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同人】天地无恙，君无伤 （戬听）

   “四百两已经不少了，你可是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的，要不是我家主人看你这牡丹倒还有点意思，所以才会出了这种大价钱来买你的牡丹，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孟家小院中一个穿得甚是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正提高了音量有些不耐地对孟平说道。
     孟平看了一眼牡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下头，说道：“我这牡丹是从路边捡回来的，值不了这许多银子，我不能昧着良心卖你这么个大价钱。”
     “小子，算你有点眼力劲儿，捡到个稀罕物，要说这牡丹留在你手里也是糟蹋了，瞧你这破院子，还种牡丹呢？趁早让给我家主人，种在我主人家的后花园里，让花匠们好生照料着，也好过在你这破地方被你给养死了。”那管家鼻孔中哼出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
     “我家虽破，可也有片地儿能养活小丹，我虽不是花匠，可我也把小丹养得好好的。你们这些富人家的，看见稀奇的花就往家里种，谁知道小丹去了你们那儿，会不会什么时候被那些更名贵的花给替了，就又给扔出来了。”孟平也有点来气了，以前小丹不就是被哪个大户人家给扔出来的，还弄得半死不活的。
     “嘿，小子，你还起劲儿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那人叫道，不过又想起自家主人吩咐自己一定要将牡丹买回去的，这差事总也不能搞砸了，便斜了眼看着孟平说道，“小子，你不就是想趁这机会多捞点银子嘛，得，你也别拿乔了，再给你加个五十两，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我不……”孟平刚想开口回绝，却整个人怔在了那儿，没有把话说完。那管家模样的人听他还是说“不”，刚想怒气冲冲地吼向孟平，却听他又开口了。只见孟平两眼发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卖，除非你拿五百两银子来。”
     “小子，就知道你是看见财神爷上门，想要狮子大开口了，行，五百两就五百两。”那管家招来个家丁，指了那家丁捧着的一个小箱子，说道，“你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吧，小子，好好点点啊。”
     那家丁见孟平傻站在那儿，便过去将那箱子塞到了孟平怀里。孟平慢慢地看了那箱子一眼，便一手抱了箱子，一手慢慢将箱盖掀起了，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五百两银子。
     这边孟平慢腾腾地看了那些银子，那边管家已经让几个家丁将牡丹给连根挖起了，很快地他们就将牡丹装入了一个大花盆中。管家见这边一切妥当了，回头看了一眼孟平，见他还在那边呆呆盯着那盒银子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走过去讥笑道：“银子好看吧，你也别光顾着看，点清楚了没有？”见孟平轻轻点了下头，管家便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就是钱货两讫了。”说完，他便唤了家丁抬了牡丹出了孟家，扬长而去了。
     就在他们出门的刹那，孟平的身体轻轻一颤，原本发直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他感觉到自己手上沉甸甸的，眼前一片白晃晃的，定睛一看，自己手上竟抱了个装满银子的小箱。有些如坠梦中的感觉，孟平疑惑地抬起了头，却见自己院中空了一大块，牡丹不见了，地上只留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里面还残留着很多白乎乎的粗粗细细的根须。
     小丹呢？小丹去哪儿了？他急急忙忙跑出门去，左右看去，早已不见了那些人的踪迹。这究竟是怎么了，孟平还记得那时那个管家模样的人说要再加五十两银子，自己想说自己不卖，可是接下去的事情自己怎么就不记得了？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小丹又去了哪里？孟平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很疼，这不是梦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压根就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小丹给卖了的啊？         
     
     琅玥坐在树上，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她终于把自己给卖出去了，为了把自己卖出去，她没有一丝犹豫就用她所剩无几的本命真元施法迷乱了孟平的心智，用强烈的暗示让他开口出了五百两的价。琅玥看了一眼冰玉被带走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拼命想要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孟平，轻轻一跃跳下了树。


    时值五更，已是夜与昼的交替之时，琅玥默默在前不急不缓地走着，哮天犬落后了一肩左右的距离随行在后。一路上，哮天犬几次想开口和琅玥说话，却见她脸上神色虽是平静，却有些沉重的感觉弥漫在四周，于是还是闭口不言了。出了那户豪宅大院，他们行去的方向正是孟家，虽是一户在城北，一家在城南，琅玥和哮天犬也未驾云而行，却也不过半刻的功夫就到了孟家。
    “小玥，我们来得太早了吧，那叫孟平的小子大概还没起呢。”哮天犬看了看天色，对琅玥说道。
     琅玥没说话，径自飞身跳上了孟家院外的大树，向院内看去。哮天犬一看，也只得跟着跳上了树，站在了琅玥身边，边向院内张望了一下，边顺口说道：“你看，那小子还没起……”话没说完，他随意的一瞥却看见了这家主人，那叫孟平的小伙子坐在原先种着冰玉现在已是一个大坑之前，正看着那个大坑发呆。琅玥看了孟平片刻，便身形一动，瞬间闪到了孟平的身边，哮天犬见她下去了，也就跟着跳了下去。
    
    “你把你的小丹卖了，现在后悔了？”琅玥忽然出声问道。
     孟平忽听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不觉有些惊到，站起身来转头看去，原来是昨夜来过的那位姑娘，这位姑娘怎么每次出现都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孟平暗暗定了定心神，再看去，这次她身边还站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孟平略带了点苦笑，答了琅玥的问题：“姑娘说的是，我确实后悔，只盼我能找到小丹，拿银子去把小丹换回来。”
    “银子？”琅玥疑道，他不是拿了银子去赎他的婉清姑娘了吗，哪还有银子去换冰玉？孟平向自己脚边瞥了一眼，琅玥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个装着五百两银子的箱子正在孟平的脚边放着。
    “你不是拿银子去赎婉清姑娘了吗？”哮天犬在一旁倒是奇得先问出口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拿银子去赎婉清姑娘？”孟平一听，心里也很是奇怪。
    “一个穷货郎想要替凤舞阁的婉清姑娘赎身，也算是一件新鲜事儿，虽不是街知巷闻，可也传开了。”琅玥淡淡说道，接着问，“你没去替婉清姑娘赎身吗？”
    “确实可以算是一件新鲜事儿啊，一个穷货郎和才貌双全的婉清姑娘。”孟平脸上又露出了苦笑，接着说道：“我去了，带着卖了小丹的五百两银子去了，老鸨未曾想过我能凑到这许多银子，还想要反悔，我和她争论了一番，也算是在凤舞阁不大不小闹了一场，她总算是勉勉强强的同意了。”
    “既然老鸨都同意了，那怎么没把人给带回来，难道是你后悔了？”哮天犬挠了挠头，问道。
     孟平摇了摇头，说道：“老鸨同意了，我正想把银子交给老鸨，然后带婉清姑娘回来，可婉清姑娘让人带我先去见她一面。我见了婉清姑娘正想告诉她，我替她赎了身，可她却……”
    “她怎么了？”哮天犬奇道。
    “她求我不要为她赎身，”孟平抬眼看向天边，回想着那时婉清姑娘目中含泪，恳切地拜求着自己的样子，轻声说道，“原来她有意中人了，那位公子也倾心爱慕与她，只等几日后那位公子从外地回来就会去为她赎身。未料到那日老鸨不过是想要刁难我一番，我今日却真的带了银子去替她赎身，婉清姑娘心中焦急，便把她与那位公子之事告诉了我，还苦苦哀求于我。”
     孟平的苦笑中带上了点自嘲的意味，接着说道：“那位公子温文尔雅，才识过人，不过随友人去过一次凤舞阁，对婉清姑娘却是一见倾心，后来他们两情相悦，定下誓约非君不嫁非伊不娶。他们二人才情相貌无一不般配，哪像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穷货郎。以前我不知道，可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又怎么可能再去拆散一对有情人呢？所以那五百两银子分文未动，现在，我只想找到小丹，带它回家来。”
     琅玥听他慢慢说来，面上神色不惊不变，哮天犬却见她眼中漫起了淡淡的哀色。“竟然会是这样。”琅玥垂下眼帘，轻轻叹息着，接着又抬眼看向孟平淡淡说道，“迟了，你的小丹已经快要死了。”


     “姑娘，你说什么？”孟平冲到琅玥面前，急急问道，“什么，什么叫小丹快死了？”
     “你的小丹就要死了，不过就这几日内，它就会整个枯死了。”琅玥一字一句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 孟平喃喃道，接着又大声说道，“昨天他们带走小丹的时候，它还是好好的啊，怎么就会枯死了？”
     “信不信由你，我们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琅玥冷冷道。
     “亲眼所见？”孟平激动道，“难道姑娘知道小丹在哪儿？”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琅玥看了孟平一眼，说道。
     “若是姑娘知道小丹的下落，还望姑娘告诉我，我好去带小丹回来。”孟平恳切地说道。
     “回来？”琅玥默念着，也许冰玉也会希望回到这儿，让这个凡人陪着她过完剩下的已经不多的时间吧。思量了一番，琅玥说道，“你想找你的小丹，好，我们带你去。”
      哮天犬一听，不由心中暗暗嘀咕，这一晚上从城东跑到城北，从城北跑到城南的，现在又要从城南跑到城北，就一晚上这洛城可就差不多跑了个遍了，不过嘀咕归嘀咕，他脸上倒是没显露几分，跟着琅玥和孟平出门就往城北去了。
      这次有孟平跟着，他们三人行得自然慢了些，不过到了那大户人家门前之时，天色依旧尚早。孟平听琅玥言道，小丹就在这户人家花园中，就急忙上前敲起门来。
      孟平敲了许久，才听大门“吱呀——”打开了，门内一个衣衫还有些不整的家丁模样的人探出身来。那家丁一看门外站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便骂骂咧咧道：“哪儿来的臭小子，一大清早的敲什么敲，倒夜香去旁边小门。”说着，就要将大门关上。
      孟平一看，忙上前抵住了门，叫道：“大哥，我有急事儿要找你家那位管家。”
     “找管家，有什么事儿？”那家丁松了手，将门拉开一道小缝，没好气地问道。
     “昨天，他从我家买走了一株牡丹，今天我想把银子还给他，把我的牡丹换回来。”孟平急急说道。
     “管家还没起呢，你在门口等着吧。”家丁不耐地丢了一句，“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大哥，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啊。”孟平拍着门叫道，只听门内隐约传来一句“通报什么，叫你等着，你就等着。”
      孟平又拍了几下，门内却没了声响，孟平只得住了手，过来对琅玥和哮天犬说道：“多谢二位带路，不敢再劳烦二位了，我在这儿等等。”
      哮天犬看看孟平，扭头对琅玥说道：“小玥，那我们走吧，他一个人等着就行了。”
      琅玥瞪了哮天犬一眼，又看向孟平说道：“你，想想去看看你的小丹吗？”哮天犬被琅玥瞪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不说了，看来这事小玥是一定要管到底了。

     “想，可是，姑娘……”孟平答得干脆，却又迟疑地回头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
     “那就好，我带你进去，”琅玥一把抓上孟平胳膊，说了句，“不过你最好把眼睛闭紧了。”
      孟平疑惑地看了琅玥一眼，就把眼睛闭上了，他刚闭上眼，就觉得胳膊一紧，身子被一股大力拉得向前倾去，脚下却是一空，仿似离地而起一般了。孟平还在惊疑不定地想着要不要睁眼看看的时候，脚下却又落了实处了，适才被抓着的胳膊也是一松。
     “到了。”哮天犬见孟平还闭紧了眼，便过去笑着拍了他一把，孟平这才睁了眼。
      孟平定睛看去，原来就这短短片刻功夫，自己竟已被那位姑娘带到这大户人家的花园之中了。这究竟是仙法还是妖术？他还不及细细思量，视线扫过之处，已看到了昨日还在自家院中的小丹。他快步上前去看，这是小丹吗？怎么不过一日，就成了现在这一副枝叶枯黄，蔫蔫的仿似生气全无的样子了？孟平微颤着手，轻抚着牡丹枝上大片大片已枯黄了小半的叶片，心也不由得轻颤着，死，小丹真的会死吗？
     “你亲眼见到了，你的小丹就要死了。”琅玥缓步上前，淡然说道。
     “不，小丹不会死的，两年前小丹就没死，这次也不会，不会的。”孟平大声叫道，却越说声音越低沉，这是想说服琅玥还是想安慰自己？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突听一个声音叫嚷道，“快来人呐，有贼啊。”
     “花园进贼？能偷些什么？”哮天犬乐呵呵地对琅玥说道。琅玥轻翻了个白眼，没说话。那边孟平浑然不觉四周动静，只是紧皱了眉头，心疼地看着牡丹。
      这一叫嚷倒是把这府里的人给惊动起来了，很快花园里外就围了不少家丁护院，那位原本还未起身的管家也边整着衣服边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大胆毛贼，竟然偷到我们大人府上来了，你们还不快快把他们拿了。”管家还未站定就已喝道。
     “且慢。”琅玥朗声道。
      管家闻声看去，只见那边站了一个身着白衣容颜冷艳的女子。他分开围着的家丁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琅玥几眼，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们来此，不过是想买回这株牡丹。”琅玥慢慢说道。
     “买回这牡丹？”管家有些狐疑地看去，这才见那姓孟的货郎正站在牡丹旁边。
     “这牡丹是我家大人花了白银五百两买回来的，现在已经是我家大人的了，哪能让你们自说自话的买回去？”管家哼道。
     “管家大爷，我不要银子，我只要我的小丹，我把银子还给您，求您把小丹还给我吧。”这时孟平已回过神来，过来向管家急急说道。
    “笑话，你那时不是一口开出了五百两银子的价，我们可是银货两讫的，现在却又来这儿惺惺作态，怎么，嫌我们给的银子还不够，还想多要点？”管家瞥了孟平一眼，讥讽道。
    “不是，不是，我哪敢存了那心思，”孟平急忙摆手道，“其实昨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一时稀里糊涂地就把小丹给卖了，今日只想把银子退还给您，求您让我带了小丹回去。”
    “我们大人不缺银子，就是看上这牡丹了。”管家冷冷说道，“现在既然这牡丹已易了主，你也莫要再胡搅蛮缠了，来人，‘送’这三位出去。”
    “慢着，”琅玥一声清喝，喝住了听令欲动手的家丁护院，接着又看向管家，冷笑一声说道，“今日我们想要将牡丹买回，不过是不想让你家大人白白赔了五百两银子。不怕实话告诉你，这花活不了几日了，你家大人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的不过是一株将死的牡丹罢了。你若不信，自己上前看看，那枝叶已死了小半了。”
     “这牡丹昨日还长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这几日就死了？”管家不信琅玥之言，却还是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自是大吃一惊，这牡丹果真是一副枯败将死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边围着的家丁护院分站了开来，琅玥他们昨夜见过的这林府的主人带了仆从面带了薄怒之色走了过来。林大人目光略扫过琅玥三人，开口问道，“这一大清早，闹闹哄哄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忙上前禀道：“大人，那边那个小子就是昨日卖牡丹的货郎，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又说要把牡丹买回去，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适才有人见了，还以为是宅子里进了贼，不想竟惊动了大人。”
    “荒唐，卖了的花哪还有买回去的道理，竟然还闹进府里来了，把他们都给我轰出去了。”林大人怒气冲冲地喝道。
    “可是，主人，他们说那株牡丹快死了，所以才想退还了银子，把牡丹带回去。”管家凑近了些，对林大人低语道，“小人适才看了看，那牡丹枝叶真的枯了不少，他们说的难道真的是实情？”
    “什么，你昨日买花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说这花有什么不妥的？”林大人眉头皱起，盯着管家问道。
    “小人昨日买花之时都是好好的，带回来让花匠种下后，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管家回想了一下昨日之事，答道。他回头看了孟平三人一眼，接着说道：“难道说，是他们搞的鬼，想把花给骗回去了？”
    “轰走轰走，就算花真的要死了，也用不着他们来操心。”林大人不耐地挥挥手说道。
     管家应了声“是”，便转回到孟平跟前，冷冷说道：“我们大人说了，这花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赶紧走，要是还纠缠不休，我们可就要抓你们去见官了。”
     琅玥一听，柳眉轻挑，声音更是冷了几分，说道：“好言相说，你们不听，好好好，今日这牡丹，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能拦得住我们。”
    “大胆，难不成你们还要强抢不成？”管家大声叫道。
    “小玥说这花我们要带走，那就算是抢了也是要带走的。”哮天犬凑上前去，捋着袖子嚷嚷道。      
   
    “来人来人，快快把这三个贼人给拿下了，拉去见官。”管家叫嚷道。
     琅玥和哮天犬一前一后挡住了孟平，便等那些个家丁护院冲将上来。就在这时，琅玥和哮天犬耳中传入了一声轻叹，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说道：“小狼，你莫不是和哮天犬一起太久了，怎么遇事这么不冷静了？”
    “主人，你怎么来了？”哮天犬喜道。
    “真君。”琅玥轻声唤道。听杨戬这么一说，琅玥便静立一旁，迅速平静了一下心情，暗自反思道，这对凡人动手确实太过冲动，再者就算能带了冰玉回去，只怕也会因此给孟平惹上不小的麻烦。想到此处，琅玥不由得瞪了哮天犬一眼，以后可要离这只笨狗远一些，省得近墨者黑了。
     那林府上下还有孟平，眨眼间竟见琅玥和哮天犬身边站了一人，众人皆不知他是从何处而来，又是如何站了那处，不由得皆是一惊。孟平站得离杨戬三人最近，他们三人的低声言语听得不甚分明，然而飘入耳中的只字片语却已让他对他们的身份疑惑不已。
     管家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对着这个衣着普通，面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浑身却散发着让人只想拜倒在地的强大气势的男子，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你是何人？”
    “我家主人的名讳，你可不配问。”哮天犬叫道。
     杨戬轻抬了手，止住了哮天犬的叫嚷，将视线投向了林家主人的方向。这道视线过处，那些家丁护院竟都不由自主地纷纷侧身退开，让出了一条道来。那边林大人对上了杨戬的视线，仅只刹那间的目光一触，他便不敢再与杨戬的目光相对，轻咳一声掩饰着将视线移了开去。

    “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孟平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若是没有您，我真不知怎样才能将小丹带回来。”孟平在杨戬身后站定了，有些踌躇地开口说道，“那五百两金子，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给您的，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那些钱，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过算是帮人行善积德罢了。”杨戬看了牡丹，淡淡说道。
     孟平不太明白杨戬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坚持道：“不，这无功不受禄，再说这五百两金子实在不是小数目，孟平受之，实在不能心安。”
     哮天犬见杨戬没有说话，便过去拍了孟平一巴掌，笑着说道：“我家主人说了不用你还，就不用你还了，我家主人对这些个金子银子的，可是不看在眼里的。”
    “这……”孟平看向哮天犬，迟疑道。
    “这什么这啊，我主人向来说一不二，你就不要再多说这些废话了。”哮天犬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再说我主人说不定还有办法能救你的小丹，你可莫要惹恼了我家主人，那时你的小丹可就真的没救了。”
    “你说什么，你家主人能救活小丹？”孟平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哮天犬的胳膊急急问道。一旁的琅玥听到他们俩的话，不禁疑惑地看了过来，冰玉不是妖力散尽了吗，真君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得活她？难不成真君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仙药神水？
    那边杨戬何等耳力，对哮天犬的话自是早已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自好笑了下，这个哮天犬啊，这满口大话说了出去，就没想过他主人万一无法可想，到时可要如何向那孟平交待？
    “恩公，恩公，”孟平搓着手，紧张地看了杨戬，问道，“您，可有办法，能救活小丹？”
    “若说要救活这株牡丹，说来也简单，”杨戬转身看向孟平，慢慢说道，“南海观世音净瓶中的一滴甘露，足矣。”
     观世音净瓶中的一滴甘露？孟平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苦笑道：“恩公，您莫要说笑，那观音菩萨不过就是传说，我们凡夫俗子哪能随便得见真颜，还能得那一滴甘露来救小丹？”
     观音净瓶中的甘露？对啊，听说当年孙悟空打倒了五庄观的人参果树，就是观音菩萨撒了一滴甘露，又让那树起死回生的，好，不若这就前往南海紫竹林，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上一试才是，琅玥暗暗寻思道。不过真君这话中似乎还有深意，救活这株牡丹？那冰玉又会如何？琅玥疑惑地看向杨戬，张口就想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杨戬看了琅玥一眼，琅玥忽然明白了，真君一定还有别的法子，能救得回冰玉的法子。“真君，您有法子能救冰玉。”琅玥看着杨戬说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缺了一点东西。”杨戬淡淡说道，又看了孟平一眼。
    “究竟是什么？”琅玥追问道，见杨戬看向孟平，便也看了过去，难不成还与这凡人有关？
    “恩公，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孟平一头雾水，见杨戬似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而那姑娘又提到什么冰玉，冰玉又是谁？
    “若说你种的这株牡丹已成妖，你可信？”杨戬看着孟平眼睛问道，“如果你的小丹是妖精，你还想救她吗？”
   
    “妖？”孟平一惊，却又连连摆手道，“恩人，您又说笑了，小丹怎么会是妖精？”
     杨戬手指聚了些许法力，轻轻点去，只见牡丹上慢慢笼上了一片白雾，那白雾由轻薄转而厚重，接着又慢慢散去的时候，牡丹上出现了一个高不过尺许的虚虚的人影。只见那人正闭了双目，仿似浑身无力地倚坐了在枝叶上，细细看去，那不是冰玉又是何人。


    “你应该从未见过她，她叫冰玉，是花妖，而这株牡丹就是她的本体。”杨戬说道。
     眼前的这一切看得孟平有些目瞪口呆。小丹真的是花妖？呆愣了许久，孟平才挪动了步子，上前仔细去看冰玉，这就是小丹？她好美，她真的是花妖吗，她应该是牡丹仙子才对啊，孟平不由得暗暗叹道。可是，她看上去好像有点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孟平不由得细细想来。“婉清姑娘？”孟平不由得低声叫道，这眉眼间好像有那么几分婉清的影子在，不过婉清的容貌与眼前这张绝世容颜相比，却是逊色了不少。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以前我就见过她。”孟平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地低声说道。
    “你见过冰玉？不可能，她说她怕你知道她是妖，会吓着你，从来就不曾在你面前现过身。”琅玥疑道。
    “我曾梦见过一位白衣姑娘，她长得很美，笑起来很温柔，让人心里暖暖的，我还梦见她坐在我身边为我缝补衣裳，就好像我的妻一样。”孟平带着点回想往事的神情，慢慢说道，“说来我第一次见到婉清姑娘，就觉得她很面熟，我还以为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位姑娘。原来，是我搞错了。”孟平温柔地看着冰玉，轻声叹息着。
    “那么，你不怕她是妖？”琅玥问道。
    “人有好人坏人，妖也有好妖坏妖，我的小丹又没有害我，我为什么要怕她？”孟平反问道。
     琅玥看着孟平，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孟平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紧的时候，琅玥轻笑了一下，说道：“她岂止是没有害你，她还帮你做了不少事，如今有你这句话，她也应该开心了。”
     孟平听了琅玥的话，不由得细细回想过去，回想起过去自己衣服破了，却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缝补好了，回想起那些出现在货郎担子里，自己总记得有些模模糊糊，不知是何时买来的那些绣得精细的手绢小物件，回想起自己想不起来怎么就把小丹给卖了，却有了五百两可以去为婉清赎身。孟平看着琅玥，轻声说道：“原来那些都是小丹为我做的。”
    “那么你想救她吗？”孟平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却听杨戬又问道。
    “恩公，求您救救小丹，求求您。”孟平知道这三位只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便急忙跪在杨戬面前，向杨戬求道。
    “想要救她，不用求我，完全在于你。”杨戬淡淡然说道。


    “我？”孟平先是一愣，却又急忙说道，“恩公，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活小丹。”
    “无论什么事？”杨戬看着他，慢慢问道，“即使会要了你的命？”
    “？”孟平微微一惊，转眼间面上神情却又坚定了，说道，“恩公，您尽管说，要我做什么？”
     杨戬看着他，淡淡一笑，说道：“今日起，每日都要取一碗你的心头血，喂与你的小丹，七七四十九日，一日都不可间断。”
     心头血？孟平疑惑地看向杨戬。杨戬看出他的疑问，便说道：“心头血便是你心口放出的鲜血，痛苦自是免不了的，连续失血四十九日，自然也可能伤及性命。”
     杨戬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此法要求施血者务须心甘情愿，心念坚定，所以，你可要仔细思量。”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小丹就像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一样，自己怎能眼睁睁看着小丹死去，既然恩公有法子能救小丹，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试上一试，最坏也不过就是丢了一条命而已，一命换一命，也算公平。再者说，虽然还不太清楚事情究竟如何，但小丹忽然变成这样，只怕和自己也不无关系，小丹默默地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为小丹做这一点点事情呢？孟平想了片刻，看着杨戬，大声说道：“孟平想得很清楚了，恩公，请您这就开始吧。”
     杨戬抬手催了法力罩住了整株牡丹，几人看去，只见冰玉的身形竟然慢慢变大了，不多时就已如普通女子一般身形了。杨戬另一手轻轻挥去，冰玉就慢慢地从牡丹上浮起了。杨戬继续向牡丹送入法力，冰玉原本虚幻半透明的身影竟也慢慢恢复成了实体，还是那浅绿的罗裙，雪白的纱衣，丝绸般的墨色秀发在空中飘散着，绝美的面容宛如正在熟睡般的安详，有些惨白的肌肤和毫无血色的双唇却透出了一些不祥的气息。杨戬见状，一手收了笼住牡丹的法力，一手轻挥，便将冰玉带离了牡丹，向孟平三人这边送来。
    “你还不快去接一下你的小丹。”哮天犬用胳膊肘轻撞了孟平一下，说道。
     孟平想要伸手去接，却又踌躇了，搓了下手没动。
     哮天犬又撞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了？”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孟平带了点腼腆，慢腾腾地说道。
   
     琅玥忍不住轻翻了下白眼，上前去把冰玉给接住了，抱了她就送入房中了。哮天犬见孟平有些吃惊地看着琅玥抱着冰玉轻轻松松就走到屋里去了，这小子看了主人施展神通倒是不吃惊，琅玥有力气这么点小事反倒让他这副呆样，不由好笑地拍了他一下，说道：“小玥都帮你把人抱进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该准备让我主人替你放血了。”
     孟平一听，忙跟着进了屋里。他进房里一瞧，冰玉早已被琅玥放在床上安置好了。
     孟平走到杨戬面前，急急说道：“恩公，快取血吧。”说着，他便想将衣襟给扯开来，却见琅玥正站了床边看向自己，一双手就不知是该继续把衣襟扯开好，还是再掩上了好。
     琅玥见他那副犹豫的样子，便轻笑一声，离了床边向门外走去。孟平这边正放心地解开衣服，却见琅玥转身又走了回来。就在孟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递了一个粗瓷碗给站在杨戬身边的哮天犬，带着些笑意冲孟平轻轻一努嘴，便径自出门去了。
   
     孟平想象过从自己心口取血会有怎样的痛苦，可当杨戬划开他胸口的时候，那种疼痛还是让他拼命咬紧了牙关，不让痛呼出声。而随着心口那些鲜血的流出，他身体的热度仿似也随之一起流走了，孟平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口蔓延到了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丝血肉，每一块骨骼，就仿似在寒冬腊月沉入了厚厚冰层下那冰冷彻骨的水中一样。
     就在孟平感觉自己要被那疼痛和寒冷的强烈感觉夺去意识的时候，那些感觉却消失了。他听见杨戬在对哮天犬说，去唤琅玥进来，让她将心头血替冰玉喂下去。孟平睁眼，不由得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却见胸前没有一点血迹，那个他亲眼看着杨戬划开的伤口竟然也没留下一点点痕迹，刚才的那一切就好似一个感觉异常真实的梦一般，而现在不过是他从梦中醒来了而已。
     孟平还在呆呆地发怔的时候，那边琅玥已经利索将碗中的血尽数给冰玉喂了下去。

     杨戬手指轻画，在冰玉周围布下了一个法阵，回头见孟平粗粗喘了几口气，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便淡淡地问他道：“如何，这不过才第一日，剩下的四十八日你可挨得过去？”
     “恩公放心，既然孟平挨过了第一日，剩下的就一定挺得过去。”孟平虽是有些苍白了脸，却带着信心满满的笑说道。
     “那就好，明日午时我再来替你取血。”杨戬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
     “恩公好走。”孟平忙起身相送，一时却觉有些头晕目眩，忙扶了桌子站住了。
      哮天犬走过拍了一掌，笑着说了句：“瞧你站都站不稳了，得了，我家主人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你也好好休息下，明天还得继续放血呢。”孟平不再勉强，点头应了，目送了他随杨戬出门去了。
      琅玥将碗放了桌上，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孟平，轻声说了句：“好好照顾她。”她见孟平点头应了句“姑娘放心”，也就出门去了。
      琅玥随着杨戬默默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真君，冰玉她， 究竟折损了多少年的道行？”
     “全部。”杨戬简单答了两字。
     “那她？”琅玥惊了一下，急忙问道。
     “性命可以保住，”杨戬慢慢说道，“妖力没有半分。”
     “真的是千年道行一朝散，一切又要从头再来了。”琅玥微垂了目，轻叹道。
     “修仙，是不能了，”杨戬顿了一下，又淡淡然说道，“为妖，也是不能了。”
     “？”琅玥疑惑地看向杨戬。那边哮天犬已经先问杨戬道：“主人，不能修仙，也不是妖怪了，那她是什么？”
     “对一些妖怪而言，这可能是件生不如死的事，而对另一些而言，却可能是求之不得的事。”杨戬没有直接回答哮天犬，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哮天犬挠着头还是一头的雾水，琅玥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真君，难道她能变成，人？”杨戬看了一眼琅玥，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怎么可能，难道四十九日后，冰玉就能变成人，她，不再是妖了？琅玥看着杨戬，脸上满是疑惑却又隐隐带了些迫切的神情，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将妖变成人的方法吗？
     “这是种古老的秘术，想要完成它，有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一要妖力尽散，二要有人真心实意献出的心头之血。”杨戬慢慢说来，“那个花妖也算是有机缘，不过变成人对她而言是好事是坏事，那倒是未知之事。”
                         
     “她曾经说过，她愿意变成人的，没想到，她的心愿竟然能够达成。”琅玥轻笑了一下，心情却有些复杂，为冰玉感到高兴，却依然觉得有些遗憾。而琅玥心中也十分明白其实杨戬说的并不完全，若是冰玉妖力散尽后，没有杨戬替她凝聚身形，虽说有孟平愿意献出心头血，却也是无用的，而这个秘术也是全靠了杨戬才能施行，所以这次冰玉若能再生为人，杨戬才真的是她最大的机缘。
      琅玥看了一眼杨戬，心中不免有一些疑惑，真君之前对冰玉的事并不十分在意，一副在旁静观事态发展的样子，今日却又忽然出面帮孟平带回冰玉，还替冰玉施行秘术，真君的行事还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琅玥正想着，却忽然心头一震，难道真君从听到冰玉说出她的想法起，就已经想到了今日之事，已经有了替冰玉施法的打算？
     “真君？”琅玥不由得看向杨戬，带了满心的疑惑唤了一声，却见杨戬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琅玥细细分辨了，终也露了个了然的笑，不再问了。


      余下的四十八日，每日杨戬都会在午时来到孟家为孟平取血。
      这些日子，孟平本来早已有了豁出命去的想法，却未料想那位叫琅玥的白衣姑娘隔三岔五地就会找来一些看去价值不菲的上好山参还有许多自己不认识的补血益气的珍贵药材来，她每日熬好了汤药虽是看似不耐地拿与自己服下，孟平却早对她的面冷心热心知肚明了，而被他归在面冷心热那边的自然还有他的那位恩公。
      孟平原先也做好了的挨过那种痛不欲生感觉的心理准备，到了后面这些日子却也全没了用处，第二日第三日确实都如第一日那样痛得孟平几近晕厥，之后每次取血之时却完全不同了，孟平虽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心口被划开，鲜血汩汩地从自己的心口流出，那些疼痛冰冷的感觉却似乎全部被麻痹了一般。孟平便猜想应该是自己的恩公又施展了他的神通所致，前头三日应该是恩公给自己的考验，而之后便是恩公特意为自己免去了那些自己本应承受的痛苦了。
      四十九日很快便过了，这已是最后一日了，琅玥将手中那最后一碗血慢慢地给冰玉喂了下去。孟平有些手忙脚乱地整好了衣服，快步走到床边，在杨戬身后站了，看着杨戬伸出手指轻点在了冰玉眉心。
      这些日子里冰玉虽一次也没醒转过来，可是她的情况与四十九日前相比可是已大不相同了。孟平犹记得那日那个轻飘飘仿似羽毛般被琅玥姑娘接住的身影，面上苍白的近乎半透明的肌肤还透着淡淡的青，双唇也是没有半点血色的惨白，死气，仿佛就萦绕在那个单薄的身体上。孟平看着她，心不由得就被什么慢慢地揪紧了，之后就没有再松开过，就算是每日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慢慢地恢复了颜色，双唇渐渐地添上了粉色，可是孟平的心依然没有放下过。
      孟平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戬为冰玉施法，不由自主地连呼吸都轻轻屏住了。杨戬为冰玉输入法力不过片刻功夫，在孟平看来却似乎等待了十分漫长的时间，他看着杨戬收了手，便紧紧盯了那双安详闭着的双眸，总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瞬它们就会慢慢睁开了一般，却又在这一瞬失望着。小丹，恩公治好你了吗，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
      孟平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下意识地数了多少遍冰玉睫毛微微颤动了的次数，好像是自己盯了太久稍稍一失神一眨眼的功夫，那盼望了许久都不曾睁开来的双眸竟然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看着那双眼眸轻轻地眨动了几下，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视线慢慢地从床头扫到了床脚，孟平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床后的方向退了退，在离床稍远的地方站定了，心中忽然惶惑了起来，自己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不知该算是陌生还是熟悉的小丹呢？
      琅玥本就坐了床边，一见冰玉醒来，面上不由露了几分淡淡的欣喜之色，轻声叫了句：“冰玉，你终于醒了。”
      哮天犬陪着杨戬坐在桌边，却一直伸长脖子朝床的方向张望，这一见冰玉睁开了眼，就忙向杨戬叫道：“主人，她醒了，醒了。”
      杨戬闻言，起身走到床边，轻拾了冰玉的手腕把了下脉，淡淡说了句：“已经无碍了。”说完，见冰玉眼中带着疑惑看了过来，便转头看了一眼琅玥，又转身回桌旁坐了。
      琅玥见冰玉随了杨戬的目光看向自己，便坐近了些，将后来的事情挑重要的部分说了。冰玉听到孟平未能带回婉清，不禁神色黯然了一下，听到孟平带了银子想去买回牡丹，不由地喜了一分，听到孟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面上又添上了淡淡的哀色，而听到孟平接连四十九日给了自己心头血，眉头却不由得紧紧蹙起，急忙转了视线去寻孟平的身影。


      孟平听着琅玥对冰玉的轻声低语，带了些莫名的慌张站着，这时见冰玉向自己这边看来，对上了她那带了担心且喜且哀的目光，他的心却刹那间定了下来，不由得对着冰玉微微地笑了。  
      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后，静静地看着对方，良久都未曾说一句话。琅玥在一旁看着他们，似乎感受到了他们对视的目光中那些无声的言语。
      时光就在这一室的静谧中慢慢流逝着，直到哮天犬一声叫嚷才打破了那份安静：“我说，你们要这样看到什么时候，我都等得饿了。”琅玥听他开口又是喊饿，忍不住就丢了个白眼过去，这只只知道吃的笨狗哦。孟平和冰玉听了哮天犬的话，有些微赧地收回了各自的视线。
      冰玉稍整了一下面色，挣扎着想要起来，琅玥忙上前扶住了她，让她倚靠着自己坐稳了。冰玉对着琅玥感激地微笑了下，便看向杨戬谢道：“冰玉谢过恩公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冰玉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
      杨戬启了唇，淡淡然地看着冰玉，缓缓地说了几句，哮天犬、琅玥和孟平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只有冰玉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几句无声的话说完后，杨戬看着冰玉，顿了一下，忽然出声说道：“日后作何打算，你好好想想，我们会在城中再留三日。”说罢，他便起身向外行去了。哮天犬和琅玥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别了孟平和冰玉，随着杨戬离去了。
      出了孟家，琅玥虽顾虑着杨戬对冰玉所说的话用了那么一种方式，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真君，您适才对冰玉说的……”
     “不过是告诉她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情，让她自己考虑清楚日后该走的路。”杨戬缓缓说了一句。琅玥听他话中意思，便知道无需再问下去了，现下大概还不是他们知道的时候。
      哮天犬见琅玥不说话了，知道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挂心着冰玉，便挠了下头，安慰她道：“小玥别担心了，主人都说那个冰玉已经没事了，再过几天，她肯定就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琅玥知道他想安慰自己，可还是忍不住丢了个白眼过去。活蹦乱跳，冰玉什么时候和这个词挨得上了？琅玥想了想，却又有些忍俊不禁了，不止是只好吃的大馋狗，还是只不会说话的笨狗呐。
     “不过，小玥啊，那个冰玉好像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你看她现在变得和以前好像两个人一样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孟平血的缘故啊？”哮天犬挠着头有些疑惑地说道。
      琅玥知道哮天犬的意思，确实，过了这四十九日后的冰玉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牡丹花精，现如今却仿佛换了一张脸似的，容貌已是大变，现在的冰玉看去容貌不过清秀而已，眉宇间依稀还能找到一些以前容颜的影子，更多的却有些像了孟平的容貌，那两人若是一同出去，只怕不是会被说成是一对兄妹，就是会被人说成是夫妻脸了。琅玥想着大概就像是哮天犬说的那样，是因为孟平那些血的缘故才让冰玉变得连容貌也成了凡人样了。不过若是以后冰玉要作为一个凡人，生活在那些凡人中间的话，那一副凡人的容貌只怕会比以前仙子般的绝世容颜更适合一些吧，琅玥心中暗暗叹道。

现在不会CL了吧？
二哥还真的是服务蛮周到的，连冰玉的容貌都为他们想到了，如果冰玉容貌不变普通一点。那他们的生活就不会很平静了。

      第三日一早，客栈中进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看见杨戬三人正坐在楼下大堂靠窗的位子，便慢慢走到了三人桌旁。待这二人来到桌前，杨戬淡淡地说了句：“坐吧。”
      这两个杨戬意料之中的访客，自然就是孟平和冰玉二人。冰玉较之两日前看去身体状况又好了许多，孟平让她搭了自己胳膊，一手虚护在了她的身后，陪了她慢慢走来。二人向杨戬三人分别招呼了，就在桌旁坐下了。
     “你考虑清楚了？”待他们坐下了，杨戬看着冰玉问道。
     “是。”冰玉只答了一个字，并没有说出她考虑的结果是怎样的，琅玥和哮天犬听得不明就里，而杨戬却已是一脸了然。杨戬轻点了下头，并无其他言语了。
      琅玥看向冰玉，疑惑着轻声问道：“你……”
      冰玉伸手轻放在了琅玥手上，带了几分感激，看着琅玥说道：“琅玥姑娘，谢谢你，为我也为他。若是没有你，我们可能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琅玥看看冰玉又看了一眼孟平，心中明了了几分，虽还是问了句“你们？”却已预料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们决定了，要在一起。”冰玉浅笑着看向孟平，轻声说道。孟平看了冰玉也微笑了，伸手轻轻握住了冰玉的手。
     “恩公，你们可否再多留几日？”孟平转头看向杨戬，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我和小丹打算三日后小丹身体再好些就成亲，我是孑然一身，小丹在这儿也是无亲无故，我们想请恩公为我们主婚，喝一杯我们的喜酒。”
      杨戬看了孟平和冰玉片刻，淡笑了一下说道：“再留几日，有何不可。”
      孟平和冰玉听到此言，不由得又两手交握，相视而笑了。琅玥看着他们，觉得心底有个地方似乎有些暖了，不由得面上也带了微微的笑，轻握了冰玉适才轻放在自己手上的手，说道：“恭喜你们。”
     “谢谢。”冰玉脸上绽现了一个柔柔的微笑，那不经意带出的幸福让她那不再惊世骇俗的丽颜刹那间却又光彩照人起来。   
      孟平和冰玉原先打算三日之内简单地准备一下，到时邀来几位素日很是照顾孟平的街坊，二人行个礼让大家做个见证，也就算是将两人的亲事办了。这回杨戬三人既然留了下来，而琅玥和冰玉虽口头上未说，心底却也互相感觉很是亲厚，琅玥很是自然地就去为冰玉忙前忙后帮忙准备他们的婚礼去了，哮天犬自然也轻松不得，在杨戬的默许下就被琅玥拖去帮忙跑腿了。
      之前林府给孟平的五百两银子，因那时杨戬直接给了林家五百两黄金带回了牡丹，所以如今还在孟家，孟平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笔钱，收着总是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安，这回琅玥倒是也帮他想好了如何花销。一户前面带了铺子的干净小院，以后孟平和冰玉可以做点小本生意，后院经过琅玥他们的布置，作为两位新人的新居也正合适。冰玉和孟平见琅玥他们如此费心，心中自然十分感激。
      三日后，孟平和冰玉的婚礼简单却又不失几分隆重地举行了。拜了天地，拜高堂，孟平家并无其他长辈，自然请了杨戬坐了高堂的位子，杨戬也不推辞，受了新人的礼。拜了堂，入了席，哮天犬可算是有了三日奔波辛苦后的一顿好吃好喝的了，他也没忘了乐呵呵地拉了新郎官喝酒。几杯下去，琅玥看那酒量实在不行的孟平已经一副头晕眼花的样子，就一眼瞪向哮天犬，成功地让新郎官逃过了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结果。
     宴散了，新人送了杨戬三人到了门外，又是一番拜谢，才目送了他们离去。孟平和冰玉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感念着他们二人能有今日都是因为遇到了这几位，想着此恩今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报答，不若日后供奉起长生牌位祈愿恩人福寿，却在这时想起他们二人只知恩公姓杨，名讳竟是全然不知。
      待得次日一早孟平和冰玉又去客栈，得知杨戬三人早已结账离店了，二人心中真是抱憾不已。日后他们虽传了一副杨戬三人的画像给后人，叮嘱要好好供奉，却满心遗憾那画像实是不得恩公面容神态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