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照顾，衣不解带，簪儿终于转危为安，才得一晌浅眠，起身第一事便是询问伤情，得言安静修养便好，我知簪儿这孩子自幼体弱，此番大难雪上加霜，难免痛心，正是午膳时辰，食之无味，起身更衣欲往照顾簪儿，闻得兴唐公主在外等见，便唤人进来。
只着了衣，未配簪饰，坐里阁等人来。

在宫中不胫而走的流言颇甚，而我受风的嘱托将它带进含冰殿，背地里嚼舌根的人约是在他们私议时就注定了惩罚如期而至，但含冰殿的婢子还要由他的主人抉择。
不饰簪环，素面朝天往往更让人心生悲悯，再倨傲或心硬的人亦然。
“令娘娘忧心安定，却也要顾虑自身。”

正端起补神养气的药茶抿了一口，来人已至，抬眸将人凝入眼中，牵唇弧莞尔，唤她坐下
“寄奴有心了，坐吧。”
自有宫婢奉上茶水糕点与她，“簪儿至今未醒，虽太医言已性命无忧，我又怎能不忧心。”

正思忖着如何启齿。
捕风捉影一向是大明宫热衷的，以讹传讹的本事几乎是代代相传，傅母告诉我，这类人是打杀不尽的，就像是吹又生的野草。
“我今日来一是探望，二是最近有些风吹到寄奴耳朵里，着实不成个体统，所以我要来告诉娘娘。”

是了，她提醒了我，尚有流言一事缠于我身，言是我纵宫婢致使安定的行迹暴露于回纥人前，此事何其荒唐，但在这皇宫里，这样荒唐的事，却总会有人在煽风点火，为平息众人众口，我深知不可能清者自清。
看来今日，她是为我送情报来了。
“寄奴细心，说来听听。”

6
索性开门见山。
“是含冰殿的宫人小柳，她活做得不怎么样，这嘴里的话也不怎么干净，她同旁的宫婢议论此事，甚么您纵容宫婢勾结、结果害了自己的女儿的。”
眼睫稍低，几乎战术性埋首饮茶。
“您还是要管一管。”

“含冰殿里宫女？这流言竟是从含冰殿传出的。”
是与我所猜测的有些出入，我以为是视我为眼中钉的人，不料想在含冰殿里的人也有议论此事的，但含冰殿乃事源地，这些个婢子私下定是要讨论的，只是我看不见。
“是同旁的殿里的宫女讲起，还是含冰殿的宫女？”
这其中，有差别。

说起小柳，原先冯掌饰让她送过一回香料，或是实在伶俐，我便记住了她。没成想也是个背后爱嚼舌根子的主儿，我心底竟兀自生了厌恶。
“我也不清楚，约摸是都有罢。”
出谋划策。
“合该狠狠地罚她们。”

我自然是信兴唐的话，但一切都尚无凭据，仅凭一面之词也难以掩住悠悠众口，且含冰殿的婢女在这件事上多些口舌，许是仗着自己在含冰殿当差，便多了几分知情的底气，一时忘形也是有。
“好，谢寄奴来知会我，但此流言来得蹊跷，如今真相未明，寄奴这些话对我说便好，同旁人就不必提起了。”
我不希望她也被卷进来，“寄奴就当没有听过，好吗？”

“那是自然。”
我不过是来送信的，信也送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无关我的事。
她并未动怒，问责流言如刃。这宫中的人永远是这样的沉着冷静，使我生出一时的倦意，不能够随心的喜怒情绪。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