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夏目宫野
校对：一滩水洼
听我解释，这半年我不是故意鸽的

对敌我双方都造成巨大打击的赤龙吐息为第三天的战斗掀开了序幕。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敌方派出了从中级到超级合计五万六千只魔兽。其中，前两天共一万九千只。多亏了魔法工学兵器的登场以及魔兽异常的行动。仅第三天就有两万只以上的魔兽曝尸荒野。
结果，上级和超级魔兽仅仅是像稻草人一样呆在战场上。仍在进攻的中级魔兽即使面对火神机枪那狂风暴雨般的光弹也毫不犹豫的向前冲锋，化作枪下亡魂。
又一次迎来日落的天空下，已被染成暗红色的阿玛茨玛拉城堡兀自矗立。四处可见啄食魔兽尸体的乌鸦。
讨伐的魔兽数量已接近四万。若是从达拉斯传来的情报正确，敌军还剩四万。单看数量已经歼灭了一半的敌人。
但是防守方的损失同样不可小觑。正规兵数量从第一天的六千减少到了三千五，预备兵还剩一千三百。同样还有冒险者，以A级冒险者翁特战死为契机，冒险者的数量从第一天的八百人减少到了五百九十人。第三天B级C级冒险者的损失尤为严重。在失去防壁而转为撤退战后，在前线战斗的许多冒险者自愿担任殿后。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前线部队才能安全撤回城中。
这之后的问题更为严重。赤龙的吐息不仅击碎了防壁和城墙，还对都市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如同地狱的业火焚烧大地让各个避难设施的难民都陷入了恐慌。而雪上加霜的是石像鬼和哈比亚种伽罗楼等飞行系魔兽像剥竹笋般对聚集了人群的建筑物逐一发起袭击
虽然说幸运可能不太合适，不过上流阶级的豪绅们因为待在特别的避难设施中所以逃过一劫。但是，死者中也有其他国家的国民。在今后会发展成外交问题是不言而喻的。不过那也是在国王为首的国家高层都幸存下来的后话了。

上层公开了一部分情报让消沉的难民们聊以自慰。比如已经和附近的城市取得联络，合计五万的大军已经整装赶来。这对那些痛失家人和朋友，在孤寂的夜晚辗转反侧的人们来说无疑于一盏希望的明灯。
“虽然是这么说，但就算撕烂嘴也不能说援军最快也要后天才能抵挡。”
聚集在谒见之间的众人面前，特奥多尔将递交上来的羊皮纸上的情报汇总如上。写在纸上的每一个字都能听到民众悲惨的哀嚎。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已经完全见不到太阳的身姿。特奥多尔击散的云层再次聚集起来。月亮深藏于厚重的云层后，敲打着窗户的雨水就如同悼念死者的眼泪。
由于吐息造成的余波仍未消散，这场及时雨就好比上天的恩惠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
奥尔德望着窗外的雨景，希望这场雨能把笼罩着整座都市的悲痛哀伤氛围和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鲜血一口气洗刷干净。明明他白天的时候被赤龙吐息喷中，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大晚上的仍然精神十足，先前身上缠着的绷带也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了。
“陛下，还请您不要在开会的时候发呆。”
鲁鲁斯宰相满脸疲倦地规劝王应当专心做事。对这位老人来说第三天实在太难熬了。赤龙来袭后各处提交的受害报告和各种情报需要详细确认，同时还得向各个部门作出指示，这些事务都是老爷子在做。赤龙和六将军退走之后，特奥多尔仍旧留在战场上，尽管他身为王，需要主掌大局，却还是顺了把剑大杀四方。直到傍晚时分歼灭了所有魔兽，特奥多尔才回到王宫。

“不过今天魔兽们净是做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啊。上级和超级魔兽一动不动就先不提了，已经傍晚了，中级魔兽看上去是不打算撤退啊。”
武官们对骑士团副团长康隆的话深以为然。到昨天为止魔兽的行动都很有规律，一到傍晚就像大海退潮似的开始撤退。但不知为何今天那些成功突破城墙的魔兽貌似没有这个打算。在大雨要落未落之时，城墙外的魔兽群总算是和我方拉开了距离，城墙内的魔兽则是全被杀光了。除此之外还目击到多起魔兽之间自相残杀的事例，正因如此，本次战役的魔兽讨伐数有所提高。
“正如陛下所料，赤龙的角有某种秘密存在。”
米卡洛斯从画框中取下羊皮纸——纸上是王宫画师描绘的赤龙身姿——注视着画中赤龙那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角。紧接着，王宫魔术师优格图斯举起手来，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查阅了众多文献，已经调查清楚克里斯托弗在过去的战争中操纵魔兽的方法了。请往这里看。”
优格图斯的发言引起了一片嘈杂声。特奥多尔一把夺过分发给众人的羊皮纸，上头画着一根屹立在大地上的扭曲的角。以人的身高来看，它大得让人难以置信。
“这份文献是这样记载的：在过去，克里斯托弗在中央大陆的魔力聚集处设置了一根像图上一般巨大的角，操纵了整片大陆的魔兽。大陆里的魔力被抽出，通过角扩散到整片大陆，将魔兽置于克里斯托弗的支配之下。我推测这根角和赤龙头上的角是一类东西。”
“请等一下，假设这两根角是同样的东西，那为什么这次角在赤龙头上呢？”
文官奥利巴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他的资历在这里完全排不上号，不过他说的话却很能代表大家的感受。

“原因恐怕在于……身为古代种的赤龙自身。古代种是拥有肉体的精灵，它的魔力大概要比魔人种更加庞大。”
“把龙当作大地的替代品是吗？”
“是的。而且赤龙和大地有一点不同：它是可以移动的。过去的战争里角如此巨大应该是为了让影响覆盖整片大陆。基于这个猜测，我认为赤龙的角也许是小型化的成果。”
奥尔德思考着，优格图斯的推测恐怕是正确的。赤龙在和特奥多尔的战斗当中被逼得逃向空中，这之后上级和超级魔兽立刻出现了异样。这难道是因为它们离开了角的影响范围，来自克里斯托弗的支配有所缓和的缘故？
奥尔德在众人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确实有这种可能。克里斯托弗要支配赤龙想必不轻松，虽然我这么说对奥尔德阁下有些失礼，不过赤龙应对陛下一人要比应付奥尔德阁下等三位A级冒险者更为困难，从而疏于对其他魔兽的支配。”
“所以上级和超级魔兽就被放置不管了？唔，有这种可能吗？”
优格图斯并没有对特奥多尔的疑问做出明确的回答。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再怎么思考都只能得到猜测而不是事实。至少己方弄清楚了赤龙第一天和第二天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原因。估计当时克里斯托弗在控制达拉斯周边的魔兽。而且说是要和赤龙打空战，空战的高度也到不了能让地表魔兽脱离影响范围的程度。
“不要再想这事了。还不如想想明天要如何迎击那群被完全支配的上级和超级魔兽。”
“““是！”””
所有人都强有力地点头，以表对特奥多尔话语的赞同。然后会议转向下一个议题。

“接下来的是……这和魔法工学兵器有关，拆解工作有在进行吗？古斯塔夫？”
山羊族的青年站起身来，回应特奥多尔的呼唤。他被称为【锻冶王】的右手，当特奥多尔不在时管理工房一切事务的二把手，也是在本次兽潮中带领工匠的领头人，负责修理及整备士兵和冒险者的装备以及生产大量武器。
他能出席这种仅限国家核心人物参与的会议，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一边看着整理好的资料一边进行发言。
“当前，魔法工学兵器，携带型机关枪N-11已有两把拆解完毕，会放出波动的魔力动力炉也被彻底拆解，按照您的指示全部零件都投入高炉熔毁。最后一把机关枪的拆解及销毁工作应该能在今晚内完成。”
“嗯，剩下的零件装进规定的木箱中加以封印。往后其他的兵器采取同样的处理措施。”
“我清楚了。”
虽然防守方的杀手锏受到了被销毁的处置，谒见之间里的众人却并没有什么异议，一股尽在不言中的寡淡氛围充斥着室内。鲁鲁斯叹了口气，打破了这股沉寂。
“手上的底牌就如此简单地舍弃了啊……明明花了不少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当初我允许解除兵器封印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话说回来，老师啊，您认为赤龙和六将军联手能与机械少女一战吗？”
“……她的余力就足以把阿玛茨马拉夷为平地。”
销毁加特林是有原因的。魔法工学兵器本身具有固定的振动频率，而在埃尔多拉多某处的机械少女能感知这种振动频率，前往频率的源头巡视并破坏兵器，恐怕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染指魔法工学兵器而散播恐怖吧。但她的行动当中存在两个规律。

其一是她一定是在兵器被使用的几天后出现。其二是她会破坏魔力动力炉。在牺牲了好几个城市进行实验后，前人们发现了这两个规律。自己的创造主去世后依然在自律行动的机械少女遵守着不为人所知的戒律，而狡猾的人们在她的戒律上大打擦边球，对禁忌的果实（魔法工学兵器）出手，不断地争夺它们。
苏乌王国也是如此，自初代王到现在曾有好几位王使用过兵器，如今特奥多尔也成了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机械少女就不会降临到阿玛茨马拉这片土地上了，代价则是自己不得不放弃手上最强有力的底牌。不过这张最强的底牌本身也有无法忽视的缺点。考虑到这些因素，王才决定废弃掉兵器。
脸上仍有不愉之色的人在知晓了这么做的缘由后想必也能接受废弃兵器的决定。特奥多尔看向指挥医疗部队的治疗师。他站起身来，在王的注视下开始作报告。
“使用过魔法工学兵器的十四名士兵全部出现身体不适的反应，随后十人死亡，剩下的四人中也有三人处于衰弱的状态。”
“你说什么！使用兵器有什么副作用吗？”
优格图斯十分震惊，没搞懂状况的文官们窃窃私语起来。治疗师咳了几声，制止了场上的骚动，继续自己的报告。
“根据奥尔德阁下提供的情报以及对士兵能力值进行确认的结果，我们已经弄明白这种情况被称为升等暴走。”
听众们都露出讶异的表情。特别是那些没有参加过白天的战斗的文官们，他们嘴里不停念叨着升等暴走一词。奥尔德接过治疗师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众所周知，生活在埃尔多拉多的生命都有被称作等级的表明自身力量的指针。等级上升的主流方法是打倒魔兽，让它们的灵魂寄宿到身体内。冒险王将魂力称为【经验值】，打倒魔兽的人基本上都会得到经验值。机关枪特化了单人击杀多数魔兽的能力，其结果就是使用者独自获得了大量的经验值。”
“嗯，经验值一口气增加，等级也随之上升吗……这兵器不是很不错嘛，销毁它们会不会过于轻率了？”
文官们点头赞同鲁鲁斯的想法，武官们和阿玛茨马拉公会长亚鲁马尔则都一脸苦涩，您这话说得有点想当然了吧？
“等级上升带来的能力值提高让士兵的五感急速成长并影响全身，他们应该感觉自身处在不断的变化当中，这就是一开始身体不适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他们会死亡，我想可能是等级壁垒被打破的缘故。”
文官们侧首倾听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词汇，人群中的亚鲁马尔举起手，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奥尔德将话头交给他。
“人的资质生来天定，在抵达某种境界后不论再怎么锻炼，成长速度都会变得缓慢，甚至是就此止步不前。不过总有人能够悠然地越过重重关隘，他们就是世人口中的天才……冒险者一般要经历过好几次生死一线，才能触碰到等级壁垒。能否继续前行就要看本人的努力和才能了。普通来说越过这道槛需要很长的时间，但那些昏睡或是死去的士兵们全部都是强制性地打破了那道墙，身体受到了承受不住的冲击，进而死亡。”
亚鲁马尔的话让文官们都沉默了。他们以为这是个轻松提高士兵水平的好机会，然而天上终究不会掉馅饼。最后包括文官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人反对销毁兵器，会议照常进行。

处理了几个重要事件后，终于要解决最后一个问题了。
“请各位看看手边的资料。”
奥利巴文官提交的资料是阿玛茨马拉城区的缩略图，以大比例尺描绘的都市有几处地方被标红了。
“在今天的战斗中崩坏和有所损伤的地区在图上被标红了。如各位所见整个都市有四成以上的地域遭到了损害。”
尽管先前已经看过详细的报告和窗外惨不忍睹的光景，但再次以鸟瞰的方式自城市上空确认全貌后，所有人都认识到凄惨的现状。从图上能看出受到严重损害的地区总是在避难设施附近，魔兽的习性造就了惨绝人寰的现实。
“在损害发生后我们立刻征用了几栋建筑并修整成避难设施……但仍不能满足收容全部难民的需求。”
“有多少难民得不到收容？”
奥利巴淡漠地回答米卡洛斯的问题。
“约有……一万人。”
谒见之间里响起连绵不绝的叹息声，不知他们是在惊叹、悲叹，或是两者皆有，这么大的规模不禁让人心底发寒。
“现在立刻让人赶制帐篷，设置在空地上方便让难民避雨。不过我觉得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精力随时间衰减……还有什么好法吗？”
“收容些难民进城里怎么样？”“不可能！没有这个条件，而且最多只能收容一半不到的人，即便这样城堡的机能都会显著下降！”“那……让他们到还没出问题的下层地区去？”“城墙那早就是最前线了，百姓还不至于蠢到自己往魔兽嘴里跳。”“但不让难民待在房子里我们很难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和防御力度！”“让魔法师紧急建造要塞行不行？”“所有魔法师在白天为了设置魔方阵，所有魔法师都把魔力用光了，而且建造要塞等建筑是需要土地的，还得先把房屋残骸清理干净。”“现在就开始早上就能完工！！”

嘈杂声四起，场面混乱无比。身处长桌两侧的大臣们打起唇枪舌战，彼此间礼尚往来，你说一句我驳一句。特奥多尔竖着耳朵听每个大臣的意见。此时奥利巴悄无声息地离开座位，向王递出一卷羊皮纸捆。
特奥多尔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难民名册里抽选出的一万人的名单，请您过目。”
这卷羊皮纸确实是名单，奥利巴所言属实。上面除了难民的名字、性别和年龄，他们的人种、国籍，乃至职业都有记载，名目相当繁杂。特奥多尔哑然了，奥利巴到底是什么时候整理的这种东西。这份名单应该是傍晚才制作完成，只有他这个鲁鲁斯的亲传弟子拥有。
但特奥多尔有一件事不清楚，那就是这一万人是以•什•么•标•准•被选出的。他向奥利巴递出询问的眼神，奥利巴平淡地说出了答案。
“这份名单上的一万人……全部是对我国而言不•需•要•的人。”
————谒见之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一片死寂中只有奥利巴冷彻的声音在回响。
“首先是下级市民。并且是未能按时纳税以及没有住所的本国国民，在这一群体中再选出老人及无生育能力的人。接下来是犯罪者，我挑选出再犯可能性高，没有反省的人。由于人数没有凑够一万，我又从非阿玛茨马拉本地的难民当中按上述标准甄选。即便如此还是差了少许，剩下的部分从奴隶商人和奴隶中补足。”

啪的一声，听上去像是椅子被踹倒的响声盖过了奥利巴的说明。管理着商人公会的公会长亚鲁马尔满脸通红怒而起身。他速度奇快地赶到王的身边，扫视着羊皮纸上的内容，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个老人。他稍微翻了几页就看到了奴隶商人的内容。
“小**！你这是几个意思！？”
“我并非刻意针对。遭遇危险时合理地考虑生命的价值并作出甄别的行为并不过分……奴隶们要是死了，大不了就出点赔偿金，这样一来那些卑贱的奴隶商人也会很乐意往名单上添上名字。”
激愤的亚鲁马尔被米卡洛斯和奥尔德压着往后拉，老人的气力在战士面前属实不够看。
特奥多尔把名单交给鲁鲁斯。宰相接过名单，开始过目名单上的内容。在场的人都一言不发，特奥多尔散发的气场让他们不敢说话。亚鲁马尔的喘息声被周遭的寂静衬得十分响亮。
特奥多尔缓缓开口。
“老师啊……您的看法是？”
“……打破现状的……最佳手段。”
“鲁鲁斯大人！！”
鲁鲁斯抬起手制住了亚鲁马尔的怒号。
“这种情况下想要不付出牺牲漂亮地解决问题根本不可能。若是必须要让民众流血的话，就有必要将其遏止在最小限度。奥利巴的提议正是如此。虽说这想法太过傲慢和冷血……但并非疯狂的产物。放弃这一万人……想必能把国家的损失控制到最低吧。”
“谢谢您的支持，鲁鲁斯大人。”
奥利巴谦恭地低下头去，周围人的视线则是十分冰冷。他们的理性能够接受他的提案，但在感性上早就把奥利巴唾弃了千万遍。奥利巴不把民众当作人，只当作数字进行思考。一股不能相信奥利巴的感觉在大臣们心中油然而生。
鲁鲁斯表完态之后，特奥多尔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方才开口说道。
“诸位……我有一个提案……有兴趣听听看吗？”
几分钟后，听完特奥多尔的方案，众人比听到奥利巴的一万人名单时更加震惊。紧接着——全场一致通过了他的提案。

本节完，有吞楼现象可留言，有空补

爱了爱了

感谢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