管理组讨论决定，自8.15起，所有演绎贴（包括但不限于晋级戏、吊命戏、剧本戏、激活id戏等）均以实发贴数计算，1贴满500字可以拆且最多拆2贴，高出500字同理，如不拆贴即视为1贴。本次新规时间出台前演绎，仍遵循旧规。

（阿玛曾经说过，做下人的从来话少，因为主人家大都不喜欢碎嘴的奴才，偌大的京城有数不清的深宅大院，哪家里没些不便外扬的私晦呢？所以下人们最好既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伶俐，又有一张严丝合缝撬不开的嘴，才能为主人家守忠尽瘁。我反复揣摩这其中的深意，总觉得能做下人的人，恐怕论本事要比做主人的还更大些？而这后知后觉的反省，实在令我相形见绌。）
（透过窗棂，我眯缝着眼睛看着正在院中说话的年少丫头们，此刻都围拢在花圃边上七嘴八舌的说着些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我猜一定是近日城里有大热闹，翻看老黄历，哦吼，中秋到了。）
（从前喜热闹，暮年依旧如是，自从双亲故去，伯父伯母归乡养老，堂兄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只余我一人孤居此地，好不孤单，所幸还识得些弹乐之事可为教资，学生们都是一群总角娃娃，每逢天晴的日子就在府上抱琴授课，教他们认弦记谱，童音琅琅盘旋耳畔，却有别样慰藉。）
（晚秋的日头不似夏末时毒辣，反而带了几分轻风拂柳般的温柔，勾引着困意大发，卧睡贵妃榻首，醒时日头已经歪歪斜斜的向西边靠去了）真是的，怎么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嘟囔着从榻上懒懒坐起，稍微扭头就看见了小案上盖着蓝布的黄竹篮子，不免有些庆幸，幸亏提前把篮子放在显眼处，不然酣睡一场过后说不好会不会就忘记和与尘相约着赏月度中秋。）
（我一边暗暗夸着自己老了还有一股机灵劲儿，一定是常年拨弦的行为有效锻炼了头脑，一边照镜换上颜色喜庆的外裳，左手挎篮子，右手拎着画灯笼，出门前不忘往兜兜里揣上一包现炒的香瓜子，经过一座桥两条街三道沟和四家板门店，终于来到与尘家门前。）开门了，开门了，你们家这个月的洒扫钱该交了嘿！

（自阿玛故去，额娘便愈发沉默，闭门不出已是常事，后来更干脆搬到了城外观子里，年节也只是不浅不淡的捎个口信。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很长——未出两载，她亦西去，身前身后事一应安排妥当，临了最后几日才将我唤去，多年来因常怀忧思而终有云雾缭绕的双眼竟在那一刻显出了平静而温柔的味道，颇有几分求仁得仁的滋味。）
（偌大的觉禅府只剩了我一人。初初很不习惯，时常往武聂府上凑热闹，迫切的吸些烟火气。可故事大概相类，同样的亲友故去，同样的阖府寂静，同样的零落无处躲，两个手帕交在皇城脚下活出了相依为命的味道，如此数十载。）
（后来也回过年少时常挂在嘴边的西宁州，与堂表兄弟续了音信，借着西域往来贸易的东风，专倒腾些价格适中、新奇各异的小玩意儿进京，颇受八旗格格的喜爱，连着置办了三五家铺子，细算下来，竟比阿玛当差时的进项要多上许多。可想而知，我也当然没有像幼时所说，真把头发一束到道观里当姑子，盖因当年探望之时，便被那清汤寡水的三餐吓怕——我果然只适合修红尘道，当一身铜臭味的俗人！）
（总之总之，我与十一二岁时对人生的设想当然大有不同，好在最后大体符合了预期——自由，以及足够的富有。铺子递上来的账目实则已有先生清点妥当，但眼下在等另一位小老太太，闲来无事，干脆端了把算盘在手，噼里啪啦一顿拨弄，权当预防年老痴愣。直算到第三薄，恰好循着声去应门。）
不愧是大音律家，连喊门都这么有——（戏谑的目光在她面上梭巡，砸吧砸吧嘴，添上后半句。）啧，韵律感。
（把算盘一夹。）洒扫钱没有，一桌酒菜来抵，够不够？

围观小老太太

（五十七年前的离乡前夜，小弟赖在我的房间里不肯走，抱着被子非要跟我挤着睡在小床上不可，我绕着雕床追着他抢被子，嘻嘻哈哈的扮鬼脸笑话他羞羞脸，说像他那样缠人的小男生将来会讨不到媳妇，小弟不服气，扬言长大要娶一屋子婆娘，生一宅子娃，可把一旁的额娘高兴坏了。额娘原在窗下整理我的随行行囊，其实她来回来去的都已检查过许多遍了，却总是仿佛想不起里面都有些什么物什似的重复整理，可我的行囊明明都是她为我准备的呀！如今想来，额娘晚年不认人的毛病大概在当时就已经冒出一点点苗头了？）
（那年我同马车的车辙一般高，还是阿玛抱我上的马车，临别时他哄我说，等到我吃够九次中秋月饼，全家人就能在京城团圆了。我心想那还不容易？我一天三顿饭顿顿都加餐月饼！直到我发现，中秋节一年就一次。）
（门里的人应声而来，我忙拍拍前后襟衣裳，势要让与尘瞧见一副崭新面貌，即便眼角皱纹横生，笑容依旧璀璨。不自觉的眯起眼打量与尘娴熟的翻弄算盘，口中揶揄着随她进门）哎呀，过奖啦～我也就是，把别人拨算盘的时间拿来拨弦了，才有那么一丢丢成就而已啦。今日有幸登堂入室还有酒席吃，我好幸福，我好感动！将来再有谁说为富不仁的，就让他去给你扫前门。
（时隔多年，与尘的家仍是当年的觉禅府，这里的陈设装潢变化不大，院子里一草一木的垂影一如旧时，只是少了香雾缭绕，凡间的烟火气更足了些。乖乖把院门关好，踱着小步儿追上与尘，断断续续的哼一段小曲儿）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祝愿大掌柜多多发财，早日当上京城第一女首富，我也跟着沾光，到时候我说出个曲集，不晓得能拉多少投资哦！
（暮色四合，夕阳将我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悄悄在与尘的背后比划小尾巴，鼻尖远远闻见一股老汤灶头的浓香，遂脱口问道）骄阳回家过节去了？

（我当然也有那种儿孙绕膝的朋友，是世俗里面最美满的人生——少时端秀大方，嫁得好人家，相夫教子，人生如意。所以不免的也为我忧心，总怕我孤苦无依云云，也每每问我为何如此。为什么呢？我年少时随额娘修道，别的没学好，唯独万事不挂心这条堪堪做到。可能悄悄爱慕过谁又没结果，可能多数时候觉得自由价更高，一路走来也并不觉得什么不妥——为什么要去想为什么，人生如行路，往前走就是了。等到如今年岁，好似终于在这场长途奔袭中停了下来，站住脚，才开始回忆为什么，但哪里还能想起来，我大概是真的开始有些健忘了。）
（清苦让人敏锐，那么优渥富足往往让人缺少计较和在乎，反正如今也没有什么不满足。那厢一连串的话语入耳，我便不由得弯起了眉眼。还是这样——仅凭她一人，就能让偌大的地方热热闹闹起来，学着她的口吻。）嚯，好大的口气——当首富有什么好的啦，钱财银两这些东西，比够用多一点就行了嘛，不过帮我们大音乐家编曲著书还是很乐意的啦~到时候要找人题个字儿，做个好看的封面，再造个噱头好好宣传一番，凭着大音乐家的面子，一定可以大卖！（手指哗啦哗啦的拨过算盘，眼波睨过去，道。）你七我三，够意思吧？
（与她一道儿往里头走。）没呢，闻着味儿了么？老鸽汤可不是随便哪位都能煲出这味儿。她呀，还是闲不住。（比鼻子里哼哼出几声，嗔道。）老胳膊老腿了还往厨房里扎，也不知道享福么。
（与她一道儿往里间，献宝似的指着桌上的蒸屉）瞧瞧，五两一只的阳澄湖大闸蟹！

（这世上有那么多俗人凡胎，彼此大都没缘分，一世碌碌，百千烦忧，不待有缘一会，便匆匆作别，至多不过擦身而过，更有苦中更苦，人世有缘，下世无分，三生桥头回眸一望，纵身一跃，终不过、重归茫茫。）
（曾几何时我也曾苦恼于人与宇宙的关系，后来我悟了，那是全人类将为之奋斗的谜团。渺小如我，还是寄望于未来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活到这个年纪，我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领会。名利禄诱迫着人们竞相追逐，相互间非争个高低有无不可，把一片清明天地搅动得嘈杂不宁，有朝一日开悟化省，挥斩羁靡，方知那梦外桃源，恰在人间。）
（今岁在六十，踉跄行来一甲子春秋，恍惚止一瞬息，倘然使我为此谱一曲，想来不会动听，咏叹处不闻顿挫，宛转处余韵脉脉，哪得绕梁不绝？几十年魂思梦萦的传章流芳，仍旧冥冥，我不禁愈是心虚，唯畏食言。）
必定大卖特卖！保你赚得个盆满钵溢！（那些黯然泄气的话，怎么忍心在好日子里讲出口，自是统统吞进肚里，不肯齿录一字，就着台阶上坡，再添一成义气）十成十都归你！我只求留名后世，就了了心愿！
要说享福，还是跟着你混享福，（伸手把与尘的宝贝算盘拢了拢，讨好的笑着推回她怀里）替你赚多些金山银海，等我老得耳聋眼花脚发麻，还要指望你养我老呐，喏，灶台的位置是骄阳的，前门扫地的人选也可以考虑考虑老姐妹啊。
（说笑着走进里间，扑面而来一阵鲜热的镬气，贪婪的深吸了几口，伸手敲敲红彤彤的蟹壳，笑言）乖乖，真是大手笔！我真是来着了，说好啰，吃蟹可不能少了酒，你我今日都要多饮几杯才好！

（很奇怪，时隔多年，我的梦里还会隐隐约约的出现西宁州。陇地夏天的日落总是很迟，平野上大大一轮太阳，和云一起越烧越红。而那个凉州城骑术第一的小姑娘驭着枣红马，像是一团飞起来的火焰。或者是很多星星，其实京城的夜晚和那边的夜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风声猎猎，一样有皎洁的月亮。只是边关的风是咸的，旷野无声，连着星星也大片铺开，带着庄重而肃穆的味道，平白对天地生出敬畏来。）
（但那已经是梦中了。落在实处的，是皇城脚下逐年溜过的日子，按年岁来算，家乡早就是异乡。反正如今我的称谓已经从“那个修道的小姑娘”变成了“那家长寿的老太太”，总觉得能平平顺顺的过一甲子也算是不错的本事，自然心宽体不胖，过起闲适日子来。）
（携她一道落座，手脚麻利的斟茶倒水。）名声是拿来装点门楣的，当不了饭吃嘛~哎呀，我是个俗人。（凡是专精于一道之人，大概都有著书立传，经久流传的心思——生意人例外，或也是我水准不达一流的缘故，不然也想留下一本《赚钱经》或《女商人成功之路》供人鉴赏，顺道儿给外人瞧瞧，独身女人未必过得不好。）不成，当然不成，我觉禅与尘一贯来商誉良好，童叟无欺，从来不做坑人生意，该你的一分不能少。（蓦地想起那桩笑了多年的娃娃亲，于是又添一句。）况且是你的生意，我们什么交情，倒贴也愿意。
（嗤笑一声，偏不顺意。）想得美——吃醉了我可拾掇不了你，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唯独酒量没长进。（话是这么说，还是着人取了酒杯酒壶来。）喏，黄酒，还是王宝和绍酒栈的。

（曾经那些数不清的所思，如今都溶在了一杯清茶之中，院落里的夕阳被无边云幕拥怀着沉没了，小屋里的长蜡烁烁燃着烛火，堂皇而不易觉察的织成一张暗昧的网，逐渐将我们包围。）
（人们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与尘所好之物不一，经年如是，竟然气味相投，若非有缘分从中大力斡旋，想来早没了交情。抱起双臂，倚着桌沿冲她笑）伯乐难遇，明珠暗投，不知天下有几人欣赏我的曲子？若然赔了……那怎么是好？可怜我孤家寡人，破瓦旧庐难赎，大老板这般仗义，（双手抱拳，强行板正面上表情）在下也只好以身相报了，请您不要推辞！
（与尘话中由我玩笑惯了，看似不作理会，却从细处见心意，随她素手逸动，沁黄酒液缓缓溢满竹节杯，而我每每见了这竹节杯，总不免会心一笑。举杯闻了闻窖酒的糯香，熟稔的气味如同一把钥匙，转开了数十年前那个晴日的午后，熙攘的街市，招展的酒旗，还有两个，少不经事又豪情满腔的小丫头。）
不止酒是王宝和，连杯子我都眼熟的很哟。（忆起当年在酒栈信口雌黄的胡诌，说什么竹节杯最是风雅，统统都是虚言，唉——她都信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要不要向与尘坦白呢？与尘哪里想到，坐在她对面的我此刻肚里揣着一件纠结的心事，好似那捆绑大蟹的麻绳，悄悄缠成了一卷。）
（竹篮里的大蟹袒露着柿红色的阔背，瞪着圆卜隆冬的小眼睛看着我，我仿佛就此感应到了神秘的天启：下次一定！）
（昔日一同初识酒滋味，历历仍是昨日一般，彼时夸下的海口，依然言犹在耳，回忆忽然闪过，片段里忽然多了几个人，依稀是我酒醉那晚的情景，我的大伯母，那个一心想将我培养成合格的八旗淑女而操碎了心的长辈，一面训斥着我一面挡在我身前阻拦着动怒的大伯父，那个一连“你你你”了好几回始终没接上下句，高举戒尺迟迟没有落下的内敛直男。哦，还有堂兄，我怎么忘了他呢？他就是那个主动递上戒尺的坏人！即使后来罚跪的时候他从门缝里塞进护膝和小书，试图借此和我缓和关系，可我还是记仇。）
（我摇摇头不再追忆过往，将眼眶里快要涌起的伤感咽了回去，夹起一筷子凉菜送进口中，品尝之余，更将注意力引回满桌珍馐之上，对于曾经醉酒的事，我向来持坚决反对态度，立即习惯性否认）我那之前都是、都是、功夫没练到家，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练成了千杯不醉大法，一直没机会展示，你瞧着吧。
从前平地走直线都是小意思，等我一会给你表演个月下穿针！（豪爽的干了面前这杯，哑着嗓子喊）来呀，给洒家倒酒！
（醉里论道，醒时折花。那么半醉半醒，究竟算是醉、算是醒？天知道。）

（我当然也有那种儿孙绕膝的朋友，是世俗里面最美满的人生——少时端秀大方，嫁得好人家，相夫教子，人生如意。所以不免的也为我忧心，总怕我孤苦无依云云，也每每问我为何如此。为什么呢？我年少时随额娘修道，别的没学好，唯独万事不挂心这条堪堪做到。可能悄悄爱慕过谁又没结果，可能多数时候觉得自由价更高，一路走来也并不觉得什么不妥——为什么要去想为什么，人生如行路，往前走就是了。等到如今年岁，好似终于在这场长途奔袭中停了下来，站住脚，才开始回忆为什么，但哪里还能想起来，我大概是真的开始有些健忘了。）

（清苦让人敏锐，那么优渥富足往往让人缺少计较和在乎，反正如今也没有什么不满足。那厢一连串的话语入耳，我便不由得弯起了眉眼。还是这样——仅凭她一人，就能让偌大的地方热热闹闹起来，学着她的口吻。）嚯，好大的口气——当首富有什么好的啦，钱财银两这些东西，比够用多一点就行了嘛，不过帮我们大音乐家编曲著书还是很乐意的啦~到时候要找人题个字儿，做个好看的封面，再造个噱头好好宣传一番，凭着大音乐家的面子，一定可以大卖！（手指哗啦哗啦的拨过算盘，眼波睨过去，道。）你七我三，够意思吧？
（与她一道儿往里头走。）没呢，闻着味儿了么？老鸽汤可不是随便哪位都能煲出这味儿。她呀，还是闲不住。（比鼻子里哼哼出几声，嗔道。）老胳膊老腿了还往厨房里扎，也不知道享福么。
（与她一道儿往里间，献宝似的指着桌上的蒸屉）瞧瞧，五两一只的阳澄湖大闸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