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 蓝
※ 三 月
“嘿，伙计，画好了没有？”加隆挺腰坐起，将希腊人称作“Lekythos”的酒罐倒了个底朝天，故意晃了几下，无论是罐子还是酒杯里都没有了那种能够继续引诱他的深色液体。
希腊，圣托里尼岛一个寻常的露天酒吧，沿着安静悠长的走道，在狭窄的两条略有弧线的乳白色墙幕之间，极远处一块蔚蓝色的图案在有限的视角中很容易吸引住人的目光，那是地中海的颜色。虽然在这个场景中那抹蓝色只占很少的比例，却更容易让人在思绪中充满对那片辽阔空间的幻想，进而迸发出春日艳阳般热烈的冲动。
加隆没好气地瘫坐回藤椅上，那只原本应该舒适稳当的椅子，却因为他难以抑制的情绪，就像被扔回到桌上底窄肚大的Lekythos般有些重心不稳摇摇晃晃，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耐烦的情绪在他肚中和那罐葡萄酒一同迅速发酵。
“你看见我的袖子没有，圣托里尼岛的海风在牵引我！看见挂在领子上的墨镜没有，苏尼翁角的日落有了它才能更有情调！看见我的头发没有，原本可以让克里特海滩上年轻靓丽的姑娘们忘记爱琴海的蓝色，一心投入到我的怀抱……现在一切都没有了，神哪！就是为了你那幅天晓得的画，我怎么就把大好光阴卖给了这罐OUZO酒啊！”
……
“是的，您头发的颜色，还有眼眸的颜色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如果觉得累那就换个姿势把，不过不要用手拨乱您的头发。”一阵停顿后，一个平静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答：“特别是眼睛，我需要那种安详深邃的眼神，这很重要，请您一定配合我。”
那个专注的画家显然并没有太留意模特的焦躁心情，一心只在调色板上不停地混合着一种他非常期望得到的色彩——他的画已经到了关键进程。
“那你应该找一个三流的演员当你的模特，他们会用少于一秒钟的时间变换出30种你想要的表情，还能够用更少的时间为自己找一个四流演员做替身好抽身离开，尽管替身的报酬甚至连一罐OUZO酒都不到！”加隆说着做了一个夸张的仰天长叹的动作：“奥林匹斯山的诸神啊，求你们饶了我吧，才一罐酒就把我的青春赔在这里！”
又是一阵停顿。

“嘿，听着老兄。”加隆对着这个没什么表情，又似乎惜字如金的画家无可奈何，他打算摊底牌了：“我叫加隆，一个旅行者，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火奴鲁鲁，马丘比丘，格陵兰岛，乞力马扎罗山……有些地方的人叫我们是……浪子，呃，这个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追求的是豁达的天空，自由的大地，随心的旅行……”
“还有免费的美酒是么？”画家似乎对绘笔上蘸着的色彩非常满意，开始抬起头来在画板上着色，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这纯属撞上的。”加隆辩解道：“我去过世界上那么多角落，你的相貌，还有衣着显得那么特别，好奇心在驱使我。何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给人画画还倒贴酒的事，我那个时候觉得这会是桩好买卖，但是我错了，真的错了！”
加隆刚想再抓挠他那飘逸的蓝色长发，突然想起对面的人之前向他的请求，无奈地摊下了双手。
“你瞧，我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如果是别人，或许早找个借口走开了，但我加隆没有，是的，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应该承认这种磨性子的苦差事不会常让我加隆摊上，为了这点，请你这就给句话，放我去克里特海滩吧。”
画家脸上出现了一丝会心的笑容：“您说的不错，为了赞美您拥有连神祗阿瑞斯（注：希腊神话中的战神，以脾气急躁火爆著称）都不具备的美德，我应该请您再喝上一杯。不过不再是OUZO酒了好吗，我知道那个酒是当地特产，用葡萄的皮、籽和茎酿制而成，茴香也是其中重要原料，不过酒性很烈，并不适合多饮，要不我给您也来一杯espresso咖啡，祝福您的健康。”
听了这段话，加隆脸上的表情如同晴雨表般周转了一圈，不过好歹是往阴转多云的方向上挪了几个刻度：“我更希望你把我当狄俄尼索斯（注：希腊神话中的葡萄酒神）一般看待，因为只有葡萄酒才是众神赐给人间欢乐的源泉，至于咖啡，似乎众神没有尝过这个吧，当然更不会引起我加隆的兴趣。”
“那我看这样吧，”画家迅速打个手势召唤来侍者：“给这位先生来一扎黑啤，要酒精度数低的。”
加隆看见侍者一躬身，刚反应过来想换点他中意的饮料（大多数的酒类对他来说只是饮料），侍者早已转身离去了。
“喂喂，这算什么”加隆有些急了，凑近画家喊道：“如果是一瓶带酒精的饮料，那还稍微让我过意得去些，你倒好，给我来了杯白开水，我喝也不是，欠你的情！不喝更浪费……。”这时侍者已经把满满一扎的啤酒端到了加隆面前，他立即端起来大喝了一口，啤酒花的泡沫在他嘴上堆得严严实实，却依然堵不住他那张天生爱说话的嘴：“你要知道，这种东西的魔力实在是太有限，OUZO还行。所以过不了多久我还得和你提出抗议！”随即又满满的一大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请您喝任何您希望的东西。”画家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速，不过从说话的声音中能够听出，他的注意力已经逐渐从他的这幅画中收回，或许是在他看来这幅画最点睛的部分快要完成了：“但我很担心酒精会让您的眼睛充血，那样就完全不是我想要的颜色了。所以请您再耐心地等一会。”
画家突然停下笔搁在调色板上，并将自己的右手伸向加隆，莞尔一笑：“加隆先生，请叫我的名字，我叫穆，来自世界屋脊的帕米尔。”

“嘿，听着老兄。”加隆对着这个没什么表情，又似乎惜字如金的画家无可奈何，他打算摊底牌了：“我叫加隆，一个旅行者，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火奴鲁鲁，马丘比丘，格陵兰岛，乞力马扎罗山……有些地方的人叫我们是……浪子，呃，这个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追求的是豁达的天空，自由的大地，随心的旅行……”
“还有免费的美酒是么？”画家似乎对绘笔上蘸着的色彩非常满意，开始抬起头来在画板上着色，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这纯属撞上的。”加隆辩解道：“我去过世界上那么多角落，你的相貌，还有衣着显得那么特别，好奇心在驱使我。何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给人画画还倒贴酒的事，我那个时候觉得这会是桩好买卖，但是我错了，真的错了！”
加隆刚想再抓挠他那飘逸的蓝色长发，突然想起对面的人之前向他的请求，无奈地摊下了双手。
“你瞧，我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如果是别人，或许早找个借口走开了，但我加隆没有，是的，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应该承认这种磨性子的苦差事不会常让我加隆摊上，为了这点，请你这就给句话，放我去克里特海滩吧。”
画家脸上出现了一丝会心的笑容：“您说的不错，为了赞美您拥有连神祗阿瑞斯（注：希腊神话中的战神，以脾气急躁火爆著称）都不具备的美德，我应该请您再喝上一杯。不过不再是OUZO酒了好吗，我知道那个酒是当地特产，用葡萄的皮、籽和茎酿制而成，茴香也是其中重要原料，不过酒性很烈，并不适合多饮，要不我给您也来一杯espresso咖啡，祝福您的健康。”
听了这段话，加隆脸上的表情如同晴雨表般周转了一圈，不过好歹是往阴转多云的方向上挪了几个刻度：“我更希望你把我当狄俄尼索斯（注：希腊神话中的葡萄酒神）一般看待，因为只有葡萄酒才是众神赐给人间欢乐的源泉，至于咖啡，似乎众神没有尝过这个吧，当然更不会引起我加隆的兴趣。”
“那我看这样吧，”画家迅速打个手势召唤来侍者：“给这位先生来一扎黑啤，要酒精度数低的。”
加隆看见侍者一躬身，刚反应过来想换点他中意的饮料（大多数的酒类对他来说只是饮料），侍者早已转身离去了。
“喂喂，这算什么”加隆有些急了，凑近画家喊道：“如果是一瓶带酒精的饮料，那还稍微让我过意得去些，你倒好，给我来了杯白开水，我喝也不是，欠你的情！不喝更浪费……。”这时侍者已经把满满一扎的啤酒端到了加隆面前，他立即端起来大喝了一口，啤酒花的泡沫在他嘴上堆得严严实实，却依然堵不住他那张天生爱说话的嘴：“你要知道，这种东西的魔力实在是太有限，OUZO还行。所以过不了多久我还得和你提出抗议！”随即又满满的一大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请您喝任何您希望的东西。”画家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速，不过从说话的声音中能够听出，他的注意力已经逐渐从他的这幅画中收回，或许是在他看来这幅画最点睛的部分快要完成了：“但我很担心酒精会让您的眼睛充血，那样就完全不是我想要的颜色了。所以请您再耐心地等一会。”
画家突然停下笔搁在调色板上，并将自己的右手伸向加隆，莞尔一笑：“加隆先生，请叫我的名字，我叫穆，来自世界屋脊的帕米尔。”

“那年我辗转去往天山，‘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在天山峰峦的深处，我来到一个巨大的天然湖旁，站立高处了望湖面，眼前是一片爽心悦目的碧水茫茫，鳞光闪闪，像千万条银鱼在游动。而远处平展如镜，没有一点纤尘或者没有一根游丝的侵扰。湖色越远越深，由近到远，是银白、淡蓝、深青、墨绿，界线非常分明。湖面平静，水清见底，高空的白云和四周的雪峰清晰地倒映水中，把湖山天影融为晶莹的一体。


“那个时候我还不会画画，甚至连画笔都没有握过，只是置身在那样一个秀美纯净的环境中，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表达自己赞美的心情，于是我吹响了我们帕米尔人才会吹奏的鹰笛，我的心用那独特的音色与秀美的天地交融在一起。
“就在我动情吹完一曲，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姑娘坐在离我十几步远的青石上，仿佛还沉浸在鹰笛的旋律中，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只觉得她是从这天山的湖水中走出来一般。
“我们交流起来。我留意到她背着画架，于是试着问她是否到天山来写生。她回答我说，画画是她最大的爱好，但更主要的是，她对色彩有一种天生的赏别力，总能通过不断的观察，在自然界中找到难以言状的独特色彩。她一直在寻找一种深色系的色彩，非常独特。她去过了不少地方，这次来到了天山，就是希望在这里寻找到这种色彩。
“我陪她去了天山不少地方，虽然风景美不胜收，但是遗憾的是没有和她一起找到她所追寻的。后来她告诉我她打算来爱琴海，看看这里的蓝色，并向我询问，我去过哪些地方，哪些地方的色彩让我印象深刻。
“我从小在帕米尔和族人一起长大，去过的地方很少。虽然眼界有限，但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她介绍了我家乡的秀美景色，一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那里风轻水静、河面如镜、白云似雪。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绿草的映衬下，天地苍茫，巍峨雄壮。置身在那样的天地，你会觉空气是透明的，雪山是透明的，湖泊是透明的，人心是透明的，色彩也是透明的。我相信我的介绍一定让她对我的故乡印象深刻。

“临别的时候，她把这块蓝水晶石送给了我，并告诉我，这片晶石的颜色虽然还不是她最终寻求，但已经是她见到过的最美丽的蓝色之一，非常少见，希望有一天还能再看到这种色彩。我感谢她，并告诉她我们帕米尔人以紫色为自己的图腾，在我的家乡也有类似的晶石，但是以紫色的为重，就像现在手帕里的这块，可惜那次远游我并没有把它带在身边，于是我把那只刻着我名字的鹰笛回赠给她。
“她临行前鼓励我，能够吹出那么悠扬笛声的人，拿起画笔一定也能画出动人的画面。于是从那以后，我开始专心学习画画，并且对颜色，特别是蓝色有一种莫名的感情。
“故事就是这样……我不太擅长叙述，”穆说道，即使这样一个性格平静的人，在说出心底一直想说的话时脸上还是会泛出一片绯红色来：“所以，您能理解这片水晶，还有这独特的蓝色对我而言的意义了吧。”
刚听故事开始的时候，加隆饶有兴味地端着酒杯一边喝一口，一边听着穆的叙述。到后来他放下了酒杯，一直望着穆，直安静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还过得去的故事，只不过如果是我加隆的话，一定在临别前要到那个靓妹的联系方式，然后无论她到哪里，我都会像风一样跟她到哪里。”
加隆摆动着手臂，做了一个风吹过似的动作。
“应该是这样，当时我再拿出点勇气就好了。”加隆的这句话应当触动了穆：“但我们族人有句老话：‘只要鹰笛吹响的时候，天边的亲人也会即刻回到身边’。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
“那，阿穆，这次来希腊就是来找她的吗？”加隆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对方了，并用他家乡称呼老朋友的方式称呼穆。
“是。”穆没有迟疑：“既是来画画，追寻这里风光中的美丽，当然，更是为了能再见到她一次。”
“看来一直没有收获？”
“是的，不过至少今天是有的，遇见了相同的蓝色。”穆微笑道。
“难道我眼睛的颜色真的那么稀罕，加上这片水晶，世界上只要这么两样吗？”
“现在至少有三样了。”穆说着把他完成的作品转过来给加隆过目：“我终于在调色板上调出了这水晶的蓝色，这真是拜你所赐！”
加隆看着自己的半身像——线条非常简练，但是用色上的细腻程度不会亚于博物馆中任何一幅收藏品。光洁的皮肤象征着加隆的年轻与活力，淡淡撇笑的唇角显露出他桀骜与豁达，特别是画像上加隆的头发，像是被施过魔法般，那是层层着色扬起的飘逸。而那双目光，真如同海蓝般深邃纯粹，仿佛在这目光中，能读到看画人自己的内心深处。
“加隆先生，您觉得还满意吗？我已经尽我所能，这幅画是我至今绘画作品中自认为最出色的一幅了。”
“我一向不知道该怎么赞美别人，不该赞美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发话，值得赞美的人也不需要我加隆来赞美。”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看还行，还行。”
“那就足够了。”穆微笑道：“加隆先生，我有个请求，希望能和您商量。”
“你说。”
“按照事先的约定，这幅画该属于您。但是我自己非常喜欢这幅画，您能不能将这幅‘还行’的画让给我呢，卖给我也行。虽然我并不富有，甚至要担心每天的生计，但是只要您开出的价格我能够承受得了，我愿意支付这笔费用。”
“阿穆，这个可不行！”加隆不同意：“约定就是约定，我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幅画多少个子儿也不换，除非……”
“除非怎样？”
“我看你身上只有这块蓝水晶抵这幅画的价。”
“您这样说太让我为难了，您知道这水晶对我来说很重要……要不这样吧！”穆有些捉急，不得不下了很大的决心：“您看我手帕里的这片紫水晶怎么样，这片水晶对我来说同样珍贵，是我们族里的圣物，而且单从经济价值上来说，也比这片蓝水晶更值钱些，我拿这片和您交换行吗？”
“如果是这样，好吧……。”加隆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拿回这幅画。而你，阿穆，肯定是做了笔好买卖，你会知道你赚了多少，而加隆我会赔进去多少。”
穆并没有太琢磨加隆一直念叨的赚与赔，只是因为换回了这幅他喜爱的画而欣喜，并不忘叮嘱加隆：“请您一定要保存好这块水晶，按照我们族人说法，水晶不在自己的身边，就该在兄弟的身边，但决不能落入坏人的手中。我相信拥有这样澄澈眼眸的人决不会是坏人，所以我愿意将这片水晶托付给我的兄弟，加隆先生您。”
黄昏的耀光渐渐渲染了整条长街，加隆怔怔地看着消失在落日中穆远去的背影，暗自忖道：“谁让我一直做惯亏本买卖呢……”

※五 月
穆一直背着画架游走于希腊地中海沿岸的岛屿，海滩和城镇。
他到过雅典卫城（akropoli）。坐落在一块高地上的卫城其东、南、北三面皆临悬崖绝壁，是雅典乃至全希腊的明珠。卫城中心最高点的是帕特农神庙，因以祭祀雅典娜为主，又称“雅典娜帕特农神庙”，是希腊的标志。46根多立克式环形立柱构成的柱廊，像是俄耳甫斯手中的琴弦，难怪曾有诗人这样形容：“当微风吹过柱廊，就像欢快的手指滑过竖琴。”。然而穆却觉得，不需要风，只要静静坐在那廊下，便能隐约听到远古传来的空灵悠长的声音，那音色，和他心中一直沉浸着的鹰笛的旋律是那样相似。

哈尼亚（Haniel）小城，位于斯皮纳龙格（Spinalonga）半岛，是和被誉为“爱琴海的皇冠”的克里特岛齐名的旅游景点。白天，穆徜徉于小城的各个景点，当然也时时留意着来往的游客。晚上就靠在橄榄树下仰望爱琴海的星空。星空下， 爱琴海的涛声似乎也是蔚蓝色的。

　　如果说基克拉迪群岛(Cyclades)是一串散落在爱琴海里的珍珠项链，圣托里尼（Santorini）就是坠子上最亮的那颗钻石。这个在无数电影中留下印迹的著名小岛成了他游历希腊过程中的枢纽点。爱琴海上再没有比圣托里尼更神秘、更特别的地方了。传说中于西元前１５００年失落的亚特兰提斯文明，正是源自岛上的一次大规模火山爆发，所以岛上充满火山地形特质。圣托里尼的美无与伦比，蓝色在天空和海水之间重申着温暖的主题，而白色的建筑在三种蓝色和阳光的调和下为这幅水彩画增添了明亮的基调。一切显得是清澈温馨的。


然而穆留意到的不止是这些，还有满目可见的危机、萧条对这个国家和人民的伤害。
希腊，是奥林匹斯诸神的故乡，古代文明的发源地，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美轮美奂的自然景色，丰富的物产资源，也因为这些，却不幸成为一个历来饱受战乱、侵略、奴役、贫穷的国度。
远古的米诺斯文明和迈锡尼文明为希腊奠定了文化基石，但自西元前1100年古希腊时期开始，希腊人民在历史长河的大多数时间里一直都遭受被入侵甚至被占领的命运：波斯人，马其顿人，古罗马人，到中世纪的拜占庭帝国，近代的奥斯曼帝国，直至一战二战时期的西方列强，都强占过这片土地，给这里的人民带来无穷灾难。即使到了成为欧盟成员的今天，希腊依然没有摆脱经济上的窘境，她的许多子民还在为失业和通货膨胀搅得意气消沉。

穆游历的这段时间中经常会将身边仅有的几个零钱施舍给更需要它们的穷人们。但渐渐的，他发觉自己兜囊中能够变现的值钱东西已经越来越少。
和在希腊风景区常见的卖艺画家不同，他原本就没有打算以给游客画画为生计，于是面对生活费越来越拮据的状况，他不得不压缩自己的旅行计划，最后只能在圣托里尼岛上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他刚从一家典当行出来，带着几分惆怅。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当掉几幅在希腊游历时画的风景画，得到的报价还不及他预期的十分之一。典当老板倒是看中了那幅给加隆画的肖像画，给出的价格在老板看来已经是相当慷慨，穆拒绝了。但为了生计，他卖掉了另外几幅。
“这点钱解决不了大问题。”穆叹息道，未来何去何从是他这段时间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倒不是纠结是否要离开希腊，而是不忍放弃一丝希望。
穆一边思索，一边在岛上的街巷中漫无目的地穿行，不觉已到了晚上。街上还营业着的店铺灯火闪耀，远处的爱琴海此时就像一块丝绢一样，出奇的平静，月光散落在上面，被打碎成若干明亮的斑块，就像许多小镜子，把银丝带般的月光往各个不同的方向反射着。远处传来一阵阵忽明忽暗的黄色灯光，他辨认出那是岛的高处一座灯塔的灯光，她虽然不像历史中亚历山大灯塔般宏伟壮丽，但穆知道，她是守候爱琴海这片银河中许许多多渔民的北极星。千百年来，这里的渔民都是靠着她寻觅自己的家园。在茫茫大海中长时间地漂泊后，在地平线的上方能看到指引航向的灯塔，人们才会明白她就像慈母一般守候在身边。
一阵熟悉的旋律将穆的注意力引回到近处，穆知道那首歌，是附近哪家小店里在播放Keren Ann的《EndOf May》——
Close your eyes and rolla dice
　　闭上你的双眼掷一颗命运之骰
Under the board there's a compromise
　　暗地里有一些妥协和悲哀
If after all we only live twice
　　如果我们终究可以将生命重来
Which life the wrong road to paradise
　　哪一生才是通往天堂的错误之路
Don't say a word
　　请沉默不语
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看黎明到来
In white clouds of sanderest by the wind of the endof May
　　一片白色的沙云弥漫在五月之末的风中散开
Close your eyes and make a bet
　　闭上你的双眼和命运对赌
Face to the glare of the sunset
　　面对着日落前最后的光彩
This is about as far as we get
　　这是我们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天外
You haven't seen me disguised yet
　　你还没看见我已将自己掩盖
Don't say a word
　　请沉默不语
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看黎明到来
In white clouds of sanderest by the wind of the endof May
　　一片白色的沙云弥漫在五月之末的风中散开
Close your eyes and make a wish
　　闭上你的双眼再许下心愿
Under the stone there's a stonefish
　　坐在石头下安静等待
Hold your breath, then roll the dice
　　屏住呼吸等命运安排
It might be the wrong road to paradise
　　也许这是条错误的通往天堂的路
Don't say a word
　　请沉默不语
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看黎明到来
In white clouds of sanderest by the wind of the end
　　一片白色的沙云弥漫最后在风中散开
Don't say a word
　　请沉默不语
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看黎明到来
In white clouds of sanderest by the wind of the endof May
一片白色的沙云弥漫在五月之末的风中散开

那正是五月底，希腊的初夏。穆轻轻地吟着歌词，品味歌词中的意境。这时他突然发觉有个小孩拉了拉他的衣袖，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生，那边有个人找你，你能去一下吗？”
穆顺着那个希腊孩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十来米远处一家叫Indigo的露天咖啡店，角落里一个身影依稀可见，身前的小圆桌被一盏从屋檐上垂吊下来射灯的昏黄光线所笼罩，泛起的光映衬了那人穿着的浅色上衣，却将那人的容貌藏得有些难辨。
穆在疑虑，这五月底突如而至的风对他意味着什么。命运之骰正在眼前转动，无论如何，他决定让这个骰子先停下来，也或许这正是給他指明道路的灯塔呢？
“先生，您找我吗？”穆走到那人近前，一边仔细打量那个坐着的人。
那人一身波西米亚装束，雍容与质朴、夸张与简约、神秘与奔放、优雅与性感等几乎相对立的特点，却在他身上相得益彰。
他带着一顶卡其色麻质窄边吉普赛式帽子，几缕近乎黑色的短发从帽檐中露出，一副棕色墨镜架在挺直端俨的鼻子上，潜黑色的胡茬让原本坚实的下巴更显冷俊，挺光洁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室外阳光下被晒成了深棕色。
上身穿着件很有风格的白色敞胸麻质衬衫，褶皱绣花边的V字领一直延伸到腹部，露出粗犷宽厚的胸膛。长长的带有精致刺绣的袖口，别致又精美的银色纽扣，又给人一种高贵感。一条黑、黄、蓝三色彩纹丝巾绑在腰间，飘逸又特立独行，显出浓郁的民族风情。
穆努力回忆到希腊来的这段时间中是否遇到过这个人。但在异乡的这段时间，穆和交往的人大多萍水相逢，不记得何曾与眼前的人打过交道。
“Καθίστε!（请坐!）”陌生人说道：“你叫穆，来自中国？”
“您是谁，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惊讶的神色在穆脸上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来。
“Μείνετε στην θέση σας κύριε Mu（您坐着，穆先生），我相信你会有兴趣坐下来。”他的话里夹杂着一种希腊地方口音，也可能是古希腊语的读音，让穆理解起来颇费周章。
穆照做了。陌生人打了个响指，一个服务生被召唤过来，服务生似乎早接到指示，在穆面前的桌上端上一杯咖啡。
“Βολευτείτε（自便）。”陌生人指着咖啡说。
“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不知可以吗？”穆想尽快理清头绪。
“Έχω χρόνο（我有时间）.”回答得很简练。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穆问。
“Είναι πολύ εύκολο，Σε αυτήτη χώρα υπάρχουν υπερβολικά πολλοί άνεργοι.(这很简单，这个国家有太多失业者)。”陌生人叹了口气：“在街上随便找几个在圣托里尼土生土长的孩子，像安格洛斯，就是刚才带你来的那个，αυθάδη παιδιά（顽皮的孩子）！只要给他们几个小钱，他们就很乐意为我做事，何况你的紫发在附近绝无仅有，很好找。”
“我并不认识您，您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似乎对我也了解得非常清楚？”
“Δεν την πίνω επειδή πρέπει ναοδηγήσω μετά（你为什么不喝咖啡呢）. ”陌生人反问道。
穆礼节性地浅浅喝了一口，是久违的espresso的味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陌生人继续说：“我只是受人之托，在这里等待一个叫穆的人，Ξέρω ότιθα έρθει.（我知道，他会来的），并带给他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不要着急。在我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之前，需要弄清你是否就是托付我之人所要找的穆，毕竟我听到的只是描述，不能肯定你的真实身份。”
“您说的有道理，”穆琢磨道：“就好像我同样怀疑您委托人所找的人或许是其他人。”
“我有个办法，可以告诉我们答案。”陌生人说：“你是否知道咖啡占卜？”
“我听说过。”
穆在希腊这大半年的阅历使他了解希腊人爱好星象，占卜。或许是这个民族历来命运多舛，所以对未来的命运有更多渴求。也因为希腊人是好客与热情的民族，为了招待好客人，能让客人多留一会儿，就发明了在餐后小憩时消遣的咖啡占卜，藉以闲聊、八卦，用咖啡的残渣预言吉凶的文化。只是这咖啡需要用希腊本地的咖啡配以特殊的咖啡制做工艺才可以。希腊人喝咖啡，残渣是不滤掉的，由于咖啡磨得非常细，因此在品尝时，大部份的咖啡粉都会沉淀在杯子的最下面，随后正式的占卜过程就开始了：将盘子盖在咖啡杯上，稍微摇晃一下杯盘，心中想著要占卜的问题，然后再将杯盘小心地上下倒扣一次，将杯盘静放於桌上，等待杯底的温度冷却。小心地拿开盘子，就可以针对杯中的图案，进行占卜。

只是穆不解，自己的身份难道要用这种不着边际的方法来证明？
“那么就请你慢慢喝完这杯espresso，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但是，我丝毫不认为这样做能证明自己，更不能告诉我您究竟的目的。”穆并不愿意这么做。
“其实我的理由很简单，委托我找你的人不久前在这里做过同样的占卜，αυτή（她）请我帮αυτή（她）寻找那件东西曾经的主人，并对占卜的结果深信不疑。所以如果你真是αυτή（她）要找的人，我相信占卜的结果会告诉我们冥冥中的答案。”
“您提到了‘她’，您是说委托你的人是一个女子吗？”显然陌生人话中透出的这条线索让穆非常在意。
“看来你心里已经想到一个人了，不过我们还是要等占卜的结果出来后再见分晓。”陌生人坚持。
于是这杯espresso或许就成了穆有生以来喝得最急不可耐的咖啡，他尽量保持着分寸，虽然这样会让时间过得更慢。
终于，这杯无法让穆品出“softtime”的咖啡被喝干了。按照占卜的步骤，穆闭上眼睛轻摇合着的杯盘默默祷告。
往日里穆并不热衷于占卜活动，他更相信“心底无私天地宽”这样的话，但此时的他表达了自己完全的虔诚。
碟子被小心翼翼地拿开，杯中留下的是一条管状的咖啡粉末。
“这意味着什么？”穆抬头问陌生人。
“如果说通俗的含义，这个形状预示着你即将有一次远行，又是这样的细长，说明你会去一个离这里极远的地方，但是路途风顺。”陌生人看了下杯中的图形，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不过更现实的意义是，我现在能肯定你就是我要寻找的穆，因为这个形状正是托付我交给你物品的形状。”
说着，陌生人从腰间的丝巾中翻出一只管状的东西交给穆。穆一眼认了出来，睁大着眼睛问陌生人：“先生，它怎么会在您的手上？！这是我的鹰笛啊。”
“你应当就是它曾经的主人。”陌生人慢悠悠地说道：“Έχετε υπομονή（你要有耐心），听我把故事简单说完。”
“大约两三个月以前，就在这个咖啡馆，我邂逅了一个来自远方的姑娘，Είναι όχιμόνο όμορφη αλλά και έξυπνη（她不仅漂亮，而且也聪明）。
“她说希望我能为她占卜，她很想知道这根笛子曾经的主人在哪里，她要找到他。于是我用同样的咖啡占卜的方法帮她预测，预测的结果是，这只笛子会在不久以后，也就是最近，在这里遇到它曾经的主人。
“因为我就住在这附近，每天会到这里来喝一杯，于是那个姑娘就向我描述了你的特征，并把笛子托付给我作为凭证，请我在这里等待你的出现。
“以往的事情就是这样。”
“从现在开始，我不得不相信咖啡占卜的魔力。”穆的脸上已经泛起一阵绯红的颜色：“不瞒您说，我到希腊逗留了那么久，也是为了寻找她的足迹。没想到这样幸运，让我终于知道了她的消息。快乐的契机来得太快，我一定曾经做过什么好事。”
“我想是的，”陌生人微笑道：“我想是的。”
“那么，请您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穆的脸上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她在等你，在一个到处透明澄澈的地方，她说你知道那是哪里。”
“您是说……您是说我的故乡帕米尔！”穆幸福地叫道。
“是的。”
穆站起身来，嘴里喃喃说道：“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但是心头的一间事情突然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这就打算走了么？”陌生人问。
“嗯，我是多么希望立刻就能返回帕米尔。”穆轻声叹息道：“不过恐怕我一下子还走不了。”
“是有什么事还需要处理吗？”
“不，我得想办法凑齐返程的路费，总会有办法的……”穆说得并不那么肯定。
“你打算怎么做？是去餐馆打工，还是有其它谋生的方法？”
“打工也是一种方法，但那样太费时日了，我现在的心和这鹰笛一样，都已归乡心切。”穆说道：“我倒是会画画，但是现在经济不景气，我的画卖不出好价钱，而且所剩的画也不多了。”
“Με ενδιαφέρειη ζωγραφική（我对绘画很感兴趣），能把你的画给我看看吗？”
穆拿起放在脚边的画架，拿出所剩几幅作品给陌生人看。
“都是不错的风景画。”他一张张翻阅着，看到了最后一张，也就是穆画给加隆的那张。
“我喜欢这张，”陌生人一眼相中：“我想买你的这张画。”
“您打算买我的画？”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犹豫：“或者您再看看前面的几张是否喜欢？”
“我就要这张。”陌生人的口气不容置疑：“难道这画你不打算卖吗？”
“这张对我比较特别……”
“我倒是不在乎多张画少张画，”陌生人倒是口气悠闲起来：“不过我们希腊人有句谚语，to cut the Gordian knot,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当断则断。所以你看着办咯。”
“您说得对。”穆听了陌生人的话猛醒悟过来：“曾经也有个朋友这样提醒过我。这次，我应当像风一样，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徘徊。好的，我把它卖给您！”
陌生人卷起画收了起来，拿出一大面额的纸币交到穆的手上，穆惊讶地看着这笔钱，在他看来有些多了：“先生，和您说实话，我今天去过当铺，知道这幅画现在的行情……”
“你是说给少了？“
“不不，是给多了，这么多钱，足够我直接返回帕米尔了。”穆觉得很过意不去。
“Δεν έχω ψιλά.（我没有零钱）。”陌生人诙谐地说道：“如果你觉得给多了，要不你请我喝一杯，随便我点什么？”
“当然可以。”穆憨笑道：“但是先生，其实我心底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说吧。”
“您究竟是谁？”
“你可以叫我 ——ΘΕΟΔΩΡΟΣ（塞奥多罗斯）。”（注：希腊男子名，本意为“神的礼物”）

※结 尾
–希腊 斯尼旺海岬

加隆独自坐在崖壁上。蔚蓝的海水翻滚激荡，一浪一浪扑向嶙峋的石壁，在上面撞得粉碎，银色的水沫漫天飞舞，随着盛夏和煦的风不断飞舞。他俯望远方平静如镜的海面，幽蓝的颜色，洁净而纯粹，是大自然赋予的一种神圣力量，教任何人见到这片蓝色后都会不自主地敞开心怀，摒除心中的所有杂念，回归人类天性的淳朴……
§三月圣托里尼岛
“先生，我能为您画张画吗？”
“我会用心为您画张肖像，一定让您满意的。”
“加隆先生，请叫我的名字，我叫穆，来自世界屋脊的帕米尔。”
标志性的紫色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平和而沉静，优雅而高尚，细腻而敏锐，内敛而热忱
……
–希腊 斯尼旺海岬
加隆回忆起与穆邂逅时那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人真的如同属于他的那个世界一样纯粹。
……”
§四月 帕米尔
那是天上一片没有被污染的净土。
清寒之顶，天外绝域，只有雄鹰能翅指苍穹。
澄澈的天空，立体而空灵；浩瀚的冰原，沉寂而圣神；古老的传说，美丽而鲜活。
奇幻旖旎的风光，灵净通透的湖泊，自由野性的动物，粗犷豪放的人民……
“您是谁，您是来找我的吗？”一个银铃般女子的声音。
“是我吹响鹰笛的声音吸引您过来的吗？”
“您眼睛太神奇了，蓝得那样纯粹，像我曾经找到过的那种颜色。”
“真不敢相信，您带来了一片紫水晶，这太不可思意了！我听说过它，但是一直没有见到过它，它不由地让我想起一个人。”
–希腊 斯尼旺海岬
加隆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烁着他在帕米尔时的一幕幕。
Είναι όχι μόνο όμορφη αλλάκαι έξυπνη（她不仅漂亮，而且也聪明）。他暗自赞叹道。
§四月 帕米尔
“加隆先生，您是说，您是他的朋友，是他委托您把这片紫水晶送到这里的？”
“谢谢您，请您转告他，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他。”
“对了，请将这只鹰笛带给他，并告诉他，鹰笛吹响的时候，思念的声音真能传到对方的心中。”
—–希腊 斯尼旺海岬
“Ευχαρίστως（很乐意）。”他淡淡地微笑着，缕了缕被海风吹乱的短发。
§五月 Indigo露天咖啡店
穆在闭目虔诚地许愿。
“陌生人”偷偷摘下墨镜，一双蓝色的眸子藏在后面闪烁着，欢笑着……
–希腊 斯尼旺海岬
“阿穆那个傻瓜！”加隆不经笑出声来：“竟然没有发觉他画里的墨镜就是我后来戴的那副，而我想出的占卜故事真让他信以为真了，哈哈。”
他展开穆的画，又摇头叹息：“早知道那个家伙那么迟钝，我就不该剪掉自己的头发，这可真亏大了啊。”
“何况我先前已经试探过他一次……”

§三月 哈尼亚小城
“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能施舍给您的了，前面已经遇见了几个需要我帮助的人，我把我身上的零钱都给了他们，我实在没有……”穆在胸前的兜囊里面仔细摸了摸：“要不这样，您拿着这块丝巾，是我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质地很好，相信能给您解决几顿的温饱。”
他将丝巾塞到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大氅的流浪汉手中，那件大氅直罩住了那个流浪汉的整个头部……
–希腊 斯尼旺海岬
“我应该替我的同胞们谢谢您。”加隆望着他手中的那块丝巾，动情说道。
他展开手巾，两块水晶出现在眼前。
“看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想到：“没想到他们会把这两片水晶寄来送我。”
他拿起那片紫色的水晶端详起来：这片水晶究竟有什么样的奥秘，会让她突然找到她一直寻找的颜色？
他迷惑着问自己。
§四月 帕米尔
“加隆先生您瞧，透过这片水晶看到的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奇妙，雪山上的白色变成了淡紫色，那样柔美、动人，绿色的植物变成了浅黄色，那样明亮欢快，而加隆先生您，坦率而充满意志力……,天哪！我终于找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颜色！”
–希腊 斯尼旺海岬
加隆正着反着看那片紫水晶，又用它望了望远处金色的夕阳，一切在他看来依旧是那样的平淡无奇。
“不如去喝杯OUZO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把紫水晶和蓝水晶合在了一起，打算合起丝巾手帕。突然，一阵好奇心使他拿起两片相叠的水晶对准空中望去。
“το γνώριζα（我已经知道这个了）”他叫道：“正是那种颜色！象征着创意、直觉、睿智，沉静，并隐藏着无限的活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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