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铃响,鼓声从舒缓到激昂。花瓣洒上,欢呼献上,泰隆趁着喧闹下意识地钻过比他高壮两三倍的硬汉农夫的胯,套起兜帽掩住脏兮兮的头发,躲在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瓦斯塔亚人的尖耳之后。庆幸他矮,他瘦,他小,敏捷灵活。他抢占了以他的身高恰能全观舞台的位置,知足了。
艾欧尼亚盛产的樱树终年不枯。泰隆吃进花粉与暖风,看翩翩粉叶在帘幕间绘出涡旋,仿佛有灵性地示意着它们打开,迎接一阵急促的脚步,柔嫩细腻的少女裸足点着高细长根的舞鞋入场,撑起肌肉还未长成的,有肉却依然纤美的双腿。
他找她。找到正中偏右的她。她有最长的发,最黑的发,即使在两耳之上用红白色圆布盘起鼓鼓的丸子,也不得少,不显得乱,意外地协调。
她那么协调。她舞得最好。泰隆默默称道。
私心是一部分,偏袒是一部分,觊觎也有,仰慕也有。但她起跳,她足踏枫叶与樱花,萦绕臂腕的丝带在她的身周荡漾出柔和的水波的时候,如若晨风吹起倒影芳华的溪面,在涟漪凹凸的地方点染有光有香的鹅黄与粉。细跟击起的清响是报喜的鸟鸣,绕指轻旋的落红是破茧的蝶。她不曾失误,不曾抢拍,不曾落后,她沉溺于舞,舞出韵律,舞出自然,共鸣于山与天与海的呼唤,仿佛有仙灵为伴。她抬眉是峰,阖眼是谷,鼻息似柔风,启唇有甘露。她用四肢绘写艾欧尼亚的诗篇,藏在领舞的身后,静静描摹。她谦虚,她超脱。她舞只为她所爱,而不为求他人膜拜。她品尝过天然的赠礼,于是她用聘婷的舞姿回礼。
她的表演是公开的,她的情感却是属于她一人的。
泰隆明白了。她像是信徒,虔诚的,神圣的,载负初生之土意志的使者。她,她们,在汇聚艾欧尼亚百姓的节日,在千万双眼眸的注视中,传播那属于她们的信仰,强调那属于她们的教条。所以他才显得格格不入,难堪,纠结,心乱如麻。
她和他太远了。她的身姿,她的家园,她的意念…都太远了。遥不可及,甚至连声音和名字都奢侈。
少女在落幕后鞠躬,汗水湿润发根,流过眉,流过鼻翼,挂在颔上,一滴一滴打湿趾尖。泰隆没有鼓掌,他不值得鼓掌,他不配鼓掌。他不是艾欧尼亚人,不是花不是草不是挺拔的巨树。他是阴森隧道里谋生的诺克萨斯人,他的目光,他的注视都是脏的。他光滑的匕首也是。
夜晚散场。泰隆只是偷走了那篮坚果。他回到船上,回到舱里,用牙咬开冷掉的果子,一边吃一边看远处山崖浮现的极光,越隔越远,越远越浅。终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