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元年的处暑堪过，白露似早早预备好，犹如鸿雁来徒，展翅携以秋意奔往这向北的国度。贞庆苑内的葡萄藤架子，悬挂着几许的枝头晶果，却已不能置下竹编的小杌，同缸内燕鲤一般观看穹幕星子。）
已是寒凉渗骨，要多穿一件外袍啦——小珏，瑛姐姐睡了没有呢？
（匆匆走在回廊亦在身后姑姑不断地耳提面命中，也无奈的提起裙角，放慢了步伐，学做一个公主府内贵胄娇女所本应该具有模样。可待门缝闪起了光亮，清越细声如同和风一般迎来的小瑛，就抛却了一路才学当的“淑女”，挽上姐姐的小臂，踩着烛光拢出的光影，褪下夜中赠与的漆暗披风，一道往寝阁内走。）
我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约莫是白日里吃的那盏茶不好，又或者是，白日里教养的嬷嬷又拦着我跟着哥哥们出门...
(正由小侍脱着外头罩的小衫，胳膊都不及褪出来的，嘴上也软绵绵的念着，在前头的引导以及铺垫之后，末了的句才是重中之重委屈的控诉，不大不小正让站在几步之遥的嬷嬷听的清辨。此并不足矣让我撒的气散，还回首的一凝目，如此示意着：对，别跑，说的就是你。）

先来踩踩！

小白露！
【流照银辉与门洞透亮的烛火织成一条松软的玉带，轻拢着院中两名格格，月下一对女孩容貌相仿，在这座贵重的公主邸更似同胎并蒂，实则年岁有差，全胜在容色与心性上，亦是不可多得的姊妹缘法】
【“更深露重，怎么这时候过来......”淹没在并肩偕行的几下步履声中，又好像，这是一道符咒、沙场点兵前的鼓节，星回天斗的今夜，成了小白露口中的开篇之题。】我今夜也有些辗转难眠。
【伊始并不知如何做个姐姐，旁人的姐姐莫非天生便是一块好料，洞明姊妹燕处一切法则，待沦落到我头上，姐姐的修养仍需要两说。即知白露受其“桎梏”，虽猜想事情原由，仍愿替她“做主”一二】
茶不好，可是因着底下人不仔细冲了陈茶，又或是取了放了几天的泉水要你喝，白露也没多问问，【柔黄的光晕打在阁内，话语也终结在这一处】不过，都是小事。
【低头与白露咬耳朵】若要出门，下次你同哥哥私下说好，他领着你，想必是不会如此了。

（小苏托着我尚在袖笼中的小臂，见我去回首瞪过嬷嬷，也有意端了端袖，无下动作。待我归来蓄神，方刻下接着，顺出长而柔的点漆乌发，叫它不至搅绕进无尽的不虞的旋涡。晚来秋的夜中，是喧嚣吵闹却听的久了，也能枕它安眠的夏蝉都不见了踪迹，它们躲藏了去，来年，待的来年一睹荷塘月色时方才愿意出来，比着凡尘世人，都要会享乐的紧。我亦是想如此的，愿见着不爱的，厌弃的，都要躲上一躲，避上一避，可偏托生的，在俗世不打紧，还在了王侯帝姬的身侧，自是规矩又更多了许多）
也不是她们做的不好（虽我不虞的白日，也不能够牵连到身侧侍奉的众人，所谓奖罚皆明清的，该是皇城根底下，觉禅府富养的小白露秉持的，做人的方予）
欸，翘姐姐你来（眼风刮过身后充耳不闻的教习嬷嬷，她自母亲派遣到我的身前，总归承萱堂的嘱命，来监管我本松快的日子。寝衣在月光同烛火的晃摇中，镀上一层毛毛的暖辉，就是小苏立的位置，借由镜中来瞧，是两个身量不足的玉容少女，拢住一只手背的遮挡，灵眸还要看上一眼，是谁在悄悄盯梢，再絮絮咬耳的陈情）
我同哥哥说了，还邀了富察府的师徵一同，去前门大街的酒楼里，去听新来的评书先生讲故事。师徵的兄长说，那先生走南闯北好些地方，晓得的故事拍案，说的是绘声绘色...你去不去呢？

我也想来

【庆公主膝下三个女儿，若说姐姐是一块润泽珍玉，我则是一方微瑕的白玉，小白露呢——她亮晶晶的新目，早将她出卖作一捧出山的璞玉，泰然自若地受着父母的嬖爱、兄姊出于天然的庇护。却辨不出瑛姐姐的“避重就轻”，我也是微含首一笑】
我知道！【这一笑，大约无意而为，又或羞愧。凭何道出羞惭，清见俨然是个再好不过的姐姐，她天资循自贵潢之家的母亲，诗书俯拾更易如反掌，几个百家典故道来要人口齿噙香，遑论姐姐妥帖的玲珑心肠呢？目望「绝尘而去」的姐姐，我却是春风颓败、马蹄迟缓，谈何「一日看尽长安花」】
【远畔侍立的便是母亲的一番苦心，那是母亲的目、母亲的口、母亲的耳，风吹草动也皆入公主正堂，再化作一点一滴的萱草教化了。】
【要从寻春外瞧，道似方正宽大的一块牛皮布，明晃晃的暖灯点架在幕后，两个依偎私语的少女，即是今夜霜白晓月、银缸烛照要列的一出戏；学徒匠心不至、念白也是怯生生的不堪言，几句窃窃的小话珠，只倾在一对小人儿间】
你快说、你快说，【我侧耳倾听小白露意欲陈述的剖白时，影绰的一大幅徽辉光图要人眼中生涩，疑心小白露鬓发的云丛接纳了一片羽。心意在此处流连，但闻后话，一点点星火自眸中点燃，小声、却也亟亟地】怎么不去，京中旧评书听过太多，这样的场合，怎好缺了我。
小白露，【忽地作大悟状】原来你有备而来！
【于是心中将要施展宏图，抬手拨一拨她乌软的发丛，自话一般“我眼花了”草草收场，又漫升起不知名的心绪，似忧这一桩出师不遂，赶忙再问】你们定在了哪一日？

（师徵是我女学里，最好的最贴心的小友，她出自簪缨且先皇后冠姓的富察氏，自幼又养的玉雪玲珑心窍，在女傅预备敲击手板以驱心痒之时，或我上课偷偷跑神去窗外怜春之时，总能从后与掌心塞上一窄小的字条，庇我免受“皮肉”与“心灵”的磋磨。是以贞庆公主府与富察府的小帖总是互相来的源源不断。）
(这便是女孩们的友谊，无关清贵，无关衮衣绣裳，只是你我相互投契最简单的缘故。我招手的，瑛姐姐靠过来甚至还嫌不够迅速的与她凑近，发顶在松松一绾虽不成白日里精致俏皮的小髻，纵然夜里要准备睡去，临时出门的觉禅小霜业绝对要揽镜不可松散糟乱，要编成一个蓬松且分隔有序系上缎带的小辫。她窃声，明明几近雀跃，却碍着白日里的肃面嬷嬷，只稍稍压制着）
原我也不晓的，前几日女学里的觉罗格格，她最爱显摆啦，先先去听了来我们炫耀，这才遣人打听了，那先生并不在京中大的酒楼说评，说是人多了杂乱，偏寻了个不知名的落脚
（在姐姐的亟亟应承下，眉色愈飞，可又说到觉禅格格时不自觉的气鼓了鼓杏腮以示对她独乐乐的行为不满）是后日——
（这一句，又当心的说的颇轻，只告予瑛姐的密码，旁的谁也不许入耳半句）明日学考，后日正是有空呢，到时候托词上学，也好溜出府去

【金兰谱上的名讳并不共通！富察氏的小师徵见过几回，小富察眉目灵动传神，自有灵黠在，虽与小白露乃血亲姊妹，几个之间却不大牵涉金兰交往，更不大论断“你该亲甲氏、远乙氏”。知是小富察，因也多添两分天然亲近在】
【又说宝辇香车驶过、贵人攒聚的富贵地，很必要说一说，觉罗氏是女孩们群星捧着的月，宫内时兴的、市坊新摆的物什风闻，皆由着小小的旋风眼推散在女孩儿的交游圈内，白露口中的“显摆”、“炫耀”也是我们元就不同途的云泥。我偏偏也识得这位爱翘长尾巴的小觉罗，更是十分苟同地、顺从地微微颔首，心思却全然在那位出世隐名的先生那处，葱白的指尖捻着白露悬空的下袖摆，表一表心声】
没准儿人家先生不为钱财，只为一个高山流水的知音，【声线清越，讲话也如走珠】因总道千金易得，知音难逢。名不见经传也好，省得每回去听评书，难求一席......【轻哼着】我可不愿等着。
【小白露显然不是个顺从服膺的女孩儿，她在心中千筹万划，竟也打起了学考后的主意。后日、后日，俨然待后日已有了希冀，而学考却又是一座厚厚的大山眉头松了又皱，心波亦起伏不定，有那么一瞬顿觉不好。若是寻常学考便也作罢，燕山书院乃自家门庭，自也要赏小六小姐几分薄面，可若连带了皇恩浩荡，可要另当别论】
【公主灵智初开将遴选世家女侍读，觉禅几个适龄格格被亲长掂在手中轻量，学考自然而然、变作了一架青云梯；我待此事心迹尔尔，既来之、则安之，凡事皆有迎刃良法，何况公主又非洪水猛兽。念至此，眉头又一舒，挽住白露往床帏走，将是猜测的一询】
白露，你听说了吗，【顿了顿】明日学考之后，便有人要去宫中侍读公主了。不知会选谁去？

（我满心沾沾自喜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的不错，只要额涅不晓，阿玛那头就算得了音讯大约也会迁就的，装作不知。可觉禅小白露同学却遗漏的忘却了，此一是乾宁年间适龄格格的一桩大事。）
若是隐世的先生，只求得高山流水伯牙子期，那便是更要去看看了。京中膏粱文绣的富贵家子倒是颇多，行商的也多落了俗套，无非那一二样，我都腻了
（拖着阿姊的臂，撒娇耍痴的将小脑袋挨上她的肩，一壁是见她细嫩的葱白，同我袖口绣上的兰纹银线并作一道，赏目倾心。她同阿清姐姐一样，贞庆公主府中，甚至在整个觉禅世族都是耀目的，堪为闺秀典范的。可我私心里相较的更广阔，才学样貌，京中也无几人能相提并论的。）
（“小白露”）嗯嗯？
（我思绪飘得太过远航，步履在阿姐的唤中一顿，倒是将后几个字听的清明，也不知愁的摇了摇首，晃了晃她的“肉垫猫爪儿”肯定而又缜密的分析道）
总归不会是我的，此事我听额涅同父亲说过，宫中选侍读从才学到性情，更甚要考量年纪，额涅说我岁龄稍小了些——可瑛姐你同清姐，约莫族中亲长是有意的。

【京阙什么地界——四方辐辏、帝国权枢之中，因是陶朱着锦的富贵场，膏粱纨绔自也更兀然地托现出来，高山流水知音之情固然有之，只恐并无心中所想那般纯粹。又恐这无心插柳的兴致高昂，成荫的却是一片叹息的后悔，转而又道】咱们先去看一看，先生口中究竟有什么乾坤，也好杀一杀觉罗格格的“威风”
【若教清见听闻难免逃不过一顿诲言，戒觉禅小翘谨言、祸端口出；眼前是小白露则便不同，两人阁内低语的夜话、又如何传入青天白日的喧嚷里呢】
【白露懵懂的回神，而再清明不过的一锤定音。与白露相同，元也无甚过望的期许，又与白露迥异，但念母亲口中容淑的陆妃，不住地心向往之。禁宫是何般模样？留在识海的烛影拨开，正是咸福正殿余晖橘辉，与姨母相诉的诸般契合，我如他人所以为，如能造访月宫，当不虚此行、无甚憾意】
【未将心思宣之于口，借着窗前一缕光，窥清小小觉禅眉眼，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大清国的内宫是什么模样？

（原也，不过是午膳前后趴在屏风后偶然听见椿萱的交谈，这紫阙禁宫，多的是金玉与整个大清最稀世的珍宝，可高墙一围，我总觉连天地都失了原本的颜色，若说心驰神往，独独一样，便是文善姑姑在内，颇想去一探）
大清的内宫？（遐思及远，是幼年母亲诉说过的，她曾幼年乃至少女时居住过的地方，有撷芳御苑的鹿景，有四季不同的春色，可更多的是束之方圆的“清规戒律”）
瑛姐觉得那儿比之宫外，哪个会更好呢？（我不应答，而偏反其道而行之的问询家姊心中的答案，毋论我们如何肖想的内宫，所期盼呈现的，与它本该的模样，总是大不同的。）
（故而不在那一院红墙的模样，只是人之所追寻，是否与它相合。小白露大概是不适合的）我觉得是肯定有很多我不能遵从的规矩
（月明而思，桂宫光影甚远，迢迢落下一抹清辉，是照见小白露趴在床首托腮娇气而认真的眉眼）
文善姑姑在那儿，她一生都要在那里了。虽说那儿是母亲的家，可到底太大了，虽然我也很想见一见咸福宫宫母亲栽下的花，可甬道也很长，漆黑只能由宫灯照见方寸前路，我怕我会害怕的

宝子这个速度 我瑞思拜！

紫禁城什么模样，【“哪个会更好？”】只听人说方方正正、规规矩矩，里头的人也十分规整，毋论来自天南、抑或海北，生平气性清烈，又或者柔嫕，总能在这里头和洽共融
诗云乱花渐欲迷人眼，转瞬繁华云烟入眼，可是白露，我总觉得内宫的浅草并不好涉，一时却又道不明白。
不过，【我对禁宫的认知属实囊中羞涩，妄图向幼妹引荐，却也因是个局外人而无从入手，只好牵着南辕，重回北辙的康庄大道】纵有海纳百川的气象，若要问哪里好，有哪里比得上咱们贞庆府，父母情笃、手足雍怡，可难求呢！
【攀升的凉意业挡在窗外，夜是女儿梦的温床，月光洒落罗汉床、锦丝帷，轻轻地掬起两个女孩各自低语的梦呓，无意惊起梦境一滩鸥鹭——确切而言，是我的一滩鸥鹭。我正身盘膝而坐，一顺也将揉皱的寝衣抚平，歪头思索半晌。两位觉禅片刻眼神交汇，倒也未从电光火石间捕捉隐藏的奥义，所映瞳中仅仅白露的认真与郑重】
【椒庭的叶也当有一轮月、满天星，也当有挨挨挤挤的明灯，更有如云的淑媛可人，可那样的明月微星，皆藏在山岚云雾之后，需得平步九霄方可摘星辰。就算当下的我们不明白，也终将会明白，如族人一样明白，觉禅襄妃的余生方徐徐拉开帷幕，青史已撰写了她的第一笔】
小白露应当是一叶轻快的小舟，畅怀驰骋在天地的垠河里，姐姐也会一直陪着你
【揶揄一笑】至少到出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