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吹过,凤尾竹狭长的叶子一齐翻了个面,嫩新的青黄翻成暗淡的银灰,一面像是青葱得可恰出水来的韶华,一面像是是褪尽鲜妍的耄耋之龄。
刚踏上窄窄的竹搭回廊,一阵莫名的倦意袭上头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抽走他的年轻的精魂,耳畔似乎有低而尖厉的吃吃冷笑:“年轻的贵族啊。把你们的青春给我,把你们不知疲倦的热情给我,把你们不会落幕的风流给我....”
“琅琊”敲打玉璧般的声音响起,一只骨骼玲珑肤色白皙的手随即搭上他的左肩,诡异的尖笑顿时烟消云散,眉心一痛,似是一根已深潜皮肉的细线忽地抽离,那看不见的“灵蛇”同时也被火灼般极速地弹开,逃窜向不可知的杳杳之地.
琅琊一回头,正对上那双如搀和了浓重夜色的碧玉一样的眼睛。“碧城,刚刚...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还听到奇怪的笑声..”他急急地说,有点语无伦次,“那个,我知道了...端华一定也听过这声音...所以才..”安碧城却只是用光华溢彩的翠羽扇半遮了脸,眼角微微眯起,徐徐道“哎呀,能见到九世子这么抓狂的表情,真是难得呢。”从琅琊肩上收回的手还闲闲地玩起扇子上装饰的无色璎珞。
"碧城,这次是真的有事。”安碧城笑了笑,“我知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会没听说?只是,先别急啊。”琅琊看着优雅微笑的友人,突然安心下来.就有这么一种人,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猫一般自在慵闲的姿态,同时猫一般慧诘多变,让人捉摸不定,“哎,因为这次的灵异事件相当诡谲,至今尚未解决,小店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啊...只巴望朝廷的司天台出面,我这等升斗小民恐怕只得饿死。”李琅琊垮下削薄的肩,“果然是猫性难移。”
琅琊推了推单片水晶眼镜,“皇叔已经向司天监师夜光下旨,要他早日查清此事。师夜光的实力无人敢小视,只是,看端华现在那样子,我...还是想再麻烦你一次。”安碧城微蹙起秀气的眉头,长睫掩映下眸子说不出的幽艳,似在沉吟着什么,琅琊以为这奸商会乘机敲自己一笔什么“术法”费,没想到安碧城悠悠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司天监师夜光?就是被火焰狮子反噬的那个银头发小子?上次的事应该让他很不爽吧?我这一次再插手,天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做出什么来?人家好歹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宫,我一个外族商人,无权无势的...”琅琊不禁抢话;“你不会就因为这种烂理由袖手不管吧?”
安碧城勾起形状美丽的嘴角;“不,我当然会插手.”琅琊心道也许他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水精阁的生意,至少另一半,是出于朋友间的义气吧?这般想着感激淋离的神色便浮上面庞,刚要开口称谢,安碧城便笑得更深了“不用道谢喔九殿下,我可当不住呢。”
“琅琊,这就是你刚刚碰到的怪事?”安碧城边说边为琅琊的茶碗注上沸水,是信阳毛尖,叶细如丝,条索紧秀,白毫满披,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虽刚刚经历这等怪遇,生性闲散洒落的九世子依然不辜负这杯香茗,赞到:“香高浓郁,回醇回甘。”“是呢,”安碧城也举盏“香气如同可以巧笑艳歌,放荡游冶的好年华…”琅琊饮了几口,却也没了心思“这次的灵异不祥之事,怕是周边蛮国借妖术有意上犯,想坏我大唐根业。唉,李姓子弟已有数人中惑,且居然有如此异人行刺圣上。”安碧城面色沉静,或者说甚至有一丝玩味,道:“依我看,是九殿下多虑了,真是有什么妖魅,可能还是个美貌多情的妖呢!-对了,从那个刺客嘴里问出什么没有?”琅琊微皱眉“我方才说是‘如此异人’啊,那刺客好高的本事,一击不中,居然能引身而退,听说九天的鹏鸟也不及他翔跃的身姿。”安碧城沉吟“刺客,刺…”他突地抓紧琅琊的手腕“那个师夜光现在哪?”琅琊被他吓了一跳,道:“应该在宫内,他似乎很确定妖魅仍留在大明宫作乱。”安碧城猛地起身“我们快走”。琅琊只得跟着起来,不解道:“你难道要和太岁争强么?”安碧城没答话,只是抽身疾走,衣襟下摆竟带翻了阁子中央的一个博山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