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于时间的缝隙之中】
“代价，只要有代价就可以了。”
——露西亚《记忆前分离后》
露西亚在星云和黑夜中伸出手，星尘和时间缓慢而平静地从她指缝中悄悄流过。
黑夜中，星云密织铺开的网明光流动。抬头可见，无尽的黑夜中无穷璀璨的繁星，它们闪着明亮或者微弱的光。数量不可估摸的它们，也许就是卡洛西亚无数早已逝去的平凡的灵魂。
这就是轮回黑洞①，超脱于时间之外，却又离时间和过去如此之近。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身旁流动的不起眼的星子，也许就是昨**去的人割裂的灵魂的碎片；她目光所见的黑暗中仅有的微光，也许就是千万光年之外另一个世界中亡魂聚集的星云。
斯洛说：每年想见露西亚的人，可以绕王国一圈。而露西亚自己也知道每个来到她面前的人，都是对她有所请求的，尽管他们的请求大多都是许多幸福的人最不能理解的交易——用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去挽回一个过去的夙愿②。在不解和疑惑了不知多少年月后，她的心已经如图轮回黑洞阴冷的空气一样冷漠，逐渐看淡了这一切。
但是她有没有想要回到过去的时候呢？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时，她的内心都会微微触动。
但就是这样陌生而青涩的反应，说出了事实。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天天都在研究那些考试根本不会考的东西。”
栗色短发的女孩停下了在擦拭樱桃木魔杖的手，而对面埋在一堆书里终于抬头的露西亚不屑地看着她。
“考试不会考，我就不可以看了吗？”她说着又翻过一页书，泛黄泛脏的羊皮纸上写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高阶法阵和难以理解的咒语。“乐乐，我对那些普通的魔法根本不感兴趣。上课已经练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不想下课再抽时间出来专门练习。”
“等会雷欧看到了又会说你了。”乐乐悄悄地啃了一口藏在袖子下面的巧克力夹心饼。
“图书室禁止饮食。”露西亚提醒她，眼睛却没有离开书本。“溯流……第七魔法式倒写……在二段式前方加上反转词缀，A轴逆时针旋转180度……”
“她怎么又在看时空魔法书？”高大的书架后面传出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一个紫银色头发的少年抱着一堆书从书架后面探出头来，背后的一对洁白的翅膀俏皮地扇了扇。
“这些都是亚瑟王时代传下来的书了，这么多年来时空魔法一直后继无人，教科书也不见得更新。”雷欧敲了敲露西亚正在看的书的书皮，上面弹起黄色的书尘，“老古董了。我家里也有几本一样的书，不过没人看被搁置了。”
露西亚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雷欧。他眨了眨紫色的眼睛，“想不到你会对这些没有人学得懂的东西感兴趣。”
“对啊。”乐乐趁他俩说话已经光明正大地吃完了整整两块饼干了，“我妈妈很久以前就和我说，时空魔法已经没有人学了。而且它太难了，每次教科书上提到都是一笔带过，考试的时候也只要写出基本的概念就行了。相比较下水系魔法真是精细啊……”
“水、火和草系的魔法体系算是发展地最完备的魔法体系了，谁让你选了水系魔法修。”远处一个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放书的金亚麻色头发的男孩说，一边把一本《冰系咒语注解》放回最高层的书架上。
“你能不能小声点，特伦斯。”乐乐转过身看着他，“而且我这是……家庭熏陶！况且冰系魔法也没有好到哪去吧？”
“抱歉。”他从梯子上爬下来。
“没关系，反正现在图书室只有我们四个人。”露西亚又翻了一页，右手在羊皮纸笔记本上迅速地写下一串串笔记。“倒是你们，为什么不去准备期末考试而来看我写时空魔法的笔记？”
当然也不排斥就是了，她很喜欢这种朋友们坐在一起聊聊天、拌拌嘴的感觉。
“你知道院长听说了你的事吗？”雷欧在露西亚旁边坐下，“他很好奇你的情况。”
“好奇？我？为什么？”
“因为魔法学院已经有好多届没有对时空魔法感兴趣的学生了。”乐乐点点头，一边在特伦斯手里塞了一块饼干。“这件事在很多学生那里传得风风火火，没想到你不知道。”
“唉……我也只是感兴趣而已。”露西亚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这种被过度关注的感觉，于是她把书关上了。“我要把这两本书借回去。走吧，我们回大厅去吃饭吧。再不走今天的草莓冰沙就没有了……我都快饿死了。”
“你不早说，早知道我给你留一块饼干了。”乐乐跟了上去。
“你的饼干是留给特伦斯的。”雷欧打趣道。
停，是这里吗？
露西亚拼命回想着自己的记忆，一边在自己的脑中回味那个记忆的片段。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学生，额头上没有后来刻上的咒纹，年轻而充满活力。但这或许不是她想要找到的记忆。
她轻轻地用时钟魔杖敲击地板。
“露西③，你在干什么？”
雷欧好奇地看着她。露西亚神情严肃地瞪着一朵枯萎的花，白皙的皮肤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嘘。”乐乐轻声说，“她在给樱花祭④想新表演方法。”
“对花施法？”
“说是在尝试实施在书上学到的东西。”特伦斯小声说，“当然，我从来没有见到人成功过。”
“时空魔法吗？也难怪。多少大魔法师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难为自己了。”

雷欧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狰狞的表情。
那朵枯萎的花朵没有什么变化。
三个人静默地看着她。露西亚的额头上流出汗水，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露西？”雷欧轻声问。
一瞬间空气变得安静无比，就连窗外的喧闹都仿佛消失。
那朵花腐烂的花瓣抽搐了一下，仿佛是有水注入它的脉络之中。它开始充盈、饱满、鲜亮、焕发生机，它开始变得红润——开始倒叙一朵花的衰败。在她意识还未涣散的最后一刻，木桌上开出了鲜红的玫瑰。
“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了。”一个男人称赞的声音响起。大家转过头，格里芬院长正站在后面。此时的他还算是年轻，没有一大把白白的胡子。他微笑着用魔杖敲了敲地板，眼里洋溢着喜悦。
“我已经很多年……露西亚？”
她闭上眼睛倒了下去，雷欧接住了她。
时空魔法是需要代价的。
露西亚坐在漆黑的时钟上，抚摸挑拨着分针和秒针。
也不是这段记忆。但是自从那天开始，她的命运被永远地改变了。
注释：
①轮回黑洞（Recurrent Black Hole）：幽灵系徽章主考官露西亚的所在地，幽暗空间的最深处。幽暗空间是时间与空间的魔力所在地，转动这里的表盘指针，便可影响时间与空间。幽暗空间守卫森严，只有一把可以开启它的钥匙——露西亚手上的骰子钥匙。
②此处在游戏中任务“魔法成长日志—幽暗使者”提到。
③露西（Lucy），露西亚（Lucia）的昵称。
④魔法学院的樱花祭，在四月一日开启，学生会会长是活动总负责人。三月十一日开始收集樱花，三月十八日准备樱花祭彩蛋，三月二十五日准备樱花祭服装，四月一日到四月七日是樱花祭活动的正式日期。三个阶段各需要一个负责人。此处在王国活动“春日学院樱花祭”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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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责任】
“是的，小魔法师。我是特伦斯，也是冰封骑士。特伦斯，是因亲情而生。冰封骑士，是因责任而生。你来……是因为克莱尔吗？”
——特伦斯《兄妹情深》
罗兰教授的课程是魔法植物学和草系宠物学。尽管四个人中只有乐乐出于好奇选修了她的魔法草药学和魔法治疗学，但是前面的两个科目却是魔法学院所有学生的必修课。魔法植物学是一门非常晦涩难懂的课程，尽管是必学的基础科目，依然会有不少学生在及格线上徘徊。
“孩子们，”罗兰教授是一位活泼热情的老妇人，她精力旺盛而亲近学生。“下面我将要为你们展示的，是魔法植物学的高阶魔法——如何不依靠宠物的帮助令植物生长？”
“听上去不是什么很有趣的魔法。”坐在最后一排的双胞胎兄弟两人窃窃私语。乐乐转过头，说话的正是学院火系魔法系知名的科伦兄弟。他们成绩优异，兄弟俩常年成绩名列前茅，尽管有些时候看上去疯疯癫癫。火红色头发的是哥哥科伦斯，金黄色头发的是弟弟科伦尔。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服装和眼镜都一样，只有瞳色和发色不同。
和很多女生一样，乐乐在私下称他们为“书呆子兄弟”。
“特伦斯，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想当皇研院的博士。如果以后我真的去考皇研院①博士，我才不要当科伦斯和科伦尔那样的书呆子。”
“乐乐，你已经和我们说过这件事至少五遍了。”特伦斯无奈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
“相信我，乐乐，只要你以后能像现在一样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皇研院非录你不可。”特伦斯说。
“我还是比较想当音乐家。”乐乐撑着脑袋说。
“这两者又不矛盾。”
罗兰教授也听到了科伦兄弟的话。
“我听到科伦斯先生和科伦尔先生觉得这个魔法不有趣。”罗兰教授很惊讶。她从讲台上拿起一个装着紫色药水的烧瓶，热情地递给每个学生看。
“这是什么？”雷欧好奇地问。
“这是植物生长剂！”他们身后的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女孩惊喜地说。
“谢谢你，EC小姐。”罗兰教授喜悦地说，“第一种方法就是借助外物，比如木灵石研制的粉末，或者说植物生长剂……”她拿起一小盆枯萎的独角木，将药水浇在发黑的芽尖上。坐在后面的学生都好奇地站起来，拼命想伸长了脖子，看看究竟会有什么发生。
那枯萎的植物下萌发出一点新绿，然后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长出极粗的藤蔓，罗兰教授赶紧把它放到桌上。
“一不小心浇多了。”她无奈地看着那藤蔓蔓延到了课桌上、地板上，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好好玩！”乐乐海蓝色的眼睛泛着光，似乎想要自己试试。
学生们立刻喧闹起来，嚷嚷着要自己试试。
乐乐永远是那个积极分子，她立刻就开始翻箱倒柜，在课桌里五颜六色的各种试剂中寻找制作生长剂的药品。特伦斯看着她在一堆瓶子里翻出一小瓶木灵石粉末、一小截白银独角兽的角、一小瓶独角兽的眼泪、一袋果冻的分泌物和一盒空灵兽的叶子。
“你对理论课程永远都这么积极。”特伦斯说。
乐乐自豪地笑了笑。
雷欧无奈地看着露西亚摆弄那一堆药水瓶子。
“你对实验的热情似乎一直都不高。”露西亚一边尝试给天平配平，一边对雷欧说。
“我不想碰到果冻的分泌物。”雷欧有些嫌弃地说。
“如果你不学怎么制作的话，实验课考试可是会挂科的。”乐乐转过头看着雷欧。
“我只要知道配方就行了。而且我们家的人都可以控制天空城②的光藤③……学这个有什么用呢。”雷欧嘴上这么说着，一边嫌弃地看着那袋透明粘稠的果冻分泌物。
“说到底你还是不想碰果冻分泌物。”特伦斯头也不回地说。
罗兰教授和蔼地看着科伦斯和科伦尔两人不熟练地制作药水，一边耐心地鼓励他们往药水里加入木灵石粉末以增强效果。
“你们做的很好——对，木灵石粉末切勿加得太多，否则无法完全溶解。科伦尔先生，请不要紧张。科伦斯先生，能不能把那根金发锡拉的头发加进来？这样可以延长保质时——”
忽然，门被打开了。
“很抱歉。”教室的门打开后，迪兰教授在门口望了一眼教室。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露西亚不小心把手里的一小瓶哈古利乌眼泪倒在了袍子上。
“罗兰教授。”迪兰向罗兰点头致意。罗兰环视了一圈教室，两人尴尬地看向一片狼藉的讲台和上面巨大的藤蔓。在几秒的语塞后，罗兰决定不谈论这个话题。
“请问有什么事吗，迪兰教授？”罗兰教授温和地问。
“格里芬院长让我来找一个学生。”迪兰平和地回话。他在罗兰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说罢，罗兰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随后两人看向了露西亚。
“露西亚小姐，”罗兰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院长想请你和他一起喝杯茶。”
露西亚手脚冰凉地站起来，甚至忘记了擦她裙子上的哈古利乌眼泪。她甚至忘记盖上装果冻分泌物的袋子，起身的时候，那些分泌物被碰倒，流在雷欧的袍子上。
雷欧愤愤地瞪了一眼露西亚，前面的特伦斯非常无奈地递给他一块手帕。
“谢谢。”他低声说。
“那是我的手帕。”乐乐也低声愤愤道。

露西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或者是不是没有整理好宿舍的内务。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麻木而毫无知觉地走出教室。
“请和我来，小姐。”迪兰教授在前面为她带路。
格里芬非常慈祥和蔼地看着露西亚，旁边还有迪兰教授和占星大魔法师甘道夫。虽然只是学生，但这些大魔法师露西亚也不至于没有听闻过。他们都是王国知名的大魔法师，露西亚从未幻想过得到他们的关注。而忽然的这种关注让露西亚坐立不安。
“我早就有听说过你的事迹，露西亚小姐。”格里芬开门见山地说。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我听老师们说学院里有一个四年级学生对时空魔法感兴趣，我感到很不可思议……但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你亲自施法，我才敢相信这事。”
露西亚谦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刚刚还在想是不是会因为上次在图书室纵容乐乐吃饼干或者和他们三个大声聊天而受到处罚，现在这种忧虑终于烟消云散。
“别这么紧张，孩子，你想喝茶吗？”格里芬挥了挥手，一个装着茶水的杯子飞到她的面前，她沉默着接受了。
“你几岁了？”
“十四。院长，我四年级。”
“噢！对不起，瞧我这记性。”格里芬爽朗地笑了笑，“说回来。露西亚小姐，我们来谈谈正题。从我任院长以来，魔法学院对时空魔法感兴趣的学生，我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能真正做到使用这类魔法的人，目前只有……”
他没有说下去，而甘道夫朝她点了点头。
可是那又怎样？露西亚心想。她不知道格里芬的意所指。
“您太抬举我了。”她只是礼貌地回复。
“是这样，露西亚小姐，你对时空魔法有过人的天赋。而我们觉得……”
“格里芬，这些告诉她还太早了。你不应该给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这些压力……”
露西亚听着他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许久，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词和咒语。过了一会儿，讨论终于结束了。格里芬转过身，继续和蔼地对她说：“露西亚小姐，你想深造时空魔法吗？”
露西亚微微地点了点头。
“甘道夫很有兴趣专门教导你这些古老的魔法④，只要你愿意……”格里芬双手合十，他的额头靠在手上，仿佛若有所思。“你的学习成绩如何？”
“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迪兰说。
“那我就不担心你的日常生活和学习了，露西亚小姐。”格里芬微笑着说，又给她倒了一杯茶，“那么，我的提问结束了，露西亚小姐。如果你愿意，喝完这杯茶后，回去继续你的魔法植物学课程吧。要知道罗兰教授的课程一旦错过，那可是损失很大呢。”
露西亚坐在教室里对着空气发呆。现在已经下课了，只有雷欧、特伦斯和乐乐坐在她的身边。
“她怎么了？”过了一会儿，特伦斯问。
“我可以向甘道夫学习时空魔法了。”露西亚的表情没有很大变化，但语气却充满了喜悦。
“恭喜你。”雷欧由衷地说。
“可是甘道夫也不是时空魔法师吧？”乐乐好奇地问。
“但是他也是神秘魔法学大魔法师。”特伦斯说。
“我很荣幸。”露西亚自言自语地说，她紫粉色的眼睛眨了眨，金色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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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
特伦斯回想起自己离开家乡的原因。他咬了咬牙，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吃冰沙的乐乐。
曾经的他对于“责任”的理解仅限于家国。哪怕现在他仍然还是一个小孩子，魔法学院的磨练也让他们比其他地方的小孩子更成熟。而现在，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梦想成为音乐家和皇研院博士的水系小魔法师时，他的观念再次受到了冲击。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乐乐眨巴着眼睛，“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果然还是她先开口了。永远不会让人尴尬和难堪的性格啊……
“我想问你，你除了音乐家和皇研院博士，就没有别的想当的职业？”
“还有好多啊，不仅仅是音乐家和博士，还有，我想当一个海底探险家。”
“海底探险家？为什么？”
“我的父母告诉我，在海洋之下，亚特兰蒂斯的深处……那里隐藏着海洋与音乐的秘密，还有人鱼族的传说。”她还是保留了许多小孩子的天真和美好，愿意去相信传说和歌谣。
“还有……”乐乐停顿了一下，“……还有，我想成为水系的大魔法师。”
特伦斯并没有惊讶。像她这样对生活和未来抱有美好想象的人，理应有五彩缤纷的梦想。
“我相信你会实现的。”他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吗？”乐乐说，“我的父母给我的笛子——这个小海螺⑤，”她从随身带的章鱼小包里掏出一枚红色的小海螺，“这是亚特兰文明的遗物，螺笛……特伦斯，如果哪天你会去人鱼湾，我会向你展示螺笛和海洋的魔力的，真的！”
特伦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不瞒你说，我离开我的家乡，”他顿了一下，“……离开我的妹妹⑥。”
特伦斯的表情变得很苦恼。乐乐愕然地看着他。

“我想成为一名骑士。”深吸一口气后，特伦斯平静地说。“我离开雪人谷、离开白落落村，那个不起眼、平凡而我深爱的家乡，离开我最爱的妹妹，不远万里来到王国的最高学府，只是为了实现我保卫国家的理想……”这话说出来雄心勃勃，却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稚气。是啊，没有人会用自己不起眼的家乡、亲人的感情和所谓的“理想”来标榜自己的伟大，那样只会显得虚有其表。这是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在入学第一年就会体会到的感想，但现在他还是会说出这种话。
她沉默了。两个人安静地看着桌上的冰沙逐渐融化，变成糖水，在阳光下冒着泡泡的彩色糖水。
“你想加入白银骑士团吗？”乐乐忽然抬起眼睛看着他。她这永远主动开启话题的性格果然帮特伦斯解决了不少窘况。
“这是我的理想。”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敢与她对视。
“在两年后毕业时，我就能加入骑士团了。”特伦斯自言自语地说。
乐乐靠在海洋研究院的桌子上发呆。她手中的资料被风吹在地上，她也毫无知觉。
作为新晋的海洋研究员和海洋探险家，她终于实现了曾经自己的一半理想。她最终回到故乡，人鱼湾的海边，在海螺沙滩旁边，从事音乐、海洋、水系魔法、水系宠物和亚特兰文明的研究。
“乐乐？”
曾经是、现在也是她的舍友的艾琳走了进来。她看到满地乱飞的研究资料，不禁惊呼一声。
“乐乐！这是怎么回事？”她疯狂地摇晃乐乐，直到她清醒过来时，艾琳已经在地上到处捡乱飞的研究资料。“你怎么能把这些资料随地乱扔？我说过不要开窗写资料，它们会乱飞，你就是不听——”
“对不起，可能是我太累了。”乐乐也赶紧帮她伏在地上到处捡资料，“过几天还有考试，我想我该休息了。真是抱歉麻烦你，艾琳。”
“你还记得啊？”
“怎么不会记得？学院给我争取的皇研院保送考试。”乐乐一边收拾那些资料，一边憧憬地看向窗外。这是她离她儿时的梦想最近的一次，但是她却如此的平静。
“你如果再这样天天研究得不分昼夜，你就会变得和科伦斯、科伦尔一样了。记得吗？就是我们还在学院读书时，火系魔法系的那俩疯疯癫癫的兄弟。你还和我们说，他哥俩都是书呆子，现在你也差不多了……”
乐乐靠在窗边，海风吹起她栗色的碎发。她的意识已经逐渐淡出艾琳的说教外，人鱼湾的海风真是有神奇的魔力。月光下波涛粼粼的海面上有着鱼鳞般的反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很像一碗融化的冰沙。
注释：
①.皇研院，即皇家研究院（Royal Institution），大魔法师们聚集研究的场所。皇研院负责王国一切科研，下设魔法会。魔法会是皇研院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其中高阶魔法会主要研究魔法，代领科技进步。八大徽章魔法师就是高阶魔法会的主要成员。
②.天空城（The Sky City），浮空岛屿——永不坠落的天空城，御风术的源头。这里的景色如诗如画，原住民们也非常热情。雷欧（游戏中以及本文的他长大后）是洛克王国大贵族、天空城的城主、最高领袖。
③.此处在《洛克王国大冒险3：八大徽章》第36集提到。
④.在游戏中任务“寻光之路”中，露西亚称甘道夫为“老师”。
⑤.此处在游戏任务“深海碧蓝”中提到。
⑥.此处在游戏任务“兄妹情深”中提到。

我光速前来捧场

Chapter.3【离别】
“很抱歉没有当面向你们告别，我不想看到充满眼泪的离别。”
——洛奇《洛奇的新旅程》
从小在海螺沙滩的海边听着传说中“人鱼的歌谣”长大的乐乐，对那些童话和传说有着痴迷的向往。
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父母希望她能成为知名的音乐家，继承家业。确实，在回到故乡专心做民俗音乐和照顾独生女之前，乐乐的父母确实是王国知名的音乐家。他们曾经是皇家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钢琴家，也当过皇家乐团的指挥。哪怕后来离职后，他们也热衷于音乐艺术，并有巡回演出。直到他们决定回到人鱼湾生儿育女，他们的演艺生涯才算结束。而在这之前的之前，他们的家族本来就是王国最著名的音乐世家。
从小受着家庭的熏陶，她在自然和生活中学会了各种乐器的使用以及各种美妙的歌谣。那些成年人甚至职业选手都感到难以弹奏的乐谱与歌谣，她在幼年就已经练习得炉火纯青。
也正是因为如此，特伦斯曾经向雷欧夸赞她的音乐才能：如果不是一心扑在音乐魔法和水系魔法上，她或许早就是王国皇家乐团的首席乐手了（而且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雷欧嗤之以鼻地说，漂浮宫殿的宫廷乐师们绝对比她更有才能。但亲自听她弹奏与演唱歌曲后，他也打消了自己愚蠢的想法。
“乐乐，你为什么要来魔法学院？”特伦斯曾经这么问她。“或许，音乐确实更适合你。”
但特伦斯内心知道，乐乐也曾深受这样问题的困扰。
在一个星期的考虑后，乐乐还是在家人们面前宣布了她的决定。虽然只有十岁，她仍然很有主见地要放弃去往王国最负盛名的艺术学院学习的机会，而专攻魔法学。
“我还是想去魔法学院。”乐乐最后宣布了这个决定。这使她的父母很失望，但是他们没有阻拦她。就是在那一年的夏天，她搁置了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独自背上行李与那只小螺笛，前往千里之外的王国最高学府——魔法学院。
换作普通的家庭，能得到魔法学院的入学通知是非常荣幸的，不是所有学生都有资格获得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①。但是换作乐乐的家庭，他们对于女儿“放弃”艺术才能而想要分魔法学术界的一份蛋糕这件事难以理解。她只能在这样观念冲突的世界中求得一丝安稳生活。
就是这样，乐乐离开了人鱼湾和海螺沙滩，离开了她那著名的艺术家族和走上另一条路的机会。走的时候，她甚至忘记向亲人们告别。
临近六月份。
乐乐激动却沉默地拿着那份皇研院的保送考试准考证，站在窗边。艾琳和卡拉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等她转身。
她回想起曾经她抱着幼稚的梦想来到魔法学院的时候，家族表面上支持的礼貌，还有背地里嘲讽的辛酸。
乐乐背着挂着贝壳的大行李包，在一群有着父母陪同的孩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为什么放弃自己的音乐才能？”
乐乐看着墙上陌生的引导语，一边担心无法融入校园。
“放弃了家业、前程，去和那些书呆子争夺地位！”
当乐乐第一次进到宿舍的时候，和她同住的是同样来自人鱼湾的艾琳、卡拉和来自雪人谷的希罗。她们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而她也尴尬地回应。
“你应该好好地学习音乐，像我们当年一样，成为皇家乐团最著名的乐手，那才是我们家族的归宿。”
她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交给招生办的老师。
“这是赤裸裸的叛逆和逃避。”
终于，她站在了魔法学院大厅的门前。
“她和那些妄想成为大魔法师的人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
“乐乐，你会后悔的。”
“我想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魔法学院。”乐乐这样释然地笑着，平静地对特伦斯说。“特伦斯，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成为水系的大魔导师。如果能实现的话，我不知道我的家人们会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会很骄傲。”特伦斯轻声说。
皇研院的考试如期结束了。
对于洛克族来说，试炼考核②相当于他们的高考，而皇研院考试则是更高一级的高级知识分子的选拔。每年成千上万报考的学生中，只有不到两位数的学生会脱颖而出，成为皇研院的研究生与博士。而皇研院的保送考试难度更甚。魔法学院只为那些他们认可的学生争取保送考试的资格，皇研院也有权拒绝自己不认可的学生。这样选拔难度极其大的考试结束后，乐乐平静地走出了考场。
她很平静。一是因为在魔法学院优秀的学术底蕴给她带来的扎实的基础，二是在无数的奋斗和憧憬后，只剩下平常心。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在六月份毕业季的最后一天，学生们向老师献花。
很多老师都眼眶湿润，但是他们仍然向毕业生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就连比毕业生们大上好多岁的桑德先生都从雷霆峡谷③回来重温当年的感觉。桑德先生曾经也是学院的风云人物，有着坎坷的过去。他和格里芬的那堆常人用“改邪归正”形容的往事已经无从谈起，传说中他恶劣的性格也不足为真。相反，乐乐见到的是一个爽朗、谦逊又外向的男青年，他留着极有艺术性的爆炸头和一圈可爱的胡子。

“祝愿你们都有光明美好的前程！”他爽朗且用力地拍拍科伦斯的背，科伦斯差点把心脏都呕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小老弟。我很久没有见过活人了，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他又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就连科伦尔也忍俊不禁。
旁边的托比老先生则十分稳重。他是王国最著名的银行家之一，但是比起他的金钱和经济头脑，他最出名的身份还是矿洞探险家和石系大魔法师。作为格里芬的老朋友，他也受邀参加毕业季。如果要问他的读书经历，他会摆摆手：哎呀，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啊，都记不清了。但是他依然很热情地解答石系魔法系的学生们的提问，并且给他们展示自己在拉布朗矿山④的研究成果。
“拉布朗矿场的水晶洞穴……那里的场景非常瑰丽。孩子们，你们知道吗？地下不只是一片漆黑，还有闪闪发光的宝石和如同星空一样的水晶矿……”托比如梦似幻地说。但是对于这些学生来说，没有人见过那般场景。他们只能想象那些对于他们来说，还太遥远的景色。
“我希望能成为像他和罗兰教授一样伟大的科研工作者。”乐乐很崇拜地说。但是话音刚落，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转过身望着三人。
“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吗？”她问。
大家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也许从学院毕业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这么多年的交情，也许在这里就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要回天空城了。”雷欧说，“理由你们都知道。”他扇了扇背后的翅膀，“如果你来天空城玩，我会非常开心的。”
“我已经报名了白银骑士团⑤。”特伦斯简练地说。
露西亚背对着他们，她感觉眼睛有些酸痛，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过于刺眼，还是眼周太酸涩。她没有说话，也不敢回头。
“其实你们大可不用这么悲观。”捂着胸口、半死不活的科伦斯终于说出一句话，“我相信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似乎想缓和气氛，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魔杖敲击地板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在离开学校之后，乐乐除了准备皇研院的考试之外，她还回到了人鱼湾——她的故乡。再次见到故乡的感觉很快乐，她的家人们也已经释怀了许多。年轻的她和艾琳报名进入了圣安德鲁国王拨款建设的海洋研究院，在那里她终于可以一心专注于水系魔法、音乐魔法、海洋研究和亚特兰文明研究事业。几个星期后，不出所有人的意料，她被皇研院录取了。从此开始，她开始名声大噪，并不得不奔波两地进行研究与汇报。
但是确实，在那之后，除了偶尔得到挚友们的书信之外，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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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走了吗？”
永远都是她主动开口啊。
乐乐有些难以割舍，“你可以和我一起报名皇研院考试。”
“对不起，但这是我的理想。”特伦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差与朋友们道别了。
“那么，我祝你成功。”她说。
她顿了很久思考该说什么。最后，当很多话想说出来时，她却如有鲠在喉，只说出了最简单的告别。
“再见。”
“谢谢你，乐乐。也祝你早日实现你的理想。”特伦斯很轻地笑了笑，“就在这里告别吧。”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告别是人生中必学的课程。”雪莉老师用法杖敲了敲恩佐的桌子，她的声音柔和而平静。“恩佐，不要犯困。”
“对不起，老师。”
“很多时候，社会教会了我们怎么去迎接和承受，却没有教会我们怎么正确和平静地告别。”雪莉老师的声音中蕴藏着超脱了平静的安详，“恩佐，你相信吗？所有的离别，都会有另一种形式的再聚。”
“老师，这些东西太难懂了。为什么不能讲点实质性的课程，比如宠物训化或者魔法咒语之类的，那个我比较在行。”
“你说得对，恩佐。或许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还是太早了。那么，我有个提议——我们待会儿去听罗兰教授的魔法草药学课程吧？我相信你会感兴趣。”
“谢谢雪莉老师！”恩佐这才开心起来。
“是的，你相信吗？所有的离别，都会有另一种形式的再聚。”
注释：
①.根据魔法学院的设定，魔法学院应该是王国唯一的魔法院校。此处因为剧情需要进行了改动。
②.试炼考核是在八大徽章制度之前，魔法学院的考核制度，其重要程度相当于高考。九位主考官分别为罗兰、乐乐、托比、科伦斯和科伦尔、特伦斯、桑德、雷欧和露西亚。在连续三年的三届试炼考核成绩都不理想后，格里芬院长与九位主考官改革了考试制度，让九位主考各自分布王国各地，每人准备一项考验，通过一个即可获得一个凭证，而凭证是仿制上古传说中的八大徽章。从此开始，取得八大徽章替代了试炼考核作为“高考”的位置，完全取得后就可以从学院毕业。而在本文中，由于主角们还没有成为大魔法师，此时的试炼考核主考官另有他人。
③.雷霆峡谷（Thunder Canyon），环境恶劣，森林与山脉的交界地带。这里充满了高压电和暴风雨。桑德就隐居在此。
④.拉布朗矿山（Labron mine），王国矿产的主要出产地。托比就在这座矿山工作、研究。

⑤.白银骑士团（Silver Knights），魔力同盟（MPL，Magic Power League）下设的五大协会之一，王国皇家骑士团，守卫王国的中坚力量。游戏中，特伦斯和兰斯洛是白银骑士团的骑士团长。

Chapter.4【命运】
“有时间再来找我聊天吧，一个人可实在有点孤单，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桑德（战败常规台词）
“嘿，好小子。清闲了几个星期，没想到一不注意，老窝给两个小毛孩踹了。”桑德坐在一堆乱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科伦斯和科伦尔。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高傲又孤僻的雷电人了，但是遇到闯入的陌生人，他还是下意识地想摆架子。
“那么紧张干什么。”桑德从上面跳下来，落地的一瞬间，惊雷落在他的四周，发出巨响。兄弟俩往后靠了靠，而桑德毫发无损地站起身。他的身体上也散步着肉眼可见的高压电流，而这正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痛处。
“下午好，可爱的雷电人桑德先生。”科伦斯自来熟地说。
“不用客套了！”桑德豪爽地说，“已经有很久，没有人陪我聊天了！让我看看这是哪两位稀客。噢，如果我没记错，我认识你们，小子们。”他乐呵地说，“我想想，我是在哪里见过你们？”
“很多年前的魔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科伦尔接话说，“您给我哥哥的后背来了一巴掌，他差点当场暴毙。”
“科伦尔！”科伦斯在心里骂了弟弟十句脏话。
桑德又豪爽地笑了笑，小孩子们的玩笑他是不放在心上的。
“已经整整五……不对，六年了，如果我没记错。”桑德摸着下巴思索道，“我倒是还记得你那火红的头发！你说这邪乎不？”他笑着用力拍了拍科伦斯的背，科伦斯差点又把心脏呕出来。“对不起，小子！”桑德又开怀地大笑，“虽然隐居在此，我只与电系的宠物们为伴。但是我也并非是完全与外界隔绝，偶尔到访的客人还是会与我交流。更何况，我还是有关注时事的，哈！”他开心地看着兄弟俩，“是吧，皇研院的两位博士先生。”
科伦斯和科伦尔相视一笑。在毕业后的几年中，疯疯癫癫的兄弟二人从不起眼的科研工作者，成长为了皇研院的火系魔法权威。他们和乐乐一样通过保送考试考上了皇研院（乐乐非常惊讶两位书呆子先生居然成了自己的新同学），许多年来，他们一直潜心于火系魔法、火系宠物、火山地质学与火山探险的研究。如今，他们已经是王国赫赫有名的年轻权威学者。尽管长期在火山恶劣的环境中工作，他们的神志变得比起曾经的疯疯癫癫有过之无不及。科伦尔推了推眼镜，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桑德先生虽然隐居，但消息却还灵通。他们的名气虽愈传愈广，但也没料到桑德先生都已有所耳闻。
桑德似乎看出了兄弟二人的心思，笑着说：“两位博士先生，我虽然渴望独处，但也不至于没有听闻过你们的大名！真是后生可畏。”他的眼珠骨碌转了一下，“不过，必须说的是，这里的天气恶劣，不能使用御风术，也不能使用飞天扫帚，只能步行前行，辛苦两位了。不过，你们不辞辛苦步行来到雷霆峡谷的最深处找我，想必另有所图吧？”
科伦斯和科伦尔相视一笑。果然不愧是电系的大魔法师，他不愧对于他能力应有的机敏。桑德虽豪迈粗犷，但心里可机灵得很。
“说来话长，哈哈哈哈哈哈哈。”科伦尔尴尬地笑道，“这不是一件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情，但是又事关紧要。”
“那就来个能好好谈的地方。”桑德热情地说，“那么也不劳烦两位高材生淋雨了，这边请。”
许多人以为桑德住在山石树林之间，过着如原始人一般自给自足、放浪形骸的生活，但其实不然。雷霆之渊有他的研究所小屋，而这是格里芬院长向国王申请后建造的。
“请坐。”桑德在兄弟两人坐下后自己才坐下，“两位有想喝的吗？”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科伦斯慌忙阻止桑德起身去拿饮料。“我们并不渴。”
桑德尴尬地笑了笑。
“那就来谈谈你们的事吧。”他正经起来，严肃地看着他们。“让我猜猜，格里芬先生的旨意？”
“差不多，先生。”科伦斯说，科伦尔则在包里翻出一堆文件。“但这或许比您想象得更重要，哈哈。”他神经质地笑笑，桑德选择了无视。
“什么事？”
“格里芬院长想要改革试炼考核。”
“哦？”桑德没有很意外，“怎么个改革法？”
“在您毕业两年后到现在的十多年时间里，考核都是两到三位年迈的理论学老师裁决考试成绩，格里芬先生终于觉得不妥了。”科伦尔刻意强调“终于”这个词，“恰逢这三位理论学老师也要退休了，格里芬先生想要扩大主考官名额，并且加入实战考试。”
“我不觉得这个决议有什么坏处，博士先生们。”桑德说，“减轻教师的负担、增强学生的实战能力，这是好事。请问你们的疑惑点在哪里？”
“啊，问题就出在这个新的主考官上，桑德先生。”科伦斯推了推眼镜，做出一个苦笑，“三位老考官退休后，格里芬先生、迪兰先生、甘道夫先生与国王陛下商议了接近一个星期，最后决定将主考官的名额增加至九人、八个科目。”
“九人八个科目？”桑德疑惑地看着他们，“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科目是由两人负责？噢——”他忽然恍然大悟地看着兄弟俩。
“恭喜两位了！”他爽朗地大笑，一边鼓掌叫好。科伦尔苦笑着看着科伦斯。

“哥哥，你看，大家都觉得是好事呢。”
“我管它是不是好事，反正不影响我们的研究就是了。”科伦斯摊了摊手，吐了个舌头。
“这么说，你们是大魔法师①了？”在爆笑了很久之后桑德终于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兄弟俩。
“事实上前两年就是了。”科伦斯说。
“这我还不知道，恕罪恕罪。”桑德点了点头，“那么两位现在可是念个咒语就能把我的研究所小屋烧掉的大魔法师啦！这么年轻，又如此博学，真是后生可畏！”他又想鼓励地拍拍科伦斯的背，科伦斯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哦不，桑德先生，您也是。”他结巴着说。
“是的，我早就是大魔法师了，可那又怎样呢？”桑德笑着说，“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可不是大魔法师！论年龄相同时的能力，你们已经超过了我！”
“啊，谢谢……”科伦斯难堪地说，“但是，先生，您误会了我的意思。”
“什么？”
“哥哥的意思是，”科伦尔凑了过来，“您也是被选中的主考官——”
“什么！？”
桑德这才惊讶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高压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兄弟俩一个激灵都坐下了。
“这可真是大新闻！”桑德尖叫着说。
“是的，所以我们才跑这么远来告诉您。”科伦尔无奈地说。
“当然，我很荣幸！”桑德开心地转了个圈，“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说来惭愧，是小道消息。”科伦斯说，“这还要感谢兰斯洛……这个消息是他偷偷告诉我们的。”
“骑士团长也会传小道消息！”桑德戏谑地说，“那么，其他六位是？”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可惜兰斯洛也没多说。”
“估计他也就知道我们仨吧。”科伦尔撇了撇嘴。
“噢，可是我真好奇。”桑德坐在沙发上翘了个二郎腿，“你们猜，会是谁呢？”
“其实有另一个小道消息，”科伦斯说，“兰斯洛听到院长对国王偷偷说，主考官们更多是年轻的大魔法师……”
“不难想象！”桑德点了点头，“连我们这些二三十岁的人都成了主考，想必院长也有这份心！”他换了一条腿跷二郎腿，“那么，你们觉得是谁？”
“让我们猜啊？”科伦尔一脸愁容，“那我赌一个……罗兰教授。”
“我曾经也是罗兰教授的学生。如果此事成真，那么她也是实至名归。”桑德赞许地说，“其他人呢？”
科伦尔看向科伦斯。
“我想不出来了，你猜。”他说。
“啊？”科伦斯还在思考，“我猜……嗯……那个，那个两年前新晋的骑士团长，城堡右护卫②……”
“特伦斯吗？”桑德说，“那个年轻的骑士先生？”
“是，他和我们是在魔法学院念书时同届的学生，毕业后就去了白银骑士团，想不到仅仅四年就当上了骑士团长。他来自北部的怀特山区。”科伦斯说，“我猜也有他一份。”
“在骑士团中能脱颖而出成为骑士团长的人总是最坚毅和勇敢的战士，更何况他还同时是年轻的冰系大魔法师呢。”桑德笑了笑，“那么，你们不猜猜，有没有年轻可爱的小美女们吗？天天和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起，我可没有干劲。”
“罗兰教授……”科伦斯默默地举起手。
“唉呀，不是说不确定嘛。”
“主要是，你知道的，我们和女孩子也不熟……”科伦尔难堪地说。
“皇研院的博士小帅哥居然没有女人缘？”桑德感到不可思议。
兄弟俩尴尬地笑了笑。
“唉，年轻的男孩子真是不懂得培养异性缘！总有一天会有女朋友的。”桑德安慰他俩。
“……？”
“开个玩笑，别真较劲啦。”
注释
①.大魔法师：魔法师职业的顶点。高阶魔法会的研究专家被称为大魔法师，是王国人人都梦想成为的职业。八大徽章魔法师就是这些大魔法师。在《洛克王国大冒险3：八大徽章》中，罗兰、乐乐、托比、科伦斯和科伦尔、特伦斯、桑德、雷欧和露西亚都被确认为大魔法师。他们和其他大魔法师肩负高阶魔法会的职责，研究魔法，代领科技进步。
②.同为白银骑士团骑士团长，兰斯洛是王国城堡的左护卫，特伦斯是王国城堡的右护卫。

所幸的是，他并没有遇到她。雷欧舒了一口气。他独自走在只有月光洒下的小路上，旁边就是皇研院。他想起曾经读书的时候，他们会在放假的时候来奇妙屋玩，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在奇妙屋使用星星魔法①，就会发生奇特的随机事件。雷欧还记得特伦斯曾经用星星魔法在奇妙屋变出了一块冰淇淋，科伦尔差点用星星魔法把奇妙屋烧了……但迪兰教授总是警告他们离奇妙屋远点，他们担心孩子们掉入幽暗空间后再也出不来……但是这样的事情事实上没有发生过。倒是曾经，来自于那个空间的黑暗的使者曾经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来到这个世界，在街上游荡。孩子们最害怕幽灵系宠物的外观，街上的孩子看到那个世界的生命就会尖叫着四散逃窜，最后这种事总是由白银骑士团来收场……
但是，如果现在的他像小时候那样，遇到那个世界的使者该怎么办？
就像现在这样。
他半分震撼半分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人。而同样的，露西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秒就消失了，只剩下全副武装的冷淡。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脸颊，却都说不出话。雷欧的嘴唇颤了颤，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露西亚穿着一身崭新的魔导服，比起曾经的她更加高挑优雅，也更加冷淡。她的额头上刻着他并不认识的咒印。她看上去是强装的冷漠和镇定，看上去冷漠得不自然，颤抖的嘴唇出卖了她的心。
“……露西…亚。”过了一会儿雷欧缓缓地开口，想要称呼她的昵称但最后还是改成了全名。他还在祈祷自己认错了人，“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她的眼睛在黑夜中像粉紫色的宝石般闪耀，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雷欧。”
露西亚伸出手，手指附在男孩的脸颊上。男孩好奇地眨眨眼睛，看着她。
“对不起，”她痛苦地喃喃自语道，“我必须这样做。”
注释
①.星星魔法：对电系宠物的研究成果而成的魔法，又名星落术。使用魔法棒召唤出一颗金黄的五角星，砸向指定位置。作为基础魔法，星星魔法可万用，足以照明，它也有温度，可以烧饭。所有的魔法学院新生的魔法之路，都从星星魔法开始。

Chapter.6【距离】
“王国里备受尊敬的几位魔法师受命来考察我的学员们。”
——格里芬《试炼之途》
“等会你就会知道你未来的的同事们是谁了，你不高兴吗——乐乐？”艾琳转过身看着她。乐乐坐在床上，看着那封既是邀请函又是通知书的纸片，陷入了深思。就是这打她个措手不及的纸片，扰乱了她的生活，扰乱了她正在进行的研究，扰乱了她看到海面就会腾飞的思绪。
“艾琳，为什么会是我？”乐乐面无表情地说，“我根本没有什么成绩……艾琳，虽然我暂且可能是王国最优秀的一批水系大魔法师，但是我可从没有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没有什么当考官的经验……”
“你在紧张什么？换作我有这样的好事，我可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艾琳疑惑地说，“别忘了，你可是每个月都给皇研院交好几份论文的人啊。上次我见到罗兰教授，她都对你称赞不绝，说你发论文的频率比她年轻时的高峰期还高。相信我，你能胜任。”
这两者根本不一样啊。她想。
“让我写论文倒是轻松，管学生考试我可没有任何经验啊。而且，艾琳，我还太年轻了，以前的考官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们，可从来没有二十二岁当考核主考官的先例。”乐乐颤抖着说。
“说不定都是年轻的考官呢？”艾琳说，“你放心，会没事的。而且，要是我是你，我现在就马上就准备出发了，你可不想迟到被院长训一通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飞天扫帚呢？”其实格里芬院长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问题，他总是和蔼又随和。但为了停止与艾琳的交流，她决定听从她的建议。
“好像在楼下。哦对了，记得回来告诉我其他考官是谁——”
她的话还没说完乐乐就已经飞奔了出去，艾琳对着一堆空气喊完了接下来的话。她在楼下的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出了已经很久没用过的飞天扫帚①（因为海洋科研并不需要用到），并且在某个地方捡出一块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布简单地给它擦了擦灰。
“乐乐，你要不要换套衣服？”四位海洋研究员中唯一的男孩子②泡泡从柜子后面探出头，“我记得柜子里有女士礼服——”
“不换了，我赶时间，反正院长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面对记者的采访会。”乐乐几乎是一路飞奔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卡拉，帮我关一下门，谢谢！”她一边转头一边大喊着，“晚上见！”
泡泡和卡拉惊讶地看着她磕磕跘跘的背影和生疏地使用飞天扫帚的姿势。
“呃，卡拉，我觉得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泡泡呆滞地说。
乐乐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骑过飞天扫帚了。在开始飞行了几分钟后，她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曾经在魔法学院读书时玩飞天扫帚玩得上天入地的感觉，然后她就开始想别的事情。
之所以刚才会那么失态的原因是内心的悸动。她必须要承认，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她不想见到的人。一种强烈的预感冲击着她的心脏。她似乎已经预知到了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在心里祈求不要。
但是女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的。
乐乐手脚冰凉地看着站在城堡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在他成为骑士团长之前和刚刚就任骑士团长时，乐乐并没有机会见到他。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她很久都没有去过王国城堡。而不久后，他就听从圣安德鲁国王的命令带领着军队驻扎在了怀特山区③，她暗自想或许永远都不用见到他了，但命运总爱捉弄人。她看着他的打扮——金亚麻色头发，琥珀色眼睛，整齐地穿着深蓝色的骑士盔甲，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多。他俊俏的脸上的表情很平和，看不出是温和或是冷漠。
已经六年没有见面了，她忽然感觉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说她希望自己不认识他，不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
他们这样对视了大概有半分钟。终于，她还是主动开口了。
“别来无恙。”她喉咙发干。
“乐乐。”特伦斯有些生疏地说，但他轻轻微笑了一下。
“……你长高了。”
乐乐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发出笑声。
“一定要这么礼貌吗，骑士团长？”她戏谑地抬起头看着他，“你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会像这样笔直地站着，恭敬地和我说话。”
特伦斯没有接话。
“你还会和我斗嘴。当我说水系魔法太深奥时，你还会嘲讽我的选择。”乐乐轻声说，声音越来越小。
他没有接话，但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
“相反，你一点也没有变。”他没有看她。他的目光看向一边，眼神直勾勾地望向远处的天空。
他不想和她对视，因为她美丽的海蓝色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疑惑与辛酸。
看着我。她欲言又止。
但是他们一瞬间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算了。她咬了咬牙，转过头去。她在心中骂了十多遍他的名字。“算了，”她脑中的另一个声音说。她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人在吵架斗殴，而她是那个头痛欲裂的人。算了，她想，既然以后要当不知道多久的同事，以前的事也是能挽回的吧。
特伦斯，这次我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