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科技立国的倡导人
据布什晚年时回忆,在1944年战争胜利前夕时,罗斯福总统曾向他问道:“战后科学会是怎样一个状况?”
“会输得很惨。”布什答道。
“我们该怎么办呢?”
“在这件该死的事情上我们得赶快行动!”
布什的回答无疑令人惊奇,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最快的行动是建议战后尽快解散科学研究与发展局。
毫无疑问的是,布什在发展局的那几年,也是他一生中的权力巅峰,手中几乎握有无尽的资源,任何科研项目只要得到他的许可都能很容易地得到联邦政府资助。
而且布什也的确是像美国记者所说的,是“赢得这场战争的人”,按理说,为了国家的利益,他也应该继续领导发展局的工作,为什么他要放弃这一切呢?
背后的原因其实是,作为科技工作者的布什认为要想提升科技水平,基础科学的发展是重中之重,以他的话来说,基础科学就是技术赖以成长的“谷种”(Seed Corn)。
布什在MIT
图片:MIT
然而,由于战争的急迫性,美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在这些年里都在忙于实用的工程项目,无暇顾及基础研究。这种状况虽然为美国赢得了战争,但绝非是科技发展的长久之计。
布什担心,如果战后美国的科研发展依旧由作为国家机构的发展局来领导的话,那么国家的兴趣可能会继续占据主导地位,而政府在科研政策上不可能有太大的远见,也不可能在耗时耗钱的基础研究上有太大耐心,粗暴的行政规划只会扼杀科学家的创造力。
因此,在他看来,搞科研决不能靠这种高度集中、自上而下的模式。但这不意味着他反对国家对科研提供支持,他呼吁,美国需要的是一个永久性的、非政府主导的科研管理和资助机构来领导战后的国家科学事业。
正因为如此,布什在1944年11月给罗斯福写了一封或许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信,提出了战后科研转型以及政府如何资助科研等一系列问题。
此后不久,布什邀请了40多位学界名人组成四个委员会,围绕这些问题进行讨论,最终在1945年提交了一份总结报告,即著名的《科学:无尽的前沿》。
首个中文版,2021年5月中信出版社出版
这篇报告的核心思想是:建立国家研究基金会,政府出钱资助大学科研,同时减少政治对科研的干预,并且要培养科技型人才(博士与博士后的培养)。
现在看来,报告中的这些思想,已不仅成为战后美国大学利用政府资助从事科研的基本模式,而且对当代世界许多国家的科学政策和大学制度也产生了深远影响。
比如说法国和苏联,都曾专门设立国立科研机构,以政府的意愿为研究方向,而大学则沦为纯粹的教学机构,结果却是资金投入巨大,但回报甚微。最终在20世纪后期开始像美国的模式靠拢。
然而在当时,报告的推行却受到了阻碍。在作为金主的政府这边,自然很不情愿把所有权力都让渡出去,布什的提案因而在国会拉扯了五年才得以通过一个妥协后的版本,不过幸运的是,尽管形式有所变化,但基本思想保留了下来。
而在大学那边,对国家出资的行为也一向很警惕,生怕政府干预大学的独立。为了给大学再吃一颗定心丸,布什又在国家科学基金会的研究项目审查制度中加入了同行评审(peer review),有效终结了科学研究自上而下、功利主义的资助模式。
同时,同行评审制还开启了“学术是资助的唯一标准”这样一种充满竞争性的机制——要想拿到巨额资助,就要在学术上有所斩获。这种良性竞争有效地刺激了美国大学的发展,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普通美国大学也能出现诺贝尔奖得主。
布什的设想很快便收到了成效。从1950年基金会建立后,为大学的联邦资助便逐年增加,1958年时达到7500万美元,而到了1964年,投入到学术研究的联邦基金总额已超过12.5亿美元,多数资金用于基础研究,而这也成为了美国高等教育的常态。
说到这里,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科尔对布什的评价,就会发现并无过分吹捧之嫌。
布什以其科学家的素养和政治家的卓越远见,一手推动了战后美国科技和高等教育的腾飞,以及国家向知识型社会的转型。凡尼瓦尔·布什这个名字值得被更多人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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