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白鲟最后的身影这个在距今一亿五千年的中生代白垩纪残存下来的极少数的古代鱼类,上一次发现是在2003年的大年初一,中国水产研究院长江水产研究所的科学家最后一次救助了一条长江白鲟,当时那条3米多长的白鲟撞进了四川宜宾南溪县一名渔民布置的大网里,然后白鲟庞大的身躯拖着船直入江心,江心激流涌荡,渔船差点因此被掀翻。
这是1982年以来,中国45次白鲟观测记录中最大的一只,就是在涪溪口发现的。
这也是世界上最后一次关于白鲟的观测记录。危起伟等人在这篇论文里宣告了白鲟的灭绝,推测灭绝时间是在2005年以前。
当时参与报道此事的中国农业电影电视中心记者钟倩回忆,渔民向当地渔政部门报告此事后,当时的农业部紧急从北京调运药品到成都。而就在白鲟被捕的事情传播开来时,危起伟的电子邮箱里,也收到了全球各地鱼类科学家表达关切的大量邮件。
如今看来,或许03年的事情早就像古旧的照片一样泛黄,而亲眼经历此事的人也极少,但是依然有人能回忆起那条长江白鲟被误捕时,身上留有一条8厘米长的伤口,它已皮肉绽开,却因水流湍急,使得施救变得极其困难,渔民只能想办法用机船把这条白鲟向水势平缓处转移,等待专家赶来。
为了保证白鲟有活水呼吸,渔民们用脸盆一盆一盆地对白鲟浇水,左舷舀进,右舷舀出,持续了几公里的水路。作为"中国淡水鱼之王",它本能自由地在江水中搅动水波涟漪,而光景不复,满身伤痕的它连最熟悉的江水也无法亲近了,它再庞大的身躯仿佛也囿于毫厘,它屈身于渔船,它靠着一舀一舀的水,残喘存命。

现实就是那样残忍,当天夜里,安顿在网箱中的白鲟开始"翻肚皮",正在披星戴月赶来的科学家危起伟博士只能在电话里指导,告诉渔民必须人工帮助白鲟扶正身体,才能保证它的正常呼吸。当时在场的6位渔民听后,跳进腊月冰冷刺骨的江水里,扶了白鲟整整一夜,直到它的鱼鳃张合恢复正常,重新进食。
当危起伟赶到后发现,这是一条3.35米长、300斤重、年约25岁的雌性白鲟,体内已生成数十万颗鱼卵。他和救护团队当即决定缝合伤口,并且最快对它进行标记放流,然后实施跟踪。那时他早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打算鱼游到哪儿,船就跟到哪儿。
为了更好地追踪白鲟,他们还与当地水利部门协调,让沿途的挖沙船停止作业。
危起伟这样小心翼翼是有原因的,因为2002年12月时,危起伟曾有幸在南京邂逅过一条白鲟,但在人工养殖29天后,白鲟撞进水池的管道里,意外死亡。白鲟的珍贵显而易见,大家也就再不敢冒险。
专家制定了周全的计划,计划里他们设想通过跟踪这条白鲟,研究人员找到它的洄游产卵场,发现更多的白鲟,再通过人工繁殖,实现物种延续。

本已极度濒危的中华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以大量繁殖,成为在一些大型水族馆内就能看到的生物。但是一切都没有能和设想的情况一样,仿佛是刹那间,白鲟如有命运之手操控一念生,一念死,谁也不能改变,结果又恰巧是那一念之死。
回到长江的白鲟找回了家乡的温暖,异常兴奋,它立刻逆流向上游动,这是它向它的家乡展示它痊愈的身体,它是那样的开心,像是在宣示守护着它的家乡,在江水的两侧来来回回欢游,把追踪船上的人绕到晕船,突然又向上游游去,"仿佛有灵性,知道有人跟踪自己"。
它好像是不愿意让陌生的人染指它珍贵的居所,它最后的居所。

即便船上的人们有时并不能看见白鲟的身影,但是监测设备不时的能够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也能让人安心地想着,长江里至少还有白鲟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声音没过多久,当危起伟博士他们追踪白鲟的船只在遇险撞礁再修复之后,白鲟已然没了信号,此后几个月他们反反复复在长江里寻找,再也没能看见它的身影。
长江白鲟就好像古文典籍里的"桃花源",寻之未果,不复得路。人们至此十几年陷入了迷茫,是否在长江水域的某个角落仍有几只白鲟在奋力的活着,只为了它们种族的延续,它们用尽全身力气游过了古老的白垩纪,游过了地球的冰封期,游过了恐龙灭绝,却没能游过公元2020年这个多难的春节。

2003年是人们最后一次看见长江白鲟的身影,但2021年的今天,一定还有部分国人第一次听到“长江白鲟”这个名字,有人说:"我们从未遇见,听闻已是永别",这句话字字泣血,宛如刀割。
我们是否真的愿意在水族馆里看见那些我们从未见过的鱼类,它们被拘禁于玻璃墙内,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我们了解它们仅是从馆内竖立的简介牌上,不知哪天在新闻上看见红艳艳的"灭绝"二字时,才能在记忆里艰难的回想起它们的名字和模样,然后指着电视说:"我曾在水族馆里见过它,那时它还活着"。
是啊,那时它们都还活着,极其艰难地活在这个科技发达的地球上,可是现在它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