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我的生父虽为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但他于我而言,却并非遥不可及;平生并不算一位可以令他骄傲的胤嗣,但我从来也待他全尽忠孝,不曾有过半分忤逆……但此时鹤英远在台州,掌握兵权,已然因黄袍、朝冠之事令汗父动怒,若即刻交出兵权归京,无疑是一种无声的认罪;那么待他归京之时,等待他的,又何尝是他一人的责罚?母族与妻族皆难逃其咎。但令我真正应下穆为巘“不情之请”的缘由,自然并非他口中的“替富察一族周旋”,上述的罪状皆由我所承担,对我的母族、妻族又何尝不是一损俱损?可话说到底,如今我仍能拖着病躯面圣,皆因鹤英舍身救过我两次,即便如今我不再将他当作我手足情深的兄长,却不得不承认亏欠他两条性命……】
【但我于养心门内认下所有的罪状比起鹤英交还兵权归京而言不同的是,我此刻的说辞也许并不能令帝王尽信,便不足惹来更惨痛的代价,且浙江不必换将,一朝荡寇大捷,或许便可令一切事态调转风向。令人唏嘘的是,朝中一向以宽厚仁善著称的豫亲王,此时竟在算计自己的父亲……】
【在汗阿玛提及“仪妃”二字之时,尽管穆为巘昨日曾同我信誓旦旦;尽管我深知鹤英一朝不曾失势,富察作为他的妻族便不会太过难堪;尽管一个时辰之前,我才于启祥宫对萱堂无言叩首,无比艰难地拜别……但此二字仍然令我心头一震,我深知汗阿玛话中的深意与点拨,但却早已进退维谷。】
【脑中短暂地一瞬,闪过额娘不时之前同我相望的目光,春山微颦,是经年来作为簪缨贵女的修养,但一双本该清澈如水的双眸之中却满是忧思,像是我与她皆心知之后的境遇,却欺骗自己只要不曾开口,这便不会真正到来。】
【极为冗长的沉思之后,仿佛未曾听到阿玛所言一般,只将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平淡地徐徐道出】儿子不孝……身为胤嗣,本该手足和睦,却因妒忌荣王功绩显赫、闻名于朝野而生恨,所以属意手下安排受禅图、黄袍之类送入荣王行辕,欲揽荡寇之功于一身,但未料荡寇之事尚未平定,便负伤归京,如今台州本就人手不足,若荣王因我所为奉诏归京,只怕会功亏一篑……
【虽室中炭火极旺,所言之辞却愈发令堂中二人心寒,跪姿持久亦不觉疲累,又缓缓添了后语】此番已是儿子因权欲昏了头,如今前来请罪,亦是有为朝廷及时止损的念头,还望汗阿玛成全……
【只是口中的成全,到底是遂了心中的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