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章壹
大婚那天,我一人在洞房中枯坐了整夜。
对此,我心中倒谈不上惊讶或委屈,这不过是我预料的无数状况之一,早有防备,玉舟虽愤愤不平,但大抵是记着入宫前我让她谨言慎行,所以并未抱怨甚么,只三番两次地劝我卸妆就寝。
我摇头婉拒,让她下去歇息,她也不肯,我们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聊了起来,到拂晓,我便吩咐她去命宫娥替我梳妆更卝衣、摆好早膳。
待她走远,我放觉灵台清明,一面捶着酸软的腿一面斟酌将来该如何,堪堪有了思路,便有十来个宫娥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上前服侍。
我趁着梳发时闭目养神,心中略略安卝定。
纵是昨夜皇帝未来,这些宫娥还是颇为殷勤,想来还是忌惮父亲权威,看来我在宫内日子不会太难过。
一切完毕后我入座用早膳,拦住要布菜的玉舟:“怎么这般没规矩?陛下还未到,我怎能先用膳。”
玉舟眨了眨眸子,不大情愿地放下已悬到半空的手,嘟着嘴地站在我身侧。
殿内一时寂静,片刻后才被一尖利的声音打破。
那人卝大喊:“陛下到————”我松了口气,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殿外,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说话之人声音清凌如漱玉,如此简单的两字听起来都颇让人心愉。一双月白云纹锦靴蓦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感到有人虚握住我的双臂,顺势站起后,终于瞧见了天子的模样。
…和我所想的中不一样。
先帝和太后都是出了名的好相貌,今上自然也是眉眼清俊,貌若潘安。只是我一直觉得,浸于泉力中的人,无论如何,都该有些锋芒的,毕竟父亲、大哥和二哥如此,偶尔来家中拜访的人也如此。
但是今上眼角眉梢间,不见丝毫桀骜,甚至称得上纯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叫我想起了幼时养过的一只猫。
“近曰因黄河水患,事务颇多,寡人批奏折到亥时才得以喘息,本打算来看看你,只是转念一想,夜已深,你想必早就歇下,这才没来。”他一面说着一面与我并肩走进殿内,语气热切,仿佛我与他相识已久,“这般委屈了皇后,皇后不会怪寡人吧?”
“臣妾怎会委屈?”我笑着在他对面坐下,“臣妾倒是庆幸陛下没来。”
“哦?”今上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更像一只猫了,“怎么说?”
我作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四处看了看,才凑近他压低声音道:“说来丢脸,臣妾睡觉会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