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名吧 关注:37贴子:1,122
  • 16回复贴,共1


IP属地:河南1楼2021-03-07 23:06回复
    在沈老师的屋里
    久别重逢什么的


    IP属地:河南2楼2021-03-07 23:10
    回复
      仲春细雨,檐下仍有寒意侵人。沈家的门子见我立在廊下没有移步的意思,便躬身引我往屋里去。
      “有劳,我就在这儿等一会儿罢。”
      门子既卸了差,却踟蹰着不肯走,显见得有些疑虑。客人玄衣素巾,一望便知的洁净。臂上却托着一只又脏又湿的黑猫,巴掌大小,通体乌黑,两只雪亮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漆毛漉漉的黏在一起,又有斑斑血迹,从腿上一路粘连到客人的袖上。
      房门转开,一人一猫几乎是同时侧首。
      故人相见,本是尽兴开怀之时。但隔廊相看,我并未先踏出这一步。我抱着猫,有些生疏地,唤出了这个名字。
      “沈醒。”


      IP属地:河南3楼2021-03-08 23:36
      回复
        勾陈荒僻,仆役疏少,似沈宅中一缕被人遗忘的幽魂,偏执地固守一隅,无声地昭昭着这光鲜门楣之下,匿藏着的晦暗与腌臜。
        是以,当窗外烟雨朦胧,我于满是药香中,握着手炉熨暖旧疾,忽有异响渐近而息于外时,多是惊疑。我甫归京畿,无有亲眷,故旧不在,未识新友,与这勾陈无二致,是一届孤魂野鬼,合该无人问津。
        ——会是谁寻到这“荒岭”,来一访我这无名之辈?
        且置落手炉,收起药酒,启门而出,有凉风拂鬓,簪来仲春薄寒,我在那轻缦细纱之后长立,目光透过那氤氲烟霭,似穿过那岁月悠长,而后一瞬不瞬地滞在那片影上。
        ——春风问意,是有故人来。
        “请。”
        似香篆已烧过半炉,又似不过一眨眼的光景,我倏地回神,仓促地收拢视线,侧身让出一道,颇有些冷硬地请他入内。我有多久不曾见他?四五个四季轮转?还是千百个日升夜落?少时之景似蒙了尘的画卷,晦涩地传达着那难见温度的情。
        我朝那仆役摆摆手,让他自可卸差离去,待西泽近前,却是与他擦肩而过——他入而我出。我微偏首,朝他笑了笑,便匆匆绕去藏窖之中,自满目琳琅的窖藏间挑来一坛陈酿,且算作……且算作是为落灰泛黄的旧情谊,接风洗尘。
        我拎着陈酿去而复返,将玉盏金樽摆至其前,酒封拍去,红绸扯落,我在那百转千回的酒香中,轻声一叹,熟悉又生疏地唤来一声。
        “西泽。”
        话音甫落,便接来一声细弱的猫叫,我稍一愣,低头便见一团黑云乖顺地伏于其之臂弯。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03-09 02:21
        收起回复
          “请”这个字太冷,冷得教人却步。
          有那么一瞬,我不知道该如何迈步。我无法将眼前长身玉立的陌生人同记忆里的鲜衣少年交叠起来,反倒生出几分一厢情愿的难堪。也许来错了,也许来迟了,也许物是人非,本就不该妄存这点天真的念想。但叙齿长了三载又三载,我早已失了兴尽即离的少年锐气,教养教我颔首,然后步入室内,看着他生疏一笑,匆匆走远。
          人去室空,怀里的猫仰头看我。
          我抚一抚它的额顶,安慰它。“看来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待我想一想把你安置到哪里。”
          我和沈宪的渊源,始自祖父的花甲寿宴。半个京城的华盖云集于此,我也懵懂地拜过了无数世叔世兄。寒暄一毕,我就溜进了祖母种花的小圃,带着一只据说盛葡萄浆的银角皮壶。然后在海棠花丛的后头,撞见了沈宪。我们分饮了那壶“葡萄浆”,毫无意外地双双醉倒,后又被大人寻得各自抱去,沦为世交长辈们一时的笑谈。
          颇有一段时间,他们看到我,都要打趣一句“葡萄浆甜不甜?”,然后一起朗笑起来,留我自己涨红了脖颈,暗自气恼。
          弹指一晃,已过十数年。
          阖室的药香被疾风冲开,去而复返的沈宪将一坛“葡萄浆”放在我面前,我看着那坛酒,看他去封,断绸,一气呵成,颇有些豪气,却又清清淡淡的木着一张脸。某种熟悉的感觉回到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把猫儿递在案上,那小东西从我臂上爬下,又好奇地走向酒碗。
          “我来的路上捡的,我的车子差点撞着它,还好车夫眼尖,才给它捡回了一条小命。不过好像是有旧伤,身上又血。”葡萄浆一摆,闲话一叙。我自提了酒坛倒酒,满了两盏。
          一盏推与他。面目里又有些疑惑。
          “阁下当真是沈醒?容我验一验。”袖中探出一指,点一点那坛佳酿。“葡萄浆甜不甜?”


          IP属地:河南5楼2021-03-09 22:16
          收起回复
            “甜。”
            忽有料峭春风入室,一卷吹散清苦药香,一卷拨开浓沉云雾,我在满堂清明间,直直地对上那些个陌生又清晰的往日昔年——我似乎嗅到了葡萄浆的甜香,听到了总角时的言笑晏晏,我与那纷至沓来的回忆擦肩,在那声声不绝的话语里,望见睡在师兄怀中的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一粒桂花糖——那是幼时的西泽分予我的。
            ——我以为,我都忘了。
            俯身,将那黑猫拢入怀中,一搭又一搭地顺着他湿漉漉的毛。人至冷时,自会长于划燃虚无的念,将微末的心火付之一炬。至苦时,总会无师自通地寻遍回忆中每一个细枝末节,抠唆出零星半点的甜。只,当心火殆尽,甘后回苦时,才是真真的冷极,苦极。
            ——我再不敢去念那些至臻至美的过往。
            “只,这是花雕。”
            ——我是沈醒,又非沈醒。
            在那近在咫尺的间距里却步,似玉般愈显莹润的旧情谊才将将露来一尖,便为我仓皇地蒙上了厚重的布。既早已物非人亦非,又何必揭开那旧光景,来作这疏离又生分的重逢宴上佐酒的菜肴。
            我朝他疏离又客气地笑了笑,端起那酒香馥郁的花雕,一敬,是仰首吃尽,复自顾自地落盏,凝神细瞧了那黑猫几眼。
            “它后足被利器划伤,才结痂又崩裂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03-11 19:04
            回复
              我分明看到了我熟悉的阿醒,在这张沉静的脸孔上瞬间掠过。可随即到来的回应,却淡淡地戳破了过往的缱绻泡影。我手中擎杯,侧首看他。只觉得闭了门外的风雨,他抱着猫,反倒更加萧索。
              “小时候视作琼浆玉露的葡萄浆,如今也嫌太甜了。齿牙尚未动摇,就已经失了嗜甜的福气。” 我饮的浅,又慢,但缓缓仰首,竟也饮尽了。“倒是这杯中物,以前觉得苦,现在觉得——痛快。”
              倒合着那声痛快,他一饮而尽。教我在药香的余韵里又续上一句。“你不是吃着药?饮那么快做什么?”。
              那猫蜷缩在他怀里,一派以此为家的理所当然,对沈醒的断辞,赞同地喵了一声。
              “原来是外伤,不知道金疮药有没有用?”


              IP属地:河南7楼2021-03-13 22:48
              回复
                人之劣根性,不外乎此——明知光阴不得回转,昔年已去,旧时之谊早隔银汉迢迢,留下的人已是面目全非不堪见,却仍会痴心妄想,贪恋此时此刻犹存的一分熟稔与亲近。
                “幼时未曾尝百味,自然不识杜康之好。”
                ——是幼时不曾有忧思,无需把心绪外寄于物,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又孰敢再恋那一星半点的甜。
                后话未言,只是敛眸弯唇,极淡极淡地一笑,诸多思量、万千愁绪尽付于此。我低着头,挠了挠黑猫的下巴,瞧着这小家伙在我怀中舒适之极地仰头眯眼,长长地喵来一声。
                大抵是这狸奴太过讨巧乖顺,又大抵是来人是幼时知交,我那仅剩的豆大一点的柔软,在许早之前,便为他分去了一半。眉目一柔,无声长叹,把怀中的猫搁上桌,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低声道来一句,只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猫说。
                “等着。”
                起身走向旁侧高柜,其上有阁,满置瓶瓶罐罐、大小不一的药,从中取来一个白瓷瓶,又于边上摸来一叠绷带,旋即随手向后一抛,径直将两物一并投入任珉洲怀中。
                “那是军中配给受伤战马的药,大抵比金疮药有效。”
                两手空空重返案前,复弯腰搂起黑猫,捏着它的后足固定在任珉洲眼下。
                “未曾服药,不过为止痛罢。”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03-14 15:14
                收起回复
                  22222


                  IP属地:河南9楼2021-03-23 22:51
                  回复
                    与这小生灵裹伤,那自然是平生第一遭,生疏的很。但协沈醒的力,却又是浸入骨髓里的熟稔,隔着十年光阴,拾起药瓶,依然不假思索,驾轻就熟。
                    细白的瓷瓶倒出一缕深色的药粉,徐徐覆在患处。大约涂药是痛的,猫爪在抖。但它既不挣扎也不出声,乖觉地缩成一团,蜷在沈醒手下。我看它一眼,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三分。
                    “早听过你从戎的事,总觉得不像是真的。如今连坐骑的伤药都备在家里,可见是真的了。”
                    我决定,不再分辨。又或者在我拿起药瓶之时,我的手就已经替我决定,不再分辨。绷带一圈圈缠在猫爪上,听到后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追问道。
                    “是什么伤如此严重?”


                    IP属地:河南10楼2021-04-08 23:1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