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巢

（每月初三，朝阳门外于乌巢皆会举办捶丸赛。我原先是不爱与那些吵吵闹闹的人在一块儿瞧那些什么捶丸击鞠的比赛，怎奈这捶丸赛据说是一场较一场的精彩好看，每日自学堂下课后都能听见三三两两的议论声——而我却一窍不通，平白显得格格不入了）
（左思右想下，早几日便让人去买了票，此时便捏着票根，一脸为难地往二楼较为人少的看台上走去，还不忘同飞玉抱怨着）
早知我应再拽个人来陪我看，这规则咱俩都搞不明白，就光看个热闹了！
（目及自己的位置外道儿坐着一人，及不情愿地开口）
您……不好意思，让我个道儿呗！
（待看清那人模样时，才觉着好似有几分眼熟，依稀在赫舍里府寻乐施时见过）
您……是意满的……哥哥？弟弟？

捶丸宴我是极少参与的，奈何额娘申时便遣了王妈妈过来盯我，今日的捶丸是如何也躲不过了。三舅母最喜热闹，平素里便爱撺掇些这席那会，是四九城里如雷贯耳的角色。因着她给的彩头大，又给了不少世家公子小姐相看的机会，这才使得贵妇们趋之若鹜。祺娅边同我嚼着耳根子边趁王妈妈不瞧不见往嘴里塞樱桃。因着今日额娘特意嘱咐了不许带祺娅出门，我只好安抚她叫她在家里学字，回来送她一对明月铛。其木格是个木讷的主儿，断不会坏了额娘的事。
到了乌巢，三舅母遣来的小厮早已在门口候着了，无奈人实在太多，三两步便走散了。无奈只好寻一个起眼的位置坐下，等人来寻。人潮里听见一声清脆泠音。意满？意满是？脑中寻觅千次这才想起来，仿佛是乐施的小字。贵阁女儿的小字昵唤我从不过问，盖因去岁家宴，额娘分红包时唤过一声，这才想起。
甫一抬头，正对上她一双黑瞳，想来这位女子就是乐施的贵阁小友。连忙腾出一个位置，招呼她坐下。
：方才挡了姑娘的路，实在抱歉。您说的意满可是赫舍里府的三格格？她是我的姐姐

（杵在原地瞧着他愣神，慢半拍才想开口道出乐施闺名时就见他恍然，原是她族弟。这下才放松了些方才的不自在，自他让出的那道儿往里头挪去）
看来我果真儿没记错。
（我二人虽不甚相熟，可多少也比四周那些全不认识的要好得多，左右现下无事，先遣了飞玉下去买些小食果汁儿，盯着还在准备的赛场）
有些日子未见着意…乐施了，听闻她整日与她妹妹不对付，我上回去赫舍里府寻她，还瞧这姊妹俩一句呛一句的——她如今可还好？

目光循至她落座，方才松快，乌巢里纷杂喧闹，总不好挤到一位姑娘。只是她全副精神都倾注在场上的一举一动里，应是一位捶丸爱好者。瞧她唇边微微有些沫子，万千神兵汇集咽喉，又三言两语支开了身旁的女使，恐怕是一路挤进来早已焦渴难忍，撇了撇门口黑压压的人，只好命其木格跟着，免得再丢一位。
：我对闺阁事知之甚少，听闻叔母请了位宫里的嬷嬷教习家中姊妹，如今应已大好。
总不能干坐着，索性聊聊她是谁。七房两位明珠是朱唇玉面里的常客，四九城里的贵女多少应该都了解。我倒有些好奇乐施的闺中客，都是怎样的人。我惯来外热内冷，奉行点到为止。只是事事教我须恭谨，经年累月竟与自己浑然一体。
：在下琮放，不知姑娘出自何阀？

啊？请了教习嬷嬷？
（总算将眼从赛场上挪至他身上，还记得那会儿额娘自宫中请来的白嬷嬷繁琐的规矩给自己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如今想着还有些犯怵。而这苦歪歪的日子该落到她姐妹二人身上，仍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过来人的同情）
哎呀……那可要好一番折腾呢！我还是过阵子再去瞧她们吧。
（听及对方询问时才觉自己光顾着上下埋怨，全无平日的八面玲珑——我只当怪这坏境嘈杂，人生地不熟罢了）
是我失礼了，我出自嘉瞻氏，名唤长庚——咱也算小半个熟人了，你喊我小满就是。

她眸子里山摇地动实在明显，平故惹我一肚子乐。我不常流连内厢，更不知教习嬷嬷训导如何严厉，瞧她神色，如今也猜得七八分，想必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云。「打趣道」
：怎么，教习嬷嬷这般可怖么？你也受过宫里嬷嬷的教导？
甫听过她的一番自报家门，佛山嘉瞻，嗯？于京城里根基颇深，称其“半朝”也不为过。能叫乐施瞧上眼的，也应当是嫡女，总不会跌了她自己的份儿。默默记下长庚二字，神情依旧泰若。过半晌其木格才携了那位年青女使回来，顺手递上了其木格奉上的行军壶，那女使补了一句“给姑娘带了镇好的荔枝茶”
：快喝吧，瞧你早就渴了

我额娘自宫里请过两位嬷嬷，倒也称不上什么可怖，就是规矩繁琐，实令人头疼。
（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伸手接过了飞玉递来的果饮）
我额娘终日想着我能有千金闺秀的端正模样，可却按不住我从小这性子闹腾，只得连吃好几日苦了。
（连饮两三口果饮才觉着清爽不少，轻缓舒了口气，再侧头来看向他周身，不免带了几分笑侃）
你虽年岁与我们相当，却比我识得的许多人要稳重周全，想来应是年少有为。今日——是约了同僚一块儿来看捶丸赛的么？

人潮里，隐约间看见三舅母府的小祁，应是在寻我。可我已然坐下，实在不愿再折腾。眼中明媚洒进星光几许，天幕下鸿雁北还，唤着悠扬的歌。
：比起沉闷的女郎，还是姑娘这样的性子好些
我实非良人，祺娅如是说。盖因我实在不懂儿女情长，心中更无溢美之词。“性子好些”礼教与我的赞美女孩的最高褒奖。相比之下她唇瓣之间飘出的三两言语如天宇琼楼，直叫人飘然自得。
：今日我舅母坐庄，原本是同额娘一块儿来凑热闹，不巧走散了
捶丸场起了些风，吹的人脑仁发热，恐怕是不能久待了。

（倒是没料着是这样的缘由，我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少年郎应是与同僚好友一同观赛游玩，没按下唇边笑意，替他向四周张望了几眼）
哎呀，那倒是我耽误你时间了，你可得快些着人寻一寻令堂，可别让她着急了。
（杯中果饮小半解了我的渴意，现下倒不急着饮下便被我搁到了一旁小案上，还没等开口就见得赛场旁有了些动静，想着应是两队人马准备入场，便又同他玩笑）
今日是我第一回看这捶丸赛，全当瞧个热闹了，等下回我研究研究规则后你舅母若再坐庄，可得记得喊我！

其木格理好马车，给了我一个眼色。灵台关进太多风夷，连神识都愈发模糊，早已听不清她口中言语，咽了咽口中的沫子。「搪塞道」
：不寻了，已经迟了一个时辰了，再去免不了挨教训
她与我见过的那些贵阁女儿不同，甚至与乐旌也不同，好像。。。。额娘做的樱桃煎。想到这儿，肚子也瘪了。眼瞧着捶丸的人马已经进了场，我却兴致全无片刻都不愿再呆。见她兴致冲冲，也不便扫其雅兴，只得起身赔罪。
：自然，若你想瞧了，可以送封书信给到铁狮子胡同，我同舅母说一声便可，她最爱热闹。在下先告辞了
「余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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