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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作品】三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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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辽宁1楼2010-03-13 01:51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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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2楼2010-03-13 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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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米、巴拉和特列威三个是好朋友。他们天天在一起。如果夜晚和白天可以分做两个单位计算的,那么他们就是夜夜也在一起。当然,所谓"在一起",并不是说他们每分每秒钟都形影不离--在生活中,那是办不到的。这只是说,他们白天也碰头,晚上也碰头。碰头干什么呢?聊天吗?办事吗?干活儿吗?都不是。他们都很穷,无事可办。有时,他们吃了上顿就不知下顿,哪里还有闲工夫去聊天!至于说干活儿,他们是没有职业的人,无活儿可干。说他们没有职业,也不准确。阿米曾经在一个漆匠铺当过学徒,手艺学得还不错,后来出了师,在老板的作坊里当过一阵子伙计,每月可拿些工钱,应该说是一个能独立谋生的人了。可是,他"独立谋生"没有多久,老板忽然死了。老板娘撑持不了门面,只好把他辞退了。别的老板也难于维持,他那点不太熟练的手艺,也就无人要了。
      巴拉的经历也和阿米差不多。他是学做家具的,出师以后,老板的作坊生意不好,关门了。别的作坊生意也不好,雇不起伙计,因此他一直没有找到活儿干。
      特列威倒是与他们不同。他是一个庄稼人,有三个弟兄,原来和父亲--也是一个庄稼人住在一起。父亲有几亩地,但是不够养活一家人,得向一个地主租些地来种,这样凑合在一起,一家人还勉强可以免于饥饿。但特列威讨了老婆以后,分出去住,靠父亲分给他的那一丁点"产业",就无法维持生活了。
      当然,世界上没有"坐以待毙"的人--特别是在年轻人之中。他们得找出路,找活儿干,找机会用掉他们身上的气力。可是,他们就是没有机会。对某些人说来,时代变得太古怪了。新兴城市里的那些新兴市民--商人;用新式机器生产新式商品的所谓"工业家";跑海外贸易的贩子或中间人,都是欣欣向荣、大腹便便,积累的财富一天比一天多。而旧式的作坊老板,旧式手艺人,却一天比一天穷困,最后只好关门、失业,而且似乎永远也没有翻身的希望。最奇怪的是,连贵族--也就是大地主--也变得手头拮据起来,他们在城市里经营的一些旧式商业,如当铺、钱庄、油盐店、布料行等等,也被这些新兴市民所经营的新式商业代替了。他们的境遇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变了。但他们生活的变化,却与他们境遇的变化不相称:他们很欣赏那些新兴市民用机器所制造出来的新式消费品,因为这些东西给他们生活带来更大的舒适。但这些东西得拿现金去交换,他们现金的惟一来源来自土地。土地是由农民耕种的,而耕种的方法没有改变,于是他们对农民所勒索的租税就一天天地加重。天长日久,农民身上的油水被榨干了,农村也就普遍地贫困了。当然,特列威也不例外,他没有什么被人解雇的问题,但他却自愿地放弃祖传家业,不再干庄稼活了,因此也等于失业。
      本来有些庄稼人在农村吃不上饭,便跑到那些新兴市民所开的"工厂"里当工人,去卖气力。但不知怎的,他们对于城市那些新兴"工厂"的反感却很大,其程度不亚于他们对待原先的地主。他们觉得,这些"工厂"的老板,正如贵族地主们一样,把他们整个传统生活都破坏了。所以特列威不愿意到城市去找活儿干。至于阿米和巴拉,他们本来就是城市人,但他们觉得在传统的作坊里花了那么多年光阴,好不容易学得了一身手艺,却忽然在这些新兴市民所办的工商业的冲击下,变得没有什么用处了,要他们屈服于"工业家"的势力,在他们开办的"工厂"重新学习当工人,他们心里不服,也有反感,不愿意跟"工业家"找活儿干。所以,他们三人几乎都具有同样的"反感"。这"反感"算是他们的一个共同点。但单是这个"共同点",那也不足以把他们联系到一起,成为朝夕碰面的好朋友。
      把他们紧紧地联系到一起的,还是另外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有一天,巴拉从镇上一个新式用品商店里走出来,像是刚才从那里买了一件什么东西一样。但他还没有走出城,就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有人在追赶他。他知道事情不妙,连忙拔腿就跑。跑到城门那儿,他就把怀里揣着的一件东西,赶忙递给在那里等候他的阿米。阿米接到这东西,就装作一个赶完集回家去的乡下人,从另一条路走了。追赶巴拉的人很快就追上了他,巴拉干脆站着不动,装作若无其事地要在路旁撒一泡小便的样子。追赶的人就是那个新式商店特请的便衣密探--因为当时社会生活动荡,地方秩序极不稳定,新兴市民的头脑比一般人灵巧,就经常雇密探来保护他们的商品和财产。此人抓住巴拉,仔细搜查了他全身上下,一无所得。这时,他抬头瞥见了远去的阿米,便立刻发觉自己上了当,就拔腿去追阿米。阿米的眼睛也很尖,他立刻钻进了附近的一个树林里。他在那里遇见特列威正在砍柴。他们本来有些认识--虽然还谈不上朋友。在这紧急的关头,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巴拉给他的那件东西,塞进特列威已经砍好的一捆柴里。接着他便飞快地跑出了树林。


      IP属地:辽宁3楼2010-03-13 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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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特列威呢?他对两位同行的"绝技"表演,在钦佩之余,也觉惭愧。这样的本领,他这个过去的种田佬是无论如何也练不出来的。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这路货色。他还参加什么测验呢?这个即席感想加强了他的自卑感。他想:和这两位同行比起来,他当小偷是不称职的。和他们在一起混一混还可以,要是根据当前社会复杂情况对小偷所提出的要求来衡量,他不仅迟早要掉队,恐怕不久就会蹲监狱了。
        "亲爱的朋友们,"他对他的两位同行说,"和你们两位的本领相比,我只有自叹不如了。你们两位刚才的表演,实际就是很好的考试。我敢说,你们都应该得一百分。至于我呢,我是一分也得不到。如果在作案时,有什么密探或警察来抓你们,你们可以逃脱二十次,我一次也逃脱不掉。我只会蹲监狱。在这种情形下,我还参加什么测验呢?我现在自愿放弃这个光荣的权利。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二位,我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材料,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看我还是回家去好。"
        "你回家去喝西北风?"巴拉问。
        "我还有一把气力,"特列威回答说虽然地主老爷对种田人太苛刻,扒土没有出息,但我还可以上山去打柴--当初你们拉我入伙,不是由打柴开始的吗?现在我和你们散伙,还是从打柴开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巧!兜来兜去,我又恢复本来面目,这不是很好的吗?亲爱的朋友们,再见吧!"
        作了这番表白以后,特列威就离开了他们。他。善始善终",丝毫也没有破坏他们之间的友情",这使他感到心安理得。那两位朋友只是表示"惋惜",也没有过于责备他。他回到了家,他的老婆热烈地欢迎他,说他到底是一个好丈夫,终于回到她身边来了。她强调这些时密探和警察在各处乱抓人,她一直是心惊肉跳,害怕某一天绞索套在丈夫的脖子上,自己变成一个寡妇!现在好了,她的这场噩梦总算做完了。老婆这番对他诚恳的嘉奖,深深地打动了他的。也加强了他重新做人的信念。他又开始过打柴的生涯了。每天,他一清早就起床,老婆特别为他做了一个酥软的厚烙饼,让他带到山上去吃。下午太阳快要下山时他才回到家里。当老婆每次看见他肩上扛着一捆百十来斤重的细软柴火时--粗硬的柴火不容易烧着,卖不出钱,她总是笑容满面,心眼儿里感到说不出的高兴。他自己也为没有土地,不种地主的田,靠打柴为生,也勉强能混得下去而高兴。每次他在回来的路上,熟识的人一见到他,也都向他投射尊重和钦佩的眼光,自然也感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
        老婆是一个勤俭持家的人。她亲自把柴火背到镇上去卖,有些主顾看见她和颜悦色和"薄利多卖"的态度,在价钱上从不提出过多的要求,也总是乐意买她的"货物"。但是,钱一到了她的手,她却看得非常珍贵,除了保证丈夫每天能吃饱以外,她从不乱花一文。这样,不到半年,她已经积攒得足够的钱,可以买一个小猪仔了。这个小猪仔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她想她夫妻俩的生活可以从养好猪仔得到一些改善。
        养猪仔当然是老婆的工作。把猪养火喂肥,不知费了她多少心思。到了圣诞节的时候,它已经长得肥肥胖胖了。他们决定把猪宰掉,这很容易。但是,宰完以后又怎么办呢?改善自己的伙食,还是卖给别人吃?他们夫妻俩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意见各有分歧。老婆要把猪肉立刻拿到市场上去卖,因为猪肉趁它还很新鲜的时候可以卖出较好的价钱。但特列威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个想法。他认为:能买猪肉吃的人,还不是那些欣欣向荣的新式商店和工厂老板?他们舒胡艮的日子已经赶上了那些贵族地主了--似乎还有所超过!也正为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像他特列威、阿米和县拉这样的人的日子就一天一天地更不好过了。他们找不到活儿干,不得不铤而走险,干一些随时可蹲监狱的"活计"。他不愿意把自己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养出的肥猪送到市场上去,给那些老板享受--对此他在感情上受不了。老婆认为他意气用事,太不现实,最后还和他吵了一顿。但吵完以后,老婆的头脑冷静下来,又同情起丈夫,认为特列威天天起早摸黑,手.柴,好不容易喂肥这头猪,猪肉应该腌起来,留在家里,改善自己的伙食,增加他点营养--他现在已经累得骨瘦如柴,也应该增加一点营养。
        他们终于言归于好,决定把猪肉挂在墙上风干,加些盐腌起来,留给自己慢慢吃。这个决定是否"明智",他们也没有进一步的研究,总之他们就这样做了。
        特列威过去的两位同行,阿米和巴拉,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他了。但他们究竟是"朋友",在某种意义上讲也共过患难,他们自然不会忘记他,很想知道特列威这阵子的生活过得怎榉。有一天,他们偶然经过这个地方,就特地到他家来拜访他。他们只见到特列威的老婆,她正在忙着纺线。她告诉他们,她的丈夫一清早就上山打柴去了,要天黑才回家来。他们和女主人没有什么话可谈,就告辞了。读者可以想象到,他们所干的那种"行业",已经把他们的脑子训练得非常机警,眼睛也非常尖。特列威的屋墙上挂的猪肉,自然没有能逃脱他们的注意。
        他们走出屋子后就交换了一下有关他们这次拜访的意见。


        IP属地:辽宁6楼2010-03-13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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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看来这小子要隆重庆祝圣诞节和新年了--墙上挂着那一整头猪肉。他完全忘记了咱们哥儿俩,也不打算邀请咱们尝一尝。好,咱们就自我邀请吧。这猪肉咱们得好好享受一下,他不够交情,就请他靠边,这是他自作自受!"
          这哥儿俩定下这个汁划以后,便积极着手把它付诸实现。他们放弃了当晚在别处的"活计",就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打量了周围的地形,观察了这座茅屋本身的" 优缺点"。待天 黑以后,他们就挨到这座茅屋篱笆附近,在那儿蹲下来,"伺 机而动"。这时他们的肚子已经饿了,饥肠在乱叫,一盘盘美味的烤猪肉和煎猪肉在他们眼前晃动起来,他们已经在开始流口水。
          早已三星高照,特列威才同家。他一放下肩上的柴火,老婆就忙着告诉他两个客人来访的事情,并且还把这两个客人的模样详细地描述厂一番。
          "哎呀,你那两位朋友!"老婆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说实在的,跟他们单独在一起我有些害怕,所以我也没有勇气问他们的姓名和职业。只见他们的眼睛一直在东张西望。我想屋里哪怕是一个钉子也没有逃脱他们的注意。"
          "我知道了。"特列威说,他心里已经猜到这两位朋友是谁,"我们墙上挂的猪肉,只要他们瞟了一眼,很快它就会失踪了。我悔不该当初一时感情用事,没有听从你的意见。要是把猪肉卖几个钱来,藏在枕头底下,今夜我们倒可安心睡觉了,呵是现在......"
          "唉,事情到这地步,"老婆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这两位朋友是干什么行业的了,"我们只好提高警觉,少睡一点觉。如果这两位客人今夜要来光顾,我们现在只好把猪肉从墙上取下来,藏在一个什么地方。明天大清早我们想办法把它处理掉。"
          这次特列威接受了老婆的意见。他把猪肉从墙取下来,藏在他们睡房下边的灶里。他把灶门封严以后,便上床去睡觉。可是他总不放心,一闭上眼睛他那两位"朋友"的形象就在他脑子里出现了。
          实际上,他这两位"朋友"确是要在他的屋子里出现的。大约在两更天,夜非常静,这两位"朋友"中的一位就在挂猪肉的那堵墙上挖了一个洞,另外一位则在旁边放哨。挖洞的这位"朋友"先把手伸进屋里探了几下,没有摸到什么东西。为了进一步"调查研究",他又把脑袋伸进去。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挂猪肉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吊猪肉的空绳子。
          他只好又把脑袋缩回来,相当丧气。
          "咱们来晚了一步,"他对放哨的这位"朋友"低声说"鸡已经飞。"
          "鸡飞了,不一定就说明蛋都打,"放哨的这位"朋友"安慰他说,"咱们不要受点挫折就失望呀!"
          于是,他们又把脑袋凑在一起,低声地商量了一会儿,准 备下一步的对策。
          特列威由于害怕猪肉被盗,一直没有睡好。外面"朋友"挖洞的手艺虽然高明,没有弄出太大的响声,但要做到没有丝毫微小的声音,那也办不到。特列威把老婆轻声叫醒,接着便溜下床来,摸到土灶旁边,看猪肉是否还藏在那里。没有错,猪肉安然无恙。为了弄清他那两位"朋友"有没有在屋外埋伏下来,他便拿着一把斧子,到屋前屋后去察看一下,侦察一下猪圈和茅房里,是否有什么响动。


          IP属地:辽宁7楼2010-03-13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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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捡来的柴火很湿,枝子里水分不少,篝火烧得不旺,冒出烟子也不少,有点呛人。这样的火是烤不熟猪肉的。他们没有办法,只得又去找些干枯的柴火来。特列威趁他们不在场的片刻,马上就蹑手蹑脚地溜过来。他想:背起猪肉跑,肯定会在这些大树和灌木丛中弄出声响,而且也不会跑得很快。如果他们发现了他,他们就很容易把他抓住。他知道,这类"朋友"在紧要的关头是不会讲交情的。他们真会像他的老婆所害怕的那样,当场在树林里把他卡死,而他们却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烤猪肉。他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这堆篝火上空的那棵大榔树,它的枝,曼浓密。特列威灵机一动,便爬到这棵树上,蹲在篝火上空的两根枝子上。浓密的叶子,把他的身子遮住了。他想在这个位置上看看他们两人如何处理他的猪肉。但是转念一想,他这样做是毫无道理的。光看着他们享受自己的猪肉,这样成全了他们,却刺痛了己,倒不如想办法吓他们一下,叫他们什么也吃不成。
            那时候,由于穷人贫困化的过程加剧,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各处"盗贼"蜂起,因此各级政府也就不断派出大批武装,在地方上捕人,被他们抓住了的"盗贼",不是当场被砍头,就是被绞死。许多小偷都惴惴不安--阿米和巴拉只好来偷自己"朋友"的东西,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考虑到这种情况,特列威便脱掉下半身的衣服,让双脚从枝叶里吊下来,像是一个被绞刑处死的"犯人"。
            没有过多大一会儿,阿米和巴拉就抱着一些小枯树枝回来了。他们把这些柴火加在那半明不灭的篝火上,开始吹起火来。果然不错,没有多久,火就烧得旺起来,烟子也少了,四周和上空也就被照得N才更亮了。他们总算松了一气,心想很快就可以吃烤猪肉了。他们在得意之余,不禁仰头笑起来。这不笑犹可,一笑可就叫他们意外地惊奇起来了:他们瞧见树枝上吊着两条光着的腿!
            这两位"朋友"是聪明人。他们立刻想到,一定是不久前官兵追捕强盗,直追到这个树林里,捉住一个不幸没有逃脱的"盗贼",当场就把他吊死在树上,至今还没有人来收尸!阿米和巴拉吓得心寒胆战,头发也竖立起来了,他们的双腿也在发抖。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做过的案子,已经可以使他们吊死不止一次了。这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吃烤猪肉的胃。他们拔起那发抖的双腿,没命地向别处逃跑,好像官兵就在他们后面追赶一样。
            特列威看见他们被自己所制造的恐怖吓懵的样儿,笑得不亦乐乎。他溜下树来,连忙穿上衣服,把猪肉背在肩上,洋洋得意地回到家来,向他的老婆报喜。不用说,老婆也高兴得连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个吻,叫他赶快上床休息,她自己把猪肉好好藏起来。特列威也确实累了,四肢酸软,需要睡一觉,但当他快要上床的时候,他又不放心了。
            "那两个混蛋刁钻古怪,头脑并不简单,"他又回到老婆身旁说,"虽然他们一下子吓懵了,丢下猪肉就逃,但过了一会儿,他们会冷静下来,想到这里面可能有鬼。他们只要再回到篝火旁边看一看,发现猪肉没有了,树上吊死的人也失踪"他们马上就会明白是谁骗了他们。他们定还会来偷我的猪肉,这次我们必须把猪肉藏得更妥当一些。"
            老婆听了他的这番议论,不禁望着他发呆,深深地感到事情难办。
            "完了!你那两位朋友是那么诡计多端,我们能有什么妥当的藏法?"她发出一个绝望的呼声。
            特列威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希望能从那里敲出一点智慧来。


            IP属地:辽宁9楼2010-03-13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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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有了!"他安慰老婆说,"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们把猪肉切成块,放在锅里卤起来。小片的熟猪肉总不会像整块的生猪肉那样好扛吧。看他们再怎么个偷法。"
              这时,老婆又在丈夫脸上亲了一个吻,说:"你真是一个天才,我最最亲爱的!我们辛辛苦苦地养肥了猪,虽然没有卖到钱,至少我们自己还可以饱吃几餐肉--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尝到肉味了。好,就这样办吧!"
              他们夫妻俩一个忙着生火,一个忙着剁猪肉,夫唱妇随,真是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把一个大铁锅装得满满的,开始放在火上卤起肉来。为了怕出意外,他们夫妻俩坐在灶的两边,像除夕守岁一样。
              他们没有守多久,一夜的疲劳就开始在特列威身上发生作用了。锅里的猪肉已经烧开,开始发出吐嘟嘟的响声。这种单调的响声,在特列威目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听起来倒很像催眠曲,把他催得脑袋不断地向下点,真的打起盹来了。
              "你还是上床去睡吧,"他的老婆对他说,"我来看守这锅肉,门现在插得很紧,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假如有什么响动,我马上就把你叫醒来。"
              老婆的这番忠告,倒很合特列威的心意。他起身走到床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衣服也没有脱。很快他就发出呼呼的鼾声。他的老婆坐在肉锅旁,认真地看守那一大锅咕嘟嘟作响的卤肉。但是,这一夜她也是同样的劳累。没有多久,她也感到头脑昏昏沉沉,支持不了。不管她的意志多么坚强,她也顶不住睡神的袭击:她也倒在椅子上打起盹来了。
              在这段时间,特列威的两位"朋友"惊魂已定,他们看到并没有什么官兵在他们后面追赶,正如特列威所预料的那样,又摸回到树林里那个篝火旁边去。当然,他们立刻就发现了篝火旁的猪肉已经失踪,再抬头一看,他们所认为被绞死了的那具尸体也同样不知去向。他们立刻就猜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同样感觉到,如果让特列威最后占了他们的上风,他们也就太窝囊了,再干他们这种行业,也可以说是太不称职,肯定会叫人笑话。因此他们便决定再回到特列威的屋子里去,用他们所能想到的策略或计谋,把猪肉重新夺回来--这猪肉他们算是吃定了:"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他们决心之大,由此可以想见。
              在他们动手实现他们的"决心"之前,巴拉这次特别慎重,又做了番调查研究工作。他把脑袋探进他原先在特列威屋子墙上挖的那个洞Z,仔细侦察了一下"敌情":特列威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鼾声虽然比不春雷,但也大得可观。他的老婆坐在土灶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撇卤肉浮渣的铜勺子,一大锅卤肉正在她面前咕嘟嘟作响。不知是猪肉的香气把她熏醉了呢,还是由于什么别的原因,她后脑勺靠着椅背,也昏昏沉沉地坠入梦境中去了。
              "他们这次倒够朋友,"巴拉对阿米说,"他们嫌我们在树林里用湿柴火烤猪肉吃不卫生,也不过瘾,特地在家里为我们把猪肉卤好。多香!好吧,阿米,不要馋,我马上把卤肉弄来请你尝尝!"
              阿米会意,立刻就找来一根竿子,把一端削尖,递给巴拉。后者爬到茅屋顶上去,把竿子对准烟囱口,一直往下伸,直到它削尖的那一端伸进烟囱面的锅里,然后他使劲往下一刺,那个尖端便插进一大块卤肉里去了。接着他就慢慢地把竿子提上来。这时恰好特列威睡醒了,他眼睁睁地看到一大块卤肉,插在一根竿子的尖端,缩到烟囱口里不见了。他立刻懂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IP属地:辽宁10楼2010-03-13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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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他没有市即跳下床来,也没有大声叫喊"捉贼"。他产生了一个相当深刻的感想,承认自己偷东西的功夫,比起这两位"朋友"来,自愧不如。幸好自己已洗手不干这行业,和他们散了伙。他佩服他们的"手艺",但也怜悯他们的日子,过得确是够紧张,老是这样下去,将来即使不会在绞索上丧命,也会在贫困中饿死在路旁,因为当他们年纪大了,日日夜夜风餐露宿,得上一身慢性病,他们的这些"绝技"也就使不出来了。当他正在感慨万千的时候,那根削尖了一端的竿子又从烟囱口伸了进来。很明显,竿子钩走了的头一块卤肉,味道一定还不错,所以现在它又伸进来取第二块了。
                这时,特列威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他跳下床来,对着屋顶大喊了一声:"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的手艺很不错,我亲眼看到了,我佩服你们!但我们都是自己人,是老朋友,我们何苦要这样过去呢?你们不该爬上我的屋顶,我也不该把猪肉藏在屋里,不让你们吃。我们之间的这种紧张局势,现在该结束了。好,我请你们下来吧。我正式邀请你们,我们在一起痛快地大吃一顿猪肉--一顿吃不完,下一顿再吃!"
                这种诚恳的邀请很够意思,阿米和巴拉当然也以同样诚恳的态度接受了。他们经过一夜的折腾,终于围坐在一起,大吃起卤猪肉来。那种痛快情景,读者自己大致可以想象得到,这里没有必要再加以描述。现在单说他们在饱餐了猪肉以后的情景。阿米和巴拉这两位"朋友",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里不好意思起来,他们居然如此不惜采取一切手段,来偷盗一个"朋友"辛辛苦苦养的一头猪的肉,这是什么问题?
                "偷有钱人的猪肉,我们没有话说,"巴拉直截了当地说,"但我们现在是偷自己的朋友,和我乎是同样穷的朋友的东西,这该怎么说?"
                三个"朋友"彼此呆望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有道理,对他们很有启发。他们都一言不发,沉思了一阵,最后还是阿米打破沉寂,说:"我们都当过学徒,出了师,学得的手艺还不差,本来可以当伙计,可是到处找不到活儿干,结果是走投无路,就偷来偷去,最后就走到这条道上来了:偷自己人!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混蛋世界。"这是特列威从巴拉所提出的问题中,得出的结论。
                ——The End


                IP属地:辽宁11楼2010-03-13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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