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如梦如幻，相望相忘》
绣花屏风上，牡丹花映着夕阳余晖，娇美生辉。透过屏风，隐约看见一个纤弱的身影，这人正是聂燕。她来回在屏内踱步，自言自语道：“虹猫失忆了，他把蓝兔也忘了，一切都从头再来，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吗？”她嘴角微扬，娇媚笑道：“蓝兔啊蓝兔，你就只剩下这短短几天了，我就不信你有这天大的能耐！要是有，你也没有这个福气！”
轻轻几声敲门声，娇柔声音道：“小姐，水来了。”
“进来吧。”聂燕坐在镜子前，抚弄着自己的秀发。一个身着粉红衣裙的姑娘端着一盆水进来，模样清秀，满脸灵气。
“芊儿，你快点儿！”
“是，来了。”她把水放下，便走到镜子旁，拿起雕花梳子，熟练地给聂燕梳弄头发。
“芊儿，虹猫现在怎么样了？有打听吗？”
“虹猫少侠？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你不是说他昏倒了吗？恐怕现在还没醒过来。”说着芊儿叹了口气。芊儿把梳子往水盆里蘸了蘸，一声不出地为聂燕梳弄头发。她从小做起丫鬟的活儿，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怎么说，她心里清清楚楚。对于聂燕，她更是了解她的脾气。此时见聂燕这般紧张虹猫的事，自然是不敢多问的。
聂燕又问道：“芊儿，蓝兔呢，她还好吗？”忽然问起蓝兔，这是芊儿意料之外的，她的手忽然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帮她梳弄头发，低声道：“小姐，芊儿不知道。”她深知，这也许是个最好不过的回答了，既伤不了自己，也伤不了蓝兔。
“嗯，不知道。”聂燕平静地重复念道，又问：“芊儿，你说，虹猫怎么把蓝兔也忘了呢？”芊儿一急，手中的梳子颤了一下，聂燕回头怒声道：“你干什么！”
“当”一声梳子掉落在地，芊儿忙伏在地上捡起梳子，道：“小姐，芊儿，芊儿不是故意的……”
“给我看看！”聂燕伸手过来，芊儿战战兢兢地把梳子放到聂燕手里，聂燕低头一看，雕花梳子丝毫无损，激起她怒火的是梳齿间缠着的几根发丝，瞋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我问你话你呢，你手怎么啦！难不成你是用手回答我？”
“小，小姐，我，我不小心，芊儿不是故意的。”
“哼！”聂燕回头望着镜子，自己梳弄着头发。“怎么不说话？我刚才问你呢！”
芊儿暗自忖度道：“虹猫少侠忘了蓝兔宫主，失忆了当然是忘了，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忘了？小姐倒非要我说出那荒唐的话！”“小姐，芊儿不是虹猫少侠，不知道为什么。”
聂燕听了，只轻声笑了笑，没有再问。
深秋落日，余晖虽暖却凉，鸿雁飞过，其鸣哀婉。
蓝兔坐在虹猫床边，握着他的手，望着昏睡的他，含情脉脉。柔声道：“虹猫，你怎么就忘了我了？”她纤细的手抚着胸口，只因胸中隐隐痛着。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吞噬着，一个与她生死相许的人，此刻竟忘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们的回忆，恐怕永远只存留在她一个人的心里。“虹猫，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现在，你把我们的一切都忘了……”说着说着，她流下泪儿来。“虹猫，既然你忘了我，就不要再记起来，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想着想着，她脸上浮出凄美的笑容，心想：虹猫现在忘了我，至少，我离开以后，他不会太过于伤心难过。虹猫，哪怕就剩下几天时间，我也要陪着你……
感觉虹猫的手指微微有知觉，剑眉微皱，蓝兔急忙松开了虹猫的手，拭去脸上的泪痕。
“虹猫，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说着又端起一碗药汤，柔声道：“来，先把它喝了。”
虹猫刚醒，暗道：“奇怪，刚才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说话。”又感到刚才自己的手中自有一股温暖，以为自己做梦，并没有多想。虹猫端着碗一饮而尽，道：“蓝兔，谢谢你。”虹猫的神色，倒是跟喝酒般潇洒。缓了口气，道：“蓝兔，我刚才试着回忆起事情，头就很痛。我真的失忆了？”
“你掉落悬崖的时候，是不是中了毒镖？”
“是。”虹猫答道，他动了动身子，用手摸了摸后背，道：“可是，我现在并没有感到伤痛，也没有伤口。”在蓝兔点头的同时，虹猫低眉道：“看来，我真是失忆了。”
I

蓝兔安慰道：“没事的，虹猫，慢慢地你就会都记起来的。”
虹猫见眼前的姑娘宛若天人，举止娴雅，格外温柔，凝神望着她，忽然感觉到有种特别的感觉，总感到跟她谈话很亲切。“蓝兔，你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
“嗯。”蓝兔莞尔一笑。她回忆着，望着眼前的长虹剑，声音如水滴落入清泉般纯净，清脆，温柔……
虹猫望着蓝兔，感觉眼前的人儿越来越熟悉，看她回忆的眼里，闪着点点幸福之光。
蓝兔说到两人在伞房突围之事，只略略一带而过，并没有向虹猫提过半句他们之间的誓言。虹猫此时也只知道，他在伞房时与黑小虎一对一决战。随着蓝兔的回忆，虹猫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当时的情景。他望着蓝兔，似乎看到她边说着，眼里闪着泪光。
“蓝兔，你怎么了？”虹猫关切道。
“没什么。”蓝兔微笑道，尽量掩饰着心中的痛楚。
蓝兔又继续向虹猫讲述跳跳、达达等人的故事……
虹猫再看蓝兔时，注意到了蓝兔墨玉般的云鬓间，正插着一支白玉簪，恰似一支白玉梨花。虹猫惊讶道：“蓝兔，你，你的簪子是……”
蓝兔轻柔伸手拔出发间的白玉簪递给虹猫，道：“这支白玉簪，是你送我的。”
虹猫低头细看，白玉簪体如凝脂，精光内蓝，无瑕中细润，簪尖处花纹精细轻雕，一直蜿蜒到簪尾落成一枝梨花。“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虹猫低声道。心中暗道：“这是我娘的白玉簪，我送给了蓝兔？”又想起蓝兔对自己的照顾，关心，虽说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此时他心中已猜出了八九，心知眼前的这位女子跟自己绝非仅是她所说的一般交情。
“唯一的东西？”蓝兔惊诧暗道，虽说虹猫把白玉簪送给了蓝兔，但蓝兔却不知这玉簪的来历，此刻知道了，怎不知这白玉簪的寓意？顿时也明白了虹猫的心意。
此时，蓝兔见虹猫望着这白玉簪半晌，心中忽然想起：糟了，我不应该还戴着这玉簪，虹猫一定会……“虹猫，既然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要好好留着。”蓝兔正要把白玉簪放到虹猫手里，虹猫却道：“蓝兔，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哪里有取回来的道理？”他又笑道：“你快把它戴上。”他把玉簪放到蓝兔手里。“嗯。”蓝兔只得点头，戴上白玉簪。抬头间，除了这白玉簪，就再没有什么珠钗能使她添艳色了。虹猫也暗道：“真美！”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白衣秀士，手里抱着一张琴，可见其琴弦不一般。“虹猫，原来你醒了，还想给你弹一曲提神呢！”
“达达，既然来了，我们可真有幸见识你的琴艺了。”达达笑了笑，坐下便抚琴。琴声自有一番韵味。一曲终，便道：“蓝兔，你也是个弹琴高手，来，你也弹奏一曲。”说着一掌把琴推给蓝兔，琴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在蓝兔手里停住了。“那我只好班门弄斧了。”蓝兔笑道。低头间，纤指一拨，琴弦间传出如流水般婉转的琴声。
虹猫闭目聆听，不自觉拿起腰间的玉箫和着琴声吹奏，如风的箫音，似水的的琴声，沁人心脾，令人如痴如醉。虹猫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这样的情景：月光下，朴素的古琴旁坐着一位绝色女子，衣袂飘逸，倩影轻柔……两人如此的弹琴吹箫片刻，缓缓停下。“为什么刚才的那个女子的身影和蓝兔这么像？难道，她就是蓝兔？”虹猫暗道，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自己和蓝兔的合奏就是脑海里的曲子啊！“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儿了！”
“真的？”达达一脸欣喜，可蓝兔又是喜又是忧。她刚才弹奏的，是她最喜欢的曲子，这恰恰也是虹猫的箫声与她的琴声配合得最好的一首曲子。
达达又问道：“虹猫，蓝兔，你们什么时候合奏出这么美妙的曲子啊！我怎么没听过？”
“这首曲子，在玉蟾宫的时候，我和虹猫曾经合奏过一次，那时候你们都睡了。”蓝兔起身把琴还给达达，道：“你们先聊聊，我有点儿累了，想回去休息。”
虹猫看着蓝兔的背影，怔住了。
深秋月色，总给人凄清之感，纵然如此，也难以醉人，只因秋月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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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兔房里烛火冉冉，窗外透进一丝寒意，在这屋内渐渐被烘暖了。
“蓝兔。”虹猫轻敲房门。
“虹猫，你进来吧。”虹猫应声推门而进，见蓝兔正坐在桌旁，双膝上正放着一件白衣，这件白衣除了衣上破了好几处指头大小的窟窿外，与自己身上穿着的无异，蓝兔此时正取线穿针。虹猫坐在桌旁，问道：“蓝兔，这衣服是……”
蓝兔浅笑，柔声道：“那天你在夺魂山上，衣服被带刺的植物弄破了。”
虹猫沉默着，只在一旁看着蓝兔一针一线地补衣服，烛光映着蓝兔的玉颊，实是姿容绝代。他的目光甚是温柔，脸上洋溢着幸福。虹猫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日蓝兔月下为他缝补纽扣的画面，忽觉这种感觉，倍觉熟悉。
快乐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特别是在人间，这话实在是太妙。等待，只能是越来越久；而陶醉，却是越来越短的。这天清晨，晨风微寒，阳光微暖。
虹猫坐在房里独自思索着，这几天他所听到的故事，使他的心里有了起伏。蓝兔在故事里，提及得不多，但是她知道的倒不少，几乎在自己的故事里，她都仿佛感同身受。再想起那白玉簪，虹猫自言自语道：“蓝兔，你的故事呢？”心中蓦地伤感。
“虹猫，在吗？”门外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声音虽柔，却不像蓝兔的声音。虹猫起身开门，聂燕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望着自己。“姑娘，你是？”
“我叫聂燕，这里是我家。”说着便进了虹猫的房间，把手中的一碗粥放在桌上。虹猫曾听蓝兔提起过聂燕，见她这样活泼热情，虹猫也只得笑了笑。
“虹猫，你快坐下。”说着又拉着虹猫坐到桌旁，把粥推到虹猫面前，笑吟吟道：“虹猫，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这是我给你煮的粥，你尝尝。”
虹猫道：“谢谢你。”
看着虹猫吃着自己煮的粥，聂燕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看见虹猫额上有汗珠，聂燕拿出手帕正要给虹猫擦汗，虹猫停住了，不好意思道：“不要紧的。”他用袖子蹭了蹭，笑了笑。看着虹猫，聂燕痴痴地笑了笑，只觉得他的身影在她脑海里已经挥之不去了……
聂燕走后，虹猫带着蓝兔来到了红亘山庄的枫树林。清晨，枫树林里依旧笼罩着深秋之雾，林中比外面寒了许多，枫叶依旧火红，铺就一地。
虹猫道：“蓝兔，这里是练剑的好地方。”
蓝兔看着周围景色，忽想起那天和虹猫的谈话，心里蓦地伤感，更何况今天便是十天之期的最后一天！心中只想：虹猫，这恐怕是我和你最后一次练剑了。她静静地望着虹猫。
“蓝兔，我们在这里练剑好吗？”
“嗯。”蓝兔点点头，几乎是凝着眼泪点头。
“长虹剑！”
“冰魄剑！”
两人心神相通，剑灵合，挥剑的姿势，招式，默契相投，片片枫叶飞旋在两人的身旁，晨风在耳畔拂过，两人此时回忆起从前练剑的情景，脸上露着醉人的笑意，秋风寒，地面的霜更寒，但此时，他们却比任何人都感到暖。
宝剑回鞘，枫叶仍旧在飘。人落地，衣襟在飘。
两人坐在枫树下，晨风吹过，倍觉舒心。
蓝兔从袖里拂出绣着玉芙莲的手绢儿，道：“虹猫，你看你这汗儿！”说着轻轻地帮虹猫擦拭着汗珠儿，如春风般温柔。虹猫看着蓝兔，有千言万语，此时却说不上一个字儿，片刻，道：“蓝兔，谢谢你。”
“谢我什么！”蓝兔温婉一笑，如美玉生晕，低头间娇羞无限。
……

第三十三章《佳期如梦，今夕何夕》
残星渐落，月影淡淡已下了树梢。秋风急促，扫落了红亘山庄里的枫叶，地面铺就了一地的火红，树梢憔悴了许多。
“蓝兔！蓝兔！”莎丽和青兔跑进蓝兔的房间，但见房间里依旧整洁，桌前、窗前仍旧与其他房间不同，没有花瓶摆放。蓝兔虽爱山间花木等自然之物，自幼深居天门山这一清静之地，玉蟾宫内也种有不少花卉，但她并不喜欢把花卉放在卧室里。是的，过于浓烈的花香氤氲在卧室里，不仅难受也很俗气。
“灵儿，醒醒！”此时迷糊中的灵儿被莎丽和青兔惊醒了。或者说，她早已经醒了，自蓝兔走后，灵儿就没有睡过。没有看见蓝兔，莎丽忙拉着灵儿问：“蓝兔呢？蓝兔她人呢？”
青兔拿起桌面上的信，道：“这里有一封信，是宫主的笔迹！”她们正看信。此时逗逗、跳跳等人也进来了，大家都担心着蓝兔的病情，毕竟十天之期已过，就算无力回天，也总得见她最后一面，方不负了同生共死的情谊。
“蓝兔呢？”此时虹猫满脸焦急地紧跟着跑进来了。看见众人都在蓝兔的房里，却不见了蓝兔的身影，虹猫忙问道：“蓝兔现在怎么样了？十天之期过了没有？”
众人一脸惊讶，万万没想到虹猫竟知道“十天之期”。自虹猫失忆之后，众人为免虹猫再受刺激，都不提蓝兔中毒的事情。此时听虹猫提起，则问：“虹猫，你，你怎么知道十天之期？”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虹猫在睡梦中，梦里浮现的，掠过的，都是这几天蓝兔给她讲的故事，往事如梦，玉簪，奏曲，缝衣，练剑……梦里千回百转，一梦之后，竟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刚一梦醒，发现蓝兔那条绣着玉芙莲的手绢在地面，便急忙往蓝兔这边奔来。
黑小虎看了看虹猫，沉声道：“十天之期已经过了。”
“难道这就是天意？”灵儿暗道：“虹猫，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一切呢？”虹猫的记忆恢复了，看来也只能这样做了。“蓝兔被一个人带走了。”灵儿道，“昨天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蓝兔在跟一个人说话，我想叫，但又叫不出声来，跟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宫主被丛林姥姥带走了。”青兔道。
“蓝兔被丛林姥姥带走了？”众人疑惑。
莎丽半信半疑道：“蓝兔在信上说，丛林姥姥把她的毒解了，但是要蓝兔去帮她种一棵树。”莎丽把信给虹猫。看了信，虹猫脸色迷茫，急道：“丛林姥姥是谁？她为什么要带走蓝兔？”虹猫暗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丛林姥姥？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黑小虎似乎起了疑心。毕竟这样一个救了人却要人帮她种树的人很奇怪，而且他从未听闻。
达达黯然道：“丛林姥姥，我也没有听说过。”
逗逗平静道：“我记得师傅曾经提过，昆仑山出了一个擅弹瑶琴的独臂姑娘，自称‘丛林姥姥’，医术精湛，她收集了不少的灵丹妙药，当年师傅的一味药丹就是经她指点炼成的。她是个性情古怪的人，她救的人不多，但是所救的每一个人，都要按她的吩咐帮她种一棵树。”他的声音有一丝令人猜不透的颤抖。
“独臂？难道昨天晚上，跟蓝兔话的人，就是丛林姥姥？”灵儿心想：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可是，丛林姥姥为什么要救蓝兔呢？她看了看蓝兔房里，忽见一张瑶琴，接着道：“我曾听说过，丛林姥姥也古怪，听说被她救过的人，都是通晓音律的。”
虹猫心头恍惚着，“丛林姥姥”？十日之期已过，蓝兔究竟去了哪里？待看手中的手绢，想起昨晚迷糊中，似乎感觉到一抹蓝影含情脉脉与自己道别。“逗逗，灵儿，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虹猫凝视着逗逗和灵儿，眉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此时，逗逗和灵儿对视一眼，也只得硬下心肠点头。
黑小虎走近灵儿，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人真是独臂？”
“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是，独臂是没有看错的。”灵儿肯定道，又指着蓝兔的信问：“难道这不是蓝兔的亲手笔迹？”细看信上的字迹，的确是蓝兔的亲笔。
达达展颜道：“蓝兔琴艺了得，这么说，丛林姥姥一定是看中了蓝兔的琴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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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前辈相救。”蓝兔望了望眼前的老人，至少是古稀之年。
“这支玉簪是谁给你的?”
蓝兔看着老人手中那支熟悉的白玉簪，纤手立刻摸了摸发间。虹猫既然忘了一切，那么现在，我们只能是……蓝兔双眼湿润了，目光如水般的柔，微微低头道：“是我的好朋友送的。”
“你认识水仙？不可能！水仙已经去世多年了。”老人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八九，而水仙已经离开人世将近二十年了。
“水仙？”蓝兔惊讶道。心想：“水仙前辈不正是虹猫的娘吗？”忙道：“水仙前辈是我好朋友的母亲。前辈，您是……”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老人冷冷答道，又斥道：“没想到这不肖子孙竟把自己母亲的遗物轻易送给别人！”
蓝兔辩道：“不，你不能这么说虹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虹猫？”老人想起江湖上为人敬仰的虹猫少侠，虽说云游四海，不问世事，但身在江湖，怎么也会听到些许江湖事。记得那天紫兔口中也曾提过虹猫，知道他是七剑中人，只不知道他竟是七剑之首！痛心斥道：“水仙啊，你的儿子还是像他啊！什么大义？偏偏要去送死？简直是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前辈，虹猫侠肝义胆，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所做的，都是为了让大地和谐安宁！”
“混账话！混账话！你是什么人我不管，反正是跟那小子是一路的，我不会把这玉簪给你，我也不想跟你多废话！你暂且先休息几天吧，这是白参丹！”他说着从袖子里扔出了一瓶药丹正中榻上的稻草，转身出了草木屋。
原来这位老人正是天荒老人，他不是深居天荒谷培花植草，炼制丹药，闭关修炼，则云游四海，寻奇花异草，独赏世外仙境。既知那几许峰上有奇药白参一株，便连年采一株，炼成药丹。今年来晚了，发现白参被人采去了，则遗憾不少。不想现在遇见了昏迷的蓝兔，看她戴着白玉簪般配极了，则拿出这一瓶珍藏多年的妙药救人。
蓝兔静静地躺着，心想：看这样子，这位老人是认识虹猫的爹娘的，而且很怨恨虹猫和白猫前辈所做的事。水仙前辈和这位老人是……想到这里，蓝兔忽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待到醒来，蓝兔发现自己打破的杯子碎片已经被清理了，自己仍躺在稻草铺的木床上。斜眼看窗外正是黄昏，霞云分外红艳，晚风微寒。蓝兔感觉自己好多了，看了看身旁的一瓶白参丹，便知是老人用它救了自己。她走到草木屋外，眼前是一片水仙花，这里的水仙花都是用花盆装着的，在远处，便是一片草地。夕阳余晖下，只见草地那边闪着光，分明有一片湖水。蓝兔惊叹道：“没想到，这样的时节里，竟还开着如此娇艳的水仙！”一阵晚风拂来，夹带着寒意，还有淡淡的清甜的花香。
看着眼前的水仙花，她眼里恍惚映出虹猫的脸庞，想起了当日七夕月下，水镜湖边，虹猫把白玉簪送她的情景，当真是明月如镜，湖水如镜，镜中又有一轮明月……
夜色渐深，远处的残日已然落入山谷，空留天际一片嫣红落寞。忽觉眼前的水仙花似乎落入了夜里，这夕日落下了，便没有刚才那般娇艳了。“怎么会这样？”
“人有性命，花有花期。这水仙花在这里最后的花期，恐怕也快要过了。”身后忽然响起了老人伤感落寞的声音，分明听出，已没有刚才的那份愤怒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我来不是为了救你。”老人平静道。
蓝兔温婉道：“前辈，您是为了要看水仙开花？”
“是啊。这水仙花很好看，不是吗？”老人温和道，他看着眼前的水仙花，眼里带着爱意。又道：“深秋了，水仙也只能在这里开花了。”
蓝兔望着四面宁静的景色，山间草木之清新十分怡人。“这里的确是水仙开花的好地方。”
“是啊，每年都来，花年年都开得很好。”老人又叹息道：“只是，花期始终太短啊。”他嘴里重复念道，缓缓转身进了草木屋。
蓝兔静静站着，微微笑了笑，凝聚真气，运于掌上，轻身跃起，冰魄真气散入水仙花中。“但愿能让水仙花开得久一些。”……

次日清晨，草木屋内，老人深陷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盘膝坐着，却不见了蓝兔的身影。此时屋内的小桌上，正摆着一盅热气腾腾的粥，香气腾腾弥漫着整间屋子，令人不得不走近多嗅几口。老人端起了粥，已不再去嗅了，忍不住拿起汤匙就尝起来了。只觉入口之处，香甜润滑，绵密爽口，忽觉体内涌出一股暖流，窜遍全身，在这清寒的早晨，感到手心微暖。老人不禁叹道：“好粥！”
“那小姑娘呢？”他向窗外望，但见蓝兔正在水仙花丛中，手捧着木勺，小心翼翼地给水仙花浇水。衣袂飘飘，露着微笑，真不知是花给人添了艳色，还是人给花添了姿色？此时水仙花开得比昨天更艳了。蓝兔忽见地面正躺着一只蝴蝶，捧起细看，才发现它的一边翅膀受了伤。她左手轻托蝴蝶，右手运气，不多时，蝴蝶便从她手中飞起来了，绕着她飞舞着，不时落在她的发间，远看疑似一株蝴蝶钗。
傍晚，天荒老人伫立在水仙花丛中，手里正拿着一块蓝缎子，上面绣着一株水仙花，皓白无暇，手工精致，蝴蝶也以假乱真，时而飞舞在缎子周围。天荒老人望着缎子出了神，忽来一阵劲风，缎子被风掀起，挂在了树枝上。天荒老人急忙轻身一跃，取下了缎子，却须眉低蹙，叹道：“唉，破了，再怎么也无补了。”他闷闷地回到草木屋，吃过了饭，没说一句话，只盘膝坐着，把蓝缎子拿在手里看，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似的，双眼里尽是惋惜。
次日醒来，蓝缎子不在手里，慌忙间寻找，却见那蓝缎子正放在自己身旁。再拿起来看时，缎子上原本因为被划破丝线而几乎消散的水仙花，此时却如被一抔清水浇灌了，竟被补好了，与原来一般皓白无暇，手工精致，栩栩如生。他紧紧拽着缎子，低声道：“是那小姑娘？”
此时蓝兔正捧着两碗香粥进来，道：“前辈，您醒了，早饭准备好了。”
“是你做的吗？”天荒老人拿着缎子淡淡问道，苍老的双眼却惊讶地望着她。
蓝兔摆着碗快温和道：“前辈，我见你很爱惜这块缎子，缎子划破了，您一晚上都闷闷不乐，我见它还能补，就把它补上了。”
天荒老人和蔼地笑了，道：“小姑娘，谢谢你了。”
……
一连几天，蓝兔吃了白参丹神色好了许多，草木屋外的水仙花经蓝兔悉心照顾，也艳了许多。这天傍晚，蓝兔像前几天一样，准备好了饭菜。虽相处了几天，老人却觉蓝兔心地善良，温婉细心，厨艺了得，虽不知道她的姓名，心里倒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姑娘，当然也不冷言冷语相对了。心里暗道：“这小姑娘，倒是把水仙给比下去了。”
此时老人边尝着饭菜边问道：“小姑娘，你心地善良，武功也俊，怎么会中了阴冥掌这样的狠掌？”但见蓝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进而秀眉微蹙。老人这一问，又让她想起了虹猫。这几天，虽离开了红亘山庄，但只要静下来，睁眼闭眼间，脑海中始终弥留着虹猫的身影。“为了砍断魔藤。”
老人深知魔藤是阴邪之物，却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砍断魔藤？”
“千根教教主莫何想炼制焚天珠称霸天下，我们要阻止他，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老人叹气道：“小姑娘，你还真是和虹猫那小子一路的。”
“是，您说的没错，我是和虹猫一路的。虹猫无论做什么，一定有他的道理。”蓝兔浅笑了笑，柔情无限。
天荒老人怔住了，暗道：“像极了！这小姑娘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水仙说起白猫的眼神。”
隐着一丝幽怨，蓝兔叹了口气，道：“前辈，你快尝尝这一道‘玉雪纷飞’，很香呢！”老人尝了尝，连连点头，称赞道：“唔，好手艺！好手艺！”老人尝罢，又问道：“小姑娘，你既中了毒，怎么又一个人昏倒在湖边？你的朋友呢？”
蓝兔一听，手中的筷子停住了，脸上有掩不住的悲伤。
老人见状，也停住了，道：“你和虹猫不是好朋友么？怎么，白猫竟教他儿子这样待朋友！”
蓝兔平静道：“前辈，您误会了。虹猫他重情重义，他的朋友，对他都打心眼儿里佩服。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嗯？”天荒老人狐疑道：“你自己为什么出来？他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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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虹猫没有露过笑容，灵儿心里也着急，她曾偷偷去玉蟾宫找蓝兔，玉蟾宫此时机关重重，她始终没有看见蓝兔的身影。“难道蓝兔她已经……”灵儿越想越怕，心里越来越慌。“虹猫不能再这样下去！十年，二十年以后他见不到蓝兔回来，他一定会受不住的。我要帮他，我要帮他！”灵儿决心要去说服虹猫放下这一切。
她推开了虹猫的房门，却不见虹猫的身影。窗外一阵寒风吹进来，书桌上的几叠纸张顺风飘满了整间屋子。
“那是，那是蓝兔，那都是蓝兔！”灵儿望着飘乱的纸张，上面画着蓝兔的一颦一笑，每个神色，都仿佛刻骨铭心，此时再不能说人如画，只能道是画如人。风过后，散落一地的，除了蓝兔的画像，还有无数个“蓝兔”二字。
灵儿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张，神色已僵住了，落泪道：“她永远活在你心里，我知道。”是的，她若不是活在他心里，他又怎能画出这么多个神色不一的她？
逗逗经过，看见虹猫的房门开了，灵儿正在里面对着满地的纸张，进去见了一地的“蓝兔”，俯身沉重道：“灵儿，你，还好吗？”灵儿抬头，方见逗逗已在身旁。
逗逗四处看了看，神秘地问：“灵儿，蓝兔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不然，那天你怎么会知道丛林姥姥？”
灵儿点点头，道：“那天晚上蓝兔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信，她把事情都告诉了我。”她忽又惊异道：“逗逗，蓝兔去找过你？”她想起那天逗逗所说的“丛林姥姥”竟与信中所说无异，而自己也深知是从没有这样一个人，何况当时一开始相信蓝兔的信的，就只有他们二人。
逗逗沉重点头，道：“事情是这样的……”
就在十天之期的最后一天……
逗逗房里一片狼藉，典籍，医书，纸张散乱一地，乃至炼丹炉都被搬进来了。逗逗正在翻典籍，苦思冥想，搜寻着有关阴冥掌的记载，尝试着炼出阴冥掌的解药。“唉，又失败了。”逗逗摇头道。掐指算了算，今天已是十天之期的最后一天了，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算什么神医？我连朋友都救不了……正沮丧时，忽听门外娇柔婉转的声音道：“逗逗，你在里面吗？”
“啊，是蓝兔！”逗逗连忙起身开门。
斜阳从门里透进来，照在地面上，映出蓝兔纤弱的身影，晚风中，仿佛更柔了，几乎要飘走似的。看了房里的一切，蓝兔怎么不明白？
“蓝兔……”逗逗低头道。
蓝兔轻轻掩上门，柔声道：“逗逗，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这更不能怪你。”
“蓝兔，唉，我对不起你啊！”逗逗坐在地上垂头道。
“逗逗，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要真这么想，我倒是不会原谅你。”蓝兔俯下身帮逗逗整理地上的典籍。逗逗也起身和蓝兔一起整理房间，问道：“蓝兔，虹猫的记忆恢复了吗？”蓝兔停了停，轻轻摇头。
逗逗安慰道：“蓝兔，虹猫一时间也很难恢复过来。”忽而他又担心道：“蓝兔，不管虹猫的记忆有没有恢复，这十天之期一过，他也会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逗逗，你要帮我。”
“帮你？”逗逗惊异问道，“怎么帮？蓝兔，我还能怎么帮你？”他苦笑着。
蓝兔从袖里拿出了一封信，上面字迹清秀，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逗逗看完，便变了脸色，吞吐道：“蓝兔，你，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嗯。”蓝兔坚定地点头，平静道：“只有这样，大家才不会太伤心难过。也只有这样，我才了无牵挂。”
逗逗狐疑道：“可是，大家会相信吗？虹猫他会相信吗？”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帮我。”蓝兔此刻正望着他，眼波流转。只要看她一眼，即便是互不相识，也登时起怜悯之心，更何况是共患难的朋友？此刻逗逗的心泛着波澜。
“逗逗，我不能让虹猫再受苦了，事到如今，求你帮我最后一次？”
“蓝兔，你……”逗逗叹息道：“那好吧。”逗逗流着泪点头。他又怎么不知，无论虹猫有没有恢复记忆，若是知道蓝兔的死讯，他定是难以自己，莫说虹猫，大家也定是非常难过伤心的。既然现在已无力回天，蓝兔又苦苦哀求，怎能不再帮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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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逗，谢谢你。只要你们都好好活着，那我就放心了。”蓝兔微笑着，泪水滑过双颊，如晶珠般滴落在衣襟。
逗逗心里暗道：“蓝兔，我逗逗虽是个男子汉，倒也比不上你一个奇女子啊！”
……
现下逗逗又沉重叹了口气，看着纸张，道：“那现在怎么办？虹猫根本放不下呀！虽然他不是借酒消愁，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更令人担心！”
“逗逗师傅，我也正担心这个。要是十几二十年以后，虹猫见不到蓝兔回来，那怎么办？根本就没有丛林姥姥这个人……”
“什么！”忽听房门“碰”的一声被推开，“根本就没有丛林姥姥这个人？”虹猫跑进来怒视着两人，眼里已没了亮光。
此时灵儿和逗逗两人手里的纸张散落一地，两人站都站不起来，双手撑着地面，慌道：“虹猫，这……”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兔她怎么样了？”虹猫的手捏着拳头好紧，脸色变得青灰。“你们怎么不说话！”
灵儿和逗逗两人不敢再看虹猫，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神色。灵儿见事情已掩盖不住，只好拿出蓝兔给她的那封密信。“这是蓝兔要我在十年之后再给你看的。”
虹猫接过信打开，只见白纸上字迹清晰只写了十四个字：“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信从他手上落下，他痴痴地站着，耳边像是萦绕着蓝兔悲凄的声音正念着这句话。虹猫怎么不知这“眼前人”是谁？只是凭“怜取”二字却不能是永恒，因为它少了一些永恒的东西。
信飘飘乎落在地上，灵儿和逗逗也看的清楚，灵儿忽地泪如雨下，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灵儿原以为那密信是用来解释这一切的，却不料到这信上只有短短的十四个字。“蓝兔，这就是你十年后要跟虹猫说的话吗？”
逗逗和灵儿两人，把蓝兔离开红亘山庄的事都告诉了虹猫。虹猫终于明白，为什么蓝兔在自己失忆的时候不告诉自己她的故事。他黯然落泪道：“蓝兔，你真傻，你以为我忘了你，就不会伤心难过了吗？难道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就会忘记你了吗？”
他忽然激动拉着灵儿的手臂，问道：“灵儿，蓝兔她去哪里了？她身中剧毒，她在哪里？你告诉我！”他眼神中含着恳求与焦急。
灵儿低头道：“玉蟾宫。”
灵儿话音刚落，虹猫已凝着泪水跑出门去，待灵儿抬头望时，白衣已隐没在晨雾中。
“灵儿，走，我们快去找蓝兔！”
“但愿能来得及见上蓝兔一面。”灵儿怎么不知，蓝兔离开已经好几天了，若是毒性发作，恐怕已经身亡。
两人匆忙出庄，被达达等人叫住，道：“逗逗，灵儿，你们这么急赶着去哪儿？”
“我们要去找蓝兔！”逗逗回头又道：“你们快来吧，我们路上说！”
众人忽觉事情突然变得离奇，则跟上去问个明白，一行人也往玉蟾宫去。
虹猫在红亘山庄下骑了马，手里奋力挥鞭，骏马飞奔而去。“蓝兔，你一定要等我……”
眼前出现了两条路径，显出一派幽深。本是沿着左边的路径去玉蟾宫，忽地虹猫拉了缰绳，掉头返回，往右边的路径去了。

骏马涉过山川碧水，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家，炊烟袅袅，予人温馨。虹猫一拉缰绳，骏马前蹄仰起，向几个归家樵夫问道：“几位兄台，请问这几天可见过一个穿蓝色衣服的美貌姑娘经过？”
“穿蓝色衣服的姑娘倒有几个，年纪是不是十七八的样子？”一个虬须汉子挠着下巴道。
虹猫微露喜色，应道：“是。”
“是不是长得跟天仙一样？”一个满嘴胡须的汉子笑道。
穿着蓝色衣服，长得极美的姑娘，那不正是蓝兔么？虹猫忙问道：“她往哪边儿去了？”
一个汉子放下了木柴，指着远处的林子，笑道：“诺，她进了那个树林。”
“果然，蓝兔她真的去了那里！”虹猫抱拳道：“谢谢了！”轻身跃上马，一挥鞭，策马进了树林。
树林后面，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湖，湖水平静，一阵风吹过，如镜的湖面被吹皱了，阳光下闪着粼光。忽见湖边有一物闪着光芒，不似寻常。虹猫下马，走近看时，惊讶道：“这是蓝兔的冰魄剑！蓝兔的剑怎么会在这里？”只见其剑，不见其人，虹猫心里一颤，暗道：“蓝兔一定就在附近！”此时灵鸽小六小七飞来，嘴巴紧紧拽着虹猫的衣襟往同一个方向，虹猫问道：“小六小七，你们是要带我去找蓝兔吗？”灵鸽叫了几声，便松开了衣襟，两只灵鸽往一个地方飞去，虹猫紧跟其后……
蓝兔正给水仙花浇水，望着满眼的美丽花儿，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虹猫他现在怎么样了？”忽听得一首曲子悠扬却隐着淡淡的哀伤，悠悠传来。“这首曲子，好熟悉，好像，好像紫兔经常吹的曲子。紫兔曾说过，这首曲子是她爷爷教她的，难道这位老前辈是……天荒老人？”
蓝兔向草地这边走来，但见此时那位老人正盘腿坐在湖边吹奏着手中的笛子，听得有人走近，便停了下来。缓声道：“小姑娘，有事儿吗？”
蓝兔道：“前辈，您是紫兔的爷爷？”
“紫儿！”天荒老人惊讶回头，问道：“你认识紫儿？”
“嗯。”蓝兔轻柔点头，道：“紫兔是我的好姐妹。”
“你是玉蟾宫的人？小姑娘，你到底是谁？”天荒老人缓声道，注视着眼前这一极美的姑娘。她眼波流转间，似水柔情。
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蓝兔！蓝兔！”蓝兔心头一震，她回头一看，却见虹猫正向这边跑来，身后跟着灵鸽。
“虹猫！”虹猫斗然出现，是梦？是幻？蓝兔难以自己，刚然转身，虹猫已施展轻功跃到自己身后，展颜道：“蓝兔，蓝兔！我终于找到你了。”
蓝兔却冷冷道：“阁下恐怕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虹猫脸上有万分惊愕，茫然道：“蓝兔，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认得我了？”虹猫上前道：“我是虹猫啊！”
“虹猫？”天荒老人打量着眼前这一俊朗不凡的少年，似乎若有所思。
此时蓝兔秀眉颦蹙，凝着泪，仍冷冷道：“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阁下还是请回吧。”蓝兔刚要离开，虹猫走到蓝兔跟前，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冰魄剑。蓝兔则微微侧脸低着头。虹猫温和道：“不会的，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蓝兔！”
“不，阁下还是请回吧。”
“蓝兔，你一定是蓝兔！不然，你怎么不敢看我？”
蓝兔此时柔肠百转，哽咽了。虹猫凝目道：“蓝兔，我的记忆恢复了，一切我都想起来了。灵儿和逗逗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蓝兔，这一切我永远都忘不了。”
蓝兔缓缓抬头，此时她已泪流满面，见他脸上深情无限，柔声道：“虹猫，对不起，我原以为你忘了我，就不会太伤心难过了……可是，你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虹猫握着蓝兔的手臂，道：“蓝兔，就在你离开的第二天，我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这难道是天意？”蓝兔望着苍穹道。此时天灰蒙蒙的。
“玉蟾宫主蓝兔！原来你就是蓝兔！哼，原来你也是七剑中人！”天荒老人忽地沉下脸道。
虹猫注视着眼前的白发老人，问道：“蓝兔，这位前辈是？”
“那天我离开红亘山庄毒发晕倒了，是这位前辈救了我，前辈正是天荒老人。”
虹猫抱拳道：“前辈，谢谢您救了蓝兔。”
“哼，蓝兔，我问你，紫儿她现在在哪里？”天荒老人凝视着蓝兔冷冷道。
“紫兔她，她和白煞为了采到菩提隐花果，在天荒谷牺牲了。”
“啊？紫儿死了？怎么会这样！那天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天荒老人手一颤抖，笛子落在草地上，眼里满是痛惜。
蓝兔落泪道：“是千根教的人引发了菩提洞的岩浆，她和白煞都被淹没了。”
“紫儿啊，紫儿！你为什么不听爷爷劝告，为什么还要去多管闲事啊！唉，真是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啊！”天荒老人边痛心道，边捶打着地面。忽的他愤怒地望着虹猫和蓝兔，厉声道：“要不是你们七剑多管闲事，紫儿又怎么会死呢！七剑，都是七剑害的！”
“多管闲事？”虹猫凝眉道。
“不错！多管闲事！老朽活了九十载，最恨的就是七剑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天荒老人会这么恨七剑？他认识虹猫的爹娘，他知道这白玉簪是水仙前辈的，他喜欢水仙花，‘不肖子孙’？难道，他，他是……”蓝兔激动道：“前辈，您难道就是水仙前辈的父亲？”

第三十五章《碧血丹心，情比冰雪》
“什么？我娘的父亲！”看了看蓝兔，又望着天荒老人，虹猫呆住了。忽想起父亲也曾向自己提过外公极其反对父亲集结七剑合璧的事，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这个中原因。
“不错！水仙就是我女儿。”天荒老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怒气，指着虹猫，道：“老朽最恨的人就是你父亲白猫！”
“为什么？”虹猫自幼身边已没有了母亲，父亲白猫便是他唯一的亲人。白猫为人正直，是非分明，仁义为怀，嫉恶如仇，对虹猫言传身教，甚是疼爱，但要求严格，不失为一个好父亲，深受虹猫的尊敬。此刻听了天荒老人怒言憎恨白猫，虹猫甚感惊讶。
天荒老人笑笑，道：“因为害死我女儿水仙的人，就是你父亲！”
虹猫手一挥，激动道：“不是的！害死我娘的是五毒教的人！”
“哼！你知道什么！”天荒老人冷冷道。
当年黑心虎带领魔教追捕玉麒麟，白猫被包围，身受重伤。拼死突围后，白猫晕倒在天荒谷口。天荒老人的女儿水仙本一直隐居在天荒谷，年方二八，落得凌波仙子之姿，擅长医术。她正好到谷口采药，见到身受重伤的白猫，就把他救回了天荒谷。得水仙悉心照顾，白猫重伤痊愈，两人也互生情愫，在天荒谷定情。天荒老人见白猫为人正直，武功不凡，与水仙也称得上是一对璧人，并不反对两人的亲事。但是唯一的条件，便是要白猫从此不再涉足江湖，隐居在天荒谷，不理世事。但当时魔教四处寻找玉麒麟，魔教一日不除，天下永无安宁。白猫执意要集结七剑合璧打败魔教，水仙对白猫情深意重，不顾天荒老人的阻止，执意和白猫一起寻找其他六剑。终于，七剑合璧大败黑心虎，白猫和水仙成了亲。
“要不是七剑当年多管闲事，杀了五毒教的护法，也不会遭到五毒教的暗算，水仙也不会死！”天荒老人切齿道。
“爹爹曾经说过，当年五毒教派左右护法用一村子人来引出千足虫，他们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本就死有余辜。爹爹他们为了救人而杀了他们，难道有错？”虹猫道。
天荒老人立起，皱眉瞪着虹猫，道：“错，错！要是当年白猫留在天荒谷和水仙成亲，不再理那些闲事，他们怎么会遭到暗算？说到底，白猫嘴里的什么仁义，统统都是鬼话！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现在紫儿也死了，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虹猫凛然道：“既然麒麟在我们身边，我们就有责任去保护它。麒麟乃神灵之物，一旦受到伤害，大地也会因此遭灭顶之灾。魔教一日不除，天下间谁也不能置身事外，独享安乐。就算爹爹当年隐居天荒谷，天荒谷虽然是江湖禁地，可是魔教一旦称霸天下，江湖上哪里还有禁地？”看他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正气威严。
蓝兔点头道：“千根教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更妄想炼制焚天珠称霸天下，身为七剑传人，我们怎能袖手旁观？邪恶的势力一旦猖獗，毁掉的将是整个天下！”天荒老人见蓝兔言语坚定，似水柔情之下英气逼人。
虹猫远望着辽阔的苍穹，目光坚定，道：“与其在黑暗下苟且偷生，何不顶天立地，恢复天下的和平与安宁！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们也决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天荒老人缓声问道，“为什么？”
“不后悔。因为在我们心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蓝兔看了看虹猫，又道：“前辈，紫兔是我们的好朋友，我的好姐妹，她有事，我们也非常难过。但是，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是恢复天下的和谐安宁。”此时虹猫与蓝兔对望了一眼，两人微笑点点头。
天荒老人忽然大笑道：“我不问世事，安安稳稳睡了九十年了，现在才醒过来！看来，一直是我这老头子执迷不悟啊！湖水干涸了，鱼还能活吗？”又抬头笑道：“白猫，你真行！当年拗不过我，现在倒让你儿子把我给拗倒了。”
“关乎天下苍生的命运，又岂是闲事！”虹猫道：“我相信，爹和娘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会为此感到安慰。”虹猫接着道：“当年七剑合璧以后，爹爹本想集结七剑铲除五毒教，但是娘怀了身孕，身体衰弱，爹爹只好留在娘身边照顾她，等我出世以后再做打算。岂料我出世不满两岁，爹娘遭到五毒教的暗算，娘为了救爹爹中了断仙魂，爹爹四处寻找仙缘玉莲，可是，娘还是离开了。”虹猫说着说着，眼眶已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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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说的不错。”穆石峰点头道：“虹猫少侠大仁大义，论才智，论武功，有谁能及？”
虹猫立起，抱拳道：“诸位真是抬举在下了。”
曾楠笑道：“虹猫少侠，你确是当之无愧啊。”
聂庄主起身正色道：“虹猫少侠，我们众人一致为你马首是瞻，现下武林盟主之位，应是非你莫属了。”
虹猫微笑道：“诸位过奖了。请听在下一言。几百年来，江湖上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而掀起的杀戮实在太多，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不择手段、滥杀无辜的人也不少。魔教和千根教为祸武林也是因此而起。虽说群龙不可无首，但与其引起江湖祸乱，倒不如废除这武林盟主，各门派形成鼎足之势，和谐相处，共享武林太平。”
听了虹猫的话，秋风堂上众人都肃静了，一脸惊愕。几百年来，武林中人的最高尊荣便是这“武林盟主”，而此时虹猫竟提出废掉它，实在出人意料。但静心一想，虹猫所言却是极有道理。想到多少人为了武林盟主之位不择手段，机关算尽，甚至丧命，而虹猫明知武林盟主之位他当之无愧，却要提出废除它，如此胸襟，众人不觉自惭形秽。蓝兔等人听了虹猫的话，心里自是更加佩服了。
飞羽派掌门感慨道：“既然虹猫少侠你可以抛弃武林盟主之位，那我们就再没有脸面举行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了。”
“虽然如此，虹猫少侠，只要你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虹猫在此谢过各位。”虹猫抱拳道。他举起酒杯，道：“虹猫敬各位一杯！”
众人也举杯，一饮而尽。
聂钟山恭敬道：“久闻竹林居士琴功了得，而轩辕宫主的箫声也闻名天下，两位今日何不让大家见识见识？”
曾楠大笑道：“聂庄主，你过奖了。不过说到领教达达的琴功，曾某是盼望已久了。”
达达道：“乐意奉陪。”说着把身旁的琴往手上一带，旋转了几下，琴停在他面前。此时曾楠指间玉箫也旋转了几周，停在唇边，曾楠道：“请！”话音刚落，琴声和箫声登时充满了大堂。
初时，琴声清越，箫声柔媚，无不醉人。而后，如水的琴声渐渐凝成瀑布之势，回肠荡气；箫声初时柔媚如雨中归雁，柳梳白堤，随着曾楠指法的变化渐成莺燕娇语，呢喃细语，娇柔妩媚，荡人心神。在座众人，无一不是习武之人，武功高强者自不用说，甚至秋风堂上的仆人丫鬟也略懂一二。但此时达达和曾楠二人琴箫并奏，已不再是普通的琴音箫声了，此中已凝入了两人的内力，现下秋风堂上的仆人丫鬟已不得不捂着双耳，有的则用衣料掩住双耳，有的早已在地上抱头乱滚，只觉心肺随着琴箫之声忽快忽慢，难以自己。聂钟山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退出去。其余等人虽稍感不适的，也用衣料掩住双耳。烛火忽明忽暗，桌上的杯具也格格直响。琴声与箫声一刚一柔，相互攻守，亦进亦退。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琴声激越，终有缓时，箫声柔韧，亦可化刚。
箫声与琴声愈走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关头。箫声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柔媚宛转，琴声则如长风击浪，断崖瀑布，荡气回肠。两种声音相互混杂，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上下。功力不够的人只觉心神紊乱，身心欲崩。整齐放置在秋风堂上角落的酒坛子，也被震得“砰砰”破开，满堂酒香扑鼻，周围疾风乱窜，众人衣襟飘扬。
渐渐地，琴声和箫声渐缓，琴声清越，箫声宛转，悠然并进，和谐动听，渐止。
在座的人无不拍掌叫好，暗暗赞叹。
达达抱拳道：“曾大哥的箫声出神入化，达达今天算是见识了。”
曾楠抱拳笑道：“达达你的琴功了得，曾某实在佩服！”
说着，两人相互敬了一杯。
聂钟山笑道：“来，今天不醉无归！”聂钟山拍了拍掌，仆人呈上了一坛坛酒，道：“诸位，这可都是好酒！”
“好！”此人声音粗犷高亢，乍看此人正是大奔，“咱们整坛喝个痛快！”说着大奔站起，一手拿起一坛酒仰头就饮，“啊，好酒，好酒！”
“好，大家一起干！”虹猫也拿起一坛酒，说罢，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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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一个清早，虹猫和蓝兔两人到枫树林去练剑。略感疲惫，蓝兔和虹猫歇息在枫树下，两人正偎倚在一起，长虹剑与冰魄剑则插在两人身旁，似乎也相偎依，剑柄闪着光亮。枫叶悠然飘落，两人嘴角露着笑意，眼里闪着幸福之光。
虹猫道：“蓝兔，三个月快过了，不知道逗逗找到治疗雪儿的办法没有？”
蓝兔道：“是呀，不知道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虹猫，我们的日月灵佩能帮到雪儿吗？”
虹猫道：“日月灵佩具有灵力，既然能解剧毒，我想应该可以治疗雪儿。”
蓝兔轻叹道：“要是救不了雪儿，我担心莫将他会一时受不住。”
虹猫道：“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现在武林归于平静，等大奔他们醒了，我们就回百草谷。”
“我们回去的路上经过天狼门，天狼门又是医药世家，说不定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到治疗雪儿的办法。”蓝兔道。
“你说的对，没准儿真能找到办法！”虹猫悠然道：“很久没见小镜子了，她看到我们大家一定很高兴。”
“嗯，小镜子她聪明伶俐，将来一定能继承二郎的绝技。”蓝兔接住飘落的枫叶，道：“虹猫，我想欢欢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胖了？”
虹猫望着蓝兔，笑道：“蓝兔，欢欢一定是胖了！”
蓝兔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达达平时教欢欢耍拳，现在达达不在身边，达夫人她一定是宠着他呢！而且绿兔姑娘她们准是给欢欢做了不少好吃的，你看，欢欢怎会不胖呢？”
蓝兔笑道：“你说的也是。欢欢他喜欢骑在你的肚皮上玩，欢欢胖了，那你这干爹可要瘦了。”
虹猫笑道：“怎么会呢。”蓝兔微笑望着虹猫，知他又有一番道理。虹猫道：“有你这姨娘做的佳肴补着，欢欢的虹猫干爹怎么会瘦？”说着，他脸上浮出一敛红。
蓝兔娇嗔道：“虹猫，你少给我贫嘴！”看她笑靥如花，实有说不出的可爱。
两人此刻笑意盈盈，寒风吹过，蓝兔墨发如云，发丝拂过虹猫颔下，幽香醉人。
“蓝兔，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两人起身拿了剑，徐徐返回内院，身后落下一地的落叶和碎影。
但见虹猫蓝兔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去，枫树林中走出一个娇柔的身影，云纹黄上裳，散花青衣裙，此人正是聂燕。她伫立在刚才那棵枫树下，双手紧捏着，一双绣花手此时正微微颤抖着。女子的心思很细腻，也很奇妙。当她们见到一个比自己美的女子，如果不是欣赏，则是嫉妒，心底不可能平静。而当一个美得令自己嫉妒的女子是自己心上人所爱的女子，那么嫉妒便会更深，更重，甚至更恐怖。
她怒视着远去的两人，暗道：“为什么？为什么她竟可以大难不死！虹猫失忆了，为什么他会把一切都记起来？蓝兔，你可以为虹猫付出一切，我也可以！可是，为什么，虹猫心里就只有你……”她忽地想起了虹猫失忆期间蓝兔每日给虹猫讲故事唤起他的记忆，此时心中怒火更盛，暗道：“蓝兔，没想到你这么卑鄙！虹猫既然忘了你，你既然中了剧毒，你又何必再让他想起？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忽地听身后一个清脆声音喊道：“小姐，小姐，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呀！”
“芊儿，你到这里干什么！”芊儿跑到聂燕身旁，低声道：“小姐，是时候吃午饭了。”
聂燕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走吧。”

第三十七章《天狼暮色，玉城雪岭》
一座清幽的庄园内，一片池水澄碧，满池荷花已然枯去，只剩得残枝黄梗，荷叶也渐黄，漂浮在池面，却偶尔随风飘来荷香。水池里喷泉水花如雪，长流不息。荷花池旁的树林仍幽深苍翠，笼着薄雾，树下的秋千随风轻轻悠荡着。
小镜子正在树林间练习轻功，忽上忽下，宛若一只蝴蝶。树下的石桌旁，二郎正凝神弹奏着“高山流水”，甚是悦耳。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粗哑的声音道：“二当家……”
琴声忽停，二郎严肃道：“我不是说过，小镜子练功的时候不准进来打扰吗？”
那士卒吞吐道：“二当家……有人…人来…来了。”
二郎缓和了脸色，道：“有人来了？是什么人，快说！”
“是！”那士卒缓了口气，道：“二当家，是七侠来了。”
“七侠？”二郎惊喜道：“是虹猫他们来了！快请。”
“是！”
小镜子从树上轻身跃下，满心欢喜道：“爹爹，虹猫哥哥他们来了是不是？太好了！”二郎抚着胡须，点头笑着，两人到了大厅。
二郎作揖笑道：“几位远道而来，二郎有失远迎！”
“见过二当家。”
“二当家不必客气。”虹猫抱拳笑道。
“请坐。”众人就坐。
二郎抿了一口茶，道：“几位远道而来，怎么不先通知一声？二郎也好招待各位啊。”
“二当家客气了。”达达道。
二郎道：“听闻几位这段时间铲除了千根教。二郎实在佩服！”他环视众人，忽见座上一人也是风华正茂，仪表堂堂，道：“不知阁下尊姓？”
黑小虎抱拳道：“在下黑小虎。”
二郎对魔教少主改邪归正也素有听闻，只是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假，此时看到他和七侠在一起，便确信了。又问道：“这位姑娘是？”
“玉蟾宫宫女青兔，见过二当家。”
二郎笑道：“几位是我二郎的朋友，不妨在此住上几天叙叙旧？”
小镜子拍手笑道：“是啊，小镜子很久没有见到你们了！”
“那打扰了。”
大奔大笑道：“那咱们就不客气啦！”
二郎抚须笑道：“何必客气！来，各位先尝尝这碧螺春！”
“好茶！”逗逗道：“二当家，我们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不敢当。请说。”
逗逗则把雪儿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天狼门是医药世家，不知二当家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她？”
二郎沉思片刻，道：“我天狼门有一支珍藏多年的何首乌，若神医用它来炼成良药，或许可以救得雪儿姑娘的性命。神医请跟我来。”
逗逗眼里一亮，道：“谢谢二当家。”回头对虹猫等人笑道：“你们放心在这里休息，这事交给我。”
众人在大厅里喝茶。
“有二当家相助，雪儿会好起来的”蓝兔道。
“你们放心吧，爹爹一定会和神医炼成救雪儿姐姐的药的。”小镜子笑道，“上次小镜子眼睛刚好就跟你们辞别，今天，小镜子要好好看看你们！”说着，小镜子笑盈盈走到众人面前，睁着水灵的眼睛仔细打量。甜甜赞道：“各位姐姐都像花一样好看。”
灵儿笑道：“小镜子，没见你好一段时间，怎么说话这么甜了！”
莎丽笑道：“小镜子，姐姐见到你已经很开心了，嗯，你还哄姐姐开心呢！”
小镜子吐吐舌头，跑到大奔身旁，笑道：“小镜子说的可是真的呢！大奔哥哥，你说是不是？”莎丽无奈笑笑。
大奔一时红了脸，挠挠头，笑道：“哎，这还用说嘛！”
小镜子笑笑，道：“小镜子太高兴了！看到天空，看到青山，看到树林和溪水，小镜子觉得幸福极了。”
“小镜子，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蓝兔微笑道。
“嗯，小镜子知道了。”小镜子走近蓝兔，道：“以前小镜子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听，听小鸟的叫声，想象天空，听流水声，想象溪水和树林，在我的想象里，一切都很美，现在小镜子看见了，一切比想象中更美。”
旁边虹猫笑道：“小镜子，如果你用心去观察和聆听，一切都比想象中美。”
“用心？”小镜子莞尔笑道：“虹猫哥哥，小镜子明白了。”她抬头看了看蓝兔，见她墨发如云，两缕墨发轻垂于胸前，发间只戴一支白玉发簪，清艳无比，道：“蓝兔姐姐，你的发簪好漂亮，能让小镜子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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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兔微微一笑，取下了发间的白玉簪，小镜子拿在手里，又凑近嗅了嗅，笑吟吟道：“这发簪是虹猫哥哥送的。蓝兔姐姐，小镜子猜的对吗？”此时蓝兔羞涩一笑，风致嫣然。
“小镜子，你真聪明，一猜就对！”青兔脸露微笑，面如春兰。青兔在玉蟾宫中十年，和蓝兔亲如姐妹，蓝兔的钗饰青兔是一清二楚的。蓝兔不喜欢过多的珠环钗饰，所以常把自己的一些钗饰送给紫兔、青兔等六人。青兔回到七侠居见到这白玉簪，便知那定是虹猫送的。
莎丽起身，向虹猫笑意盈盈道：“虹猫，看不出来，你选发簪的眼力还真不错。”
虹猫双颊微红，笑道：“这支白玉簪是我娘留给她儿媳妇的。”
众人又惊又喜，目不转睛地望着虹猫和蓝兔，起身道：“虹猫，你的意思是……”
虹猫握着蓝兔的手，两人徐徐起身，两人相视一笑，虹猫笑道：“蓝兔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真的？”小镜子满心欢喜道。
蓝兔温柔点头，娇羞无限。
“太好了！虹猫哥哥和蓝兔姐姐要成亲了！”小镜子高兴地拍手，一双水灵眸子亮光闪闪。
达达笑道：“百草谷很久没办喜事了，这回可真要热闹热闹！”
“这顿喜酒俺大奔可是吃定了！”
莎丽笑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呢，看大家高兴的！”
黑小虎向虹猫和蓝兔两人抱拳笑道：“恭喜你们。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他上前拍了拍虹猫的肩，道：“这顿喜酒，我也是吃定了！”
不知怎地，灵儿和黑小虎此时此刻心里装满地不是悲伤，却是一种舒坦和喜悦。她走到蓝兔身旁，轻拉起她的手，温柔笑道：“蓝兔，你要是作了新娘子的打扮，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青兔问道：“宫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虹猫和蓝兔两人相望一眼，虹猫道：“我们要等一个时机。”
“时机？”跳跳不解问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蓝兔澄清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转，笑道：“我们在等大家的喜事儿一起办。”
达达大笑道：“不错，这个提议不错！大奔，跳跳，你们可不能让虹猫和蓝兔等得太久了！”众人怎么不知言下之意？此时都相望大笑起来。
……
西风晚，日暮归，青山淡影碧波推。
一片幽深的树林，林外是一个碧波湖，晚风一阵暖一阵寒地拂过。虹猫和蓝兔两人悠然漫步。
听得身旁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难得吃顿饭有点儿时间，兄弟，你倒是快说呀！”
“是呀，快说呀！别得瑟了！”
“唉，我说你就让他得瑟呗！谁叫当时站在谷顶的是他！”
“吵什么呀！昨天说到哪儿了？”
“说到蓝兔宫主掉下断魂谷啦！记得不？”
只听得一个士卒咳了咳，一本正经道：“蓝兔宫主掉下去了，当时啊，虹猫少侠仰头就笑，说要给蓝兔宫主报仇。”那人顿了顿，旁人又催道：“嘿，你继续说呀！跟着怎么着？”
“跟着，跟着就跟咱们大当家的血拼，后来虹猫少侠使出个很厉害的剑招，那叫什么同寿来着……”
“天地同寿！”蓝兔惊诧地望着虹猫。
原是天狼门的好几个士卒趁着吃饭的时间闲聊七侠的事迹，虹猫和蓝兔在树林里正好听见了。此时士卒们听到林子里有声音，忙在草丛中探头看，正看见虹猫和蓝兔两人，吓得哆嗦，都捧着饭碗跑出了树林。
天地同寿是火舞旋风的最后一招，可以让人万古长春，但也是毁天灭地的自杀剑招，.这些蓝兔怎么不知？听到刚才的人说虹猫当日在断魂谷与大郎血拼竟使出了“天地同寿”，蓝兔惊诧问道：“虹猫，这是不是真的？”眉间尽显威严。
“是。”虹猫低头道。
“你……”蓝兔向后退了几步，脚下一软，竟要摔倒，虹猫忙上前扶住，却被蓝兔推开了，“你走开！”蓝兔扶住身旁的一棵树干，激动道：“虹猫，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后果怎么样，你比我更清楚。”她眼中凝着泪，话语责怪之中有带着柔情。
“蓝兔，我知道。可是，当时我一心只想着为你报仇。”虹猫凝望着蓝兔，心里暗暗自责。
想到刚才士卒所说的“仰头就笑”，蓝兔露珠般晶莹的泪水滴下。虹猫的音容笑貌她最熟悉不过了，此刻想象他当时在断魂谷顶仰天大笑的情景，怎么不知他当时莫大的悲伤和痛苦呢？细想来，虹猫何尝这般痴狂过？心里暗道：“换了是我，我何尝不是一样痛彻心骨！”
“虹猫，你这又是何苦！当时如果光洞照遍你们全身，你也会没命的。”
虹猫沉重道：“蓝兔，既然那么做，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两人渐渐走近，蓝兔道：“为了我，你为什么……”
“蓝兔，为了我，你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那又是为什么！”虹猫似笑非笑道。
两人默默相望，渐走渐近，拥抱而立……

二郎和逗逗两人用何首乌炼成了首乌丸。
“太好了，首乌丸终于炼成了。二当家，谢谢你！”逗逗谢道。
“神医不必客气，二郎能帮上忙自然是好。”二郎道，“神医，要救雪儿姑娘，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是雪儿姑娘所使的‘精灵之舞’是阴柔内功，所以《玄冰集》里面可能会对疗伤有所记载。”
“《玄冰集》？传说这本奇书记载着天下阴寒内功心法，包括历代玉蟾宫宫主所修内功心法。”逗逗道。
“不错。传说《玄冰集》里的内功心法可以使人长生不老，所以很多武林中人都想得到。”二郎道。
众人不觉把目光投向了蓝兔。不错，与这本旷世奇书关系最密切的人，不是蓝兔是谁？虹猫也忽想起了蓝兔曾说过十年前五毒教强闯玉蟾宫抢夺《玄冰集》的事。
蓝兔道：“《玄冰集》就在玉蟾宫中。但是，玉兔仙子早已立下了规定：只有历代宫主才能翻看。”蓝兔转身望着窗外天空，平静道：“我没有见过这本书。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救治雪儿的办法。”
“但是，不管怎样，雪儿姑娘的内力是无法恢复了。”二郎沉重道。
逗逗微蹙眉道：“雪儿武功尽失？”二郎点头。
逗逗忽又愁眉微展，道：“对了，二当家，日月灵佩能恢复雪儿的内力吗？”
“日月灵佩？”二郎道：“日月灵佩具有莫大灵力，恢复内力当然可以。但是此物难求啊！”
逗逗笑道：“二当家，这你就放心吧！此宝物就在虹猫和蓝兔身上。”
“此话当真？”二郎惊诧道。二郎精通医理，博闻强识，也深知日月灵佩非寻常宝物可比，一时间竟难以相信。
“当然是真的！”逗逗笑道。
“能否让二郎见识见识？”
虹猫拿出玉佩，看着虹猫手上的圆形玉佩，二郎不禁惊叹道：“果然是宝物！”
“不好！我的玉佩不见了！”蓝兔惊道。
“什么？不见了！”虹猫失色道：“蓝兔，玉佩怎么会不见了？”
蓝兔道：“玉佩一直在我身上，难道是在路上落下了？”
“蓝兔，这玉佩很重要，我们一定要找回来！”说着虹猫便和蓝兔两人沿途返回红亘山庄寻找丢失的玉佩。
一路上都没有发现，甚至红亘山庄里当天两人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有找到玉佩的踪迹。
两人到了枫树林，见此时落叶满地，格外萧瑟，不比早上的幽美。
虹猫和蓝兔站在今天早上歇息的树下，“怎么会这样！”虹猫心急如焚，一手拍在粗壮的树干上，满天的枫叶飘落下来，树干上留下了他的掌印。
“虹猫！”蓝兔握住虹猫的手，柔声道：“虹猫，不要这样。”
“蓝兔，找不到玉佩，你体内的剧毒就无法驱除了。”虹猫悲伤道：“为什么玉佩会突然不见了？要真是落在路上，一定是被人捡去了。如果不是……”他迟疑了。
蓝兔惊讶道：“你怀疑是被人偷走了？不会的，知道玉佩在我身上的人都是我们共患难的好朋友，他们决不会这样做的！”
“我知道。”虹猫平静道：“我相信，我们的好朋友决不会这样做。而且，要不知不觉偷走你身上的玉佩，就是我们熟悉的人也很难办到。现在看来，你的玉佩一定是被人捡去了。”
“人海茫茫，要找回玉佩，比大海捞针还难。虹猫，事到如今，我只好用外公的白参丹了。”蓝兔平静道：“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一刻，我就心满意足了。”
“蓝兔。”
蓝兔浅露笑容，月光下秀美绝伦。
“蓝兔，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虹猫微笑道。
两人十指相扣，月光下，一道长虹，两人直奔玉蟾宫。
“我曾听娘亲说过，《玄冰集》就在这里面。”虹猫、蓝兔两人此刻已来到了玉蟾宫的禁地前。蓝兔指着一座冰晶楼阁，楼阁上刻着“玉城雪岭”四字。因为玉蟾宫禁地处在天门山顶峰，终年冰雪覆盖，因此冰晶楼阁得以长存。“虹猫，这是玉蟾宫禁地，你不能进去。”
“蓝兔，那你要小心，我在这里等你。”蓝兔点点头，轻身跃到楼阁门前，手把门轻轻一推，冰晶门缓缓开了，蓝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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