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蝶笙起，皓月揭盏阖，斜簪锦瑟，空是蝉翼没，人不知，道是心未合——”
幽然而萧瑟的吟哦声，隔着多少道厚重的幕纱，轻颤着纷落耳畔。微抬起饶有惊色的双眸。“簌簌”，冰翳般掠过眼前，翩翩轻跃薄翼的纤影。
是蝴蝶……目及之所皆是浓墨重锦铺延开的黑暗。忽像搅起漩涡的湖波，贸贸然兹出若有如无的倩影。
波色微动，恍若千年前的惊鸿掠影，朦胧而不真切的人儿脸上似永远舒卷着恬静的笑——在那翻卷着一道道刀割出的血痕的脸上，略绞起的秀眉，却依旧保持着凄尽芳色的莫名的笑意——
一瞬间的怔怅，接而是拂上面的恼愠，“……唉，我喜欢古灵精怪的器物但不喜欢这些灵异鬼怪的事啊，怎么一件件都往这砸……”
“扑棱棱……”突然从弥合的黑暗罅隙间腾飞起簇拥的蝶群，，“呼啦啦”地连将那飘渺姿影及层黑暗一把掀开——
“唔！”猛地真开眼，被子夜薰风吹拂起的细碎发丝懒懒地拍打着脸颊。目光扫过四周再平常不过的院景，安碧城从半匐压着的石台上直起身，拍了拍侧压得有些发红的面，“他以为扰人休憩就不用给骚扰费了么……”
话音未散，安碧城方站起身，就听到墙外的一声钝重的撞击声，连忙抬起头，暗绿的瞳眸里滑过丝异样，那从墙外急速飞进的好似人头样的东西，被什么黑色的东西包裹了大半部分，急忙向后退去，但——
“彤——！”抬脚踹开檀木镂雕的门扇，小心翼翼地大步踏入，手握刀鞘的手沁出滑腻的薄汗。察视片刻，敛了敛紧张戒备的神色，回头朝着另一边的人喊道“唉，这里没有——”
信步跨出门槛，其他几人也恰从另几间屋里出来，相视一望，皆是摇头耸肩，“又让她逃了……”这边沈熊猫正惋惜地轻叹，另外几人还未出声，就听——
“唉我说几位大人啊，你们把我这‘琏瑟阁’弄成这样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一位浓妆华服的贵态的妇人用短粗而保养得白嫩的手弱弱地指了指四周洞开的门扇，和那震落下的细细的一层漆金，身上的拥配的珠翠环佩摇织出密落的脆响。
“呃？……唉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啊……”端华不愿的哀道，边示意着身旁几人向后退去——“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们——哎！你们怎么跑了啊？！”妇人惊叫，同时在原地一跳，云鬓间插坠的簪饰滑稽地向不同的方向歪斜开。
“不跑难道等你宰啊——”年轻的中郎将尾稍残笑的喊声消失在大门转角。
——余角扑捉，像是浮动起的层叠丝纱，玄色隽绣着银织的翩飞衣帛，夜色似颤颤的浑动了一阵，一双波澜不惊的狭长双瞳中蜻蜓点过后的水色晕荡——
这是应该是安碧城在此之后所见的最后一幕。
“扑棱扑棱”若午夜姹紫怒盛开的忧艳斑斓的群蝶，似伴着急促呼吸声潮漫开来……


贰】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
栩栩然蝴蝶也
自喻适志也
不知周也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蝴蝶，蝴蝶之梦周矣？
                                【庄子•齐物论】
        “我梦蝴蝶，蝴蝶之梦我欤？”翩翩白衫优雅如丝尘舞的牙白发丝，在夕阳拉下的馥郁浓彩中赫然突出。
          白纸扇轻抵额端，李琅琊脸上依旧是多人少有的所谓‘过分的认真与执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津津有味的出神，多半事到了他这里都不用担心被挂上‘无意义’的牌额。虽然在两位好友口中是一口一个‘木呆’……
          “我说……这两者不都一样么，比起思考这个，殿下你还是多留心你手上的瓷皿吧——”彼时身后道来慵懒的‘善意提醒’。李琅琊幽怨的瞪了怀抱着另一方颇大的青玉长颈瓷瓶的安碧城一眼，“……你是不是觉得那些隽金镂玉的蝴蝶更有价值啊？”“恩？不会啊~我可不是只喜欢宝器的啊~~不过再有价值应该也比不上你半举着的那个。”
          李琅琊先是一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环紧了金红绘青的瓷皿。也是这有什么差错我可是要赔偿的啊……无奈的想着蓦地又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不对啊，碧城你怎么知道我是举着的？你不是……”
        光华流转，金杏色的夕阳滟滟流落在金发人烟青色的衣裾上，浸染开了淡淡的晕绿浮光。郁金色的发丝裹腹在细密如织罩的夕辉里，使那本就郁金成璨的发丝挑染出了几缕金红，整个人好似重墨勾笔出的一般，当然不包括那蒙眼的素白纱布——
        安碧城唇角微扬，莫名的一笑，“唉……为什么啊？不要只是笑啊！”“这个问题用回答的么？”安碧城调整了一下抱姿，叹了口气，“还真是费劲啊，回头不好好敲他一笔对不起我这僵涩的手臂啊！”……那不怪人家吧？不是你自己非说车颠簸要走路的么……李琅琊在心里闷闷的想着，当然这只是想想，他可不想在帮安碧城提高那‘毒舌’的攻击率……
       层潋的夕色静笼着向前轻步之人，脚下影影绰绰地紧跟着拉斜出的稀淡的影子，随着步履微扬动的朦胧金芒的发辫，就像是轻浮在空中的纤长触角，欲要化蝶一般的盈跃身姿，那般的不真切——
李琅琊晃了晃首，驱散开脑中不真切的臆想，急急赶上已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了的人，“我说，你不要含糊不明啊，每次都这样……不过，碧城，你也真是够倒霉的……”李琅琊看了看那孺白的纱布，遮住了那双无论何时总带着狡黠之色的璨亮碧眸，惋惜道。总有一种失落感，倒像是自己失去了一本渴望已久的古籍典著，也许是更深的感觉……“所以你还是多做利民利己的善事吧……”
“咦？难道我不是这么做的吗？我认为我是最不谋益的良商了啊！”
“……”多么诚切而理直气壮的声音，应景一般寥寥吹来的一阵暮夕的幽风令李琅琊双肩一颤。


“咚咚——”明德门的望楼上响起了击鼓之声，三下为一响，钝钝的声音悠悠传开，遥远之处的长安三门也依次传来了呼应之声，宣示着夜色的降临。里坊间活跃的游商小贩也到了歇业回家的时候。
        “快快快！城门要关了！”安碧城加紧了脚步对身后的李琅琊催促道，“嗯……”但是抱着个滑溜的瓷瓶实在是不好走快啊，李琅琊嘀咕着，忽然有人拉住了衣袖，径直将其拉着向前小跑而去。
        “碧、碧城？”在有些慌乱的小跑中李琅琊看着单臂抱瓶另只手拉着自己利落的向前小跑的安碧城，纳纳的脱口，“你真的看不见么……还有这样东西会掉的！”“摔了就摔了，进不了城可就麻烦了啊！”
         ……李琅琊心下一沉，同时用胳膊肘将慢慢的将不断向下滑落的瓷瓶托举回怀中。
“——不过摔了殿下你就有点小损失了哦~”待两人匆匆奔进了缓合起的城门里，终于松下一口气时，安碧城补上了这么一句。
         未来得及抱怨，李琅琊听闻身后“扑棱棱”的一阵簇响，半俯身喘气中，前方残余着金红碎光的石地上窜起一团黑色的影翳——那是身后之物的影子。
       迅速转身，在朱漆大门合拢起的瞬间，那只只烟火尘寰中艳治轻盈的冰蓝姿影，掀起一片凄冷的幽蓝之色。
        稍微的一怔神，直到——“啪啦！”
        李琅琊顿时把惊异的目光转至脚下，绽裂开的一粒粒晶亮的瓷粒，因碎裂而形成的多个锋利的棱面而耀着多变的色彩，细细看来，只有那半梗月牙形的瓷耳还算——完整？
        “呃……”“呵呵，那我就先回店里等候殿差人送来赔金啦！”安碧城笑盈盈的声音如一盆冷水劈头浇下，……你就不能含蓄点么……李琅琊无不哀怨的默想，像是听到了这句哀呼，安碧城腾出的左手优雅的将滑落胸前的发辫捋拂至脑后，笑嘻嘻说着“我们是什么关系啊，用得着客气么？”李琅琊仿佛看到了那层纱布后闪动着无辜而诚恳的碧眸。
        也正是想到了那双看不见得眼睛，李琅琊原本还有些不平的心理一下软顺了下来，只是轻声叹言，“是么，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尤为轻缈的话语，被风一拂就纵然消散，一如那不断隐现的魅色，又欲言出什么呢……
——犹化身作蝶，栩栩然，然子知之所以者，何为矣！


“——啪啦！”几乎所有人的动作一瞬间齐刷刷的僵化，以犹显木讷的目光相约望向一方漆红木架的下方——碎裂开的杯皿。
大致还可看出原是个高挑玲珑的八曲玉长杯，浑白的玉色间隐杂着浅淡的鹅黄，较大碎片上清晰的攀附着缠卷的尖叶忍冬卷草纹，将那莹然温润的玉泽分割成了碎斑。
“……是谁弄的？”小声的倒吸了一口气，迅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朱鱼缓缓开口问道，金色的吊梢眼不善的半眯起，冷冷的扫量着意料中静默不语的人群。偶有丝丝窃语涟漪般漾散过明净的湖面。现在倒是安静了？你们不说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了啊！心里不满的叫嚣着，努力不去理会脑中不断清晰起的一张笑得比芳菲之色还绮丽的笑颜……背后施施然滋冒出冷汗。
“……很好！一个个都不回答？心虚？”“……说不定是它自己立不稳坠下的。”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像抛出的一块砖瓦，引来了叠加了几倍数量的玉石——“是啊，应该是的……”“……很有可能嘛……”密密涌起的声潮，在第一波潮水的带领下，接二连三的涌上，恰如一首配合默契的协奏曲，当然也把可疑性均散给了每个人。
……说这话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还未等下一桥段的响起，经由那屋后后院传来饱含着滋滋笑意的声音——
“这不小心摔坏别人的东西可不要紧，但这起码的道歉的诚意，总应该有的吧？您说，是不是呢？拿着酱红底缠黄夹乳白缟带的玛瑙臼的陈老板？”
话音方落，一名正小心地向门口挪移着的中年男子如沐寒霜般僵住了身子，感受到了背后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男子尴尬的转过身，心虚奠基而滋生出的紧张难堪穿过了层层水波逐而浮现于面上。右手微微发白的骨指间，正是捻着一个弯角鼓腹的玛瑙臼，于那酱红的底色上交错着丝丝乳白缟带和橙黄的纹理，诱闪着旖旎的色泽。
目光垂至男子手中的玛瑙臼，众人如梦初醒般低呼一声，甚有人眯起眼发出“啧啧”犹似贬批的声音。男子额间不着痕迹的渗出一层薄汗。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陈老板按原价‘买’下便可~”像是在感叹着“今天天气真好”的悠懒语调，却让当事人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好……”“陈老板真是聪明人~朱鱼——”“是！”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朱鱼连忙应声，同时也心领神会那所谓的“原价”……
稍滞片刻，慵雅的声音重起，缓缓吐纳，“有些不该拿的东西，最好不要贪为己有哦~”
明明是颇为平淡的语气，却唤出了听者的一阵轻颤，隐约间似乎有谁的衣袖震颤，脆生的光芒泽闪——
众人匆匆拿着古灵异器结了帐，倒也不管价位高低，落落大方的出手，惶惶离部，偶有几人低声喃语着——“……妖孽啊……”
“……我该说什么呢？安老板的直觉已经敏锐多胜于凡人了么？”铺展开的织锦墨紫华袍，与庭院之中盎然之景不协调的银发发色影射出的苍白寒意，由面直延到了骨质颀长轻敲着桌面的指尖。师夜光微眯起双目，疑视着对面惬意的靠在藤萝纹锦垫里的安碧城。对方正优雅而熟练的往壶中茶汤里点了些姜和盐末。


似乎是含笑的问语，但那份笑意自以前就从未融进话语中，只是那浅浮在表面的如真如幻的倒影，只要一个水波，就轻易的被激散成碎芒，潋滟的漪色是那般不真实。
“师大人这是将鄙人归于妖魅一类了么？”便将沏出的茶盏递给对方，安碧城笑应。金发人盈盈笑意裹卷的话语，要来得更为真实有温度，也许是能让人感到所谓的——人情味。
“我只是很好奇，一个已经看不见了的人，又怎么知道厅内发生的事呢？更何况连细节都一清二楚呢……”轻轻晃摇着手中的杯盏，袅袅吐饶出的水汽晕散开水色瞳眸中如深海幽处的寒意，覆上了一概冷淡的面。
安碧城懒懒地饮了一小口茶，薄唇浅抿，遮眼的纱布泽闪着软洁的柔光。忽如蝉翼般舒卷开唇边的笑意，“这，只能说是商人的‘异能’哦~~且不外露呐~”换做一个更为舒适的倚姿，接言道，“比起这个师大人所说的更让人惊疑吧？”“哦？你是指宫里的嫔妃被蝴蝶吞噬之事呢，还是指那妖物的灵体现在在你体内呢？”“咔哒”一声杯落，愈冷下的面色，像一点点蛰蓄着凛冽风寒的暮冬，一步步充实起囊内的‘冬意’。
“还有大人您判断的依据，仅是因为这失明的双目？但这也可以解释为——”“解释为？”冷冷的打断对方的推断，师夜光起身，移步至安碧城身前，微俯下身，右手拈起眼前人的下颚，眉宇间影射着凛冽的笑意，“我并不怎么认同局外人的推断呢，而我是一定要完成陛下的委托的，所以，如果真是方才所说——”师夜光余闲的左手五指拂动，由指缝间浸出了袅袅薄纱似的暗绿色的水雾，却又在瞬间凝成了一柄锋锐的长剑，而剑尖正拂过安碧城瓷白的双颊，滑移至因下颚被抬起露出的完美弧曲流线的脖颈——
“……你、你们在干什么？！”突然爆出的吼声震颤了院内微妙的气氛，蓬勃而生动的火红的闯入荡涤了原本的一波阒静，让其中的两人皆是一惊。利刃的尖始惊悚的轻滑而过，延绵出一线浅雅的绯色。

踹.

就介样，没了?

回复：10楼
对，就这样~因为禤就一坑王！！~

大爱LZ

不要老在精彩处停下啊，坑已经够多了

因为当时写的时候没人看哦，所以不能怪我

回复：14楼
现在有人看，那还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