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宜妃@沈若衷 ，庆妃@沈润疾
经过此事，如嫔性格由内敛自卑变得自信起来，宜妃感知到她的变化。一日拜访庆妃，谈论起漉水囊的同时谈起如嫔的改变。庆妃虽与如嫔私交不深，但在母后处也能感受到如嫔的变化，在慈宁请安闲谈时将此事告知母后。

【我贯来不喜宫掖中的水：并非仅是指茶瓯中那浅浅一汪碧汤，须知御园内精致八角攒金宝顶亭下潺潺流淌的，竟未有一泉是活水，我虽未如小杜氏那般见惯宝岛琼波，却也曾流连雁栖湖的轻舠中，在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仲夏夜里谛聆涛声缠绵；又在天仙瀑抖擞的银练中，品过风雷尽恃与穹海可涉的豪壮，自是不肯轻易“将就”。】
【只到底是北地生人，我实则并无甚么寄怀楚水吴山外的向慕情结，只倘有使之更怡身心的良策，我便也不吝抱薪求全。故而小杜氏与诚嫔登门时，掠去同若也远未可称深厚的交谊不提，倒也愿闻二人之详，将所知赋予那新生的漉水囊中。】
【那是权然的巧思，我不过为之忝送一道十分微末的东风，宋姑姑便笑称“宜妃之宜是宜室宜家”。我知她泰半并不赞成我料理过多界外之事，譬如这风便是送上了慈宁另一端的青云，然彼时在济柔这里饮下一杯可口的太平猴魁时，我深觉畅快、而这当是难以用立场与辞令所丈量的。】
而今这井泉倒是甘润，也不知用来湃果子、那果子能否更甜些。

明天一定

（春风不度玉门关。）
（却吹彻皇城内外，高高的檐牙揽着铃铎声声溢碎响，清泠泠如水滴荷塘。）
（我正神游九霄，辜负侧畔佳人，一时回神蹙眉抿茶，因喝得急，茶温尤烫，又忙不迭将茶盏搁置，徒惹膺中愠怒。）什么甘润不甘润的，（一壁轻掸衣衫，自有宫娥跪地来揩拭袖缘水渍）哪里的水偏要金贵些。（若衷素爱太平猴魁，吃茶亦较我讲究）倒不如夏日荷露冬日梅雪，春花稂莠不齐，花露反倒乱了滋味。
（一晃神，便将“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风雅也抛之脑后。）
（瞳仁忽转，才彻底了悟适才若衷言有所指）你是说咸福宫的事儿？（宫闱内属垣有耳，何况恺颜氏与杜氏大兴功业，宫中人尽皆知。两指捻开茶盏，茶香浓郁，茶汤颜色清亮，大抵与畴昔殊异昭昭。）我听说，诚妃她们拿此事登过迎瑞殿的门？
（未及若衷答复，偏靥笑吩咐适才战战兢兢的小宫娥）去将今日送来的瓜果洗净水湃，一会子呈给你们宜妃娘娘，好问问她哪个甜润哪个酸口。（宫娥低眉颔首，碎步退离宫室。）

【茶烟氤氲缭绕，偏靥望她将一盏清茗品得心不在焉，既辜负了甘露、甘露自也无从顾怜，浅薄的濡痕在袂间轻漫时，倒不知且该心疼她，还是可惜那“金贵”的碧汤。只到底仍是她在怀宇内遥占鳌首的，自襟帔中抖落罗帕一角，探荑将袛应的宫娥拂开，细致拭去那一抹尤为明显的湿渍，又执帕角一团，塞向她掌中】
洗净了再给我。【擎盏再润一口，低眉敛过那乍瞧来确凿与平日并无殊异的汤茗，也疑心是我思虑过甚。但济柔无心似闺中小女的怨道惹得两蛾一弯，晏笑予她】
你倒是不「附庸风雅」。改日还是教宫侍收一瓮雨露贮着，这等无根之水用来煮茗最是怡然，茶香本味也留得全须全尾，便是你不甚讲究这些间异，也定能品出参差。
【阊闾内纵使风吹草动也时常引得蛰虫伏振，莫提咸福宫内的动静自其一隅推延至阖宫上下，济柔有所耳闻、且闻之甚广，便也不足称奇。与她自然无甚藏私，颔应道】是咸福宫的小杜氏牵的线，更易了其间一味药材。我与她先前有些交情，既诚心登门，又是举手之劳，便搭了一把。【忭而又乐】倒在你这里落了个调笑。

（青白玉与海天霞两色丝线刺绣交融，茶渍尤为惹眼，饶有绢帕揩拭，一团湿痕难掩，待湿痕干透，余茶痕一圈黄褐印记困缚袖缘缀饰的秋海棠。箱箧中衣物、妆奁中首饰，我盖不过问明细，穿不得戴不上或弃或赏，只图刻下正当用途——用人用物皆如此。倒也未拂却若衷的绢帕，只衔笑压声道）促狭小气，一方绢帕罢了，你堂堂宜妃还缺了不成。
（少於闺阁，自有十分闲情逸致分付四季物华，什么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皆为我与若衷笔墨纸砚间的灵秀，我们偕同踏遍京畿远近，共看成光旧年的山水。人都说京畿是天下一等福祉宝地，天下多少宏愿壮志皆於此兑现，偏就我俩被裹挟……）
（至今，分身乏术乃至捉襟见肘的沈宜妃与沈庆妃，能有几分风雅留待附庸？）
（捻了块糕饼，心绪归拢，不再一昧沉湎思旧）她们倒是个玲珑心窍，这才进宫多久，就晓得建树功业了。（原来置身宫闱的粉黛皆为前程性命而焦灼，要么投倚尊位借势，要么锋芒毕露显能。）镇日在慈宁宫瞧着杜氏不声不响，竟不料——
（杜氏与若衷、与仁慧太后、与诚妃究竟有何渊源情分我皆不关顾，只怕她籍此别有居心拿若衷探路犯险。）好像而今是与畴昔不同，（一语双关，指话中人，亦指盏中茶）这也算你的功劳。（见宫娥奉来瓜果，微扬下颌示意）尝尝罢。

建树立业也好、但行好事也罢，这玲珑心窍里纵使有甚么花花肠子，那也尽皆是冲着三宫去的，与咱们倒无多干系。不过终究是惠及六宫的善事，既有人出力，只管乐享其成便罢。
【鸦睫一低，触目便是碧汤内舒身展姿的两枚并蒂青芽，瞧如我二人一般闲惬适意，然细量下，不过皆是置身滚沸灼炙的烈境中，勉而偷得浮生半日闲。沈然一顿】
她确凿与先前所识不大相像。
【倘从先前说起，如嫔亦同我姊妹一般元年选侍宸闱，初见她是因文昌举荐，后知晓她便是大挑时得母后睐目、特意赠授如意之人，元当并非池中物，却也在岁载陶浪中趋於沉没。然宫掖之中时绥难求，不为秀木、不驻浪尖，也实然不可得亘时长久，杜氏有心改变，也乃人之常情。】
【偃下的眼杪随奚女鱼贯的动静扬去一望，井泉湃后的果子仍挂着漉漉的珠玉，自其间择一光润油亮的枇杷，敛袂甸入掌心】
同样是枇杷，四月的果实便瞧着比初结时圆润晶莹些，口感也更去涩甘甜，杜氏予我便是这般印象。【弯目又笑】彼时她在迎瑞，嗟叹着宫中难存，提起祖居宝岛，却又是如数家珍、念念不忘，多是铅华不显、内秀安敛的；只而今褪去些许稚涩，再瞧她一力张持此事，行止言谈也更果敢干练，与畴昔确然判若两人。
【几度东风更易间，棱角分明的顽石也可为兰庭之内的磋磨尽数打圆，这方方正正的碧瓦飞甍下，存续的分明是老君供奉的三昧丹炉，何妨不会煅出下一双「火眼金睛」。笑承她言下之意】甭管谁的功劳，适口便好。

（春山眉低，云鬓花髻上流苏摇曳。若衷天然慈悲善怀心，愿施臂力予人，浑然不计宫闱中尔虞我诈，轻易借的势，未审不是他朝诛心的箭矢刀锋。论理，杜氏系仁慧座下臣党，我亦当鼎力辅翊；论情，杜氏隶汉军旗，奉满蒙为尊的紫禁城内，汉家女儿协力凝心，他朝与满蒙争权夺利时亦添襄助。）
（可我沈和衷何许人也，损人利己，投桃必当报李，不然无缘偕行一程。）
（此举声名、功名皆不在隆宪太后，若衷反作垫脚石为他人作嫁衣裳，偏还不以为意，若隆宪麾下奸邪挑拨离间，构陷若衷为不忠贰臣……匀息只当杞人忧天）君子有成人之美，却也审时度势，你往后三思而行，莫要逞能。（宫中不容君子抱德怀璧，真伪尽小人。）
（杜氏欲趁慈宁东的青云，我了然。山远水遥地出身的小家碧玉，於慈宁内惯常婉静作陪寡言少语，不谙京畿事，何谈京畿人物风华，唯有缄默。）
（若衷的比喻中肯契合亦言过其实，杜氏自成咸福宫功业，往来亦殷勤，诸妃燕谈时亦闻对答，倒愈发似皇城福地毓养的灵秀精粹——可也仅仅是像。）京中世家淑媛哪个不是打小习十八班武艺，怀才者比比皆是，她若执意沉湎故旧，只怕宫阙难有一隅地容她安身立命。
（於是沈和衷，才肯认命，规矩安分地做了天子妃妾，富贵地的名利客。）
（再两日晨昏定省，亦与太后提杜氏，只道杜氏进益，精进宫务，为可造之材，幸得太后慧眼识英雄，肯提携拔擢，不愁璞玉难为和氏璧，假以时日亦成大器。言中真假掺半，杜氏造化何如，但看往后风云潮头，她如何斡旋应承，扬名立万。）

（青白玉与海天霞两色丝线刺绣交融，茶渍尤为惹眼，饶有绢帕揩拭，一团湿痕难掩，待湿痕干透，余茶痕一圈黄褐印记困缚袖缘缀饰的秋海棠。箱箧中衣物、妆奁中首饰，我盖不过问明细，穿不得戴不上或弃或赏，只图刻下正当用途——用人用物皆如此。倒也未拂却若衷的绢帕，只衔笑压声道）促狭小气，一方绢帕罢了，你堂堂宜妃还缺了不成。
（少於闺阁，自有十分闲情逸致分付四季物华，什么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皆为我与若衷笔墨纸砚间的灵秀，我们偕同踏遍京畿远近，共看成光旧年的山水。人都说京畿是天下一等福祉宝地，天下多少宏愿壮志皆於此兑现，偏就我俩被裹挟……）
（至今，分身乏术乃至捉襟见肘的沈宜妃与沈庆妃，能有几分风雅留待附庸？）
（捻了块糕饼，心绪归拢，不再一昧沉湎思旧）她们倒是个玲珑心窍，这才进宫多久，就晓得建树功业了。（原来置身宫闱的粉黛皆为前程性命而焦灼，要么投倚尊位借势，要么锋芒毕露显能。）镇日在慈宁宫瞧着杜氏不声不响，竟不料——
（杜氏与若衷、与仁慧太后、与诚妃究竟有何渊源情分我皆不关顾，只怕她籍此别有居心拿若衷探路犯险。）好像而今是与畴昔不同，（一语双关，指话中人，亦指盏中茶）这也算你的功劳。（见宫娥奉来瓜果，微扬下颌示意）尝尝罢。
（太多人以身为证，投身宫闱，是与少年锦时作交割。世事如浪潮淘沙，有人身死殒命，有人名利兼具，有人终身碌碌，有人青史流芳。杜氏，也仅是被天公玩弄於鼓掌中的另一介凡胎，於暗夜中寻光，於荆棘中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