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祭度娘（莫要再吞我文了我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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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文《生死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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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酒醒何处》
《今宵酒醒何处？》
《满树繁花》
《无可奈何，花落人去》
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生死咒》
0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早已无泪可流。
光阴失去了意义，
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
他微微抬起手，将微颤的指尖放在胸口。
心在跳，却已死，人亦死。
那人的一颦一笑，仍浮现在眼前，
却永远也无法触碰。
空洞视线，寻不见焦点。
曾想救赎世间，却无人怜。
永生，确实是诅咒。

1
“咕噜噜——”
马车在青石路上缓行着，车轮滚滚。车外乃是烟火气十足的街市，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接连不断，与此同时，为省下一点点铜钱而叫骂砍价的声音也此起彼伏。摩肩擦踵，热火朝天。
车内，一男子掀起了半卷车帘。从车外只能看见男子的下半张脸，还有那一只掀起帘子的手。
只看那半张脸，就能知道这是个异常俊美的男人。轮廓分明，唇线姣好。那只手也是修长白皙，清瘦至极，可以看到几条浅谈的青筋分布在手背。
男子似乎对看到这么有烟火气的人世而感到欣慰，嘴角微微翘起，放下了帘子。
他在袖子里捣鼓了一番，掏出了一个白玉酒瓶。笑嘻嘻把瓶塞拔开，仰头将微凉的浊酒倒进嘴里——
“咳！”
马车突然停了。男子一个没注意，身子向前一俯，一口辣酒呛到了喉咙里。车外，原本的人声鼎沸突然都安静了，只有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破口大骂着。
“吁——”
黑马嘶鸣，马蹄不安地敲打着青石板。车内的男子捶胸咳了好一阵，将那一口酒咳出，随即强忍着脾气向外道：
“怎么了？怎么停了？”
“不晓得呀！前面出了什么事，都围在这里了呀！人太多啦——”
驾车的是一名大爷，胡须斑白，随着嘴巴开合一抖一抖。人老了，耳朵不很灵光，却也听到了不远处那个男人的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得极其难听。大爷虽然年过六旬，却也是日夜在府里待着的，耳濡目染，许久未听到有人会骂得这么难听了，身上一阵哆嗦。
“老黑啊！我们掉头了好哇？”
大爷挥动缰绳碰了碰马屁股。黑马却一甩马嘴，不肯调转方向。
车内的男子神情复杂地听了一阵，似乎是在骂一个女孩子。真所谓骂得极其不好听，比市井人还要市井。男子依稀记得上一次听见这么难听的话是在两三百年前，他还小，娘刚走，肚子饿，便悄悄去偷人家东西吃。结果被逮了个正着，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被打了一顿。饭没吃着，却吃了一阵毒打，身上到处是淤青，还被丢到了荒山野岭。好在他不会死，生命力够顽强，坚强地活了下来，挺到现在。
那粗声男子越发骂得不是人样了。车内的男子越听越心酸，实在听不下去，掀开了面前的帘子，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大人……？”大爷道。
男子道：“无事。我去看看。”
男子一身素衣，墨色长发披散着，这是不符合礼节的，显得极其随意。但这随意中掺杂了三分潇洒，三分不羁。一双能勾魂的星眸直勾勾看向密匝匝的人群内部，有一个熊腰虎背的油腻男人指着一个女子大骂特骂。那女子斜跪在地上，看样子是被推倒的。金色的长发被扯乱，遮住了半张脸，男子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似乎始终看着那个油腻男人，从未低下过头。
见她如此，那油腻男人自是越发地气，心血上来又爆了许多粗口。女子却仍不为所动，一句话也没说。
周围的人并非没有说话，而是纷纷七嘴八舌：
“哎，张三又纠缠红红了。”
“是啊，仗着自己嗓门大……这是要逼死红红啊！”
“不过，红红也是厉害，一人要带两个妹妹，还要摆脱这一个个乱七八糟的人纠缠……”
“我呸！她看着清纯，都不知道睡了几个人了吧！我看呐，她就是装可怜！”
“别这样说人家……”
人们正窃窃私语着，突然见背后出现一个俊美至极的男人，不约而同止住了话。男子神情凝重，低声道：
“各位，让让。”
几个尚幼的少女见了他样儿，脸上迅速飞起两道红霞。男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人们纷纷回避退让。那骂人的油腻男子也感到了些许压抑的气氛，转过身来看了一眼。
“你为何要这样待她？”男子开口道。
他声音很缓，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感，让油腻男人一时说不出话。
“我，我……我呸！关你屁事！”
他有些气急败坏，猛地转身指向女子道：“好啊你！怪不得不肯陪我一晚！原来跟别人约好了！啊？！”
女子额前碎发下的绿色眼眸微微闪动，那一瞬间，眼里似乎含了泪，如同河海的水被搅动。但那波澜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油腻男子于是更气，正要一巴掌呼过去。却在半空中爆出一个火球！
那火焰极其灼热，灼地油腻男人睁不开眼，手被四溅的火星烫了个正着，嗷嗷大叫着！
女子却似乎毫不害怕这灼热的光明。她单薄的身子猛然一颤，右手抬起拂开了遮住视线的碎发，目光坚毅，看着那火焰。
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美得脱俗，却满脸尘灰。
男子再一抬袖，捏了个法诀，收了那火焰。歪头对油腻男人笑道：
“你身正吗？”他问道。
“身正，怎会怕纯质阳炎？”
油腻男子双手捂着双眼，胡乱往地上一跪，大叫道：
“饶命啊！东方大人！小人狗眼不识泰山！！！”
真是如杀猪般嚎叫。
男子面颊抽搐了一番，道：“起来吧，滚。”
油腻男子立马爬起来滚了。男子再一挥手，周围的人也都一哄而散。只有那女子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袖，沉道：
“谢谢。”
“谢就免了，你……”男子见她发丝散乱，衣衫破旧，但绝不脏，怜香惜玉之心忽地生起，道，“你……是不是有两个妹妹？要不一起来我府上，我招待你们一顿？”
女子不语。男子又道：“我又不会害人……不去的话，留下个称呼吧？日后好相见啊！”
“……”女子犹豫片刻，纳福道，“小女姓涂山，乳名红红。今日承蒙大人照顾，日后必奉还。”
她吐气如兰，眉若远山。男子看得赏心悦目，心情也好了几分。
“好啊。不过，”男子歪头一笑，“叫我东方月初就好。”

2
东方月初还依稀记得小时候东方秦岚将他抱在怀里将他搓圆揉扁的那段日子。
东方秦岚时常揪着他的两根呆毛，告诉他，他是东方灵族最后的血脉。
那时候东方月初还小，并不懂这几句话的分量。但是当他看见别家的小孩都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在院里玩耍的时候，东方月初都会伸出小手指着他们，看着东方秦岚，道：
“娘，我爹呢？”
现在想想，应该是还未等东方月初记事，便老死了吧。
待东方月初再长大些，知道自己的血脉特殊，又觉得奇怪了：
“娘，爷爷呢？”
照理来说，爷爷也是东方血脉，也不会老的。
东方秦岚只是再揪揪他的呆毛，揉揉他的圆脸。
“小月初啊，谁说我们不会死的？”
后来有一天，大概是他两百来岁的时候，是凡人十岁的样子。他能靠表演自己的御火术赚钱了。
凡人看见一个小屁孩有如此绝技，稀奇的不得了，就随手抛了几块铜板。东方月初宝贝地不得了，将铜板在怀里蹭的发光，然后笑嘻嘻举到东方秦岚面前。
东方秦岚将他抱起，揉揉脑袋。
“小月初长大了啊，都能挣钱了。”
那时候的他只记得母亲笑得很灿烂，都没有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和眼角的泪水。
又过了许多年，东方月初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可是东方秦岚突然消失了。
不见了。
一直到东方月初长成大人的模样，趁着王朝新建道教兴起，在斗法大会上一举夺魁成了道盟盟主，过着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钱、权、地位他都有了，可是他还是不理解东方秦岚为什么要走。
他想，如果他爱上了什么人，生了孩子，一定不会放下他们不管的。
至少，他在爱上什么人之前，一直这么想。
3
东方月初向小巷上的百姓们打听了一圈，问出了涂山红红住在哪儿。
一名嘴角点着痣的大娘嗅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凑到东方月初跟前，道：
“哎呦，大人哪！红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呀，从小就乖的很，长大了更是漂亮的不得了……”
“只不过啊，她爹娘去的早，生活过得清贫……”
“大人，”大娘眯了眯眼睛，笑道：“您要是有意，我替您在红红姑娘面前说说好话？”
东方月初哭笑不得：“我只是去看看，没有什么意思。”
“哎。大人，您可别说了。郎才女貌多好啊！只不过们不当户不对……”
东方月初甩甩袖子走了，他终于认识到了媒婆的厉害。
站在红红家门前，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听见门后一阵窃窃私语。头往后一转，果然街上的闲人都急忙将头缩了回去。
东方月初的手在半空僵了好久，想想又不太好，刚想把手垂下转身离开，门却开了。
门后是一个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礼貌，仿佛是知晓东方月初的不好意思，有意要粉饰太平。
“东方大人是要找姐姐吗。”小姑娘笑道。
“容容，跟他废话什么！”容容身后的另一个姑娘不耐烦地说，“姐姐不在。”
“雅雅，人家好歹也是贵客。”容容道。
两位小姑娘正吵着，东方插进话来：
“二位是红红姑娘的妹妹吗？”
“走走走，别骚扰我家姐姐。”雅雅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道。
容容看了雅雅一眼，眯起眼睛笑：“上次也要多谢东方大人出手相救。”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东方月初尴尬，嘿嘿笑道。
“只不过我家姐姐现在正出去了，东方大人择日再来吧。”
说着，容容的脸突然僵了一下，随即又温和了下来，对着东方月初身后，道：“姐姐。”
雅雅一听这两个字，眼睛都直了，从东方月初身旁挤了出去，扑向他身后的人。
“姐姐！——”
“雅雅，不许顽皮。”那人轻柔地说着。
东方月初转过头，是红红。红红也抬了眸，却冷着脸。
东方月初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是红红打破了僵局，欠身道：“东方大人。”
既然如此……
东方月初也笑道。
“红红姑娘，好久不见啊。”
雅雅翻了个白眼。“呸，色鬼。”
“雅雅，别这样说。”红红揉揉她的头发。
又愣了一会儿，红红说：“东方大人，要不进屋，喝点水？”
身后的乡亲们激动的像是看见自家儿女谈恋爱，搓着手要蹦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不用了。”东方月初摆摆手，干干咳道。
又寒暄了几句，东方月初像夹着尾巴的狼，悄悄跑了。
“色鬼。”雅雅啐道。
红红倒没什么表示，只是轻轻道：“雅儿，文明些。”

4
就这么一来二去，又见了几面，两人也熟了起来。
至少东方月初单方面这么认为。
涂山红红祖上是官宦，后来逐渐颓败，而且这一代全是女儿，连个空空的官位都承袭不到。不过好歹也曾经辉煌过，涂山姐妹三人都知书达理。
近来天下太平，还不时到美人那里去揩点油，小日子简直过得完美。
除了雅雅总是瞪着他以外，一切都很好。
现在的东方月初，每天哼着小曲去皇宫上早朝，就连那些整天扳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的官员们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早朝时，东方月初刚要打个哈欠，却看见皇帝登上了他那张金灿灿的宝座，龙颜甚悦。一个激灵把哈欠憋了回去。
现在的天子是东方月初看着长大的，从小便聪颖异常，登基后更是治国有方，出现了太平盛世，百姓和乐。
只不过，他有个小毛病。
“诸位爱卿。”皇帝一手撑着脑袋，道：“吾最近想要甄选民间美女，不论富贵，一并收入宫中。爱卿以为何如？”
“……”
话虽这么说，但龙颜在上，没人敢质疑。而且作为一个皇帝，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只不过，甄选民女，必然要搅得百姓人心惶惶。
而且……东方月初不知为何，想起了涂山红红。
呵。
是动心了吗？
东方月初暗自腹诽。只希望皇上不喜欢红红那样的。
呵。
红红长成那样，如何不喜欢？
不爽。
就是不爽。
东方月初默默捏紧了拳头，又放开。
就是嘛，涂山红红，关他东方月初什么事？
退朝时，东方月初愤愤地跺了两脚皇宫的地板。皇帝派出的太监，早已出宫去看美女了。
他在回府的路上，瞥见乡下花贩采了新鲜的花朵在卖。时值夏初，小贩的摊上竟还有秋海棠卖。红色的海棠还沾着早上的露，泻下了一季的芬芳。东方月初看着喜欢，便解囊买了一束。
他回到府上，一阵心悸。他让小厮去拿了个白玉瓶灌了水，将海棠插在其中。
看着绯红的海棠，东方月初发呆。
红红。
东方月初呆呆坐了好久，突然挽袖，将海棠花连带白玉瓶揣在怀里，出了府。
他来到那条巷上，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小白脸太监。
“哟，东方大人。”小白脸笑盈盈地做了个揖。
东方月初没心情跟他周旋，简单点了个头，就重进了巷里。
还是容容打开了门。她这次没有笑，而是睁开了眼，露出了一双杏眸。
雅雅第一次没有拿恶狠狠的眼光看他。
红红看着他，神色还是那样，宛若冰霜，平静如常。
东方月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花给红红，又怎么回府的。
小厮多多少少对东方月初最近的举动有所了解，也猜到了东方月初的小心思。
他凑过去：
“大人，如红红小姐这般姿色文采的，再找一个就是了。何必吊死一棵树上，和圣上抢呢？”
东方月初瞪他，小厮吓得不敢吱声。
但东方月初没有为难他，只是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笑了一声，说：
“是，我就是要和皇上抢女人！”

5
虽说要和皇上抢女人，可东方到底没有头绪。
那日他左思右想，晚上也睡不着，愣是躺倒在床干瞪着眼。
最后还是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走着。
第一次走过红红家门口……
第二次走过红红家门口……
第三次……
等到回过神，他才意识到他一直在围着红红家绕圈子。
他暗暗笑了笑自己，随后，他见另一条路上有些许动静，便朝哪儿走去。
京城晚上有宵禁。守卫知晓东方的身份便没拦他，这个点还在街上游荡的便是无家可归之人了。
只见一个士兵将刀架在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肩上，看样子年龄不小了。旁边还有几个人，无一不是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打哪儿来的！”
那人畏畏缩缩地道：
“俺们是从南边来的。”
“南边？为何？”东方月初上前问道，摆了个手势让士兵把刀放下。
“南边……咳咳……发了旱灾了。”老人咳着说，一旁的孩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可能？”东方月初讶异。祭祀是道盟管的，照理来说今年的祭品应该都够了，雨水也该足了。而且南方若有旱情，朝廷也早该知道了，为什么无人上报道盟？
而且……
还未等东方想完，老人有道：“鄙人听闻，是那掌管祭祀的大主未能守职，特从南方来申诉……”
“大胆！”士兵又拔出了刀，“你可知这位是谁？！”
老人吓得五体投地。
“没事。”东方摆了摆手，“老人家从何得知是掌祭祀的主没有守职？”
“市井里都这么说。”老人微微抬起了头，“大家都说，道盟盟主身怀绝技，能驾驭神火，掌管火神宫，是火神发怒才会导致旱灾的……”
“……”
我？掌管火神宫？我怎么不知道？
东方哭笑不得。他从钱袋里取了一块金。
“老人家快回南方吧，会有雨的。”
老人拿了金，磕了几个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东方月初回府时，天已微微亮了。晨光熹微，阳光明媚。
又是一个大晴天。
东方微微皱紧了眉。
约莫五十年前，他曾到过西域沙漠，打败了为祸四方的蛇妖，从她那里取得了千年御水珠，回京城之后便献给天子，奉为国家至宝，从此以后，举国上下有灵珠庇佑，风调雨顺，再无旱灾。
那灵珠被藏于国库，只有皇上知道在哪里。
除非……是皇上？
东方远远望向那金碧辉煌的屋顶。
今日皇城，繁华依旧。
小厮来的时候，东方仍在书房里踱步。
小厮轻轻叩了叩门，东方才回过神来。
“何事？”
小厮取出一只锦囊：“门外有一位女子求见。”
东方接过锦囊，锦囊通体用了红绸缎，上面用金线绣了一朵合欢花，针脚很密，尾穗上还吊了一只金铃，留有主人的余香。东方月初认得。
他将锦囊紧紧攥在手里：“让她进来吧。”
脚步轻盈，他笑着看到那人站在他面前。
“红红。”他轻轻唤着。
美人道：“最近怎么了？”
“没事啊，挺好的。”
“你还装。”涂山红红微微蹙起眉，“老百姓们都在说，南方出旱灾，是你的错。”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两天。”
“哦，让它去吧。”
“……”
东方看着红红，笑着不说话。随即他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碧空如洗的蓝天。
“天要灭我，我能如何？”
微风吹入，拂过红红的金发，掀起她的发尾。
“是圣上吗？”她微微压低声音。
“十有八九是的吧。”东方月初道，歪过头来看红红。“而且……他们还费劲心思不让我知道旱情，派人在市井散布谣言。”
他眉目俊朗，很干净。红红咬了咬唇：“今日凌晨，我没睡着。”
东方一阵心悸。
“我从窗子中看到你，走来走去……”
东方月初心跳地愈来愈快，他轻轻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仅仅是蜻蜓点水而已，却已叫人神魂倾倒。
红红的碧眸睁得很大，她的睫毛很长，东方看得痴迷。他没有立马和她分开，而是紧紧抱着她。
“你去做你的妃子吧，把我忘了。”
红红闻言，将他推开。
“我不要。”
“你要想好。”东方笑道。
这是一条不归路，红红知道。
“你将容容和雅雅送出去，我陪你。”红红看着他，目光坚毅，“到最后。”
“嗯。”
微风轻轻刮过床帏。
东方月初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吻了吻她的发旋。
至少……目前为止，他很幸福。

6
红红悄悄住进了盟主府，没有朝廷那群白脸小太监过问。
容容和雅雅已经送到了东边，被保护起来。盟府里的人也散了许多，有的是自己悄悄走的，有的是强行放走的。
唯有那年过六旬的驾车大爷还留在府里，他说：
“我服侍大人一生，大人看着我长大，又看着我变老，本也活不了多少岁了，我甘心跟着大人！”
东方月初再没有出过门，他只想陪着红红。
他想就这样，就这样两个人度过一辈子。
他不知道最后等着他的是什么，他又是否真的不会死？
他一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为何东方秦岚要离开，她还活着吗？
这样过了一个月有余，南边来的流民越来越多，旱情已经波及皇城了，街上的百姓都聚在一起，烟火气露出了它原有的颜色。
太平盛世不过是幌子，底下暗流涌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方妖孽为祸已久，降下旱情，罪孽深重，今日特来捉拿。’钦此！”
这是最后通牒，东方听着，放声笑起来。红红看着他，不说话。
拉车大爷额角频频冒汗，搓手：“大人！这可怎办！”
东方月初止住了笑，拉住了红红的手。
“后门有条密道，你从那儿逃吧。”东方说着。
突然间，他的手伸向红红后颈，一手刀劈下，红红防备不及，昏了过去。
东方紧紧抱住了她。
“大人？您这是……”
“你带她一起走，一直往东。看到海就停下，她妹妹在那里。”
他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他看她眉间紧缩，他看她眼睫微颤。
他松开了她，不禁笑自己太痴。他造的孽，不能让她来承受。
他傻傻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出了门。
门外，人海茫茫，层层叠叠的辱骂声向他扑来。
那些都是他保护过的百姓，是他爱着的人间烟火气。粉饰的平和被打碎，堕入无边的歇斯底里，一刀一刀剜在他心上。头顶那枚毒日晃眼，滋长着怨言。
一切不过雪泥鸿爪，在他心上留下新陈交替的伤痕。
他在此时才感受到，以前在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好多了，不过千夫所指，不足为惧。
只不过，他始终放不下她。
他双手被铁链所缚，束于石柱之上。大理石柱紧贴他的后背，在七月酷热之中竟有些刺骨。他颈间环绕着缚仙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石柱之下便是祭坛，他曾在这高高在上。
这是一场没有判官的审判。
“小月初……”
“其实你的祖先，他们全都去了海底。”
“那里很安静，没有光，漆黑一片，也无法呼吸，却不得死去。”
“这是天谴啊，对我们整个东方家族的诅咒……”
“你今后不要再爱上任何人，否则你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你将历尽崛起与更迭，你将看遍颠峰与疯癫。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你会孤独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千年。”
“娘也走了。”
熟悉的画面浮现，只不过一个背影。
“东方妖孽，你可知罪！”
刑官手中晃着宝剑，指着他道。祭坛四周的百姓欢呼着。
“……不知！”东方月初毅然道，吐出一口血沫
乌合之众们发出一阵唏嘘。
锋利的王权宝剑没入他的胸膛，他发出一声闷哼。
自伤口处涌出殷红的血，被刺中的心脏却仍在跳动，呼吸没有停止。
痛。
他皱紧了眉，咬紧唇，抑制住自己的疯狂。
他被钉在了石柱上。
她应该已经找到一个安身之所了吧……
她会找到更好的人，然后没有忧虑地度过一生。
第一天，痛不欲生，百姓指指点点。
第二天，呼吸渐弱，百姓散去。
第三天，已经麻木，再无人驻足。
第四天……
她立于眼前。
仍如初见之时那样，她的眉眼坚毅，无人可撼。阳光拢在她的金发上，散落成光晕。她穿着一身洁白素衣，伫立不语。
他张开嘴，想要唤她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血块凝住了他的声带。
红红？
你怎么在这？
他只听见她道：
“傻瓜。”
“你以为我会走吗？”
他这才吐出一口血，沙哑道：“红红……”
涂山红红轻抬素手，抚上他的脸。
祭坛下突然又热闹起来，百姓们指指点点。认识红红的都睁大了眼眸，一片窃窃私语：
“这不是涂山红红吗？她在干什么？”
她没有去管，只是将自己的额贴在他的额上，鼻息萦绕在他颊旁。
她说：
“我的命是你给的。”

7
祭坛上，他的权杖突然落地。
祭坛下，百姓不敢作声。
一旁的官员小声急切道：
“涂山大人，怎么了？”
他只是站着，不语。过了许久，才微微笑道：
“神找到了新的神选。”
“涂山家被其如敝屣。”
自涂山家失去神力后，官员百姓冷眼相待。
昔日涂山大人辞去官职，举家迁至南方小县，暂时安稳下来。
后来他们知道，那位被选中的可怜人姓东方，是个法力无边、不老不死的圣人。
过了八十年有余，风调雨顺，却在红红出生的这一年里发了大水。
兴许是偶然，但在百姓的口里指责成了必然。
县上的百岁老人弓着腰咳道：
“你们不知道呐！这涂山一家，原本是掌祭祀的大官，后来啊……”
一传十，十传百，涂山家便成了眼中钉。
红红长到六岁那年，又发了一次大水，百姓叫苦不迭。
又有人道：
“把她扔进河里吧？死了就不是巫女。若没死……便放火烧死！”
无人质疑。
六岁的涂山红红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看着他们，缚住自己的双手，带到了小木船上，周身摆满了祭品。
她看到阿父阿娘在岸边哭泣。
小木船在河中央打了几个漩，被一个浪头倾覆。
她的脚踝被绑上了石头，渐渐沉了下去。她极力渴求呼吸，抬头却只能看见汹涌的水面。耳边轰鸣着流水声，周身萦绕黑夜。
意识沉沦之前，头顶的黑暗却被分隔开来。
她看见一个身影，破开了水面，带着温热，将她拥住……
醒来后，阿父告诉她，是一个能够掌控纯质阳炎的贵人救了她的命。
阿父还告诉她，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京城还有祖上留下来以备后患的房产。
那天，烈火绽放在空中。
她便知晓了。
8
她转身，对着祭坛下匆匆赶到的太监，道：
“妾身祖上系涂山神官，一切皆因我而起。还请天子宽恕，以命换命。”
什么？
意识朦胧中，东方月初乍然抬眸。
涂山红红握住了埋入他腹中的剑柄，猛然抽出.。早已凝固的血肉又被剥离，但很快又愈合，光滑如初。
她背对着他，将剑锋搭在自己的颈间。
绳索断了。
9
海底没有一丝光亮，周遭萦绕黑暗。
他不能呼吸，却也无法死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早已无泪可流。
光阴失去了意义，
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
他微微抬起手，将微颤的指尖放在胸口。
心在跳，却已死，人亦死。
那人的一颦一笑，仍浮现在眼前，
却永远也无法触碰。
空洞视线，寻不见焦点。
曾想救赎世间，却无人怜。
永生，确实是诅咒。
荣恩。
End

《今宵酒醒何处》
东方月初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
他刚刚一冲动，便向红红说出了那等话，让红红想起那段记忆，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让红红觉得他该走，不然，真的太残忍了。
他走着，依旧走着，没有半点犹豫，当花飞散开时，他就隐隐决定，即使为她的梦想穷尽一生，也是值得的。
眼见周围的树木变得稀疏，他知道，他就要走出涂山了，十年前来，风风火火走了一趟，现在又要离开，除了欠妖馨斋老板一笔钱，还有那一仓库的纯质阳炎，他还留下了什么呢？
哎呀，不管了。他深吸一口气。
他要追寻正道，但什么是正道呢？
东方秦兰教导他，做好事要从小事做起，但最后就是因为太轻信别人了，才被虎鹤双仙给害。正道正道。东方月初颔首低眉。
妖仙姐姐就是正道！东方月初满意地点点头。
欸不对，这怎么有点“老婆就是道”的意思？
他终于迈出了涂山，他待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他知道，一旦迈出涂山，他为的不仅仅是红红，也是雅雅、容容，是整个涂山。一旦走到那一步，他为的不仅仅是涂山，也是整个天下，整个天下众生。
他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串从涂山带出的糖葫芦，放入嘴中。
这个糖葫芦出奇的甜呢……
妖仙姐姐放心。他咽了口气。我一定，一定会帮你完成梦想的。
涂山红红很久才接受东方月初离开了的事实。
她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几百年来，涂山的每一处山水都被她尽数看尽，但现在，好像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呢？
已经正午了啊。红红暗暗思忖着，东方月初的便当怎么还不来。
然后，她突然想起他已经走了，眸子沉下来。
十年啊，对妖来说，太短太短了，但对于人来说，够长了吧？
“姐姐。”红红闻声，转过头，看见容容捧着一个便当。“饿了吧？给你。”
【怎么是你来送？】红红拿起一个饭团，这个便当没有可爱的造型，她想起以前无论怎么对东方月初说，那贰货都执意要做成可爱的造型，甚至插着几面示爱的小红旗，他好像特别喜欢找骂，或者喜欢看红红难得透露的一点点情感，十年来，每日送便当。无论红红在哪儿，东方月初都能找到。
“10086走了，仆人们都不太习惯，只好我来了。”容容万年不变的眯眯眼似乎有些僵硬。
【哦……】红红咬了一口饭团，但皱起了眉。
“姐姐怎么了？”
似乎是过了一秒钟，又或是一分钟，她开口了。
【没有他做的好吃。】
东方月初看着偌大的道盟总部，若有所思。
“参加道盟考试的请到前台登记。”说话的是一个看着很不好对付的小姐姐，东方月初咽了口气。
那个小姐姐头也不抬。“叫什么？”
“东方月初。”
“性别。”
“男。”东方月初表示我的性别很难看出来吗？？？
“父母。”
“没父没母。”
那个小姐姐听闻，这才抬眼，但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皱了皱眉。
“把你头上那两根毛捋平，还有，道服好好穿。”
东方月初不甘地看着她，然后慢吞吞地套上了一直当披风穿的道袍。
“两根毛。”她用挑剔的眼光看着他。
东方月初只好使劲拽着呆毛想让它服服帖帖。
尼玛，为什么我要做这么羞耻的事。
结果那两根毛怎么捋也捋不平。
“算了算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过了过了，这是你的房间号，明天测试。”
东方月初笑嘻嘻地拿着门牌，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掏出一块玉，那是涂山特有的水玉，他的手在上面摩挲着，又想到了自家妖仙姐姐，想到了涂山。
人便是这么奇怪吧，总不服输。
是夜，是初出之月。
是七月初七，是他离开的第三天。
绝世女子换下了妖艳的红衣，穿上了淡雅的紫衣，独自一人站在城墙头，抬首，却无心欣赏月色。
以前总是有一人陪她看月色，而他走了，离开了，没有回头。
涂山红红四处打听，才听说他在道盟过得安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又如什么呢？
她想起少年时的他总喜欢在她耳边念叨情情爱爱的，而那时，她除了愧疚，心里还装着什么呢？
如今，她再一次重拾了对爱的感觉。对容容、雅雅、对涂山、对他，都是爱，但对他的爱是朦胧的，说不清楚的。
他为什么要离开，她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她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一个人，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生世世。
她笑着，瞥了一眼朦胧在云雾中的月，跳下了墙头。
还是继续批阅文件吧，不做无意义的事了。
她要为人妖的未来奋斗，但仅凭她一人是不行的。
七夕之夜，是那两人一年中唯一一次相遇，那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可惜，这一夜过后，两人便要分离，迎来的是一年的无尽相思。
七夕之夜，是那两人的相思之夜，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两人的相思夜。
此夜，注定无眠。
她注视着他画上的她。
他摩挲着手上她送的玉。
一只糖葫芦吃完，火也舞毕，东方月初扔掉牙签，看着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测试员。
“你你你你你……”那人有些说不出话，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的修为简直超过了他。
“怎么了？”
“你这是妖术。”他总算说出了话来。
“这虽然融合了妖术，但归根到底，还是道法。”东方月初从怀里掏出纸包，取出一根糖葫芦。
“妖道。”另一人嘀咕着。
“别看他是妖道，他的修为可以比得上盟主啊。”
“盟主还比不上，他的‘心’还不够，倒是和那个道门兵人有的一拼。”
那些老古董经过一番议论后，其中一个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虽然修的是‘妖道’，但法力高深，所以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入道盟。”
“何任务？”
“去西西域，抓捕为祸一方的千年妖惑蛇发火姬，如何？”
东方月初听说过那个妖惑，连传说中的那个妖皇梵云飞打起来都有些棘手，但他不知道那个西西域第一高手的实力如何，既为妖皇，实力应该也与他家妖仙姐姐能一教高下，他打得过吗？
但他决定了啊。
“好。”
“你是道盟派来的？”蛇发火姬看着东方月初。她的头发是一条条火蛇，盘旋交错，想要把他吞没。
“正是。”
“我劝你快点回去，先前道盟派来的人都没回去过。”
我也想回去啊……
“我不能回。”东方月初坚定了决心。“今日不擒你，不回。”
“小子倒是有志气。”她轻启朱唇。
半个时辰后……
“许久不见有人与我势均力敌了，更何况是个人类。”她气喘吁吁说，“你这是甚么火。”
东方月初没想到自己的火会胜她一筹，惊叹万分。
“灭妖神火，纯质阳炎。”
“你！”蛇发火姬一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为一倩影，穷尽一生的人。”火势越发猛烈，蛇发火姬渐渐处于下风。
“我去找小须须了，再会，不，不再会！”
眼见她要逃跑，东方月初一扬手，纯质阳炎将她包围起来。
“不行啊。”
随着最后一丝火光消失，蛇发火姬被打回了原型。是一条火蛇，颜色鲜红，被缚妖索束缚着，吐出蛇芯子，但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人。
“走咯。”他拎起拴住她的铁链子。
蛇发火姬很吃惊，她为祸一方数千年，第三次有人打败她。
第一次和第二次的那个大妖怪，消失的西西域狐皇之子梵云飞，是为了那个军娘厉雪扬。
眼前这人，身有狐妖之气，却又不如西西域那等人生得粗俗，反而清秀，怕是从涂山来的，难道是为了涂山那三个主中的一个？
蛇发火姬随变为蛇形，但还能说话，她缓缓开口道，“喜欢那个狐妖？”
东方月初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消失。“不愧是千年妖惑，也有些本事。但现在还有心思八卦，难道不想到接下来在道盟会怎么样吗？”
蛇发火姬若有所思，嘴里突出嘶嘶声。
“大概，是被关进浑天典狱，然后被击毙吧。”
“你就没什么牵挂的吗？”
“这几千年来，我为祸一方，干的坏事不少，其他倒是没甚牵挂的，只有那赤须火龙，我放不下啊……”
“难道你你你和赤须火龙……”东方月初一想到蛇发火姬和赤须火龙卿卿我我的样子就忍不住反胃。
“怎么，连你也嫌弃妖与妖之间的爱情吗？难道你也认为妖无情无义，没有爱情吗？”她嘶嘶道，“你既然在涂山生活过，也相信这些？”
东方月初忍不住对她敬佩起来，“我不相信。”
“我也反悔过啊，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害人的事情，若我不做，现在也能名列前茅吧。如果可能，能帮我告诉小须须，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了，行吗？”
东方月初顿了顿，“行。我会帮你求情，估计过个几百年就能出狱了。”
“所以你喜欢谁？”
这是个很不正经的问题，但东方月初只想正经地回答。
“涂山红红。”一想起她，他的嘴角就上扬，“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神。”
“那你为甚要来抓我。”
“抓到了你，我就能进道盟。”
“为甚要进道盟，难道是为了她？”蛇发火姬早年听说过涂山大当家涂山红红曾为了人妖之间的和平奋不顾身，但若没有道盟一方的支持，她又怎能成功？
东方月初抿紧了嘴。
“不然呢？”他一笑，那笑包含了相思与苦涩。
蛇发火姬若有所思，能让眼前这个人穷尽一生的，定是一笑百媚生的女子。
她又想起了她的小须须。
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能将她要对赤须火龙的话传达的，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五十年后与涂山大当家涂山红红的决战中战死，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两百年后赤须火龙会不顾浑天典狱的阻挠帮她越狱，而她会被击毙，于是乎她怎么也没想到，五百年后赤须火龙会为了帮她报仇，找到击毙她的那个人的转世，但最后又被眼前这个人的转世抓捕归案。
“姐姐。”容容睁开眼，眼里包含了说不尽的感情，“听说了吗？”她看着站在苦情树下的姐姐，此时苦情树正值花期，花萦绕在金发女子的身边。
【听说了。】她的声音传来。【那贰货，为了加入道盟，捕了千年妖惑蛇发火姬。】她忍着泪，闭上眼。【真是不想活了。】
容容退下，留下红红一个人沉默。
“看来姐姐，是真的动了情啊……”容容自语道。
因为小道士，红红长大了，成了涂山的主。
因为东方月初，她的心结终究被抚平了半分，但人与妖之间的关系依旧困扰着她的心。
因为东方月初的离去，她的妖力似乎越来越强了。
容容暗自腹诽。
狐妖之力，因情而生。
而因情而生的力量，又怎能，不为情所伤呢？
“我要……打死……那个臭蟑螂！！！”雅雅正在努力挣脱两个拉住她的仆人。
“二小姐你要冷静啊。”
容容一记掌，雅雅就冷静了下来。
“容容你干什么。”她浑身无力。
“雅雅，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又怎么样！”雅雅抹去了不争气的眼泪。“姐姐，姐姐……”
“没错，姐姐爱他，但她自己还在困惑之中。这怕是……”容容睁开眼，“难以脱身了啊……”
“臭蟑螂，蟑螂精，死蟑螂……”雅雅念叨着。
“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是吗？东方月初？】涂山红红半阖着眼。【但涂山红红应该，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啊……】
【贰货道士。】

《今宵酒醒何处？》
“雅雅姐，所谓首领，只不过是被势力绑架上至高点的，走狗而已。”那人转过头，一双星眼闪着光芒，却略显朦胧，像那高挂在如墨黑的夜空上的朦胧月色，“而且，是身不由己的走狗……”
“可你，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啊！”雅雅的鼻头和眼眶染上些许红色，“你为什么要和姐姐……你根本配不上她……”
“雅雅姐。”东方月初没心没肺地笑着，“就是因为我配不上她，才会努力去争取，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人啊。”
“不要和姐姐……臭蟑螂……不要……”雅雅酒劲上来了，她逐渐阖上了眼，就像小时候那样，平静地去会周公了。
今宵酒醒何处？
雅雅姐，我和妖仙姐姐这样，最难受的是你吧。东方月初看着这个昔日的玩伴，会想起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也会随着生命离去吧？还是来世再忆起呢？如果妖仙姐姐真的不爱他，那么他东方月初，怕是再也不能回来了吧。
容容姐什么都猜到了，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有今天。东方月初看着那一轮皎月，不禁思绪万分。
“姐姐……你……东方月初……”雅雅呢喃起来，眼角滑过泪。东方月初倒是吓了一跳，他很久没有听雅雅念他本名了，而且，自他走了以后，他就再没有见雅雅姐哭过。
他不知道雅雅一直偷偷躲起来哭。
东方月初看到了涂山城墙上，那紫衣女子的美丽倩影。
“姐姐！巡城幸苦了，这是我泡的茶。来品品吧。”
那让他魂牵梦萦整整六十年的女子轻抬素手，端起盘中的茶，手腕一扭，那清茶便撒进嘴里，扬起的风夹杂着花香，萦绕在东方月初的鼻头。
“姐姐怎么样？”他笑嘻嘻地发问。
【还行。】涂山红红看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青瓷茶杯，没有注意到面前那个形似蟑螂的孩子欢喜悦动的心情。【拿什么泡的？】
“刚落下的苦情树花，还有清晨桃花上的露水。”那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似月初的初月。
清晨桃花上的露水。红红一向毫无波澜的心一颤。这要起多早啊，现在已是深秋，清晨的涂山很冷的。
“姐姐喜欢吗？”那孩子期待着她的回答。
【……】涂山红红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很久没有人对她如此，几乎所有人都是看到她那独当一面、撑起涂山半边天的涂山之王的样子，却都还忘了，她还只是一个少女。
【喜欢。】她将手中的瓷杯放回男孩手中的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姐姐，我给你每天泡，好吗？”
风吹过了，吹起男孩的黑发。
【好。】
“如果能和妖仙姐姐一起看美景，该多好啊……”
东方月初已不再是那个小男孩，脸部轮廓已棱角分明，但还不脱稚气。他轻轻举起酒坛子，酒顺着嘴角滑落，在锁骨处积起小池塘。
“10086，你念叨什么呢。”熟悉的声音想起。
躲在这里都被发现了容容姐果然是狐狸精……
“容容姐。”东方月初转过头，“我欠妖馨斋老板的钱我应该还全了……”
“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容容冷不防开口。“是姐姐让我叮嘱你一句……”
那神似蟑螂的少年听到“姐姐”二字，心中一阵波澜。
“姐姐让我叮嘱你，小小年纪不要整天喝酒。”
少年心沉了下来。
“她为什么不亲口跟我说。”东方月初看着坛里的酒，自从七夕过后，他和姐姐就再也没见过。
“我还没说完呢。”容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姐姐说，她想喝你泡的苦情花茶。”
少年似乎从梦中被惊醒，连呆毛也不再耷拉在头顶。
“你说姐姐想喝我泡的茶？”
“嗯，而且听说你酿的桃花酿极香，哪天酿好了请她喝一杯。”
可是还等不及红红品品他的桃花酿，那少年就穿着一气道盟的道袍和她擦身而过了。
那紫衣女子不知何时跳到了东方月初的身后，运起法术，雅雅飘在了空中。
女子正要走，东方月初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妖仙姐姐，别走。”
【你没资格这么叫。】红红微微偏过头，【况且，你说的‘妖仙姐姐’是谁？】
东方月初还想说什么，却低下头，笑一声。
“涂山红红。”
女子驻足，但又落下了脚步。
“红红。”男子久违的声音传到狐耳里，红红的心突然波澜万丈，恨意油然而生。
“怎么了？”她居然一气之下张开了嘴，上一次张嘴说话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救出王权富贵奄奄一息的时候。
【东方盟主是想谈什么？】红红拽紧了衣袖，咬紧牙关。
“……”男子嘴巴微张，“我们有可能，回到从前吗？”
红红将所有感情尽数吞没。【你觉得呢？】
“我想，重新开始，但这可能吗？”
似是忍到了极限，红红的眼眸染上了红色。“你到底信不信我！”
东方月初站起身，不语。红红等待他的回答，但她只是等到了她妖生中，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她的擦身而过。
眼泪在月光中变得晶莹，从脸颊滑落，在地上砸出大大小小斑驳的坑。
妖仙姐姐别哭，这样不漂亮了啊……
东方月初泪眼朦胧地回头看着红红，这是决战前的最后一次。
贰货，明明你也在哭……
我信你，我一直信你。
所以，我就得装作恨你。
“那桃花酿，我已留了一些，在雅雅的酒壶里。”
“当年欠下的约定，我也算是还上了。”
“早点睡吧。”
这是东方月初此生对红红最后的关心。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涂山红红一手执花，跪坐在苦情树下，没有一点将要迎来决战的迹象。
在这个时刻，生命已是变得脆弱、变得透明。世间万物，好像都变得狭小，变得普通。
涂山狐妖赖以生存的苦情树，似乎也是残忍的。它取走妖力和记忆，换来妖在余生的独活。
即使和恋人有缘再见，但恋人，还是原原本本的那个人吗？
她不清楚对那人的感情。
背后，脚步轻响。
“妖仙姐姐。”男子的手抬起，“我回来了。”
女子站起来，笑着，微笑如初。
那笑容软化了男子的心。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风吹起墨色和鎏金色的头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开始吧。”
女子无力倒在了男子身边，妖力渐渐被剥离。
“你留下的酒，我已喝尽。”
真的，很好喝啊……
其实爱，很简单，不期待，就不会被伤害。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爱情永远不会淡去，只会随着时间的磨炼，更加可贵。
若当来世，你我茫茫人海中再度相见，我会说：
“愿听君一言。”

《满树繁花》
正值夏末，苦情树郁郁葱葱，而时值花期，微风吹过，满树繁花便纷纷扬扬。涂山红红很喜欢现在的光景。
她坐在那棵苦情树下，红衣一袭，金丝扬起，而眼如翠草般碧绿，目光澄澈，肤白如雪。她绣着两只蝴蝶，一针一线，时不时撩开几缕散落额前的金黄碎发，风华绝代。她将大一点的那只蝴蝶叫梁山伯，而小一点的那只叫祝英台。哎，心心相印，无奈只能同窗三载，甚至在双双成蝶之前，祝英台还是进了别人家的门。
是的，她感叹他们的爱情。
斑马嘶鸣，涂山红红的心毫无征兆地一惊，手中的绣花针扎破了她的手，鲜血沾到素素白练上，晕染开一片绛色——是何物惊了她？她抬眸，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但见一男子正颠簸着下马，青丝如墨，白衣翩翩。
“姑娘，我再来的路上受了伤，不知可有药物，借我一用？”
爽朗的声音将恍惚如梦的她拉回了现实，她这才发现男子的左手腕上缠着布条。一向对人警惕的她竟梦呓般地含含糊糊答了声“嗯。”
“那有劳姑娘了。”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起马，示意她走前面。
涂山红红第一次开始在意自己走路的姿势，脸颊微红，撩了撩头发。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向他这样的男人了吧，总之自父亲去世后，就再没见过同样俊美的人了。
涂山红红家就在那座小山丘上，院子雅致，别具一格，房屋皆由竹木搭成。她的手微微颤抖，接过男子手中的缰绳，拴在门上，示意他坐在石椅上，自己进屋拿药去了。
男子向四周张望着，银眸似晨星，手腕处仍隐隐作痛。
女子婀娜的身影从房子中出现，她手上拿着一瓶草药和绷带，做到男子面前。
“我帮你。”她轻声说。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但他刚想去拿女子手中的药，手便隐隐作痛，痛得将手缩了回去。涂山红红见状，轻声笑道：
“何必逞强？”
于是他静静地看着她一圈又一圈地解下原先应急用捆上的布带，细细端详了一下触目惊心的伤口。
“剑伤？”
男子看呆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看着她给自己涂药，手法轻盈，像是没有重量一样。
“虽没有伤着筋骨，但切不可多动。”
他隔了半晌才点点头。“姑娘，这里就你一人吗？”他不知何故，问道。
“以前还有我家父家母，但他们过世后，就只剩我和我的两个小妹了。”她的眼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伤感。
“和我很像呢……”男子呢喃着，“我父母为了躲避仇敌，带着我躲进深山。我母亲从小就教导我要好好读书，争取将来到京城考状元。但这好巧不巧，我刚起身去京城，仇敌就找到我父母了，结果……”他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涂山红红同情地看着他。
“然后在过来的路上受到了袭击，为了躲避他们，就不知不觉跑到姑娘这来了。”这些话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但面对她，竟全说出了口。涂山红红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
“我家父本是京城的大官，后来被小人迫害，被迫弃官，隐居此处。”涂山红红悄声说道，“这里很美。”
是啊，优美逶迤的山岭，犹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白云弥漫。
但他没有看着美景，而是看着她，不由得恍惚起来，胡说八道：“是啊……很美……很美……”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姐姐！”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男子回头看，两个小女孩正跑过来，大一点的那个手里抓着一只蝴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小一点的那个女孩则显得拘谨多了。
“姐姐！你看！我抓了一只蝴蝶。”她将蝴蝶拿到红红面前晃着，水灵灵的大眼里流露了无尽兴奋。
女子嫣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姐姐，她是谁啊？”
“不知道。”
“不知道就领他进来？”
“嗯。”
两个小女孩都一会儿看看姐姐，一会儿看看这个陌生人，不知所以。突然，小一点的那个女孩子好像领悟到了什么，拉着大一点的女孩子就跑。“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二位啦！”
两人看着一个拽着另外一个进屋，回头，却对视起来，他们都笑了。
“我家小妹尚还年幼，不懂礼数，公子莫要误会了。”
“无妨。”他笑着说。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看谁。
晚霞不断扩大着它的范围，瞬间笼罩了一切，像一幅锦织画，红霞照到水面上，闪闪烁烁，波光粼粼，而斜斜地照到伊人身上，微风吹拂，金丝飞扬。他看得有些呆。
一直到夏末的蝉鸣响起，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坐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今日天色已晚，公子不如择日再行？”
涂山红红伏在窗台上，看着对面的那间屋。那间屋是客房，可是从来没有人用过。
“姐姐是喜欢他？”翠发女孩眯着眼睛，笑着说。
“没有，容容莫要瞎说。”
“就是就是，姐姐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小子。”紫发女孩双手抱胸，看着容容。
“雅雅，这你就不懂啦！”
“好像你懂一样。”
“你们两个莫要吵了。”红红这么说着，叹了口气。“我们家好久没有人来了。”
容容、雅雅都看着姐姐。她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从没见姐姐这么惆怅过。
“明天他就要走。”容容小声地对雅雅说。
是啊，明天就要走了。
“熄灯吧。”
他看着对面屋的灯火被熄灭，天上的星星因此变得更亮了，但夜也显得更黑了。星星像少女清澈的眼睛在青碧色的夜幕中闪烁的。他依稀记得他的童年也是在这样的夜空下度过的，但童年因为父母的离去也一同离去了，但今天他又想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
清晨，空中还弥漫着乳白色的浓雾，这片田野便变成了蓬莱仙境，让他飘飘欲仙。清晨，叶尖上还留有露水，在闪耀却不毒辣的阳光下晶莹剔透。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要走了，想悄悄地走。他收拾好行李，走到门前，马还牢牢地拴在门上。他伸出手抚了抚鬃毛。突然一阵浓烈的感情席卷了他，他发现他无法不告别就走。
鹊桥难度相思苦，化蝶难采同心甜，逆神背天还家去，万转千修等一回。
他们都有约定，他也要有。
他冲进屋内，敲开了闺门，但等他的不是伊人的婀娜倩影，而是她的妹妹。
“姐姐知道你会跟她道别的，她受不了。”容容说。
“她在哪儿。”
“算了吧，这样对你们都好。”
“她在哪儿！”
雅雅抿紧了嘴。
“初见之地。”
他冲出屋，策马奔腾。她确实在那儿，如同初见之时，倚着树干绣着蝴蝶。他下了马，微风吹过，吹下了几朵合欢花，落在她头上，美如画。他深吸一口气。
“我要走了。”
“嗯。”她没有看他，只是用剪子剪断了线。
“我……”他直视着她，但她只是将手中的刺绣递给了他。
“这双蝴蝶赠给公子，望公子莫要忘了我。”
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深深一辑，牵白马，挽长鞭，转身而去。“谢谢姑娘。”他笑了，她报以一笑。
她看着他离去的尘烟，走回小屋，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他会回来吗？
容容、雅雅都知道，自那人走后，姐姐就不对劲了，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们都不知道，她们毕竟还小，未经世事，除了姐姐的反常，一切似乎好像和以前并未什么不同。直到一天，她们听到姐姐轻声叫了一声。
她们闻声而去，却见红红直挺挺地立着，手里拿着一幅画卷，卷上是红红，坐在门前的石凳上，神色、妆容皆无异，栩栩如生，婀娜多姿。
画上题了字。
此时此景，此人此情。
她哭了。
又是一年夏末。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在地平线一下。红红赤足落地，揉着眼睛。她听见外面有声响。
她举着灯笼，循声而行，却到了那间屋前，刚刚看清，却愣住了，灯笼应声从手上落下，“哐嘡”一声。雅雅容容被吵醒了，她们急忙起床，却见红红呆呆地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突然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们凑上前去看，见长着青苔的墙上题了字，墨痕还未干，弥漫着墨香。
去年苦情烂漫时，两情相悦却不知。今日有缘再相遇，不知依旧为此情？——东方月初题。
红红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是的，他来了

《无可奈何，花落人去》
涂山之地有一万年苦情树，感天地之情力，借涂山狐妖一族进行再度续缘。然妖常常因思念痛不欲生，一场痴心苦等，迷失方向。
问世间情为何物？无人能答。
那年夏天，他来了。
困境中的他，豁出性命救了整个涂山，也救了我，因困惑而冻结几百年的我。
他的微笑，那么直戳人心。
收留吗？却不知他悄悄立下了誓言，就此，羁绊，宿命，再无法逃脱。
人来人往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须臾间，已九年有余，他的目光已变得炙热，变得我无法逃离，无法躲避。
百花齐放之下，他孤身泭流河川。常说，男儿有泪不轻掸，而他却在那一天流泪。可笑，可笑，那是七夕，我却如此对他，至今想起，为时已晚。
那年夏天，他走了。
他走得安静，我本以为我不会哭泣，但我哭了，是那几百年的第一次。我不知我的感情到底为何。那一袭白衣，那一头长发，那淡淡清香，竟是我每日每夜魂牵梦萦的东西，这些东西，在以前，那么容易得到，而现在，竟那么遥远。我问自己，我恨自己，我恨他，为何要远去。
我不知，有一种爱，名曰擦身而过，只为一人穷尽一生，无论背上多大罪名。他本不愿投入世俗世事，却只为我那飘渺梦想，走闯天涯。
其实爱，并不简单。
常常伸出穿透他胸膛，沾满他鲜血的手，那阳炎烈焰，如今竟成了相思之物。我本多情，却绝缘，你我之缘，何时能续？站在城墙，铃音轻起，眺望远方，眺望，眺望，多么希望你能再度归来，无奈，终是人去楼空，我再无等到。
下一次再见，已是五十年之后。那天，苦情树花落满地，馨香盈满，却无心赏花。那久别的声音，已是那么冷漠。
“妖仙姐姐，我回来了。”
我的心却跳得如此异样。“你，叫什么？”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为一句。
我转身，微笑依旧如初，正如当年那般。但我俩这次相遇，必定斗个你死我活，你将亲手杀死我，用我教你的一点一滴。让所有过去的事都忘了吧，忘了吧，或许真是人妖殊途，你要取我性命，我，必不会反抗。
但你没有，我俩最后终无力再斗，所有真相揭露，但你已油尽灯枯，步伐蹒跚，素衣已染红，长发已发白，淡淡清香也已被血腥替代。
“二货啊，这，一点都不像你啊……”我含泪，念出续缘誓言。
你笑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最后一口气。我哭着，笑着，看着你，缓缓落地，序章落幕。从始至终，你无惧无畏，我无怨无悔。我们必须自相残杀，天下才能太平。但是，但是，我会忘记我们的所有点点滴滴，愈是回忆，就愈是支离破碎，我怕我再不能想起，我怕我们再不能相遇。
其实爱，很简单，不期待，就不会被伤害。若现在问我，世间情为何物，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直教鹊桥难度相思苦，直教化蝶难采同心甜，直教逆神背天还家去，直教万转千修等一回。可谓金凤玉露一相逢，却胜却人间无数。
若当来世，你我茫茫人海中再度相见，我会说：
“愿听君一言。”

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