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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故都旧记(原创角色+诰大人|完结非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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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喂熊


IP属地:广东1楼2010-03-28 15:29回复
    于是,我知道了他的事。那利落的两柄断剑并非胡闹,那是他对暮云的杀意。
    他道我利落决绝,让他全然藏不住,一瞬,旧时的卑劣念头也被挖了出来,也竟不觉他是个该鄙夷之人。我一时笑,笑他看我如此浅见,我既然观其剑舞、毁他长剑,便已知他心澄如镜,绝非复有卑劣念头之人。
    别人总议论着,说他也许这么努力练剑,总像酝酿着什么目的,他亦笑着说给我听。如今我才明白,这其中的目的早已不在,他不过一笑置之,不然,连杀意都刻意压制的剑锋,还要妄图去取谁的性命,还要获得什么利禄与功名。
    不过还是一番宁静的理想,却萌发在了纷乱的世事中。明月倒映在了汹涌的海,月影不碎都难。
    这洛都,这国家,搁置着权倾天下的重器,雍容华美,倾尽华夏之重,却因为越来越盛的鼙鼓之声,让他感到如此不安,如此不容。
    他无奈地笑,脸上有浅浅的困扰,心中是深深的寂寞。
    良久,听见他深重的叹息,有东西敲击着我的心口,一时无言。
    还问姑娘,此剑名为何?他打破沉默,言语淡淡的温柔。朱禺,朱霞禺渊,我低言道。还望他能助得公子,疆场之上斩获敌首,不为奇功耀勋,只为能护得公子周全。
    他淡淡地笑,接过剑,修长的手指触到我的手,感觉冰冷温润。那双手,可以抚琴,可以作画,或许并不该用来拿剑,他却握着,坚定决绝,尽管那是与理想背道而驰的责任。
    谢谢姑娘,我三日之后,也便要随军远行了。他淡淡道,我怔住,怎么如此快。在洛都安居久了,竟会如此迟钝,发觉不到边疆已有战事。
    沉默,我一时愣得失却言语。稍歇,还是他打破尴尬,笑着轻言,因为不久要离开,所以要在父亲处多留些修护损剑的钱,等他回来修铸他的残剑,顺便也给洛阳里,他熟悉的人家送些小玩意。
    他轻描淡写地笑着,淡淡地说,然后向我拱手,向我道别,转身离去。
    背影在夜色下渐渐隐去,暗夜的天空,星辰明灭寥落。
    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次远行,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四周是纷纷而下的枯木,潺潺的洛水,清冷流淌,却静得让人心惊。身前回城的青石路,身后的洛水桥,都仿佛延伸得看不到头,站在路口,我突然满心迷惘得不安。
    不,我不能就这样让他离开!我还有未曾说出话!!
    跑在青石路上,脚步每一步都迈得生疼。在哪,在哪?入夜洛阳如此空空,才离开不久,我竟寻不到他。循着张府的路,我一路奔去,脑中一片空白。
    张府门前,有灯火,却被风吹得明灭不定。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正和门旁的守卫远远招呼,向府中走去。
    张公子!我喊着跑过去,还不等他听到回头,便一把抓住他手中握着的朱禺,张公子,我还有话跟你说。
    他回头,眼神中一抹惊讶,姑娘?他垂目看着朱禺,我亦低头看去,却不知慌乱中伸手去握朱禺,却也抓住了他握着朱禺的手。
    啊……我触电似的放开,脸颊微热。他笑着回身,问我何事。明日我请公子喝酒,就当是为出征壮行。他微怔笑开,自相识起,柏乔从来都是客人,不知何时我也可请姑娘一回。我摇头,等你凯旋归来,记得请我喝酒,不醉不归。他笑,那便是这样了。
    一定,一定要回来。
    


    IP属地:广东5楼2010-03-28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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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8 14:5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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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到底吃了什么,只记得有一壶清酒,我和他便喝了很久。他说军中不能饮酒,便是将领也不能破例。我笑那些条例不过是前线的物什,老友在洛都的酒家,何必要这些限制。他闻言浅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得告诫我,酒多伤身。
      酒多伤身,亦会伤神。我言,他亦笑着点头,说他自己原本也没这么多话的。
      他说,他这次要去的,是个山峦险要之地。其实,若不是因为战乱,这些去处倒也是很美,他笑言。峰峦迭起,山色常绿,又有晴空湛蓝,即使是漫长的时光,也可以无声无息地滑过,让人安静地老去,言语中,有一丝求而不得的羡慕。
      我笑,公子似乎很喜欢那。他摇头,亦笑,其实若不是战乱离家,我也很喜欢洛水,洛水之畔有洛阳,其实,这里是个很好的归宿,但是,谁都难以知道,我们的命运,就在不知不觉之间。
      他倒酒,望着缓缓而下的清酒,眼神有深邃的思索。他告诉我,曾经有两个很尊敬的长辈,是父亲的朋友,也就这么出征,就这么去了。他还年少,不到随军年龄,去军前探望父亲的时候,把长辈的遗骸带了回来。
      他说,或许像这样马革裹尸,才是这个年代疆场厮杀之人的宿命。
      闻言,酒意正浓,却醒了些。我很气,说,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回来了。
      他笑,也许会有一点这样的暗示吧。我轻拍他的肩,你这人,真是诚恳得可以。
      他腼腆得笑,说我算得他好友,看他也看得通透。我摇头,好友是好友,却还老是送你凶器,这出鞘就要见血的玩意,我还真有点后悔给你,你把朱禺还我,也不要跑到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砍人了,怪煞风景的。他笑开,那姑娘再想点别的赠我,朱禺就不要收回去了,我很喜欢。
      他说喜欢,我心里也有一丝温暖,可要说送,却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物什。有酒意上头,我借着劲唧唧歪歪,想起一首诗,就读来送给你。
      他笑,姑娘饮酒后还会作诗?我摇头,不是,我哪敢冒顶武皇帝的名号,听好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言毕,我看他,他竟笑得直不起腰来。我问他笑什么,他说我有大豪气,会朋友的小宴,也要拿如此问鼎天下的诗来撑场面。
      我坐下,倒了一摊酒在桌上,那就写这两句,就算不得大豪气了。以酒代墨,以指代笔,我在桌上涂涂写写,他看着,笑意渐渐变得凝重,而后沉默,看着眼神,深邃得我难以读懂。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他低吟,看他严肃起来,我笑,要我给公子解释一下么?青色隐隐为你衣襟,深邃悠悠为我深情,只因君愁独为君忧,思念绵绵直至如今。如此,还是大豪气么,不过也是小儿女的情愫罢了。
      他沉默,姑娘……你……
      我借着酒意挥手,我没什么,若你还没明白,那我也算是赠给你这知己了,等你回来,我们再畅饮,那时还不明白,定要罚酒。
      他闻言,轻笑,也好,就依姑娘的。
      杯中酒,一饮而尽。
      当晚,与他一同在洛水边舞剑,剑舞挥下的瞬间,点滴都觉得温暖珍贵,每一个细节都觉动人。而他,也像个要离家远走的孩子,一遍一遍,不想停下来。
      天气临近入冬,温度骤降,身上有些寒意,夜幕落下得彻底,很黑,每挥一次剑,都觉得时间在推移,一刻一刻,让人心很痛。
      记得,那时候已经快月圆,但还缺着,朦朦胧胧,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日子。我问他,他说今天是十三,两天后是十五,月相最圆,那时,是他出征的日子。
      记得,那日碰面之时,他曾劝我不要为他送行,不过是为了分离,他宁愿是为了相聚。我说,只有分离,才会有相聚,只要相遇就不会没有意义。但是分离当真迫近,真的很痛,说的最多的,就是珍重。
      


      IP属地:广东6楼2010-03-28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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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整个洛阳空了。
        我独自走在洛水边,那是和他一同走过的路。洛水依旧潺潺,攒动的人群来来往往,天很高,很蓝。站在洛水桥上,一时间觉得如此陌生,感觉失去了方向。
        洛阳酒肆的灯火明明灭灭,人们都在举杯相和,笑语嫣然,酒香飘来,醇厚醉心。想那日,也和他这般把盏,暮色遮掩了皇城的红墙,仿佛只有无始无终的平静的生活,仿佛是他心中那个难以实现的梦。
        得到他牺牲的消息,似过了几十载,我宁愿是那日酒还未醒,不过是一场酣梦。
        张公子……走前可有什么话。我问暮云,他摇头,只递给我一柄斑驳的剑,那是我送给他的朱禺,上面有鲜红,飞溅得妖治旖旎。
        是……怎么死的。不知。葬于何处。不知。
        我笑,笑得目中视线被雾气模糊。过于强烈的不祥预兆,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我怎能不笑,笑自己,想要伸手去握住,终究还让他从指间滑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回来若是还没明白,定要罚酒。
        酒意朦胧中,他温柔笑意,应承着我的任性,如今回想,却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实。
        等我归来,还请姑娘为我修铸新剑。
        耳边温柔如昨,我笑,我哭。你这般的话语,然如今朱禺在手,我却不知修铸之后,除了你,我还能赠与何人。
        眼中,有晶莹流动,那是我不熟悉的情感,我自认有剑一般决然的性情,那眼中晶莹并不属于其中。或许,我更愿相信,这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尽管踱步其中,一切还都仿佛未曾改变。晨钟暮鼓,洛阳还是这般熙熙攘攘地睁开眼睛,但于我,她仿佛沉眠在了永夜,再难醒来。
        不记得说了什么话,只记得有凡铁铮然落地的回响,我抓着身前白衣少年的衣襟,失声痛哭。那仿佛不是我,我问。那毫无矜持的自己,我未曾识得。
        夜很深,漆黑的仿佛从未有过白昼。默默走出里弄,青石路上,是和他一同走过的足迹。今晚,月很圆,暮云说今天是十六,月比十五更圆,虽然是相聚的日子,却只在昨日。
        我笑,眼泪断线,笑原来也可以那么苦。
        洛水畔,水依旧潺潺,我持剑下去,想去洗洗剑身。分不清是谁的血,却也把剑身染得绯红。恍惚间,有风来,吹散了鬓角碎发,入耳,仿佛是他那时的微言。
        朱禺便不要收回去了,我很喜欢。
        一惊,手中的朱禺悄然滑落。回神,我急,伸手去握,却只握住一抔清泉,朱霞的剑身已经幽幽缓缓,沉进了洛水之中。
        若非战乱,洛水之畔有洛阳,这里是好归宿。他曾这样告诉我。
        这也是你冥冥之中要收回朱禺么……柏乔,可笑我一直还未曾告诉你名字,在家族族谱中,辈分排名,我也被唤作“禺”。
        泪已断线,我沉默无语。本想把他留在身边,却最终,还是把他丢掉了,不论是他,还是朱禺。或许,我业已失却了名字。
        徐公子,我们走吧。我回头对暮云说,这,又何尝不是对我自己。
        走了,走吧,这洛阳,已然变成我的过去。
        回首中,洛水清澈,水畔新绿,天很蓝,已是冬去春来。城中依然熙熙攘攘地喧闹,没有人送行。
        一水一城,或许还有那么多往来的故事,到来,寻找相遇的美丽,不舍,承受离别的思念。走过,我不愿再提。
        卷起一张旧到发黄的薄宣,上路。那是关于洛城的一篇旧记。
        除了他,故都,已然不复存于我的生命。
        ——————完——————————
        


        IP属地:广东7楼2010-03-28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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