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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1-18 09:39回复
    《谢别托夫卡的夜晚》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1-18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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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冬妮娅拿着园艺剪子,在自家花园里专心修剪着一丛丛的蝴蝶花。她戴着有些像草帽的宽边遮阳帽,一抬头,在帽檐下仍有密密细细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暖且舒适。
      自从上次保尔到家里玩后,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被大风吹的摇摆不停的柳枝,不分昼夜的敲击她的二楼阁窗,使她陷入一种欢快又忧郁的奇妙感受里,像这样响晴的天气都因此显得格外珍贵。
      冬妮娅喜欢侍弄这些花草和精致的小灌木,从基辅放假回来的这些日子,她深深感到了自己的转变,尤其是在思想上;抽屉里的爱情小说已经显得有些俗气,童年时的几个玩伴也变得生疏,这些简单的小植物反倒能带来长久的乐趣。至于保尔的出现,则是她始料未及的、打乱这湖面般平静生活的涟漪。
      她听见母亲在呼唤她,就匆忙的回应了一声。今天下午,她们两个要应律师列辛斯基的邀请和工程师苏哈里科一家共进晚餐。
      冬妮娅只得有些不舍的离开花园,穿过鹅卵石小径到正屋。母亲已经换上了黑色的礼裙,两个人沿着旧采石场,从石桥上往南走。冬妮娅看着熟悉的悬崖,正显示着极富生命力的浓绿,而桥下,活水湖湖面的倒影也因微风而层层叠叠。
      母亲牵着冬妮娅的手,问她说:
      “说真的,冬妮娅,舒拉·苏哈里科招惹你了吗?”
      冬妮娅一下子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是指之前保尔打了苏哈里科一事,那时候她也因为保尔发狠打出的一拳开怀大笑。
      所以她有些示弱的说:
      “妈妈,你准是听苏哈里科的父亲讲的,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对你说的,反正,舒拉·苏哈里科不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的品性可比……那些他瞧不起的人还要差。”
      冬妮娅想把保尔的名字讲出来,可还是没说出口,虽然他之前来家里的时候和母亲见过面,但她仍想让这个小锅炉工保持一种私密性。
      但母亲却会心一笑,没有接着问,也没有把自己的推测煞有介事的讲出来,只是试探性的说:
      “等最近这两伙匪兵被打退,你父亲就要接你回基辅念中学了。”
      冬妮娅只是低着头不回答,另一只手有些局促的团弄着盘在胸前的辫子。
      两个人没再怎么交谈,就到了列辛斯基家的院子门口。梳着油头的舒拉·苏哈里科正在栅栏旁的小径上迎接,他有模有样地摆着请进的手势,说了几句客套话。
      “两位光临,荣幸之至。”
      说罢,他就要来挽冬妮娅的手臂,而冬妮娅不顾他的殷勤,绕到了母亲的左手边。苏哈里科只得装作无事地跟在她们后面,一起走进了屋里。
      列辛斯基家的房子很大,几乎可以比得上冬妮娅家的老房子,不过房间却很多,使本来充裕的空间显得狭窄了。
      她们一进屋,就看见了这场晚餐的发起人——律师列辛斯基,他脸色有些憔悴,指着里边的餐桌,请冬妮娅和苏哈里科赶快入座,他自己则站起身来,和冬妮娅的母亲冷淡的寒暄。
      餐桌里首,一直等着他们俩的维克托赶忙站起身,安排冬妮娅坐在苏哈里科的旁边,同时故意大声呵斥端餐具的仆人,让他们手脚快一点,不要怠慢了客人。
      等维克托坐下来后,心里惦记着之前答应苏哈里科——撮合他和冬妮娅的事,于是他耸了耸眉毛,冲着苏哈里科使了个眼色,苏哈里科这才没话找话的说:
      “图曼诺娃小姐,您今天戴的这顶帽子。和那天在湖边带的的是同一顶吧?显得您还是这么漂亮。”
      冬妮娅听苏哈里科提起湖边的事,想起了那天他欺负保尔却使自己陷入窘况的事,便说道:“您倒是和那时候不太一样,我记得那天您浑身湿淋淋的就跑回家去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01-18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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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克托听出了冬妮娅的嘲讽意味,可苏哈里科并没反应过来,他接着说:
        “那个该死的穷小子,没教养的野种!下次见到他,我一定打得他爬不起来!”
        “苏哈里科,不要当着女士的面说这么无礼的话。”
        冬妮娅没有理会维克托,有些激动地说:
        “您恐怕打不过保尔,何况他也不会像您这样不害臊!”
        苏哈里科被骂的一头雾水,尴尬的捋着油亮的黄头发,心里还在想,这个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什么时候和那个小流氓这么要好?他很想发作,骂冬妮娅几句,或者甩她一个耳光,可是又告诫自己,现在当着别人的面,那样就太丢脸了。事实上,就算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也不敢把冬妮娅怎么样。
        苏哈里科索性就不说话了,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了维克托,维克托面露囧色,说:
        “其实苏哈里科这个人还是挺好的,他,他表面上看着不拘小节,实际上是个,怎么说,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他还写过不少的诗呢。不过,有些人看他不顺眼,您是知道的,那个保尔,没怎么上过学,和他哥哥一样都是工人,而且他哥哥阿尔焦姆还在苏哈里科家的工厂里做工,平时肯定对老板有所抱怨,工人都是这样的嘛,那个保尔——应该是您的朋友吧?总听他哥哥说坏话,才会怨恨苏哈里科。”
        “维克托,您何必扯这样的谎话呢?您和保尔又不熟识,怎么可以下这样的论断?如果按您说的,保尔为什么讨厌您,比讨厌苏哈里科更甚呢?”
        维克托看出了不对,应当尽量避免谈论那个小流氓,搞得自己都惹火烧身了,他故作大度的说:
        “谁还没有讨厌的人呢?没办法的嘛……听说德国人已经抓到了几个犹太人,全都用卡车拉到荒地里,喏,就是谢别托夫卡北边,那座山后面,挖了个大坑,把人都枪毙了扔进坑里,结果还是隆起了人堆。不过还好,咱们还安然无恙,就算事情闹得更大了,我也可以跟我父亲到莫斯科去。”
        他说完,得意地笑着,看看他们两个,似乎在等待附和的声音,但却没人回应他。
        冬妮娅突然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维克托见状,招呼她:
        “图曼诺娃小姐,您干什么去?”
        冬妮娅走到母亲身边,说:
        “妈妈,我到院子里走走。”
        正在一旁的列辛斯基没有阻拦,只是说:
        “不要乱进房子……也不要乱翻东西。”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01-18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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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阿尔焦姆已经记不得上次到剧院去是什么时候了,他也不太搞得清剧院是被谁封上的,究竟是沙俄政府干的,还是德国鬼子干的,没人能说的明白。
          当然他也不太关心这一类事,他一向是火车上最能干的工人,那些晚上出入小酒馆、喝的烂醉如泥的工人中,从来没有阿尔焦姆的身影,除过最基本的花销,他把大部分的工钱都寄回了家里,下了工就早早的躺下,只有寂寞的时候才会抽上半支烟。
          有关布尔什维克政党的消息,最早正是通过剧院传到了这个年轻工人的耳中。
          阿尔焦姆很晚才知道剧院被解封的消息,那座在车站附近,在他母亲出生前就矗立在那里的白色建筑,创造了他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宝贵记忆。听说这次到来的新政党,不像是要夺取政权那么简单,十多个漂亮的小伙子、小姑娘在剧院里演新的剧目,以此来宣扬他们的政治立场,票价也相当便宜,只要半包烟的价钱。
          于是当火车在早上驶过谢别托夫卡车站时,阿尔焦姆请了一天的假,跳下火车跑到剧院,买了两张晚上的门票,又到市场上背了一袋面粉,迈着大步走回家去了。
          保尔不在家里,他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去发电厂上班了,而母亲也在外边给人洗衣做饭,要到中午才会回来。等阿尔焦姆走进屋里,把面粉放在地上,瞧了瞧自己家的屋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贫穷,心里便觉得难过,不管外边的政权如何变来变去,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工人,还是看不见任何足以讨到更好生活的希望,富人仍是富人,穷人成了更穷的穷人。
          这个高大结实的工人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票,心中涌现出令人怜悯的愧疚之情,他开始苛责自己不该放松自我,告诫自己仍应该如一块铁板一样支撑家里的生活,直到亲爱的弟弟保尔能够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阿尔焦姆打算用这门票请嘉琳娜去看戏,他们确立所谓的恋爱关系也有些日子了,平常总是嘉琳娜去火车上看他,不时给他带些粗面包吃,他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甚至也不确定以后要不要娶她做妻子,他对男女之事总是不自觉的抱有抵触心理。
          不过好在石匠的女儿嘉琳娜是个热情又能干的姑娘,手风琴拉得简直像个地道的音乐家,阿尔焦姆相信去剧院对于她会是个合适的礼物,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始里外收拾自己的家,一直到保尔中午回家的时候,他也仍没有闲下来。
          保尔看到家门敞着,以为母亲提早回来了,等他走进家门看到阿尔焦姆时,高兴得不知要说什么好,于是就激动的跑上前拥抱了自己的哥哥。兄弟两个聊了好一阵子,阿尔焦姆甚至把买了两张门票的事也告诉给了保尔,他在说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流露出少见的温柔神情。
          但是保尔却给阿尔焦姆浇了一盆冷水,他说嘉琳娜晚上要跟她父亲一起去送石盘,肯定没工夫和他看什么新戏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1-01-18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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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焦姆听了弟弟的话,愣了一愣,很快却又放下心,把口袋里两张门票掏了出来,交到了弟弟的手里,说:
            “保尔,你晚上拿这两张票去看戏吧,你应该还没去过那个剧院,那是个好地方,你可以找谢廖沙,或者别的伙伴一起去……原谅我总是不回家,我都搞不清你的好朋友都有谁了。”
            “那你呢,阿尔焦姆?”
            “我马上就回火车上去工作,等妈妈回来了,告诉她我把新买的面粉倒进面缸里了。对了,要是你碰见了嘉琳娜,别跟她说起这件事。”
            保尔看着哥哥像旋风一样又刮出了房门,两个人刚刚见面,却又如此快就要分别。
            比起阿尔焦姆,保尔倒没有多么重的心理负担,从他接受了这两张票起,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决定今天晚上不去上班了,找谢廖沙去看戏。
            等妈妈回到家,两个人简单的吃了一餐,保尔说了阿尔焦姆回家的事,也向母亲获得了请假的许可,在他下午又回到发电厂工作的时候,一个想法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忽然想起了冬妮娅,然后就有了找她去看戏的想法。
            一种奇怪的感觉搞得保尔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背叛了朋友,却又因为可以请冬妮娅一起去看戏而感到兴奋,他保持着这种矛盾的状态,连给锅炉填柴都显得心不在焉。
            等眼见天色变暗,太阳被地平线咬掉大半的时候,发电厂的工人们蚂蚁般涌出了工厂,保尔也在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脸上黑乎乎的,两只手揣在兜里,一边走回家,一边低着脑袋还在想那件事,等他不知不觉走过列辛斯基家的大宅子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保夫鲁沙!”
            保尔听出这是冬妮娅的声音,喜出望外的看向她,同时也认出了这是维克托的家,于是他没有走过去,只是回答道:
            “您之后再来找我吧,我要回家去了。”
            “你在说什么呀?请快点过来!”
            “我真的要回家了。”
            保尔这么说着,又开始走,走不多远还是停了下来,转回头朝着冬妮娅走去。
            “您有事的话,还是尽快说的好,我怕维克托家的人会看见我。”
            “保尔,我以为你还在发电厂里呢,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保尔侧着身子,瞧见冬妮娅那双喜悦的蓝眼睛,说:
            “我哥哥阿尔焦姆中午回来过了,他给了我两张戏剧团的门票,现在我要找谢廖沙一起去看了,恐怕不能继续陪您聊天了。”
            冬妮娅听保尔如此说,回头看了看维克托家的屋门和窗户,没有什么人能看到她,于是她提着裙子,灵活的翻上了铁栏杆,栏杆上有一排带有镂空装饰的铁尖,虽然爬满了铁锈,但仍很危险。
            保尔不清楚冬妮娅要干什么,但也还是递过手去,帮助她跳了下来。
            他看着气喘吁吁的冬妮娅,说:
            “你爬栏杆爬得不错,就是跳得不太对,没人接着的话,准要摔跟头,另外,你这样跑出来,维克托家的人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才不想管他们高不高兴的,现在我出来了,跟你和谢廖沙一起到那个剧院去,我可以自己再买一张票。”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01-18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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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保尔穿得破衣烂衫,脸上都是又黑又脏的油污,活像一个小乞丐,而一旁的冬妮娅仍穿着为晚餐准备的礼裙,两个人走在一起,在旁人看来实在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保尔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自己穿的破,而是因为刚才向冬妮娅撒了谎,他没话找话的说:
              “你不吃晚饭,不会饿吗?这部新戏好像要演很长时间。”
              “少吃一顿饭不会有什么的。你总是来看戏吗?保夫鲁沙,我对你的喜好还不是很了解,请多告诉我一点吧。”
              “其实我一共也没看过几次戏,只是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你知道的,这个剧院一般只有穷人才会去,不用担心看见维克托那样的家伙,这才是最让我高兴的。”
              冬妮娅瞥了保尔一眼,她想告诉保尔不要这样说别人的坏话,维克托也算是她的朋友,但想到保尔的倔脾气,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夏天傍晚的风吹起来了,刮得路旁的杨树飒飒的响,整个天空仿佛火炉一般红,层层叠叠的晚霞看起来像泼洒的鲜血。
              保尔瞧了瞧冬妮娅的脸,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对她说:
              “其实我本来就是想找你去看戏的,你不用再去买票了。”
              冬妮娅顿时笑起来,高兴得拿手抚摸保尔的脸颊,说:
              “你可真别扭!”
              两个人有说有笑,很快就走到了车站旁边的剧院,不过保尔似乎来得太早,剧院门口没有几个人,只有个脸圆圆的小伙子在卖票,他看见他们俩,热情的笑起来,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说:
              “还没有开始演戏,不过你们也可以到里边去,放心,我们的演员不是狮子,不会扑下台咬你们的!”
              保尔笑着答到:
              “你可要保证不会咬我们。”
              “我保证!”
              他们没再多交谈,保尔便拉着冬妮娅走进剧院了。
              剧院的门很矮,在外边罩了一面纱帘,一走进去,仿佛走进了一个幽暗的山洞,只有北边舞台上有一盏淡黄的远光灯,而且也没有太大的照明作用。
              这场景让冬妮娅想到了书中所写的古代人类,在夜里点燃一小堆篝火。
              除了他们两个,也有几个人早早来了,坐在观众席里靠前的位置。保尔用脚踢着地上的苹果核,对冬妮娅说:
              “你穿得太干净了,这里脏得很,你一不小心就会像布掉进染料一样被弄脏。”
              “那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跟你一样,你不在意,我就不在意,保尔,我想向你说明,富家孩子跟你,或者谢廖沙他们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保尔在前面走,坐在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随口答道:
              “你可以坐剧院的脏椅子,但是维克托不会,律师列辛斯基也不会,不过我也不在乎你们跟我一不一样,谁惹我我就还手,谁对我好我就感激谁,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过来,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冬妮娅看不清保尔的脸,她不知道他是板着脸还是开玩笑的神色,只能看见一只黝黑而倔强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01-18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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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在他们前面有个大胡子的老头转过身来,乐呵呵地瞧着保尔说:
                “我还想呢,没想到真是你这个小家伙!玛丽亚家的柯察金,阿尔焦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有出息,领着女朋友来看戏,真是有一套!”
                “冬妮娅,你别理他,他是发电厂里的斯捷罗夫老头子,专门说些讨人厌的话。”
                听保尔如此说,斯捷罗夫吧嗒吧嗒抽起了烟斗,嘴唇上的黑胡子耸来耸去,不再说话了,只是对着冬妮娅反复瞧了几眼,眯着眼睛又转回身去了。
                这时,舞台上探出个高挑女孩的身影,在灯光中如一只天鹅般站直了身子,她身后的乐队仍忙着摆放乐器,她却独自唱起歌来。
                这是一支俄罗斯民间的老曲子,几乎人人都会哼上几句。即使只是试试嗓音,那个女孩也已经唱得如云雀般嘹亮清脆。
                正当保尔和冬妮娅沉醉在这歌声中时,斯捷罗夫忽然朝着舞台中央喊到:
                “嘿!小姑娘,让我身后这小子给你拉手风琴吧,你看你们这个乐队半天也忙活不完,这曲子没有手风琴,就像海边没有海一样!放心,虽然这小子个子不高,在拉琴方面可像个大师一样厉害!来一段吧,柯察金!”
                保尔被他突如其来的怂恿搞得一愣,大声回应他道:
                “你怎么不让我上去表演烧锅炉呢?那个我更擅长!”
                冬妮娅则笑着对保尔说: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小音乐家呢保尔!说实话,我不相信你会拉琴,就算会,肯定也只是些小孩子的曲子。”
                保尔拉低了帽檐,灵活地翻过座椅,有些闹脾气地回身对冬妮娅说:
                “我拉得好不好,你一会听听看就是了。”
                他跳上舞台,走到那盏远光灯底下,那是乐队的位置,然后朝着手风琴手说:
                “你们都听到了吧,请把琴借给我用一下。”
                拉琴的小伙子爽朗的笑起来,把肩上的手风琴拿下来给了保尔。
                眼看着保尔有模有样的拿起了手风琴,走到舞台中央,斯捷罗夫窃喜着转回头,小声对冬妮娅说:
                “没想到你能制得住这只小倔驴!”
                冬妮娅也低头笑出声来,接着又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保尔,他把黑乎乎的小手按在琴键上,在灯光里仿佛一尊精心雕刻的石像。
                刚才唱歌的女孩转过身去,向保尔示意:
                “你叫柯察金是吧?你可以开始拉曲子了。”
                保尔得了命令,立刻拉起琴来,手指在琴上蝴蝶一样飞舞着。他太熟悉这支曲子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专心去拉,而是偷偷看着冬妮娅,好像在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只会拉儿童曲的手风琴师。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01-18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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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等到保尔拉完整支曲子,斯捷罗夫站起来带头鼓掌,大声叫着:
                  “怎么样!怎么样!这小子就不该当个锅炉工,我看在你们这个乐队里也得是头号的角色!”
                  天色越发阴沉,夜晚悄然而至,本来就光线不足的剧院内更加变得黑暗,来看戏的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刚才保尔拉手风琴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在默默的听着,他们本以为这是排练的一部分,等听了斯捷罗夫的话才知道这个小伙子不是乐队的琴手,他们也不由鼓起掌来,甚至几个刚下了工的工人还认出了保尔。
                  保尔低着头,把手风琴还给了乐手,又像只影子一样快速跑到了台下,坐回到了冬妮娅的旁边。观众席的前一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他们的位置也被各种各样的人包围住,保尔发现了几个熟人,他有点局促的压低了肩膀,怕被人发现似的椅在座椅里。
                  但冬妮娅没顾及人变多的情况,也把身子靠后,和保尔对视着,对他说:
                  “不开玩笑保尔,你干嘛不真的当一个手风琴手呢?你的琴拉得真棒!”
                  保尔有点窘迫,他看见冬妮娅那双圆眼睛,不像是耍弄他,便回答说: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到发电厂做工人吧?如果我跟你们一样有钱,我才不会每天把自己累得像头牛一样,我也会没事去钓鱼,去爬山,或者跟你一起去读书……当然也会和谢廖沙他们一起去,虽然他们都识字不多。那样的话,说不准我真能当上个手风琴手呢。”
                  台上的乐手们准备妥当了,演员们也都走到了后台,显然今晚的新戏很快要正式上演了。
                  冬妮娅眼睛看着舞台,心里却有些难言的感觉,她感知到一种她从未注意过的思想,正通过保尔向她进攻,虽然保尔以特殊的魅力吸引住她,但他们所处的不同生活环境,使她第一次对他们两个人以后的交往有了担忧。
                  红幕布在观众们闹哄哄的嬉笑声中拉开了,接着一声锐利如鹰啼般的乐声传来,示意舞台下的人们安静。
                  保尔听说过这一出戏,是根据短小的老歌剧《庄园绝恋》改编的新剧,虽然他没看过,但他熟悉《庄园绝恋》的故事,大概就是讲大地主的儿子格列斯朵夫和穷人家的女孩玛丝萝相爱又分别的故事。他凑到冬妮娅耳边悄声说:
                  “一会第一个出来的准是一个老头。”
                  果然,在一阵号声后,一个怀里抱着书的白头发老头叹着气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有个高大壮实的英俊青年沮丧的跟着他,那青年说
                  :“爸爸,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和玛丝萝远走高飞!到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一个爱情可以驻脚织巢,现实的阻力像春风一样微不足道的地方。”
                  这时,聚光灯全都聚到老头身上,他仰起脸,对着观众唱到:
                  “爱情呵,宰杀万物的屠刀,为何今日砍在我儿的头颅?
                  爱情呵,欲望滋养的罂粟,为何今日裹挟我儿如地狱烈火?
                  爱情呵……”
                  冬妮娅显然不太喜欢这样的剧种,总是心不在焉,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又看看保尔,但他却仍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1-01-18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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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扮演玛丝萝的女演员上场时,保尔眼神留在她身上,身子却已迫不及待的转向冬妮娅,兴奋的说:
                    “瞧啊冬妮娅,这个玛丝萝就是刚才唱歌的大姐!就是我拉手风琴伴奏的那个人,我之前就想说啦,她跟你长得可真像啊!”
                    保尔说完才把视线移到冬妮娅身上,两个人视线交织,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冬妮娅的无聊情绪简直通过眼神流淌而出了。
                    保尔对冬妮娅说:
                    “我给你讲一遍这故事的大概情节吧,你一定会觉得有意思的。”
                    这番话倒使冬妮娅来了精神,她支起身,把脸凑近保尔,小声说着快讲吧。
                    保尔便压低声音,说:
                    “这个男主角叫格列斯朵夫,他爸爸是个大地主,本来他一直都在镇上做一个二流画家,但是长期没有灵感致使他跑回家来采风,在野外画山画水。
                    有一天,他在湖边遇到了农家女孩玛丝萝,他没怎么见过这样大方活泼的女孩,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于是每天跑到湖边等着见她,而玛丝萝一直以为地主那样的大老爷都是坏种,没想到还有格列斯朵夫这样温柔的人,两个人很快就好上了。
                    但是大地主看不上农民,极力的拆散他们,甚至打死了玛丝萝的爸爸,不过好在格列斯朵夫比大地主强得多,带着玛丝萝在一个晚上偷偷跑了,两个人决定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回这块伤心地。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是最大的转折还在最后。当他们俩仅仅一起生活了两年后,就因为不能互相理解而分手了,两个人各自伤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分别,此后一辈子也没见过面。”
                    冬妮娅静静的听着,她听清了每个字,并且越发觉得这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和她与保尔是如此相像,相互吸引而坠入爱河,不顾现实阻力而决定厮守,接着就是私奔,包括两年后的分手……这些故事搅乱了她的心绪,等保尔讲完了故事,她忽然问他说:
                    “咱们两个以后也会这样吗?”
                    “嗯?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不知不觉台上已演到了玛丝萝和格列斯朵夫生活两年的故事,出乎保尔预料的是,在新戏的结尾处,格列斯朵夫彻底放弃了自己将军儿子的身份,加入了布尔什维克政党,投入了玛丝萝的工人生活(在新剧中,格列斯朵夫改成了将军之子,玛丝萝改成了车厂工人),两个人并没有分开。
                    保尔好像是想通了什么,犹豫着对冬妮娅说:
                    “我希望……咱们两个以后可以像这个新戏一样。”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1-18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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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冬妮娅久久地注视着保尔,尽管散场的间隙掌声阵阵,她还是听清了保尔所说的话,毫无疑问,保尔的感觉和她一样,他们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已不仅仅是友情那么简单。
                      而保尔,也被自己说的话吓了一跳,缩着脖子靠在椅背上,故意不去看冬妮娅的眼睛。
                      当直面自己情感的时候,这个平时倔强的小锅炉工,远不如书中的公爵那样潇洒自如,搞得他甚至有了当场逃走的想法。这种情感其实早就在保尔的心中生根发芽了,只是他现在才真正发觉。
                      冬妮娅把手轻轻放在保尔的肩上,使得保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虽然灯光昏暗,但也从长久的对视中感到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张着嘴糊里糊涂的说出一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您别当真……”但是他的声音很小,说到一半,就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冬妮娅偏着头,问他刚才说了什么,他也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没什么。
                      此时,舞台上的第二场戏已经开始了,在上一场戏中,饰演格列斯朵夫父亲的演员,此时站在舞台中央,挺直了身子念起一段旁白:“
                      当炮声在阿古洛夫镇上响起时,没人预料到这一场突变,炮弹直接打断了镇上的旗塔,这座铁质巨物倾颓而倒的声响比炮声更摄人心魂,人们搞不清这次是德国兵打进来了,还是土匪的突袭,纷纷躲在家里,藏在柜中,那些趴在窗口观望的人,只能看见昏黄浓重的尘土,对于放炮者,没人发现什么有效信息。
                      第一个被打死的,是钳工勃列夫斯基,第一发手枪打中他的腿,第二发步枪直接打穿了他的脑袋,他立刻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般瘫在地上,随后有两个人用绳子套住他,一路把他拖到被打断的旗塔处,在尚且完好的砖缝中打进五个木栓,接着再把这软塌塌的尸体高悬其上,淌下的鲜血把他染成了一面新的红旗。
                      德国兵打进来了。
                      女人和小孩关在一起,男人要三个五个分开,枪械统统上缴,不过还是发生了意料之中的暴动,在轻机枪的扫射中也很快被平息,为了一劳永逸,在次日的德军示威演讲中,阿古洛夫镇的镇长被枪毙,当地银行家奥托·古诺夫被俘虏,仅仅一个下午,这个欠缺气节的银行家,凭借年轻时学过德语,成了德军的临时翻译,并告知阿古洛夫镇的人民们,有关他们的处置,将在德军攻占谢别托夫卡车站后,再做定夺。
                      临时翻译官奥托·古诺夫一连两个晚上夜不能寐,在德军快要行进到谢别托夫卡时,他寻找机会独自跑到了城里,他之所以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就是因为他的女儿——安娜·古诺娃正住在这座小城里。”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1-01-18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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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乐队和演员都不再做声,剧场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些观众隐隐的笑闹声。
                        过了半晌,这演员才又开始说道:
                        “我们想找一位观众来扮演安娜·古诺娃,有愿意主动上台的人吗?放心,台词不多。”
                        突然找观众上台演新戏,这样的形式倒从来没有出现过,使得台下的姑娘们一时间都不敢站起身。
                        斯捷罗夫老头子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出头鸟,便朝着舞台上大声喊叫:“这些个女人就是啰嗦!要不然我上去演一场吧,反正我胡子不长,化了妆没准儿还挺像一个女人的!”
                        他这一番话说出,观众一下哄笑起来。不过,选角色的人虽然没把这位老头子“聘用”为安娜·古诺娃,却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冬妮娅,看起来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只是穿着艳丽了点。
                        “那位小姑娘怎么称呼?愿不愿意上台来体验一次?”
                        虽然冬妮娅觉得新戏没什么意思,但对于这种没体验过的事,她还是乐于去尝试的,并且,她也不想在保尔面前显得怯懦 于是她站起身,便要走上台去。
                        那位演员却说,并不是要立刻演戏,请她到后台去,看看大概的剧本,等一刻钟左右才正式开演。
                        冬妮娅听明白他的话后,便让周围的人借过,跟着剧组人员走到后台去了。
                        在等待这场戏正式开演的时间内,就由乐队演奏一些小曲子来热场。保尔就在这喧闹多变的音乐中,独自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他瞧着冬妮娅逐渐消失在后台入口边的身影,不知怎么回事,也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但是刚刚走到那里,保尔就被之前那位脸圆圆的卖票小伙子挡住了,他站在后台入口,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刚刚拉过手风琴的小锅炉工。
                        “能不能让我也到里边去,说不定我也可以演个什么角色。”
                        卖票小伙子看着保尔焦急的神色,心里觉得有趣,便打趣保尔说:“怎么?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是刚才进去的那位小姐要跟你分手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呀,直接说我能进还是不能进就得了!”
                        保尔突然发脾气,反倒逗引得卖票小伙子笑出声来,欠了欠身子,把他放进去了。
                        一进后台入口,是一个往左的拐角,保尔刚拐过去,就看见冬妮娅靠在墙边,笑吟吟的看着他,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保尔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说:“门口那个人真怪,非要说几句便宜话……”
                        冬妮娅故意做出一副全都相信的表情,嘴里说“嗯,嗯”,憋着笑附和保尔,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抓着保尔的手臂笑起来。
                        闹了一阵后,两个人才又一起往前走。保尔把步子迈得很大,故意走在冬妮娅前面,因为在她后面时,他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想去拉住她的手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01-18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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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乐队的演奏声渐息,闪光灯投在舞台中央,第二场戏马上就要正式开演。
                          斯捷罗夫紧紧盯着舞台的入口,希望能快点看到保尔,平时在发电厂里,别说让这小子给大家表演,就是连一个笑模样也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至于那个叫冬妮娅的小姑娘,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虽然她和保尔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但是……怎么说呢,就算说破了天,他们也只是两个小屁孩罢了。
                          斯捷罗夫怀着戏谑又伤感的情绪,正替保尔思索他的命运,他不经意的瞥向舞台,但却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从舞台入口边第一个出来的就是保尔,他穿着一身明显大了一码的军服,手里拿着一把道具手枪,步子迈的畏缩却又自作镇定,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不敢转头看向观众。
                          这副模样的保尔实在太过好玩,不仅是斯捷罗夫,连紧跟在保尔身后出场的冬妮娅也险些笑场,她依然穿着礼裙,虽然面对观众也有些羞怯,但不知是新奇事物的刺激,还是面前有保尔的身影,她的脸上仍久久挂着微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舞台中央,冬妮娅在一块道具石头上坐下了,而保尔站在她面前,背对着观众,双手掐着腰,努力地摆出一副军官的做派,他说:
                          “安娜,亲爱的,你知道我对你一向是有话直说的,但是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思前想后,实在觉得这是一种欺骗,对我们的爱也是一种玷污,现在我准备把它告诉你,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你说吧。”
                          “我不想再替沙皇卖命了,所以我在一个月之前就加入了布尔什维克政党,我可以自豪的说我是一个党员,但为这宝贵事业付出辛苦与血汗的同时,我想起了你,安娜,我亲爱的人……”
                          保尔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紧紧盯着冬妮娅的双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冬妮娅也用目光鼓励着他,同时那目光里也带着一份期待……
                          保尔又重新开始说了:
                          “我亲爱的人……我爱你,爱的很深。我希望你也能加入这伟大的阵营,成为无产阶级的一份子,和我一起站在红旗下。”
                          冬妮娅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保尔身后,面向观众,说:
                          “布尔什维克?我从没听说过,你不想为沙皇卖命当然可以,只需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了,为什么又把自己牵扯进新的党派争斗呢?那些人打来打去,那就让他们去打好了,如果战火真的燃烧到了谢别托夫卡,我可以拜托我父亲把你们一家也带到莫斯科去。”
                          这时保尔也转过身来,把右手轻轻搭在冬妮娅的肩膀上,做出一副沮丧的神情。
                          冬妮娅沉吟片刻,接着又说:
                          “我对你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保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余生与你一起度过,你为什么不能放弃所谓的政党,跟我远走高飞呢?”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01-18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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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妮娅感觉保尔突然用手捏了自己的肩膀,这才意识到自己念错了名字,本来保尔饰演的军官叫做鲍里斯,她却念出了保尔的名字,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观众也不知道军官的名字叫什么,干脆就叫保尔的本名好了,为了提醒保尔,她又补充了一句:
                            “请你答应我好吗?保夫鲁沙。”
                            保尔的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领悟了冬妮娅的意思,于是他没有纠正冬妮娅,而是接着说:
                            “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知道吗?这不是瓜分利益,是为我们最基本的权益做斗争,大资本家们当然可以躲得远远的,可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人,该向哪里去索取本应属于自己的权益呢?这不是一时的热血,而是反抗,砍断那只早已踩在我们头上的脚!”
                            这时,饰演奥托.古诺夫的演员上场了,他一路跑到舞台中央,气喘吁吁的抓住冬妮娅的手,想要说话却累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边看看保尔,一边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大声说道:
                            “快跟我走,德国兵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紧接着乐队开始演奏起十分喧闹的音乐,用隆隆的鼓声模拟炮声,预示着德国军队的来临。
                            这场戏演到这里,第一阶段就算完成了,接下来的几场戏就几乎没有冬妮娅和保尔的戏份了,德国兵将打进谢别托夫卡,抓住冬妮娅所饰演的安娜.古诺娃,同时枪杀逃跑的奥托·古诺夫,而保尔所饰演的军官则代表了布尔什维克政党,和德国兵正式开战,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德国兵被打退,最后安娜.古诺娃终于理解了所谓的斗争,加入了军官所代表的阵营,成为了一名无产阶级战士。
                            由于将涉及一些动作较难的场景戏,保尔和冬妮娅的角色将由戏剧团的专业人士扮演,也就是说,他们俩的客串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等保尔到后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和冬妮娅又走回观众席时,他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那些认识他的发电厂工人没有拿他打趣,都是神情有些忧愁的样子,就连斯捷罗夫老头子都显得有点儿落寞。
                            保尔并不知道的是,新政党的政治理念由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工人小孩念出来,远比专业演员念出来给观众们的启示更大,虽然他自己在念那段台词的时候,也并不是太理解,可是底下坐着的工人们却开始琢磨起自己的未来,从这个角度来看,对于剧团来说,让保尔来客串无疑是个巨大的成功。
                            今晚最大的压轴戏就是这第二场新戏,由于冬妮娅已经知道了后面的剧情发展,所以就不是很想再继续看下去了,何况她实在有些话要对保尔说。
                            于是冬妮娅要保尔和她一起到剧院外面去,虽然保尔很想把新戏看完,但也还是跟着冬妮娅一起走向剧场外,走向微风燥热的夏天夜晚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01-18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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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随着鸣虫的喧嚣,林中逐渐升起一层浅雾,浸透了灌木和荒草,使得这片林子如同罩上了一面薄纱。
                              树林旁,有一条几近干涸的溪水,漂流着一些草叶枯枝,水下那些圆润光滑的卵石在白天晒得有些发烫,现在摸起来仍有些余温。
                              保尔跟着冬妮娅来到了这条溪水旁,他小时候经常到这一带来玩,虽然现在整天忙着干活,但也记得这里的大致景色。
                              不过保尔倒是没心思去看树林溪水,他跟着冬妮娅,在若隐若现的水岸边慢悠悠地散步,她说要他出来是有话要说,但走了许久仍是一言不发,他心里觉得奇怪,但也并不着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这倒使他想起了之前的跑步比赛,那时候也是冬妮娅在他前边,那双闪电般的蓝色小靴子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
                              保尔想着想着,便沉入了回忆,没发觉身前的冬妮娅站住了脚,险些撞在她身上。
                              这时,冬妮娅突然转过身来,对他说:“保夫鲁沙,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看来是要在这里聊天了。
                              保尔也顺势坐在了地上,也没怎么想,便脱口说道:“我可能会当兵去,也可能当个工程师,或者像我哥哥那样当个火车工人,反正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受苦也要到那些没去过的地方受苦……那你呢?大概也会像维克托那样吧,不用做什么正经营生,等长大了,到了一定岁数,随便做个小官,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冬妮娅听了保尔的话有些不高兴,说:“你干嘛总这么想当然的,我和维克托可不一样,我才不愿意一辈子什么也不做,跟猫狗一样饿了就吃、饱了就睡,我只希望能做些快乐的事,虽然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最让我快乐,但起码我还知道不想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是了解我的呢,保尔。”
                              虽然冬妮娅没把这番玩笑话放在心上,但保尔却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蠢,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道歉,只好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说:“阿尔焦姆以前带着我到这里抓过猫头鹰,那东西可真聪明,尤其是在晚上,专门在林子密的地方停着,连鼬鼠都能一下子抓到。那时候我还小,只能给阿尔焦姆打下手,一开始他弄了个竹筐,拿了根棍子把竹筐支起来,又往下面洒了些果子,算是做了个小陷阱,结果没等抓到猫头鹰,却被老鼠把果子吃了,搞得阿尔焦姆只好用网去抓,忙活了大半夜,才抓住一只,只可惜抓的时候伤了它的腿,没过几天就死了……”
                              保尔眉飞色舞的说着,却发觉冬妮娅心不在焉的,他想了想,这才对她说:
                              “对了,你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就快说吧,不然再过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
                              冬妮娅听了这话,少见的扭捏起来,她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定住眼神紧紧盯着保尔的双眼,她看着这双漆黑精亮的眼睛,才感觉心里有了着落,说道:“保夫鲁沙,你听过神鸟巴拉诺夫的故事吗?”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01-18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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