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人的本能,而是人作为动物的本能。
总教官,也就是那个讲话的连长,站在偌大的餐厅中间,吼声震天,在空调老化的嗡嗡声和厨房铁锅铁铲的敲击声里,这么大分贝的喊话有点搞笑。
“都给我记住!没让你们坐下!就不能坐!!!”
眼见之处,都是一个个十二万分不爽的表情。
“好!坐下!”
带着浓重乡音的命令,我们一时间愣神。
“怎么?!不想坐?!那就一直站着!!!”
汪东城表情狰狞看着一盘可望而不可及的菜咬牙:“别逼我。”
我忍不住闷头开始笑。
换来本班教官重重一脚。
“坐下!”
“不整齐!起立!”
“坐下!”
“不整齐!!起立!!”
重复第5次后,唐禹哲在全场无声的时候非常清晰地“嘁——”一声。
站在台子上的总教官跳下,随手抄了个椅子,大跨两步砸在唐禹哲面前,塑料的椅腿折断。
唐禹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抬头,目光镇定却挑衅。
“不满意啊!”
“对。”
“不满意!不满意出来单挑。”
“我不打架。”他稳稳当当地说完,挑眉看教官被他的话噎到。
然后愤愤地说:“开饭!!!”
他的眼睛很漂亮,有种莫名的力量。
嗯……他像豹子……优雅野性。
只是第一天就和教官结梁子,以后会很难。
午休一直到2点。
我们开始谈天。
尽管三令五申休息时间不准说话,毕竟是16岁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两个小时巴巴地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一开始很小声:“你们都是几分考进来的啊?”
我决定先摸摸底。
“我619。”汪东城说。
“我617,再加上5分加分。”辰亦儒说。
然后就安静了。
“唐禹哲……”我停顿下,然后加上“同学”。
“615。”卡分数线?
我顿时放心不少。这种学校,任何外貌个性,都是没用的。要的就是成绩。
“你呢?”
“我619,还有艺术加分20。”
“艺术加分!!你会什么啊?”汪东城从床上探出半个身体。
“小提琴啊,长笛啊,钢琴啊。”
“好厉害哦!!”辰亦儒放开了卡在喉咙口的声音。
大家的声音都大起来。
门被冲开。
“说什么说!!现在午休!不累下去跑两圈!!”
我们都从床上跳下来,只有唐禹哲,按正常速度慢慢爬下来。
教官瞪了他一眼,厉声问:“室长是谁?!”
辰亦儒清清嗓子,意气风发:“报!告!教官!这里没有市长!!”停顿一下,降低音量却还是很容易听见:“也没有区长……”
很冷。
我动用全身神经忍住笑。
汪东城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扶着梯子狂笑不止。
站在我旁边的唐禹哲用刘海打着掩护,也在笑。
嗯……笑起来也很好看。
“不要给我耍嘴皮子!”
我们停不住笑,他很窘迫地命令:“全体都有!给我下去跑三圈!!”
我们不笑了。
可是明显晚了。
三分钟后,我们在400米一圈的跑道上。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汪东城拍拍我们的肩,便开跑。
“我觉得用1200米换教官的苦脸,蛮划算的。”
正中午,1200米跑完,我只觉得太阳整个都在我眼前了。
只有白光闪耀。
下午的训练,整整三个小时,除了立正没有干第二件事情。
吃个饭还是被吆五喝六。
洗澡更恐怖,完全和下饺子一样。
规定时间只有20分钟,25个水龙头,150个左右的男生。
“应该进行一下可行性推论,我估测下……应该每个人洗澡时间不超过1分钟。”辰亦儒捧着脸盆摸着下巴说。
“不如去泥里滚一下,更快。”
唐禹哲一边抱怨一边开始脱衣服。
其实唐禹哲不是一个很冷的人。稍稍熟悉了以后就看得出,他话不多,但是人不错。
好像估算错了。他不是我一开始定义的那种仗着脸蛋耍个性又成绩出彩的怪人。
相反,他很平常,亲民,可以这么说。
只是,这两个字,好像已经把他放在比我自己高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