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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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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清秋听夜雨,衰飒寒桐知几许?人生聚散总匆匆,天涯旅,芙蓉浦,又是西风愁起处。一瓣心香兰麝吐,旧日山盟应记取,裁成红笺未成眠,殷勤语,离别苦,挑尽银灯天欲曙。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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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被任何一种味道逼进迷惑的沼泽,除非我什么也感觉不到。然而,当这种味道单纯到接近空白,我竟怀疑它是否存在。
它分明已经进入我的脑海,却虚空得让人难以相信。
我只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我感觉到了她的体温的味道。
体温也有味道么?
当然,它迷离于温暖与清凉之间,就像一种别致的情感充盈在一个人的内心,由于它的微妙,你始终说不出它是快乐还是悲伤。
那种介于快乐与悲伤之间的情绪是什么?
我从未遇到过。
我的心在一瞬之间变得澄明起来,宛若翻滚的乌云由于用力过猛,腾挪出一道窄窄的缝隙,而无孔不入的阳光就那么乖巧地闯入了,它在我的眼底曲折成一道阴柔的闪电,让我的心被不偏不倚地击中或者照亮。
我的十指瘫软无力。
我的全身被一把利刃齐齐剖开。
我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抚住她的左肩。
可是,我错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我错得万劫不复。
原来,我在她的体温给我的恍惚里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我的心之所以澄明是因为我的双眸被泪花覆盖,我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七彩霓虹,等我用力闭合再重新睁开,光环不胫而走,我看到的那道闪电是她从肩头到脖颈的那一弯能够致我于死地的弧。
那弯弧线和斜射进来的阳光合二为一。
它们相互依赖,相互赋予彼此生命。
我在眩晕里居然把两滴泪水坠落到她肩窝那泓阴影做成的潭水之中。
她的身躯微颤,以至于让那道阳光“噼哩啪啦”的尽数展开。潭水荡漾起来,既像波光粼粼又若瞬间蒸发殆尽,那两滴晶莹的泪水浪花一般闪着快乐的光芒,它们旁若无人地颠簸着,模样楚楚可怜,我想把它们捏起来放入另一只手里,没想到连我的手也直陷深潭。
我把那弯弧线缠绕在指间,我把快乐隐在心里,让劈头而来的悲恸充满了胸膛。
而我犯下的致命错误是根本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甚至在潜意识里还谴责自己放纵的远远不够。我希望她的颤抖剧烈到疯狂的程度,从而让我的手随着一起一伏的波浪,一寸寸接近终点。
我以为那心跳的地方才是能量的源头。
我以为在那儿我的惊喜会巨浪滔天。
可是,当我把它捂在手里,它却突然沉寂无声。
它的沉寂触发了整个世界的静默。
我的心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钉在时间的门上。
我一直梦寐以求的那弯弧线消失了么?
我消失了么?
我无法用大脑找到自己,我被负疚推搡到悬崖边缘,被一种叫做痉挛的东西自私地收藏……
“公子,这……也是你的规矩么?”
“不……不是……”
“那公子为何捂住人家的……胸口?”
“我……”
“公子可以把手拿开了么?”
“哦,请小姐原谅一若的孟浪,方才一时失态才……”
“公子言重了,我并不怪你。”
“小姐如此大度,一若感激不尽。”
“公子不必如此,我不怪你是另有原因的。”
“愿听赐教。”
“我以为……你在用手和我的心说话。”

7
天呐!
我纵是一个无赖也会被这种宽恕感动。
然而,它仅仅是一种宽恕么?
我说过要和她被尘封了十七年的心说话,我愿意让她的心聆听我所有对于她的感知与疑问,我轻薄地把手放在她的胸口,而她却怀着一颗挚诚的心,想与我做最为坦诚的交流。
她的心说话了么?
我的手听到了什么?
我是一个多么可耻的人呐,我原本是要制造一场海啸的,当我出现在海面上,却被善良的人误认为要救他们脱离这片苦海。
“公子为何不说话?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么?”
“不,因为我的轻薄,我食言了,尽管这是第一次。”
“公子不必难过,是公子方才那一席话把我感动了,我知道公子不是轻薄之人,公子可以走了。”
“不,我不能走。我想……看看你的脸。我要记住你的模样。”
“这也是公子的规矩么?”
“不是,但是我想。”
“你会后悔的。”
“只要你不后悔。”
“好吧,只要你愿意接受失望。”
“你……长得好美。”
“是么?我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
“尤其是这双眼睛,它深得能够沉没这个世界。”
“公子,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里到底还有什么,它能使这个世界变为空灵么?”
“为什么不能,因为真正的世界在人的心里。”
“可是我想看眼里的世界,从生下来就想。”
“这并不难,只要你走出这间竹屋。”
“不,走到哪里都一样,我什么也看不到。”
“小姐的话我不明白。”
“公子,难道你没有发现么,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是个瞎子。”
“啊?”
“我说过公子会失望的,公子走吧。”
“不,那又怎么样,我每天都看这个世界,可它不是我的,也不能给予我什么。”
“可我就是想看,我和别人一样活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看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人活下去的惟一理由。”
“什么才是那个理由呢?”
“快乐。”
“快乐有颜色么?”
“有。它是一种愉悦,住在人的内心。”
“可是,刚才你用手捂我的胸口的时候,它突然丢了。”
“我愿意帮你找回来。”
“求你别再惊动它,别让它越走越远。”
“如果我给你的心一双眼睛呢,能不能看到我?”
“这怎么可能?”
“芸芸众生能共用一个月亮,我们为什么不能共用一双眼睛呢?我们两个人有一双眼睛,比他们要幸福的多。”
“公子,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被你这句话感动,她足以为你死一次。”
“我愿意你是那个人,你愿意么?”
“我……不知道。”
“那你愿意给我你的名字么?”
“我……叫莲衣。”
“你想用莲花做一件衣裳么?”
“不,我想用莲花把我的心掩埋……”


2025-06-14 11:05:21
广告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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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价长得太离谱了,月姑娘开苞那会儿也不过一百两。三百两,这价钱能他妈睡七仙女了!”
“我看也是,有点不上算了!”
“怎么样葫芦瓢,三百两银子可以让在下见一见这位阿莲姑娘么?”
“当然,不过麻烦您再等等,万一别的爷……”
“各位,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么?”
“……”
“……”
“葫芦瓢,阿莲姑娘在哪儿?”
“爷您瞧见屏风了么?我们姑娘就在后面,我这就陪您过去。”
“不用,让她出来,好让各位看看在下三百两买的是什么成色。”
“这……”
“只要她肯走出来,在下多加五十两。”
“好好,我这就去和她商量。”
2

我只隐身出来见过一次那道屏风。
它精致的无与伦比,你只需看它一眼,就会坚信它掩映着的是怎样一位绝色的尤物。它玲珑剔透的恰到好处,既便后面半卧着一个八旬老妪,也会令你想入非非。
我知道此时那些人的眼睛一定都落在屏风中那朵悄然盛开的莲瓣之上,他们希望这朵莲花突然消失或者被风吹裂,因为他们想透过花瓣的缝隙看到背后的容颜。可惜这朵花不长在水里,它生在薄如蝉翼的丝绢之上,既不能把它摘走也不能使它晃动。
也许只有一个人的眼睛例外,他不看莲花甚至不看周围的这些嫖客,他的眼睛不知道应该看哪儿,他局促不安地微红着脸,仰天轻叹。好在他站在最后,而他的右侧又是一扇半启的窗子,他可以看看窗外,因为窗外的雨奇怪地停了。
“阿莲姑娘,请现身吧!”
“阿莲从未说过要走出这道屏风。”
“只要姑娘双脚走出屏风,在下身上的银票今天全部放在风月舫。”
“公子买的是阿莲这双脚么?”
“是又怎样?只要你肯出来。”
“阿莲并非为贪图银两才甘心做娼,公子恐怕要失望了。”
“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能让我讲出实情的人,我也不会走动半步,公子请回吧!”
“你……你他妈太有点不识抬举了,你会后悔的!”
“自古婊子无情,阿莲有什么后悔呢?”
“你不怕我……我将这风月舫烧成灰烬?”
“只要公子敢和所有喜欢风月舫的男人为敌,公子为何不试试?这倒是个有趣的游戏。”
“你……到底想怎样?”
“实不相瞒,今夜能让阿莲说出实情并走出这道屏风的人,才是阿莲的第一位客人,阿莲愿做他一夜的的新娘。”
“这世上会有这个男人么?”
“有,也许现在就在舫上。”
“谁?他是谁?”
“谁呀,谁他妈有这等艳福?”
“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
“操,故弄玄虚。”
“那好,在下今天花三百两银子不看女色,倒要看看这位让女色倾心的男人是谁?”
“阿莲想问诸位有谁知道《莲花落》?”
“《莲花落》是什么东西?”
“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莲花落》是一对恋人为他们的所爱谱写的曲子,知道它的人必和阿莲有极深的渊源。”
“不知道。”
“不知道。”
“……”
“……”
3

多么不情愿的沉默。
若不是舫外微微吹拂的风将花灯轻轻摇晃,这座画舫也许就象被冰凝固在水面上一样。可是,毕竟它不是冰,它纵然是冰也会裂开一条缝隙,因为在此时的凝固里,一道锋利的笛声刺穿了沉寂,甚至划伤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不闭上双目也能想象出笛声里的那个秋天。一对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嬉戏在荷塘边的黄昏里,只因那女孩想要摘一朵最好看的粉莲,男孩居然合身跳入水中,他不会游水,他只抓住了那朵粉莲的长茎,那朵花痉挛一般颤了颤,俏靥便随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沉没……
这笛声是哀婉的么?
不,不是。
这笛声热烈地能将闻者的胸膛融化。
这笛声丝毫没有悲凉,因为水中那朵粉莲已经在他的手中了,它是那个女孩的渴望,纵然沉落湖底,也如一团火焰燃烧。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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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蛾眉般消瘦的月亮 文 / 西门 
 
 
 
1
在我的回忆里隐约有一场劫难。
一个关于肉欲横流的洞房的劫难。
因此,我的回忆常常由于对这个劫难的探究,不得不承受着来自内心的恐慌。
就是现在,当我看着林若非和阿莲手拉手走向洞房的背影,自然想起了回忆里曾经出现过的种种诱惑。
诱惑并不等于劫难?
那个劫难是什么?
我一直对遗憾有着极度恐惧,难道这个劫难是构成遗憾的原因?
我不承认我的前生在诱惑莲衣,可是,我很惊异为什么脑海中一旦有男女欢愉的场景,就会即刻出现蓝心月那张美丽而莫测高深的笑脸?
难道我的前生和蓝心月发生过什么?
如果我的前生果真和蓝心月同在那个肉欲横流的洞房里,那么是什么原因放弃了莲衣呢?
莲衣的肩上有一泓绝美的湖水,那道弧线是我的前生梦寐以求的至美,难道因为莲衣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在那道弧线和眼睛之间,我的前生选择了什么?
莲衣的那颗心呢,不在选择之列么?
我为我的前生担心。
我必须回忆起和蓝心月相识后的每一件事,从而找到关于洞房的实情……
我和蓝心月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夜晚,地点好象还是将军府。
我和她隔着一张石桌而坐,她时而看天上那镰弯月,时而侧着头看我。
“没有想到林公子会接受邀请,心月既开心又受宠若惊,请林公子满饮此杯!”
“小姐言重了,在下本是一介脂粉俗人,哪敢不识抬举呢?再说香粉早已做好,应该早些送来。”
“此事不怨公子,前日心月陪母亲上香了!”
“小姐对香粉还满意么?”
“这世上还有谁比林公子做得更好呢?只看这‘月瘦如眉’的名字就足以使心月陶醉了。”
“小姐不妨静心闭目,待我将粉盒打开。”
“我好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但愿不让小姐失望。”
“……呀,林公子果然是旷世奇人,心月闻到一种温软挟裹的清冽之气,它似花香又与花香不同,初闻令人心神一荡,再闻又觉淡而无味,方觉诧异忽又觉得全身已在缥缈的花香之中了。林公子,这是花香么,世上有这种花香么,它是什么花?心月平生从未闻过。”
“小姐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在下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再说小姐如果知道此香的做法,恐怕我今后要沿街乞讨了。”
“林公子莫怪,心月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只是这香粉太过奇妙,有令人脱胎换骨之感,心月不知说什么好了!”
“‘月瘦如眉’以79种花蕊做粉基,配以9种花霜又用寒玉冰钵研制,自然有一股空朗的清冽之气,我担心小姐嫌寒气过重,特意加了去年七月的莎根调合。”
“呀,世间再也没有比做香粉更奇妙的事了!”
“做香粉固然奇妙,但是真正懂得欣赏才是更为奇妙的事,小姐可知道这香粉名字的用意么?”
“愿听赐教。”
“识香如同视物。你看天上这镰弯月,它光华细弱却犀利不匹,尽管世间万物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可是有谁能避过它的锋芒呢?你纵是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它的光华依然存在,这便是小姐初闻香粉心神一荡,而后又觉淡而无味,最后又觉全身已被香味缠绕的道理了。”
“林公子的话使心月茅塞顿开,我好象有些明白识香的道理了!”
“这只是一孔之见,其实识香的道理何止千种万种,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可能相同。”
“是呀。心月刚看到‘月瘦如眉’的时候,还以为它是公子从诗中嵌了心月的名字幻化而来的呢!”
“哦?”
“一弯新月似眉长,满阶疏影清霜。小楼夜半欲生凉,风过寒塘。酒后非惟我喜,花前但为卿狂。斯人何处倚秋霜,争奈流光?”
“小姐居然记得这首《画堂春》?”
“公子的诗词遍传天下,整部《失步集》心月都能倒背如流了,不信可以考我。”
“‘寿陵失本步,笑煞邯郸人’,小姐莫要取笑一若了,那不过是一些酒后的疯语而已!”
“公子何必过谦呢?心月真的好喜欢!”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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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口干舌燥,丹田渐渐虚空。
琴声变得淫邪起来。
陡然,我的耳畔听到一泓笛声。
《陌上别》。
是莲衣的《陌上别》。
它宛若一道凛冽的甘泉注入到我的四肢百骸之中,我通身激凌凌打个冷战,猛地清醒,悔愧不已。
琴声戛然而止。
“公子怎么突然不弹了?”
“小姐听到笛音了么?”
“心月的耳畔只有公子的琴声。”
“方才在下弹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泓笛声,它怯怯的和我的琴声相和,美妙至极!”
“许是公子的幻觉吧?”
“不会,我重弹此曲,请小姐细细听辨。”
“公子很在意那笛声么?它难道比公子的琴声更美妙?”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好奇,原来将军府中还有深通音韵之人。”
“将军府中并非人人都是武夫,心月也粗懂音律,欲与公子琴瑟相和,公子可愿意?”
“太好了,不过若是有那笛声相伴,今夜必是一场平生难遇的快事,小姐能答应这个小小的要求么?”
“这……,她一向足不出户,双目又天生失明,心月怕扫了公子的雅兴。”
“不会的,在下今晚已经很开心了。”
“那好,心月这就让下人去后院叫她。”
“稍时小姐要弹什么曲子呢?”
“心月刚巧昨日斗胆将公子的《蝶恋花》谱了曲子,公子想不想听?”
“小姐的音律定如仙乐梵音,恐怕在下的拙句攀附不上。”
“莫非公子不屑于心月的雕虫小技么?”
“哪里,在下受宠若惊。”

4

我很想听莲衣的脚步声。
可惜,因为那声音的怯懦和细碎,响在这空旷和森然的将军府里,就宛如几根雨丝润在宽博的水面上,卑微地悄无声息。
但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被下人扶着走过来,我发现她的一袭鹅黄衣裳好象是新换的,因为那裙子下摆处还有些褶痕没来得及抚开。
这衣裳定是在某一只箱子的衣物下面深藏了许久,上面淡淡的霉味让人心酸。
她丝毫没有局促不安,可是她也不直接坐下,尽管她知道她的右腿边就是一张方凳,她在等心月说话。
“莲衣,这么晚了还打搅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姐姐。这屋里的香味好熟悉,是咱们家传的‘七步迷香’么?”
“你说错了,这哪里是什么‘七步迷香’,只是普通的檀香而已。”
“对不起姐姐,可能是我闻错了。”
“莲衣,林公子请你来和他合奏一曲,你愿意么?”
“是掬霞坊的林公子么?方才莲衣听到有人弹琴,情不自禁以笛声相和,得罪了,请林公子见谅。”
“莲衣姑娘,今天心月小姐生日,在下请你前来,我们三人同奏一曲,你以为如何?”
“莲衣怎敢和二位同奏,姐姐还是让我回去吧。”
“莲衣,林公子盛情相邀怎么可以拒绝呢?能与林公子合奏,是你的福气,你就不必推托了。”
“是,姐姐。”
“林公子,心月献丑了。”
“小姐请。”
“……今夜樽前邀客醉,斗酒只鸡,细脍黄河鲤。豪饮从来今愈甚,千金且向垆边置。银汉迢迢天似水,月近高楼,楼外秋声细。堪笑酒徒真我辈,凭栏一吐愁云雾……”
也许是月光过于稀薄才使得这夜色如此稠密,也许是蓝心月过分强调了主人的位置,才使得这琴声格外尊贵和盛气凌人。
琴声本是没有富贵贫贱之分的,但是琴声又不可能不为人心所用,凭蓝心月的技艺,她不可能不把心境揉捏到琴声之中。于是,在她高贵的琴声后面,我和莲衣索性用指尖窃窃低语。
在她怯生生的笛声边缘,我一次次轻扣了琴弦的脉搏,我想用旁人无法解读的语言告诉她,在这朦胧的月下能够见到她,我是如何的欣喜,又是如何的悔愧不已。
而她分明听懂了我的琴音,她在小心翼翼用笛声追随蓝心月的同时,居然能够巧妙避闪着我的亲近与问候。
我的琴声变得柔媚而焦灼。
我像一个用琴声来偷情的人。
我很快乐。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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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活着对于旁人毫无意义。
这种活着旁人无法窥尽端倪。
这将是一个同时容下四颗心的胸膛,它承载着上一辈的遗憾与渴望,因为那份感情过于强烈,他们自己反倒退隐得无影无踪。
如果我不是鬼,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这怎么可能?怎么能让世人相信?
他们的眼睛近在咫尺,而眼神却空洞的虚无缥缈,他们此时是敏感的,他们的神经全部被爱情打开,哪怕是不经意的眨眼,也会改变另一个人心跳的方向。
你看,他们的心跳开始缓慢下来,他们背负着沉重的爱情,宛若一棵树向另一棵树在想象中的靠拢。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即刻就要哗变成躯壳,在互相融入对方身体时会有重生般的疼痛,所以,靠拢的既一无反顾又小心翼翼。
那只手始终引导着这次重生的节奏。
它始终不敢离开她的胸口,它怕那颗心跌落悬崖一样失足而亡,所以就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力量把那两座灵秀的乳峰推倒。
那是一片赤裸的原野。
它静静地横陈下来,连地下的暗流都停止了涌动。
这是重生前的沉默么?
这种时光还会凝固多久?
一切都静止了,只有两座乳峰间的小溪旁若无人的“叮咚”作响。
那是眼泪么?
不,那是一个人心里的潮水。
它并不想冲走往日的遗憾,它是肆虐而温情的,它为一场旷世的爱情而来,并且等待自己将自己淹没。
“师兄,你一直都想要这样一个夜晚,是么?”
“做梦都想!”
“我好开心,终于能把等了17年的身子给你了。以前,你夜里一想我就吹那首《莲花落》,可我不敢出去。”
“师父打过你么?肯定打过。”
“我都忘了疼了,现在只有开心,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也是。”
“师兄,祈求上苍吧,求它保佑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
“嗯,从今天开始,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可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那就闭上眼睛,闭上眼一切就成真了。”
“我舍不得,我想多看看你。”
“我……也是。”
3

谁来聆听这场至纯至真的爱情?
除了两个如醉如痴的人,这个世界自顾沉睡。
这才只是秦淮河上一座普通的画舫啊,它普通得几乎不存在,以至于让两个执手相视的人干脆把它当成了一间荷塘边的草房。
他们不是恋人。他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了一个故事的完美结局,替别人演绎了一场鱼水之欢。
故事终结了。
那颗刚刚合二为一的心还跳着么?
如果心还活着,生命会维持多久?
瞧,这秦淮河那么多情,它宁肯载着三千丈红尘的睡梦也不愿意把他们叫醒。可是,他们的生命仿佛不在这红尘之中,纵然在也是飘荡的浮华里最为深沉的那一部分。
什么是他们的归宿呢?
被自己还是被这个世界淹没?
我不止一次回忆过我的前生,如果我的前生有这样一场别致的爱情,我又何必在乎怎样结束的生命?
我不知道我的死。
我不知道我的故事的结局。
“师妹,天要亮了,我该……”
“林公子,请不要再这样叫我。叫我阿莲。”
“阿莲,我该走了,我们演绎的故事结束了。”
“公子,你以为故事真会结束么?”
“什么都会结束的,就像他们的生命。”
“可我们还活着。”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有家难回,有仇难报,是一具行尸走肉。”
“除了这些,公子心里还有别的么?”
“……”
“阿莲知道你有,因为你的手一直捂着我的心。”
“可是,我……没有钱为你赎身,我身无分文。”
“钱很重要么?”
“如果有钱,也许……你能跳出这个火坑。”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钱。我需要爱,你恩师对我母亲的那种爱。”
“可我毕竟不是我的恩师,我怕做不到。”
“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
“公子怎么不说话?公子以为一个婊子不配得到真爱么?”
“不,你不是,你是天下最美丽、善良的女人。”
“不,这样的女人是有一颗动人的心的,可是我没有。因为阿莲的心在公子的胸膛里,它从昨夜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
“公子,你以为故事真的会结束么?你以为这样的故事真的能让别人演绎么?当初阿莲也是这样想,可是……可是经过昨夜,我终于明白了我们就是我们,他们就是他们,我永远代替不了我的母亲,公子也代表不了你的恩师。”
“……”
“昨夜的一场欢爱是我们的,公子,你说呀!”
“……”
“昨夜那至美至真的欢爱,真的在公子眼里是一场云烟么?”
“……”
“公子和阿莲无话可说么?那好,请把阿莲的心从你的胸膛里赶出来,你走吧!”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莲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我这么做,觉得很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我的恩师。”
“那是公子还没有从他们的故事里面走出来,你太投入了,没有找到你自己。”
“我一向敬重恩师,怎么敢去代替他呢?我……我罪孽深重。”
“公子好懦弱,为什么不找回自己呢?公子想找回自己的快乐么?阿莲愿意帮你找。”
“公子,来吧,现在的欢爱是我们自己的。”
“……”


  • 燕月冷
  • 活跃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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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我的身影。
我们的目光相撞。
她的眼神好毒,几乎让我的眼睛窒息而死。
“林公子,你……你是来看我的么?”
“蓝小姐,我大哥不是来看人的,是来救人的!”
“林公子,想不到你这样有情有义救心月出去,心月今生今世感激不尽。”
“蓝小姐,你的话让曹某吃惊,你怎知林公子是来救你呢?”
“狗贼,心月与林公子虽心照不宣但早已彼此仰慕,除了蓝心月,没有人能让林公子来这种地方。你以为串通皇后又做了家父密谋策反的假证,就会把蓝家斩尽杀绝么?你占了将军府又能怎样,在蓝心月眼里,你永远是一条狗!”
“哈哈哈哈,蓝小姐骂得痛快。蓝小姐既然盼着林公子救你出去,那就请出来吧!”
“林公子,我让你现在就带我走。”
“曹将军,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在下不想让蓝小姐误会太深。”
“公子,你……你不是来救我么?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林公子虽然不是来看你救你的,但不等于不看不救别人。你最好不要追问,曹某怕你承受不住。”
“到底是谁?除了蓝心月这地牢里还有谁值得公子看上一眼?”
“蓝小姐绝对想象不到,林公子要救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下人。哈哈哈哈!”
“她?林公子,这是真的么?为什么你要救一个废人?”
“恕在下不能直言。”
“难道……难道林公子会喜欢她?她长得比我美么?她是个瞎子,你们才见过一面,这不可能!”
“蓝小姐,在下的确是来带她走的。”
“公子,你说过的话难道忘了么?你答应娶我的。”
“蓝小姐,你如果再用‘七步迷香’迷我,说不定我还会答应。”
“可……可我是真心的。”
“在下知道你是,可我不是。”
“狗贼,你不能让她走,她没资格出去。她不是下人,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朝廷要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曹某已经答应林公子了!”
“你们……你们全疯了!”
“蓝小姐,实话对你说除了曹某这世上没有人能带你走出这座地牢,哈哈哈哈!”
“蓝小姐,在下得罪了。”
“林一若,我蓝心月指天发誓,你会后悔的!”

3

所有的人都被罩在绝望的光线里。
所有的人都用祈求的目光看我。
而她,坐在离那盏松明最远的地方,在那个最为黑暗的角落,象一尊随时都会融化的雕塑,恬静得又宛若一片无家可归的云朵,因为不知道飘向何处,所以索性停下来,任凭风的吹拂。
如果不是我的眼睛也放着光彩,我的目光不可能穿越昏暗,不可能顺利地抵达她的眼睛。
“莲衣,你过来。”
“……”
“莲衣,听到我说话了么?”
“……”
“莲衣,为什么不说话,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
“大哥,她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错,从生下来就是如此。”
“姑娘,我大哥是专门来带你出去的,你自由了!”
“这位公子,麻烦你告诉他,我不会和他走的。”
“莲衣,为何不跟我说话,为何不跟我走?”
“林公子,你带我姐姐走吧,莲衣不配。”
“不,我是为你而来的。”
“我不会跟你走的。”
“贤弟,麻烦你回掬霞坊,就说我为一位知己甘愿陪她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大哥,你……”
“林公子,你这是何苦?”
“莲衣,难道你再让我说一次理由么?那好,我让这首《陌上别》告诉你。”
“……”
那是纵然死去千回百回都不能忘怀的曲子,那是纵然斩去我的十指也能照样鲜活跳跃的音符。
在笛声里,我把所有的阳光都沾在灵巧的指尖,它们一路引逗着微斜的柳丝,一路唱着最为亲昵的喁语。所有的风和鸟儿都愣住了,它们肯定以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突然改变了这个世界。它们的喉咙不再为悲伤打开,而快乐又被某一位神灵收藏,只要走完这条小路,只要你想重新拥有,随便是谁,都可以到伸手可及的地方认领幸福……
“……”
“莲衣,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是一生一世的相聚还是一生一世的分手?”
“……”
“莲衣,走过来,让我带你到写这曲《陌上别》的地方,那儿有一间新搭的竹屋,那才是你要去的地方,我们会在那儿快乐的活着,我们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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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2

我睁着眼也能闻到一股奇香。
那股味道属于昨夜还未散尽的一场欢愉。
它们久不散去,肯定是这房间的主人还假寐着逃不脱似真似幻的回忆。
那真是一场值得留下来咀嚼一生的恩爱。
无论它酸涩还是甜蜜。
房间的窗子没有打开,锦帐依然垂落床边,仿佛时光悄悄倒流了几个时辰,仿佛那场恩爱还未开始或是正在继续。
也许梁柱上耀眼的红绫刺伤了这个人的眼睛,他呆呆地站在地上,嘴角不自觉地颤了两颤,眼神黯淡下来,仿佛被一碗致命的毒酒迷醉。
“我不希望你是我要找的人。”
“那公子可以走了。”
“不,你的声音好象很熟悉。”
“是么?可我听你的声音很是陌生。”
“烦请姑娘撩开锦帐一角,我看一眼即刻就走。”
“既然你我互不相识,这又何必?”
“可我的预感分明告诉我,你就是那个让我苦苦寻找了两年的人。”
“姑娘请出来吧,见不到你我是不会走的!”
“想见我还不容易,只要付得起银两,下午或者晚上都可以。”
“曹某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和我有过百年婚约的人。我要见她,就是现在,一刻都不能等!”
“恕我不能从命,请回。”
“那就莫怪曹某无礼了——”
3

好脆弱的锦帐。
它无援无助地遮挡着一个世界。
而现在,那只手只轻轻一挥便让它飘落地面。
锦帐堆在地上,宛若一件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光泽的华衣。
床上的人更惨。
她做不到那件华衣一样目无表情,因为她还保留着一点点可怜的感知。
我已经预料到将有一场实力悬殊的对视。
一双眼睛盛着两潭死水。
一双眼睛喷着一腔怒火。
在我的印象当中,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凝视,而且在凝视中我的耳底还呼啸过砭骨的风声。可惜我想不起因为什么,也想不起和我近在咫尺的是哪一个女子。
好可怕的两潭死水。纵然此时有劈头而来的地裂天崩,也激不起它微小的涟漪。
它们在锦帐被扯开的一瞬之间丧失了生命,而且在尊严沉没之前,所有的外形都已蜕变为躯壳,只有那两座乳峰孤傲地高耸。
无论怎样,那两座乳峰还是精美绝伦的。
它们曾是一双手的故乡。
它们曾是昨夜那场欢愉中一双手登临的极顶。
那双手肯定还留着它们的余香。
可是,它们现在还贮存着欢愉的尾声么?
如果把第一次欢愉比作一次致命的疼痛,那么,以后的每一次轻微划伤,她还会在意么?
也许她感觉致命的疼痛经历过了。她宁愿赤裸着它们面对怒火,不惧烧伤,甚至根本不用寻找一种遮掩羞涩的东西,从而给自己一次逃避耻辱的良机。
4

“我希望你不是我要寻找的人,可是我失望了。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一切与你无关。”
“不,我们有过婚约,那是一个一百年的约定。”
“你父亲在家父有难时已先行毁约了。”
“婚约只是一张纸。可我们还有誓言没有毁,那是我们三年前对着月亮说的话,如今这月亮还在,我们的心还在,所以誓言依然有效!”
“你还记得你的誓言么?你实践你的诺言了么?”
“我说要在你17岁生日那天娶你,不管有多么大的艰难险阻,不管我在哪儿,都要在那天站在你的面前。”
“我的生日已经丢在路上那座破庙里了!”
“那又怎么样?你可以等,我一直以为你在等。”
“不错,我是在等,但等到的却是一个足以让我死去千回百回的仇恨和疼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是你的父亲没有死。”
“你这是什么话?”
“如果你父亲还有残存的良知,他在死之前一定会告诉你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你把话说明白。”
“你父亲与家父先是义结金兰而后又订下你我的终身大事,你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么?”
“当然。”
“趁我父亲喝醉之际,卷走我家积蓄多年的银票和细软,也是自然的事么?”



2025-06-14 10:5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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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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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香软”和活在笛声中的鹧鸪 文 / 西门
 1
我的心一沉。
我的种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因为在林若非和阿莲之间横空杀出的这个曹云,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阿莲的命运以及和林若非的爱情极有可能变得难以收拾。
曹云从哪里来?
难道他是前生那个曹峥将军的后世?
这未免有些巧合。
不管怎样,因为曹云的出现,我不得不在回忆中寻找二百年前曹峥对我和莲衣的威胁,可是,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中,虽然偶尔有过几个神秘的黑衣人出现,我们也在类似被追杀的逃亡中疲于奔命,好象没有受到生命的威胁。只是那时候我的心情并不因为救出了莲衣而兴奋,反倒显得落落寡欢。
莲衣自从走出地牢一直对我很冷漠。
我日思夜想着和莲衣亲近,但每每看到她冷冷的表情,觉得甚是无趣。
我开始怀疑我的选择。
我把那份热情压在心底,让它变成梦。
我好象在一片竹林里梦到了“香软”。梦里的感觉真实而清晰……
我不记得第一次撞进这片竹林是在哪一天。
我只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温软的满月之夜。
那时,我为寻觅一朵只在夜半开放的奇花而来,传说它的香味能医好所有为情所致的心病。
它有一个精美绝伦的名字。
它的名字叫做紫金钗。
它的花蕊宛若一柄孤傲小剑,能扎伤任何一颗脆弱的心。
可惜,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被它的香味迷惑,我只被这里的幽静和安恬震慑,因为它这份远离喧嚣的沉默使我感到了一种放纵,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脱。
就像现在,只要我抬头看那盘圆月,我还是半信半疑地认为那是天上的一面湖泊,只是不明白谁有如此好极了的兴致,一瓢一瓢舀了月光,又一遍遍泼在这山林之间。
一颗心就那样顺从地泡在凉凉的水中了。
就连随风飘拂的竹叶也快活地在水中摇曳。
我一次次在心里拒绝它的美,我觉得它不属于人间,它应该是天上某一个偏远的地方。如果我屏住呼吸,一定能听到神仙隐隐绰绰的私语,这该是他们小坐或是嬉戏的地方,所以,我每次不经意地碰落一片竹叶,心里便滚过一丝惶恐和感伤。
现在,我牵着龙轩和莲衣的手,恍恍惚惚趟在月光做成的水里。
如果我在我的身后,一定认为前面走着的是一对刚刚相聚的仙侣。
我们的脚步很轻,不愿意破坏这里的宁静,甚至惟恐惊落了早生的竹泪和叶露。
莲衣似乎知道我会不时地用眼瞟她,所以她的身子向我离得很远,她那美丽绝伦的脸庞被月光镀着近乎神圣的光辉,而她的眼睛,肯定全部接受了我的关爱和抚慰,仿佛将一切烦忧和自卑荡涤无存。
我知道我的这个念头只是一厢情愿。
她毕竟是一个丢过整个世界的人。
我想重新给她一切。
可是,我现在还不明白她把什么叫做世界。
这些天,龙轩根本顾不上“龙家班”的戏,整日和我一起奔波,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想让他和莲衣好好休息,可他说来时的路上好象又看到了几个神秘的黑衣人,他要和我一起为莲衣守夜。
我知道龙轩是个跟我从心底里亲密无间的好兄弟,根本用不着客气。
莲衣睡在竹林的一间竹屋里。
怕影响莲衣休息,我和龙轩自始至终没有踏入竹屋半步。
我们盘膝对坐在竹林之中,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龙轩带在身上的一壶老酒。起初,我还滔滔不绝地和他说话,后来随着酒意带来的感伤渐渐浓郁,我开始沉默。
龙轩何尝不知道我心中的不快,他看出来莲衣的不解风情和我的焦灼郁闷,但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劝我。几乎整个夜晚都被压抑笼罩着,快到半夜的时候,我们偶尔在月光下对视了一下眼神,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他说了一句不愿意让我受委曲就扑到我的膝上哭着睡着了。
我仰天看着被细密的竹叶遮挡住的月光,只有一声长叹。
竹林里有低回的风。
我脱下长衫披在龙轩肩上,握着他细嫩的手,陪他进入了梦乡。



  • 燕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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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到了莲衣。
在梦里,莲衣不再对我冷漠而是极为顺从,我们并肩走在这片竹林里,不知道我对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她的面颊“腾”地通红。她嚅嚅地说你不是捂过人家的胸口了么?我耍着赖说那次不是隔着衣服么?再说那次光想着让我的手和你的心说话,根本没顾着体会什么叫作“香软”。莲衣不让我看她,背过身解开衣襟,拿着我的手抖抖地藏在衣服下面。
我理直气壮地把手向上抚去。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香软”。
虽然莲衣没有我看到的蓝心月的“香软”饱满蓬勃,可是它们现在毕竟真实地捂在我的手中。
我贪婪地揉捏着它们,尽情享受着那种新奇的柔软与坚韧,快活地无法形容……
我被鸟鸣声吵醒的时候,龙轩早醒了。
龙轩坐在远处看着我发愣。
“贤弟早醒了么?”
“刚醒,大哥傻笑什么?”
“哦,我傻笑了么?有可能,因为我做了一个好梦。”
“什么好梦?”
“贤弟,你猜大哥梦见什么了,大哥梦见‘香软’了,感觉很奇妙,想不想听?”
“我才不听呢!你现在脑子里除了‘香软’还有别的么?”
“这有什么不好?一个梦境而已又不是真的,不过那种感觉和真的一样,很奇怪!”
“大哥知道那个‘香软’是谁的么?”
“莲衣的,我敢肯定,不过你可千万别去告诉她,她会生气的。”
“我才不管你们的闲事呢,我走了。”
“贤弟别走,等大哥心情好些再走好么?多陪陪我。”
“让她陪你吧。”
2
莲衣醒了。
她在吹《鹧鸪飞》。
我看了一眼晨雾中的竹屋,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站在外面。
那是一间好奇异的竹屋。
我第一次看到它便认定它是一对仙侣萌生或是了断爱情的地方,所以,每看它一眼,便凭添一重忧伤。
这份忧伤后来成为我谱《陌上别》的原因。
我以为这次也是忧伤的,而推开竹扉,世界上所有快乐的味道便合身扑来。我试着关闭眼帘,想辨认出每一种快乐的出处,可是,它们顺从而和善地簇拥着我的内心,让胸膛里充盈着旷世的感动。
我仿佛一下子容纳不了这么多快乐的味道,下意识关闭了它们通向心底的捷径。
我只留下那缕越窗而过的薄雾。
因为它们乖巧地环绕在莲衣的周围。
我只聆听那首绝美的《鹧鸪飞》。
因为那是一个女孩的心。
真的,我一头扎进那首曲子的流波里,并且毫不费力地和它融合。我想控制和避开一个个小巧的漩涡,可是,我的心稍一用力便飞出水面腾上了虚空。
莲衣此时肯定也正徜徉在一种飞翔里,所以,我并不带领或是跟随她的心越升越高。我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翅膀和心打开,暗示她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我希望她的心能发现我。
哪怕它停下来稍坐片刻也好。
可惜,她在曲子中缓缓收敛住双翼,依然像从前那样孤单,只是有少许的激动。
“莲衣,告诉我,那只鸟在曲子里仅仅是飞翔么?”
“它在寻找方向。”
“第一次听它的时候,它是快乐无忧的,为什么现在反倒凭添几许感伤呢?”
“我一直以为那只鸟是自由的,所以它才快乐,可是它毕竟有停下来的时候,我在为它寻找一个归宿。”
“也许将军府的劫难使你改变了想法。”
“不,我从未把将军府当作过自己的家。”
“你心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你为那只鸟儿找到归宿了么?”
“嗯!”
“在哪儿?”
“在这儿,这间竹屋。除了这把笛子,我对所有的东西都感到陌生,我本以为要好长时间才能接受这间竹屋,没想到这么快竟和它一见如故。”
“那是你在将军府也住在竹屋的缘故。”
“不,在那儿我是被遗忘的,在这儿,我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你的世界里都有什么?”
“这间竹屋还不够么?”
“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么?”
“有。”



  • 燕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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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好象快乐了。”
“这……太好了。”
“林公子,你好象不高兴?”
“没……怎么会呢?”
“林公子也会说谎么?你分明不高兴,还有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我只是想,我会不会……成为一个人快乐的原因。”
3

我不得不想这个问题。
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带她来这间竹屋的目的。
我丝毫没有把莲衣当作猎物,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反倒像一只窜跳在陷阱里的困兽。
那是自己为自己设好的陷阱么?
我无法预料。
也许一开始我就被她的笛声和才学捕获,也许乍一看到她肩头到脖颈那一弯弧线就注定我今生无法逃脱。当然,更深的陷阱还是她那双沉没了整个世界的眼睛,我从里面看到了一种至美和与生俱来的疼痛。
所有这一切如果非要找出理由,那么,什么是让我的手抚摸她心跳的理由呢?又是哪一个理由让我把她带出了地牢?
我以为她被我拥有,便是她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想给她一个世界。
她却不向我描述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莲衣,你是怎样一个女子呢?
我想在心里把她看透,可是我的心根本无法想通,我第一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
我在那片竹林里整整行到日落日升,直到那颗心和那双脚同样酸痛麻木,才不得不又走回竹屋。
我以为在这一整天里你会在竹屋旁不断地唤我,可是没有。我以为你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会惊喜万分,可是也没有。
就在这夜半的竹屋里面,你淡淡地和我打了一声招呼便安详地睡去,让我在你的梦境之外寂寥地守着你的呼吸,而那束月光好象故意和我作对,它始终不肯偏离你的左右,让我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你身上无家可归一样的游离。
你长长的睫毛上浸润的月光弄湿了我的眼睛。
你柔软的双唇轻抿着,让我无法不猜想早晨醒来时的第一句话是冷淡还是亲昵。而你的心跳常常会引发我心脏不经意的停歇,我想聆听它的声音,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彻底挥去这似有似无的陌生。
我们依然陌生么?
你的心曾告诉我很多关于生命的悲戚。
我的手在那次交谈里感动得几乎疯狂。
这只手还在。
它是最好的证人。
可是,我的手现在像一个永不开口的哑人,不但遗忘了所有的冲动,就连你心跳的节奏和温度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想和它再有一次亲昵的交谈。
我想把手放在你生命的源头,放在那座高高耸起的山顶之上,我希望《鹧鸪飞》里的那只鸟能在此时出现,它扇动着双翼和我的手愉快地在峰峦间翱翔,我们相互问候并彼此约定,只要你愿意,我们便在这座山峰下面永久地居住。
可惜,你心跳得太稳太慢,以至于轻抿的双唇无法将那只竹笛打开,无法把那只鸟儿叫醒。
其实,到这间竹屋之前,我一直偷偷为你做那盒香粉。
一盒没有名字的香粉。
一盒不再让世人闻到你体香的香粉。
凭我的直觉,你会很愉悦地接受。可是,我暂时不能给你整个世界,又怎么能轻率地剥夺你给别人留下愉悦的权力?
我不知道你缺少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给予。
我像一个久候在十字街头手捧水碗的人,那些渴得眼睛都成灰烬的过客,望着我却充满戒备。
他们搞不懂我是疯了还是另有企图。
我没有疯。
可是我确有企图。
我本是把你当作知己的,现在正为你的不解风情失望。
我希望你做我的情人么?
如果是这样,是否和当初的想法大相径庭?
我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卑琐和自私。
我险些让自己走失。悔愧的泪水悄悄问候着有些酸涩的眼睛。
泪水无声地稀释了月光。
世界黯淡下来,我的梦里一片漆黑。
“公子,你醒了?”
“哦,昨晚本想做个好梦来着,可惜没有。你醒得很早么?”
“嗯,是调皮的鸟儿把我叫醒的,它们也吵醒你了么?猜猜这个早晨我做了什么?”
“竹笛?刚刚做好的么?”
“试试看,它好不好听?”
“嗯,不错,你的手艺真好。”
“我忘了告诉你,除了做笛子我什么都不会。”
“这还不够么?我都不会做呢!”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喜欢么?”
“怎么,送给我?”
“嗯,这是我第一次把亲手做的东西送人。”
“我一定好好珍藏它,我要学会那首《鹧鸪飞》,除了它,别的什么曲子都不用它吹。”
“公子的话好让我感动。”
“莲衣,你……还记得我说过为你做香粉的事么?其实……其实香粉早已做好了!”
“它一定有个绝美的名字!”
“不,我一直不敢给它起名字,而且……而且这盒香粉和别的香粉有本质的不同。它是一种特殊的香粉,它会使一个人的体味永远消失。”
“这么神奇?”
“我……做这盒香粉的初衷是很自私的,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闻到和记住了你身上的味道,所以不想让任何人再窥视和了解你的内心。可是……可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权力,假如有一天你寻到了你钟情的人,他会遗憾终生。”
“公子真是这么想的么?”
“能在茫茫人海寻到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已是我的福份,我……我不敢要求太多,我只希望你能像我对你一样对我。”
“公子为何突然这么伤感?莲衣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我也是这样想想而已。香粉本来就是为你做的,为了感谢你送给我的竹笛,我也把香粉送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等你想用的时候才可以用。”
“我答应你。”


  • 燕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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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不想再往前走,我不想打扰她。我远远地坐下来,像欣赏一幅画或是回忆一场梦一样,呆呆地发愣。
我第一次见到这间竹屋时,脑海中就希望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柔柔媚媚的女子静静地坐在门边,她的手中或是捏着一把竹笛或是什么都没有,也许她这样坐着等了我很多天或是很多年,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这条小路的尽头。而我从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搜香回来,身上沾满了各种各样奇异的干花的香味。她看到我毫无疲惫的脚步就那么会心一笑,慢慢站起来等我靠近。当我走到她的身边,她羞涩地脸红着垂下长长的睫毛,把纤柔的手伸出来等我捏住。我喜欢她小指上那枚亮亮的银铃,我调皮地轻摇着它,在叮咚作响的声音里,走进饭菜飘香的小屋。
我喜欢那种响声,每每听到它,会有一种愉悦的冲动。
莲衣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我要给她买一只银铃么?
也许会的。
“林公子,你还要在那儿坐多久呢?”
“……”
“你一直看着我么?”
“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脚步声我熟悉,一里以外都能听到。”
“为何不叫我?”
“不想打搅你的兴致。”
“你说我的兴致是什么?”
“也许想从我身上找到你不能容忍的地方。”
“莲衣,你好象故意疏远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我已经拖累你了,我很后悔,你不该再来这儿的。”
“这儿是我们两个人的,不是么?”
“你的父母呢?他们同意你来么?”
“莲衣,我们刚刚分开一个上午,为什么突然对我变得这么冷漠?我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有些不值得。”
“你要真的不愿意让我留下来,我可以走,现在就……走。”
“莲衣,你好让我害怕。是不是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还不能让你相信?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的心为我敞开,我……想知道。”
“林公子,其实……其实你也好让我害怕。我……还不能习惯别人对我的好。”
“莲衣,我把你当作生命中的知己,我对你的敬佩和爱慕不是轻浮的,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长在冰窖当中,所以准备了足够的时间等你。我想融化你的心,想让你快乐。”
“林公子,如果有机会,我会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你能告诉我它的结果,也许我就……快乐了。”
“为什么现在不讲?”
“还不到时候。”
“……”
“别不高兴好么?试试我新做的这支笛子好不好听?”
“你每天都这样做下去么?”
“为什么不?等做齐了一百个,我就把它们拿到集市上卖,换了银子给你打最好的酒,你喜欢吃什么,牛脯还是鸭肫?”
“一百个?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怕馋死。”
“那就五十个。”
“好,我们一块去,谁买一支笛子白送一盒香粉,咱们的买卖肯定不错。”
“你真舍得?”
“怎么不?只要不把我搭进去就行。”
“林公子,我好高兴,我好象看到快乐的影子了。”
“当然,因为我一直在你眼前笑。”


  • 燕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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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的笛子吹得真好听,它叫什么名字?”
“《鹧鸪飞》,是我自己想的。”
“怪不得从来没听过,你想卖你的竹笛么?”
“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两银子一支,你要买么?”
“一两?太贵了,和箫坊的才六文钱。”
“姑娘,你这香袋里的香味好别致,多少钱?”
“对不起,这香袋是用来送人的,买一支笛子送一只香袋。”
“呀,你这买卖做得好奇怪,香袋要比笛子值钱呢。”
“姑娘,香袋是你做得么?”
“香袋是这位姑娘做的,香粉是我大哥做的。”
“你大哥是谁?他的香粉真不错。”
“当然,我大哥是掬霞坊的林一若。”
“不可能,林一若的香粉我们普通人家怎么用得上呢?他的一盒香粉皇后娘娘给了五万两银子呢,你骗人吧?”
“这位姐姐若不相信,可以再等一会儿,我大哥正和朋友说话,马上就来。”
“哦,听说他长得好俊,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
“你越说越怪,你白送他做的香粉,怎么会没见过他的人呢?”
“这位姐姐,我是和他在一起,可是……可是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啊?原来是这样。”
“姑娘,我买一支笛子,银子你收好。”
“谢谢,龙弟弟,麻烦你把笛子和香袋给她。”
“我也买一支,不管是不是林一若做的香粉,反正挺好闻的,我喜欢。”
“真是林公子做的,他是为了帮我。”
“姑娘你真有福,碰上了林一若这样有悲天悯人胸怀的好人。”
“大家都来买呀,咱们也帮帮这位姑娘。”
“是呀,冲林一若的香粉也要买一支笛子,这辈子说不定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呢!”
“这位公子,以后我和大哥每个集市都会陪她来的。”
“太好了,我让朋友们都来照顾你。”
“谢谢。诸位,我听到林公子的脚步声了,你们不信就去问他。”
“在哪儿呢?”
“各位,在下是掬霞坊的林一若,我和这位莲衣姑娘是彼此钦慕的知己,各位方才的话让在下感动。其实,在下之所以向各位送这些香粉,是因为它们比莲衣姑娘做一支笛子容易,在下凭的是手艺,而她凭得是一颗心,所以,我的香粉和这些竹笛相比,微不足道。”
“林公子说得真好。”
“莲衣,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
“你没发现么,你的竹笛已经卖完了。”
“是么?我觉得才刚刚开始。”
“我们走吧。”
“林公子,带我去卖酒的地方,我要给你们买最好的酒。”
“牛脯和鸭肫买哪种呢?”
“我都买。”
“大哥,你们去吧,我要回家了。”
“贤弟,今天这么高兴,咱们应该喝个痛快。”
“我……我不想打搅你们,再说,再说我的嗓子最近一直不好,不想喝。”
“贤弟,不喝也行,咱们聊个通宵。”
“不,我想回家。”
“你怎么这么别扭,越来越不听话。”
“大哥……觉得我不好,以后干脆别理我了……”
“贤弟,你别走——”

3

我想现在给她戴上那只精巧的银铃。
我想让叮叮咚咚的声音陪我们一路走回竹屋。
走在那条窄窄的小路上,修篁从两侧围拢过来,我们被笼罩在一片葱郁之中。我的脚步放得很慢很轻,我在冥想中仔细聆听那朵银铃的响声,它清脆的仿佛也被修篁染绿,有一种冲动嫩嫩的像心里钻出的笋尖,蕴涵着旷世的幸福和感动。
可是,我牢牢地攥着它,不让它发出一点声响,我不想让她知道它的存在,我觉得现在送给她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能送给她呢?
她什么时候才愿意接受?
竹屋里充满了牛脯、鸭肫和老酒的香味。
我觉得这几种香味的介入,好像时光一下子过去了十年或者二十年,我的一颗游走的心瞬间沉落下来。这间竹屋不再是我们临时赖以容身的地方,而是一个和谐着生活了多少年的温馨的家,我甚至还听到了孩子们在竹林里玩耍的、调皮的嬉笑声。



  • 燕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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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一阵恍惚。
我抬头看着莲衣,她脸上也有一种恍惚的表情,仿佛也被这几种香味迷醉。她在想什么呢?
莲衣从未饮过酒,两杯酒使她苍白的脸泛起绯红,而我早被所有能使我沉醉的东西醉得头重脚轻。
“公子,这样的时光会有很久很久么?”
“为什么不?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都活着。”
“我有一个预感,你也会很快离开这间竹屋的。”
“为什么?是因为龙贤弟的事?他还小,耍孩子脾气,你别在意。”
“我觉得他最近好像很怪,话也少了许多。”
“是呀,我也有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我们还不能更深地了解他。”
“我有些害怕,怕你走。”
“莲衣,想想看,如果我要走,那是为了什么?”
“是我不好。”
“不好在哪里呢?你想永远留住我么?你觉得用什么才能留住我呢?”
“……不知道。”
“你觉得我的心全部为你敞开了么?”
“嗯。”
“你呢?”
“……”
“你心里顾忌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
“莲衣,你以为知己是什么,你知道它在我心里的分量么?你知道它有多重?我想,如果我真有离开这间竹屋的那一天,只有一种可能。你永远也不允许我走入你的内心。”
“公子,我……想知道你心中的知己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也许我很自私,我总希望我的知己和我在心里很近很亲,他们不只是共用着一双眼睛,还共用着一个生命!”
“公子,我怕……做不到。”
“你不愿意?”
“不是,我……不配。”
“莲衣,我之所以让你快乐就是要你忘掉自卑。你要知道,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让我在心里觉得疼,只有你。”
“可是……”
“莲衣,还记得我的手和你的心说话么?我现在就想问它,它究竟想的什么?”
“……”
“你不愿意?莲衣,别让我失望,我想让你给我一次走进它的机会。”
“我……我怕它碎裂成片。”
“莲衣,你不觉得我的心也要碎了么?我每天活在香粉里,活在美人们的快乐之中,我的快乐呢?是那些沉甸甸的银两么?我很庆幸我喜欢这些香粉,我不敢想如果我开始讨厌它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会被快乐淹没么?可这不是我要的快乐,我被这种廉价的快乐凌辱的万劫不复。以前的香粉无论换来多少银两,我都不在乎,只有今天,我才发现了它们的价值。那些美人们的快乐是自恋的虚荣,而你的快乐是一个生命的全部。我们只有把两颗碎了的心揉在一起,才能完整地活着。”
“公子,我怕我的心是痛苦的。”
“快乐呢,它是属于谁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拥有?只要我们想要,只要我们愿意一同寻找。”
“……”
“莲衣,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想什么?”
“你……你问它吧。”
“它跳得好快,不敢接受快乐么?”
“它……它怕再被丢了。”

4

我的手是快乐的使者。
我的手带着无法再轻柔的问候,表达着内心荡漾开来的激动。
她的心感觉到了么?
它知道那份问候和快乐是可能通过小心翼翼的摩挲来传递么?
我的手轻轻贴在上面,那层薄薄的罗衣是羞涩的,它光滑的不能忍受我的手在一个地方长久地蛰伏,它包容在里面的那颗心慌张地弹跳起来,让我的手随着它的跳跃而律动。可我不愿意让它带着我的手颠簸。我是一个寻访者,我要寻到里面的痛苦,并用我的快乐把它抵消。
我知道这次快乐的寻访就如同一只船的远航,要想到达彼岸必须犁开一条水道,让小船在欢叫的浪花间飞翔。
那层薄薄的罗衣不就是平滑的水面么?
它随莲衣的身体尽情铺展着,仿佛不是一层薄薄的衣服,而是一顷难以掀起巨浪的海洋。
我没有给我退缩的勇气,我想让我的手在这片海域沉没,然后探究里面痛苦的内核。也许那层薄薄的罗衣被我的手感动,我轻轻一挥,它便乖巧地闪开,我的手象一条灵巧的鱼儿跃入水中。



2025-06-14 10: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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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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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水面之下盘踞着的肯定是坚若磐石的暗礁。
可是,我的手飞临到它的上空,它却虚弱、柔软地像她笛声里那只鸟的羽毛。
那只鸟显然受到了惊吓,它扑簌簌地颤抖着,不知所措地用它的小喙啄我的手心。
我的手心一阵奇痒。
我爱怜地哄着它,企图让它安静下来,可是,它的慌张愈来愈烈,直到让整个身子抖个不停。
我执拗地相信它和我的手之间有一种天生的默契,所以,轻轻用两个指尖捏住了它凸起的小喙。
那只鸟在一阵痉挛之间安静下来。
它温顺地偎在我的手中,等我和它对话。
那些曾经深藏着的痛苦在哪里?纵然有着苍天碧海般漫无边际的凄楚,我的手也能把它带走。
莲衣,你说!
莲衣,告诉我!
莲衣绝美的脸庞被竹灯映得绯红。
她那双沉没着整个世界的眼睛,黝黑的像辽远的苍穹。我注视着它们,想在里面看到我最想知道的奥秘。可是,她突然关闭了它们,她不愿意让我失望,她把内心最感动的话幻化成两滴泪水,像两颗缓缓飞行的流星,滑落到温软的唇边。
这两颗流星就是她对我的回答么?
这就是她痛苦的全部?
我的心陡然被照亮,胸膛里空空地压抑着与生俱来的悲怆,我知道那两颗流星刺伤了我的眼睛,它们和我的心一样,湿漉漉地在一起疼痛。
我悄悄向两颗流星靠近。
我想用嘴叼住它们。
我以为在一阵电光火石般的颤栗中叼住了那两颗流星,其实,它们早狡黠地滑落到了我们两个的口中。我轻轻叼着她的双唇,同时也叼着她惊慌而快乐的惊呼。
我突然感觉我的手原来那么笨拙而不解风情,因为她微微启开的双唇才是离她内心最近的地方。那是一种我从未闻到过的气息,它温暖、潮湿而又富于香软的迷醉,我想找到那气息的源头,所以,固执而荒谬地用牙齿咬住了她的舌尖。
我感到一阵目眩。
我不明白她舌尖的疼痛怎么会奇怪地落到我的额顶,更疑惑她的惊呼怎么会在我的嘴里喊出。我惊愕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她右手中指的指尖上,长着一颗鲜红的血滴。
我开心地笑了。
我猜得出来,就在刚才,她的指尖在我的额上印了一个弯月一样美的划痕。
我被她负疚的神情感动。
我被这轻微的疼痛感动。
我胸膛里的血液一下子狂奔起来,我像一只大鸟扇动了一下翅膀,便把它的婴儿揽入怀中。
“莲衣,告诉我,你的痛苦还有么?”
“它……它已经告诉你了。”
“可是,我的手……忘记听了。”
“那怎么办?”
“我……想再问一次,为什么哭了,不愿意么?”
“公子,我好难过,我好想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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