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伏癸-

十年三月十日，未中
桃花宫
素日里不是爱拿乔个性，因此在此振臂一呼：谁愿意折柳斗草么？许多宫女黄门愿意响应。听圆无声地将软垫放在高高的柳树下，围坐一圈，中间是横七竖八的柳枝，供人取用。这是拿手好戏，穿缠折绕不在话下，葱管似的十指，按压，拐道，哪里松、哪里紧，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少顷纷纷展示：有簪花的花篮、振翅的雏莺、归家的乳燕，甚至歪斜的元宝、不成型的字……握嘴指着笑，笑个不止。自己面前的则是雄赳赳的蛐蛐，奉月弯身将它往前摆，与花篮、雏莺、乳燕一块儿，要较个状元花魁。知盼道：各应有一句话。这才敛一敛笑容。自那头开始，个个轮转，到这里了：我想想啊。眼神飘远：嗯……忽然看见锦衣小儿，眼前一亮：有了！举起蛐蛐：我有将军柳。回视一笑，遥遥向那边招手：十一哥，来玩不来？

我是从草里出来的。
不，我是从桃林里那片草地上打了滚后爬出来的，而后一抬头就看到一直朝我挥来的手。是宋婕妤。
我闭上眼，有些难堪地将头转过去，以为可以就此告别——是不愿在浑身狼狈的时候见到不熟稔的人。但她又热切地叫了我一声“十一哥”。
我心想完了，那便是单方面不熟稔了。
“来……？”
我语气里带着犹疑，朝她走近了，歪歪扭扭拜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满地的花样，眼一亮，当即熟稔地盘腿坐下来，
“哇哦！”
“你是在…………那个……结草衔环！”
近来讲文法的先生已经很久没来了。

三月十日，未中
桃花宫
一起子人纷纷起身让道，不约而同地口称‘十一殿下’。将软垫让至旁边，听圆再垫一块手绢，替他拍拂尘灰，顺就拉手扶肩坐下，神情很见奇异：我虽不如你们念的书多……‘衔草结环’是这么用吗？一众内侍往这里打量，竖手垂头，一声不敢吭，花篮并许多柳编物横七竖八地躺着，过分寂静，方才在与小儿的对话中回神，重新招呼：坐呀、坐呀！继续同他解释：方才因见你，我将它命名做‘将军柳’，这是……（花篮的名字），这是……（雏莺的名字），这是……。我们要论个状元。又问：到谁啦？方重新有一声一声报起名来。期间说：十一哥喜欢哪个？你替它出谋划策，取个威震的名字，若它做了状元，就送你赏玩。

我本坐得十分随便，但她们又格外讲究，于是我头一回为想努力融入而坐出几分端正样子来。
“不碍事啦，灰头土脸才有铁血男儿的样子。”
但我仍是格外得意地任由那内人将我衣裳灰擦拭了一遍。
得意在因结草衔环的沉寂中渐渐消弭，没有人反驳自然也没有人应和。我低低地“哼唧”了一声。不过很快宋婕妤重新讲起了地上的小玩意，我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只蛐蛐。
我想到一桩因蛐蛐引发的玲珑馆血案，以及魏姐姐那双迟迟没有落下来的巴掌。
“哼！”
我忽然委屈地大叫了一声。
“威震天！”
我手指着那只草编的蛐蛐，“它现在叫威震天了！”

众人纷纷投以目光，奇异有之，不知所措有之。难见张嘴卡壳的情态，最终搂肩抚一抚，示意：接下去。这是偏门科目，虎霸王、牛魔王、观世音地乱喊一气，哪有状元之较，便摆袖叫他们走了。瞅了他好几回，索性伸手去取剩下的柳条开工：再给你编一只威震天？或你想要什么？春日光洋洋洒洒，正好是暖和的，一面动手，一面开口：要不要找我们十二哥玩去？几日不曾听见你们玩闹，我还以为闹别扭了呢。

众人纷纷投以目光，奇异有之，不知所措有之。难见张嘴卡壳的情态，最终搂肩抚一抚，示意：接下去。这是偏门科目，他们虎霸王、牛魔王、观世音地乱喊一气，哪有状元之较，便摆袖叫他们走了。瞅了他好几回，索性伸手去取剩下的柳条开工：再给你编一只威震天？或你想要什么？春日光洋洋洒洒，正好是暖和的，一面动手，一面开口：要不要找我们十二哥玩去？几日不曾听见你们玩闹，我还以为闹别扭了呢。

再给我编一只威震天？
我恍恍惚惚听到这句话，又恍恍惚惚愣住了。
半晌后，我猛地按下她正在编草的手腕，张了张嘴。
“可使不得！”
见她疑惑，我现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凑过身子去，十分谨慎又小心翼翼道：“这个禁中有庆云殿一个威震天就够了！宋婕妤要是再编一个出来，我们禁中小辣椒就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啦！”
说完这句话，我无力地向后仰倒，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听她说起豆芽菜，我焉嗒嗒歪过头。
“宋婕妤见过赵允珩啦？他最近总是躲在屋里哭鼻子，没劲得很。”
顿了顿，我又问：
“您小时候哭鼻子，娘亲是怎么哄哄的？魏姐姐没哄过我，我都不会……诶呀都怪豆芽菜哭得太丑，我都看不下去了！”

住手愣神：庆……抿一抿唇，垂眼打量方才打好的兜底，半个手掌大小，顺就改了。任他躺着，搭腔说：怎么哄呀，言语有之，许诺有之，赠物也有的，不过，我是家中老幺，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如若我没有记错，十二哥上头没有同一胎的哥哥，那么，照魏娘子心里，你该是与我的哥哥同样的待遇。简单编就一个‘元宝’，牵袖置于地上，方才偏身向他递手。今日衣裙薰的橙花香，风中分明有甘甜的味道：虽然这么说，哭与喜乐一样寻常，即便不能有爹孃轻哄，还有兄弟呀。莫若与我去会宁殿，你们哥俩说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