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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1-02-10 14:02回复
    (到浴堂殿这处已算熟门熟路。这日值守的内监是相熟的小唐。我来,不消开口讨要,他便笑递上一只青瓷小碟。默契地不多客套言语,接来径去寻我的“快乐”去了。)
    (茂渠是泼“小太液”,虽没有真太液的蜿蜒壮阔,但也兰舟水榭一应俱备。因至秋节,池面已无如雨盖般的绿荷叶高擎。红菡萏自然也如美人沈睡,再难觅芳踪——也还有其他乐趣的!碟中盛的是小一半儿鱼食,拈了些往池心一洒,很快就见一尾尾小鱼闻讯竞相前来逐食。扶着阑干踮足探看,池水清清泠泠,游鱼活泼灵动的情状见得一清二楚。这里面,数两只红彤彤的锦鲤最为瞩目。可我记得很清楚,上回,还有前几回来的时候都没见它们。是新被人捉了放进去的?还是先前一直在,只是故意在荷盖下躲着不肯现身?瞧瞧,这回它们可无处藏身了。)
    (我这样陷入自得其乐的冥想之中,面上不觉绽开了笑。)
    @Eros


    2楼2021-02-10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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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归时,茂渠已堕入晚秋残存的血日尾声中。
      昏而沉的瞌睡是在泛舟时向我偷袭而来的,我在这短短的梦谶间被暖阳包裹着,有一种宛若重回胞胎的错觉。温柔的风和起伏的水纹承托起我纯然飘荡而自由的身体,晃晃悠悠驶向烟潮的更深处。于是待我将醒时,突遇乍袭的凉信,才在惶然间回神于这片殷红的水域。。
      残败的荷脊已被遗弃于燃烧的湖泊上,三两的鸥鹭也或许是在这片猩红的迷津中失了归途,彷徨地挣扎在一片无尽的赤湖里,我同乌黑的小舟都像是这场残阳烈焰里被焚烧净的炭块,在湖心间刻画出一道突兀的隔阂。这是很可怕的,被孤零零地在火海中点燃,直到我看到一道近岸的倩影,——天赐的锚碇!
      :“嗳!小姑娘!”我唤她,焦急地在岌岌小舟中挥手,
      :“快过来拉紧这船下的木爪石锚!”


      IP属地:云南5楼2021-02-11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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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船中佳客向岸边发声之前,我毫不怀疑这突如其来,惊破一瓯秋色的舟子也是要像池鱼一样,閴静地入今日之景,继而再入观者之目。但忽然间,景中人要引观者一同入境了。未尝轻负地)啊,来了来了!
        (依言撂开手上物什,到泊船岸边牵到了缆绳。说来很是惭愧,我名字里是有个“舟”字的,但平生少近泛舟、洑水这等事,之后即很无措)就,就拉紧就好了嘛?……(喔,是要将她往岸边上拉……听从她的吩咐,按部就班地行动着。适时有阵西风送舟顺行,借这股力,小舟在初试牛刀者并不算艰难的努力下泊岸了。)
        诶?是丽娘子。娘子安。
        (到她近至眼前,这才忽然想起来认人。这是明宫里顶艳丽夺目的一道光景,便不熟悉她的人,也不会不认得。不因认出她身份而拘束得紧。舟上没有旁人,我不必画蛇添足地问她是不是一个人泛的舟。余下一时不知该问、该回什么了,眨了眨乌珠缄默以待。)


        6楼2021-02-11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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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2021-02-11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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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皴塘,催着泛着赤色的烈日缓缓半伏入水中。它的一半销声匿迹在时间的灰烬中,另一半则点燃了秋露湿冷的滩涂。而我寄居的小舟便也轻轻靠在了岸边,在枯荷的尽头,藻荇的腥气里,那位小恩人拨开了蔽日的残叶,被炙烤了一季的阔叶发出碎裂的异响,她便在这清脆的咔嚓声中,窥见了舟上对她而言难以冒犯的神貌。
            :“小丫头,若是你不来搭救我,陛下的丽卿想必要亲自凫水上来了。”
            我于是借机在她沉静的错愕间拉住她纤满的秀臂,足踏泊停的舟头,跳在湿软的滩岸上。
            :“别害怕,我不吃人。”
            在俯首拂去袖口黏上的碎叶之际,因午睡而蓬蓬的发髻间堕跌下一支金钗,我唤她:“近前来。”
            :“你是哪宫的婢女?会梳髻吗?”


            IP属地:云南8楼2021-02-13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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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可真厉害!要是换了奴在这条船上,怕是现在只能叫救命了。(被这俏皮话逗笑了,觉察出她的爽俐,不假思索地甜声夸赞一句。同时情不自禁想:要是丽娘子游水,定也像那瞩目的锦鲤一样灵动吧?)
              奴婢宛氏,是宣微殿,夏侯娘子宫里的。
              (平素夏侯娘子与丽娘子有些交集,我也是因这层缘故远远见过她几面。当然,不曾有机会像这样说过话,先前对她的了解仅浮于皮相表面。我们暂与行舟水色作别,挨得她近,在她的金钗将将委地时弯身捞起来,取袖中的手帕拭了拭钗身,托住奉至她面前。不太繁复的髻子我还是拿手的。应声得同时,引她到近旁石凳处,望她钗軃鬓松,却并不削减容色的样子,试探问道。)
              梳个螺髻,好不好?很衬娘子今日的装扮。


              9楼2021-02-17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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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沉降的乌金中,我不响,只轻松地迈着步走向平阔的曲廊。熨帖的小奴利落地拾起了滩涂上的御妻遗物,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之后。走得不急,但殷色披帛拖行在湿地上,正鲜靡地腐烂着,已显现出糟糕的颓态,于是奢侈的宫嫔随意便抛却了肩头绫布。
                水鸟也归返了松巢,而这空旷的江岸,竟成为我与她的私室。面对上位者的问询,阵前的小奴并未如临大敌,反而自报了名号,但我听至宣微,其后的话语已倍觉索然无味。于是并不置可否,只短促地“唔”了一声,勉强算作审阅。直至踱在廊间寻到一处向阳的位置,我才缓缓住步,栖息在红日中。
                :“你梳吧。可惜此处并无发篦,你梳个样子便好。”
                我眺向旧滩,不作他话。没有发篦,宛氏的手便弓成银篦,不疾不徐地梳理着我的发线。但兴许是鬼祟的午睡残存的梦痕吧,瑰色的情愫竟在此刻潮水般吞吃着我空虚的心脏,乍听见天边一两声鸦咕,便又堕入了虚无的赤湖中。
                我于是骤然闭上了双目。
                :“宛氏,与我说些话。”我颤着声,企图以一阵呵欠掩盖住语末的怪异,
                :“什么都行。”


                IP属地:云南10楼2021-02-18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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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个大侠,游历外乡时遇见位小娘子,见她根骨奇佳,就收她做了徒弟,这小娘子很羡慕侠义之人,一心想跟师父出门闯荡。可大侠家仇未报,不愿带着小娘子涉险,就和她约好,等大仇得报再带她去。
                  (在她突兀的要求下,稍加思索开了口。没有明言自己是在讲故事还是真事,一段不具年光与地域的,从前未向外人道的话就此娓娓道开。西风正好,一切都正好,熏得我也有些陶陶然,声音轻巧迁绵得像是在缓歌。)
                  几年以后,大侠报仇回来,发现小娘子有了她两情相悦的少年。这少年心怀大志,想走仕途做一番大事。江湖庙堂不可兼得,为了能和少年在一起,也为成全他的梦想,小娘子决定放弃自己成为女侠的梦。
                  (我一心二用,两件事都做得慢条斯理。她浓密的绿云在指间分外乖顺服帖,终于被高挽成髻。而其实我的话很长,还没讲完。悄悄瞥她一眼,在她下首蹲身续道。)
                  后来大侠继续江湖漂泊,行侠仗义,也有了其他的徒弟。很久很久以后,他又意外遇见了当年的小娘子。但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她的少年了。原来起初他们成亲生子,过了几年美满生活,但少年忽然意外离世。这之后,小娘子带着他们的孩子生活在故地。临别时,大侠忍不住问小娘子后不后悔?如果她当年选择跟他走,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这时却卖了个关子)您猜她怎么说的?


                  11楼2021-02-18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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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与斜日一同急速的下沉着,埋首尘埃里,以博取明日晨早的重生。而我,直到她讲完故事的最后一个字,抛出倾诉者的提问,才复又掀开紧闭的眼皮。此刻头顶的穹隆,已然泛靛沉黑,远星晦明,湿浪扑岸,廊外的宫室燃起了高烛,仆婢们提着闪辉的宫灯,蛇形回转在湖外,而我们漂泊于孤岛之上,无人察觉踪迹。
                    :“我猜她一定说不后悔。深陷情爱中的人,纵使久处泥沼,也将困囿甘之如饴。有时他们后悔,但他们必定不会承认。”
                    她的故事乏善可陈,但我拿出十二分的首肯,对她想借以铺陈的后话展现出一副十足的翘首。然而终究,年轻女郎将说出一番什么样的大道理,都是十分滑稽的,于是我那些莫名的心绪在这样的匿笑里,被抛却在了昨日的夕辉中。
                    :“先做抉择,世人偏爱艰深的那一条。然后呢?然后当然是献身,作为一只刺玫,就尽量盛放你的花蕊,作为一只金钗,就簪到最高的髻上去。”
                    最终,我晃悠着脑袋,颇为盎然地描述完自己的心得体会,
                    :“若是十分不幸,譬如这位妇人,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她还可以说:‘我最少也献祭了自己的梦想!’多好的借口!”


                    IP属地:云南12楼2021-02-18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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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得真好。我这样恳切静默地听着,满眼皆是她顾盼神飞的模样,没有任何辩驳的意思。因为,故事本就是我编的。这故事落在不同的人心中,观感不尽相同。又不由想起昔年在陇右家中学古今贤圣事迹,那时候会在心中偷偷揣测,伯夷叔齐困顿于首阳山上,真的无怨吗?屈子一生被谣诼,被毁弃,真能做到“九死无悔”吗?)
                      (其实就算说过悔又何妨?)
                      如果我是她,会忽然想到当年学武用的那把剑,又漂亮、又锋利的剑。(投桃报李地,我也同她分享起自己的想法。神光瞟向远处,一时间仿若眼前真的具现出这样的一把宝剑。又轻轻地笑)只是想一下。
                      (然后就不念了。有些人的目光注定要越过龙泉霜刃继续朝前看。在“做”面前,“说”中的悔与不悔没那么重要。起身回望她的鬓云。)梳好了!
                      您……(迟来地告诉她,很快又更迟钝地发觉,一轮金乌悄然西坠,掌灯时分已到。这里没有铜镜可揽,我本来很想请她去荷池边照水。但黯淡天色下恐怕瞧不出什么了。这时候开始有了真切懊恼:我该再早一点的!)


                      13楼2021-02-19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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