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摛藻堂]---宫廷藏书阅览处
（夜半惊梦，心有余悸，即使寻常白日，也少踏足御花园，权因疏条蔽日，在昼犹昏。旧日所读奇异录，皆封入匣中。可这精怪、鬼神，仍能入梦。人便是这般，愈是害怕，愈是好奇，笃定不再去看，却还一直惦记）
（再入藏书阁，另选杂文消遣，此处静谧，一叶一声，皆能入耳。忽闻履声渐近，偏头便见皇姊。那时落下的毛病，总是一惊一乍。呼了口气，轻松许多）原以为没人呢，皇姊可寻着宝儿？

@爱新觉罗晏灯

小灯到达！今天回戏！

噢！是怀隐妹妹。（过去兄姐口中呼唤的小灯，在乾宁朝一年又一年的蜩鸣里正缓慢成长为岱夫阁主人，面对三十一之后的弟弟妹妹们，显然有几分——噢，或是几厘——姐姐的样子。摛藻堂内宁谧，往日生风的步伐此刻也不再大咧，我穿行在书架中，在一角偶遇另外的消遣客。）你这里背光，我刚才一打眼还没瞧清楚。
（随后一笑。我之于摛藻堂不算常客，大概是因为我不信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之语，若非必须，这里很难得到我的光顾。今日就是必须的情形。屋外熏风热浪，藏书的地方往往得到特别照顾，室内舒爽凉怡，竟是一处纳凉好地了。我将手里的书卷递给她看，然后张圆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啊——，是昌姐姐借的《李长吉歌诗》，我来帮她还书。你呢？来这儿预备看什么书吗？

我也才进来，这个时辰最易犯困，姐姐好勤快~
（待我夸完，方聆得后话，原是替昌姐走这一遭，那夸勤快，也无不妥。）
（我之前是读过些诗的，但也就止于读过，再让我重提，也就只能念出个名儿来。眼神越过书架上的诗选，落在那本《搜神传》上，我不大敢自己读它。梦里的景，犹在眼前，徘徊片刻，还是没忍住好奇）
灯姐姐，我同你商量个事可好？你替你看看《搜神传》里说的什么故事，若吓人你便不必同我说，闲时你捡些有趣儿的同我讲讲。
（说完满是期待看着她，我这脑袋瓜子，聪明极了！）

（雀十一娘总将我念书时的疲倦与勤勉好学联系起来，可这是天大的误会！书卷于我，确切讲是我的睡眠，更有东坡先生“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意味，是梦境的温床。是以每每看到雀十一娘在那时投来的眼光，我都觉得她脸上的几点雀斑都在期盼我在女先生面前对答如流——可总相反。）
（指腹拭去眼角的水光，又伸去点点怀隐光洁的额头，眉山刻意拧起）小丫头哪里学来的，有胆子劳烦姐姐啦？
（话虽如此，眼神老实地转去搜寻她话中提到的《搜神传》。神怪传奇总是怪异诡谲的一篇，吸引人不算，附页所绘的奇怪形象往往是梦魇的源头。）咳！那我便为你瞧瞧吧！（随手翻阅几篇，发觉都是短则故事，读起来倒不费力。抬眼将小隐的期待纳入心怀，跟着故意“哎哟”一声）咦！是有些骇人嘞！你想听？

（抚着额头，有些扭捏，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但转念想，话都已说出来，此时再来反悔，为时已晚，索性继续厚着脸皮，央求灯姐姐替我看故事。本以为没戏，但看阿姊伸手取下《搜神传》，立即转喜）
（拉着阿姊去案前坐着，可惜这儿缺壶茶，好在当差的主事就不远，唤她添茶来。继而捧着脸，等着阿姊看完，看她面上神情变化，我也跟着纠着脸）怎么，是读到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聆得后话，下意识点头，又摇头，犹豫不决）多骇人？与……无头刑天比呢？

（林立的书架间空隙局促，不是个讲故事的好地方。换个去处！于是临窗握卷，先投入诡奇世界。入耳是隐妹吩咐管事来添壶茶的悄声细语，我抬起眼皮笑，她是真心要在这里开场故事会了！）
你怕刑天吗？他可是战神呢！（虽然没有头。我翻动书页，依旧垂着手，抛去疑问。我犹记那句“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多威风的人物！虽然他没有头。）
（话虽如此，但我依旧尊重隐妹心中的恐惧，就像过去我听过《山海经》那样。将书卷搁在案上，思及开篇那则《干将莫邪》，觉得多少乏味，故而手肘往身侧一搭，张口编故事。）开头讲的是一对夫妻，一位叫干将，一位叫莫邪。他二人制剑的功夫了得。当时的楚王听说，就下令让他二人做出一柄无敌宝剑。（话到这里听一听）你说这楚王好不好笑，哪里会有无坚不摧的剑呢！
可那楚王没脑子也没耐心，等了多年等不及，就下令要将那两位铁匠处死——（手指在案上扣两声，刻意停下，再问）还想听吗？

他是战神不错，可是他没有头啊！
（虽不曾见过画像，但我从书中描绘，加以想象，就觉得挺吓唬人的。除了害怕，其实更多的还有不解。书中言，刑天断头，双乳为眼，可是没有耳朵呀，听不见声音，若从身后偷袭，岂不很容易得手，突然无厘头问一句）
姐姐，怎么没人想过从身后偷袭刑天呢？
（待她开始故事，自觉噤声，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刚讲到制剑，再到楚王，以为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孰知故事到此便结尾了。而我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仿佛听了个假故事。不相信已结束，重复问）然后呢，就没了？

（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隐妹解释她以为的刑天可怖之处。未曾想到，我心中挥干舞戚的威风人物，因为没有头而让隐妹畏上三分。十分可爱！嘴角噙着笑，抬眸看见管事递茶，手指点点桌角冲她示意。才端起茶盏，听她一句偷袭论，噗地笑出声）哈哈哈，有道理！
（再仔细一想，还是觉得很有道理，顺着她的思路添补道）但也有一件好处，那就是不怕被人锁喉。
（一润喉咙，继续讲故事）还有呢。楚王恶名在外，那干将、莫邪晓得自己凶多吉少。于是，干将预先将已有身孕的莫邪以及一把未成的雄剑安置在山林内，自己则用另一把铸成的雌剑自刎、慨然赴死。十几年后，干将的儿子已经长成为少年。少年有次上山打猎，救下了一名负伤的人。那人感念少年的救命之恩，决定认他为义子，并想把他带在身边——那人就是楚王了。
少年不知前情，可莫邪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认贼作父，于是向少年坦白，（叹口气）于是，故事最后，少年用那把雄剑，杀掉了楚王。这就是故事结局了。

（不怕锁喉——待我仔细想那画面，噗嗤一笑，确是如此。笑完又是后怕，刑天乃是战神，若听得我们如此议论他，下界寻仇，我可招架不住，忙拉住灯姐）我们还是莫要议论战神了吧，我担心今晚他梦里找我来。
（故事结局难免伤感，于两人来说，谁都没能讨到好处。但这伤感也是一瞬即逝，更多的好奇，是对这雄剑和雌剑的，不知如今世上，谁配得这双剑。眼神向灯姐探去，好奇问）书里可讲那少年最后的去处，还有那两把剑，可还存在于世？
（我不好奇兵器，好奇的只是如今在谁人之手，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你有胆子听故事，没胆子在晚上见那位吗？
（我眯着笑眼揶揄道。方才所言的故事，是从看过的传奇、小说篇章中东扯西拽，拼凑而成的。讲完方觉有些累，斜对着窗棂浅浅打了个哈欠，听她再问，敷衍回答）书中不曾详细记载，若真要发生，不过是少年手握雌剑去找雄剑，自此双剑合璧，天下第一，惩奸除恶的俗套故事了——末了再为那位少年加位红颜知己，嗨呀，嗨呀！
（我不耐烦挥手）左不过是这些俗套故事啦！这本不骇人的，你拿去读好了。
（手将那本传奇推到她手边，任她翻阅，自己则伏案小憩，恍惚间一下晌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