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怜影与薛彩裳对视一眼，慌忙跟上去。
柳瑾漪刚踏出画堂春几步，就看见花影扶疏的拐角出现哥舒十四摇摇晃晃的身影。远远看去，雪白的衣衫乍现鲜血点点，宛如怒放的红梅留香衣襟。
他步履坚定却有些蹒跚，右手垂在身后拖动一把被鲜血染红的长刀，殷红在身后画出一条暗沉的红线，时而滴落一点，落地成莲。
血是新鲜的。
柳瑾漪惊骇不已，快速冲向他。
“别过来！”哥舒十四突然出声，喝住了柳瑾漪的步子。
“十四……”她紧盯着他，颤声叫了一声。
“小书儿……”他微微一笑，想要用笑意安抚柳瑾漪，但似乎牵动了伤口，笑意异常凄然，“现在我这一身腥气，怕污了你。待我洗了干净，便来背你去礼堂。”
柳瑾漪紧咬嘴唇奋力摇头，待听完他最后一个字，衣衫恍若被秋风打起，扑向哥舒十四，紧紧抱住。泪在风中低落，顺脸庞横滑出去，映着日光耀出璀璨的光芒。
哥舒十四被这冲劲冲得退后一步，苍白的脸色涌起一层红晕。他勉强自己站定，抬起左手缓慢而坚定地环住柳瑾漪，紧紧的，几乎折断那盈盈一握的纤腰。
他将头埋进她的肩颈，深深吸气，一股熟悉的幽香充盈胸肺：“小书儿……你，好像瘦了……”
她听见这话，全身战栗起来，死死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不敢抬头看他。
落后的三人面面相觑。
薛彩裳眼利，早早就看见那把刀上阴刻的蜷起的蛇，浸了玄金的颜色，从暗沉的血红中透出来，时而折射一道凌厉的光。
“怜影姐，你看。”薛彩裳靠近薛怜影，低声道，冲那条小金蛇抬了抬下巴。
薛怜影顺着方向看去，顿时神色一沉：“蜀中玄羲楼！”
蜀中玄羲楼，在江湖暗杀组织中排名第二。排名第二的原因，是因为杀的人少，杀的人少则是因为鲜少有人能请动他们。
“怎么会……”薛怜影自顾自摇头，不相信哥舒十四是蜀中玄羲楼的人。
“恐怕是为了给瑾漪姐姐一个安稳的生活，选择脱离组织，一路杀过来的吧！”薛彩裳叹道。
薛怜影一听，对她笑道：“他现在的情形跟你来时差不多，该不会你也是一路杀过来的吧？”
薛彩裳闻言一愣，继而干笑两声：“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可不是什么不良组织的……”
“噢——”薛怜影曼声回答，忽而凑近薛彩裳似笑非笑，“那你怎么会注意到刀上的玄羲？”
薛彩裳未答，只是睁大眼睛，直面薛怜影渐渐犀利的逼视。
“十四！十四！”柳瑾漪焦急地呼喊声传来，惊醒了对峙的两人。
哥舒十四已经渐渐倒了下去，胸口沁出血红的颜色。柳瑾漪面色苍白，只是徒劳地扶住他的身体，无助地大喊。
这边三人忙跑过去帮忙。
“快！”柳瑾漪大叫，“快送去碧落阁！”
墨香忙去叫小厮来帮忙。留下的三人费力扶起他，往碧落阁的方向拖。
正在忙碌之际，薛怜影忽然大叫一声：“薛彩裳！我不管你是谁，十四跑来后面必有追兵，你若真有心维护瑾漪姐姐，且去挡住那些人，撑到潇潇姐来！”
柳瑾漪一听，惊愕中，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弋。
薛彩裳淡淡一笑，抄起十四的刀，踏着风势，飞扬而去。
碧落阁里，柳瑾漪将紫黑色的药在哥舒十四胸口的伤口涂了一层又一层。
可是，哥舒十四脸色渐渐失了血色，躯体冰冷得可怕。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柳瑾漪碎碎念道，在偌大的房间里不停地四处张望，仿佛某一处能突然生出灵丹妙药，令躺在眼前的人瞬间复原如初。
薛怜影轻声一叹，从最里面的药柜里，拿出三支紫色的香。
柳瑾漪一看，立即扑过去按住她的手，不敢相信地摇头，珊瑚流苏打秋千一般，响个不停。她嘶哑的声音只发出一个音节：“不……不……”
“你是碧落阁的阁主，难道不知道再不用就迟了吗？”薛怜影反抓住她的手，掐得她生疼。
不知是被这番话震得清醒了，还是被疼痛激醒。她缓缓放开薛怜影的手，无力地跪在床边。
薛怜影拍了拍她的肩头，点燃那三支紫色的香，插在香炉里，放在哥舒十四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