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108.正因为史书上涉及的是一桩不会重现的往事,血腥的岁月于是化成了文字理论和研讨,变得比一片鸿毛还轻,不再让人惧怕,一个在历史上只出现一次的罗伯斯庇尔和一位反复轮回,不断来砍法国人头颅的罗伯斯庇尔之间,有着无限的区别。
109.与希特勒的这些和解,暴露了一个建立在轮回不存在之上的世界所固有的深刻的道德沉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许可了。
110.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一秒得以无限重复,我们就会像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一样,被钉死在永恒上,这一想法是残酷的,在永恒轮回的世界里,一举一动都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责任重负,这就是尼采说永恒轮回的想法是最沉重的负担的缘故吧。
111.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112.托马斯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比喻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闹着玩的。一个简单比喻,便可从中产生爱情。
113.爱情并不是通过做爱的欲望体现的,而是通过和她共眠的欲望而体现出来的。
114.但他没有把他撵出门。他看到了她,就靠在萨比娜的画室的墙上,把针往指甲缝里刺。他双手捂着她的手指抚摸着,把他们送到唇边,吻着,好像上面还留有丝丝血痕。
115.是因为在那时刻,他本人与她有着同样的感觉,感到了手指尖的痛苦,仿佛特蕾莎的手指神经直接连着他的大脑。
116.没有人逼他非作出决定不可。他不用非盯着对面楼房的墙,一边追问自己到底想或不想与他生活在一起。这一切,特蕾莎本人已经决定了。
117.此时此刻他置身于巴门尼德的神奇空间:他在品尝着温馨的生命之轻。
119.特蕾莎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他感觉到她在写告别信时的那种感觉;他感到她的手在颤抖;他看见了她,一只手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用皮带牵着卡列宁……
120.“Es muss sein!非如此不可!”托马斯重复着,但是,他很快又开始怀疑:真的非如此不可?
121.她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是一种粗俗的表示,她要藉此抛却她的青春和美丽。当九个求爱者跪倒在她四周的时候,她曾那样小心翼翼的看护着自己的铜体,那时候羞耻心是衡量她身体价值的标准。如果说现在的她鲜廉寡耻,那的确是因为她已经彻头彻尾成了一个不知羞耻的人,仿佛要通过自己的厚颜无耻,以庄严的一笔勾销过去的生活,高声宣告,她曾经看重的青春和美貌,实在是一钱不值。
123.如果说杜布切克没留下什么,可至少忘不了他那让人痛心的长时间的停顿,面对紧贴在收音机前的全体民众,他无法呼吸,在一次次的喘气。在那残酷的停顿中,是笼罩着整个国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