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是24小时营业，就算快到半夜一点居然都还亮着灯。

外面栽种着几棵柳树，柳树下有长椅。邓粹雯表示要替黎曜翔买东西，但黎曜翔不肯。她拧不过他，而今晚的她又异常安静，便什么都没说，只坐在长椅上。

收工的时候，李添胜对黎曜翔道：“祥仔我送你吧，顺便打个电话给Julia，跟她说一声你手的事，就休息几天吧。”
黎曜翔自然明白以自己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开车，他摇头：“别告诉Julia，我回家想个借口跟她说。你知道Julia性格，我怕她迁怒剧组。……至于送我嘛，添哥，你那辆车又得载华标，又得载成昌，又得载学明，哪有我的位置？行了，我自己坐公车，搞定了的。”
李添胜脸色沉了下来，道：“你手伤成这样了，别人怎么能和你比，他们今晚坐公车，你一定不行。”
月华如霜，丝丝柔光从树叶间隙撒下。两人说话间，邓粹雯收拾好了，从化妆室出来。她看了一眼黎曜翔包扎的手，对李添胜道：“我送祥仔吧…他是为了救我，不由得我送说不过去。”
黎曜翔看到了她的脸颊，在月亮下依旧毫无血色。他对李添胜道：“就让雯女送我吧，这样华标，成昌，学明都不用坐公车了，免了他们的抱怨。”李添胜还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张华标的啰嗦，学明的无休止吵闹，有点害怕，就答应了。
他道：“祥仔，你小心点。”又对邓粹雯道：“雯女，你看着他，千万别再碰着撞着了。烫伤是小，怕以后留疤。”
邓粹雯点头示意。李添胜挥挥手便走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斑驳的黑影，似乎有些逃避黎曜翔的注视。半响，邓粹雯抬头，勉强笑了笑：“走吧，早点送你回家，免得你太太担心。”这样的笑容勉强的，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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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无话。
邓粹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的马路，动都不动一下。黎曜翔看着两旁的夜色，昏黄路灯下，午夜后的路上鲜少有车辆，显得周围一片苍凉。车外景色飞快掠过，黎曜翔透过车窗反射，看邓粹雯的脸。
他有些心疼。
从刚来到现在，一直都这样苍白，白得象是一块冰玉。
他移开的目光，转头对邓粹雯道：“前面是7-11，先停车吧，我要去买点东西。”
邓粹雯不看他，静静问：“你的手这个样子能买什么？早点回家吧。”
黎曜翔柔柔笑了，道：“等我买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邓粹雯没再回答，却缓缓减少了速度。


There is no instinct like that of the heart. --- Lord Byron

7-11是24小时营业，就算快到半夜一点居然都还亮着灯。外面栽种着几棵柳树，柳树下有长椅。邓粹雯表示要替黎曜翔买东西，但黎曜翔不肯。她拧不过他，而今晚的她又异常沉默，便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在长椅上。

他走到郑九妹身前，居高临下，眼神火热，低声道：“没想到会在监狱碰到你，真是走运。……我还特地查了查你的犯罪记录，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有兴趣听听么？”
郑九妹扬眉看他：“局长你若想浪费时间说，我不介意浪费时间听。”
刘醒眯眼打量郑九妹良久，低笑了笑，凑近她耳边道：“……数罪并罚，必死无疑。”
郑九妹冷眼盯着他，道：“刘醒，不要绕圈子。我知道这次入狱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千方百计设计我，陷害我，不就是为了报仇吗？五年前我只不过耍了你一次，没想到你千倍奉还，现在东泰也是你的，广州没有人能与你为敌。我承认这次我疏忽了，你还想怎样？”
她眼睛美丽妩媚的像是朵朵罂粟花，伸出手来，很轻柔的替刘醒理了理领子。
郑九妹笑：“你若想看我笑话，大可不必。我这样的人，像是怕死么？刘醒，醒爷，就算我死，我也会带着五年前你悲痛欲绝的表情，踏进坟墓。我一直在想，那时你不是深爱我，爱得海枯石烂么？怎么我那样对你，你没有去死？你死了，对你我都是好事。”


刘醒没说什么，只是扯过郑九妹双腕间的手铐。他力气大，这样狠狠一拽，郑九妹失去平衡，倒进刘醒怀里。郑九妹惊怒挣扎，双腕泛红，手铐的链子发出‘哗啦’声响。
刘醒猛托起郑九妹的下巴，他的眼睛浸着淬毒的冷漠，低声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所以我就更不能死。我要回来，夺走你的一切。你在广州呼风唤雨，我便夺走你的权利。你唯一寄托便是侄女丽华，我便找人毒哑她。我知道你最怕监狱，我就偏偏让你进监狱。”
他亲了亲她的侧脸，呼吸灼热，在她耳边继续道：“至于设计你入狱，其实不是为了看你笑话…”他笑了，但笑容很冷，让人心寒。刘醒的灵活手指在郑九妹的脖子上来回游走，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五年后的郑九妹，失去一切，会是什么丑态。”
刘醒的手常年练枪。带了薄茧的手重重抚过郑九妹的眉间，他低下头，轻轻咬住她耳垂。
“其实，九姑娘，我一直很想你…”分明是情人间的呓语，偏偏带了森冷的可怖。
只因为，他想了她多久，便恨了她多久……



香港的夜，总是布满迷幻的霓虹，灯火阑珊，灯光纷扰。《巾帼枭雄》整个剧组今晚把‘明星海鲜酒家’包下，近百人都到场，气氛热闹非凡。酒楼里吵闹声嬉笑声不断，酒席整整摆了二十几桌，菜色齐全，琳琅满目。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恐怕是最后一次台前幕后所有演员及工作人员到场，人人除了打从心里的开心，亦有些不舍。
拍戏总是这样，会把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就像是一家人。
李成昌，张华标大呼只单单吃饭不过瘾，要了上百瓶啤酒，红酒。导致每一桌上，最多的不是菜，反倒是空旷的酒瓶。这个夜太美，带着离别的气息，也太容易伤感，所有人都放开心情去喝，不再压抑自己。就连想来自持的李添胜，黎曜祥也喝了好几瓶。
谢雪心头一次回归无线拍戏，《巾帼枭雄》是她的第一部戏，分外重视也非常喜欢。如今杀青了，不禁有些唏嘘。惠英红豪放爽朗，和谢雪心两人更嫌啤酒不够味，硬是要了几瓶度数高的白酒，一边畅饮一边到处举杯。
邓粹雯被她们感染了，也跟着喝了几杯白酒。她原本在酒精面前就没有控制能力，早就喝下好几瓶啤酒，如今再加上白酒，开始觉得眼前景物飘飘然。
主角们坐在同一个酒席，等到夜深，一个个大都有醉意。


黎曜祥这番话，字字真诚，语调低柔，感人肺腑。原本刚刚擦了眼泪的众人无奈，有些又哭了起来。黎曜祥没有坐下，只是略停了停，目光在低头的邓粹雯身上一扫而过，又道：“最后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一个人说。”
黎曜祥抬起眼睛，眸色深邃，只在最深处看到一抹醉意。他徐声道：“总是有人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明天会怎么样。我想说，请你听我说……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无法预测未来的事。但我希望我们可以放开成见，坦然面对对方。”
四周还是安静的。黎曜祥又慢慢道：“…就算我们只能是朋友，也要做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的朋友，好么？”


他不再多言，默默坐下。
这最后一番话，把大家都说愣了。一众人有些困惑，不明白黎曜祥的弦外之音。黎曜祥身边坐着吴卓羲。他是小辈，就没有跟着站起来致词，只是站起鞠躬，对众人笑了一笑。
气氛不再严肃伤感，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第十七章 （属于过渡章节）
同一个夜晚。
借着不停的雨，《义海豪情》剧组决定赶排另一场戏，免得以后还要再等雨天或者人造雨。这另一场戏雨中的戏份，焦点依然在刘醒与九姑娘身上。
来龙去脉是，九姑娘承诺了五张通行证给刘醒，后者满怀希望回‘猪笼里’分配通行证，结果却被九姑娘告知，连一张都再也不能妄想。
在点燃一排排蜡烛，烛影摇红的大教堂里，刘醒极度失望。
他气急败坏的对九姑娘道：“如果你拿不到，那么当初就不应该说，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五张通行证，猪笼里吵翻了天！”
九姑娘对上刘醒的眼睛，坚定道：“你叫他们再等一等，等我和向山谈妥，再开五十间烟馆，我就能拿到五百张通行证。到时候一定分给猪笼里所有的人。”
刘醒原本带着怒火的眼睛，平定了。他语态关切，低声劝：“九姑娘，你不要和那些野兽打交道了，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想，你还没有想够么？”
九姑娘只是苦笑着摇摇头，神态还是很坚决。
她笃定的说：“交给我去做，总比交给其他人强。刘醒，你别再管了。”
九姑娘绕过刘醒，慢慢的走出教堂，脚步沉着。刘醒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忽然开口，决绝而不容置疑道：“如果你一定要和他们合作，那么我们不再是朋友。”
他口气凌厉，斩钉截铁，但眼底还是带着深浓的心疼。
而这个永远为别人着想，从不曾为自己想过的女人，甚至连头都不回的走出刘醒视线。
……
于是，他们也许就不再是朋友了吧。
九姑娘在冰冷的雨夜里，撑着伞，独自一个人等杂向山的宅院门口。她已经等了不下两个钟头，向山铁也很明显是在耍弄她。若是平常，九姑娘自然不会任凭向山铁也为所欲为。
但今晚她不行。为了刘醒，她也要等。她欠了他五张通行证，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刮起了一阵风，雨丝打落在九姑娘的脸上，又冰又疼。向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军用汽车行驶出来，向山铁也就在里面。隔着黑夜和雨水，九姑娘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抿了抿唇上前，敲开了车窗，带着甜美的微笑对向山铁也请求道：“大佐，我有几个朋友这两天想要出广州，真的很需要通行证，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五张？”
太久没有求过人，还是乞求着一个敌人，九姑娘发现自己的笑容很僵硬。
黑木对她意见很深，正要开口奚落，向山挥挥手阻止了他。他扫了一眼九姑娘，心知肚明这个女人的算计。
她像樱花一样美，但向山铁也知道，她也和樱花一样，活在一具具尸体之上。
难得能看到广州九姑娘的低声下气，他觉得很有趣。
向山铁也淡笑了笑，有些玩味的从口袋中随手掏出通行证，送到九姑娘手边。
她看了向山铁也一眼，刚要伸手去接，那张通行证便落到泥泞的地上。九姑娘抬眼，不慌不忙，只是眼里猝然变冷：“大佐，这是什么意思？”
向山笑了笑，扬眉道：“一不小心没有握住。我只有这一张了，要不要就看你。”
他眯起眼睛，带着无限的兴趣慢慢把车窗摇上。他隔着雨水看这个美丽的，危险的女人，对
黑木道：“我猜她不会捡，捡起来还有什么尊严可言？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什么比她的尊严更重要。”
他错了。
世界上的确有些东西比尊严更加重要，比如，刘醒。
九姑娘深深呼吸，蹲下来捡起被雨水湿泥沾染得不成样子的通行证，像在捡一件珍宝。


……
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连衣服都没有换的九姑娘再度出现刘醒面前。
雨停了，但夜晚的空气还是很冷。九姑娘的每一个呼吸都带出一圈冷烟。她也确实冷，双手抱胸，只紧紧握着一张破烂的通行证。
刘醒对九姑娘视而不见，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低头继续吃他的面。从侧面看，他的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但表情漠然冷淡得有些残酷。
九姑娘还是很大方微笑，道：“刘醒，我听排骨说你在这里吃饭。我有东西给你。”
她摊开小小的手掌，那里有一张破碎不堪的通行证。手掌很红，因为她握得很紧，也因为她冻了太久。
刘醒停下吃饭的动作，盯着眼前的通行证，沉著的脸色，慢慢渗入一抹阴沉。他只是淡淡地问：“你还会不会和向山铁也开烟馆？”
九姑娘将通行证放在刘醒的桌前，声音和表情一样冷静：“我还在考虑。”
刘醒点点头，又低头吃饭，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九姑娘。镜头拉近，刘醒漆黑如夜的眼睛闪着冷冷的光，眼眸阴沉，神情非常非常地冷漠。
“Cut！”陆天华挥手，在气温极低的冬天竟然有冒汗的感觉。这真是不顺畅的一晚，每一场戏都这么艰难。他回头看李添胜，后者沉着脸，显然也不很满意。


陆天华对黎曜祥道：“祥仔，你的表情很有问题。是，九姑娘坚持和向山铁也开烟馆，你觉得很失落，对她难免冷淡。但是……没有你刚才那么冷淡。不管刘醒嘴上怎么说，他还是心疼九姑娘的，而且是心疼到极点。她越是作践自己，刘醒表面越气，但眼神必须要充满了痛惜。…你方才的眼睛，太冷漠了。”

邓粹雯默默坐在木桌前，低垂着眼。
这时又吹过一阵夜风，黎曜祥缓缓抬起头，和方才的刘醒一般，看都没看邓粹雯一眼。
他不以为忤，声音低沉对陆天华道：“我不觉得刘醒这种反应有什么不妥。刘醒对九姑娘很失望。这种失望是彻彻底底，心灰意冷的，以至于他甚至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只怕会更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