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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殿】【授权转载】此时温暖 彼时笑颜 BY su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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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10-02-25 20:26回复
    suger
    关于转载,请标明“出处:树洞”字样和作者名称。留下网址和所转之文即可。无须等我回复。 
    以上列入完结文名单的皆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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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2楼2010-02-25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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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08: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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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F 
      此时温暖,彼时笑颜 
      关键词:掌心、回首 
      手冢在看到不二的时候并没有招呼,他镜片下漆黑的眼仅是动了一下。  
      很多时候,他的情绪隐藏在了连他自己都寻不到的地方。  
      反倒是对方,大大方方地抿起唇朝这里笑。  
      “呐,手冢。”  
      像邻居几年的人早晨见面时在朝阳下亲切地问候一声,然后各自启程去要去的地方一样。  
      但他们实在已经很多年未见。  
      久到手冢还得在心底数算那个模糊的概念。  
      久到对方笑起来弯弯的眼角已有浅浅的纹路。  
      而自己浓密的黑发中也夹杂了几枚银光。  
      那人就这样站在对面,安静地,微笑。  
      却仿佛在四周响起熟悉的,让人耳廓发颤的炮鸣巨响,缭绕硝烟的气味。  
      时间再长,他也没有忘记过去的点滴分毫。  
      但是这样看着他,却忽然迷惘,心底某一声咯噔,在断弦处痛起来。  
      自己忘了什么?  
      究竟忘了……  
      什么?  
      手冢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揉着眼开门出去,母亲正坐在板凳上杀鱼,看见他,温婉地道你醒了,早饭还温着。  
      嗯。他一向不是多言的小孩,淡淡应道。黑碌碌的眼珠在死鱼翻白的肚皮上扫了一眼,嗅到空气中飘浮的腥气稍微皱眉,向洗手间走去。  
      踩着步伐,一声鸡鸣在隔壁栅栏里乍然响起,随之带动邻里此起彼伏的啼叫。  
      “我走了。”  
      “路上小心。”  
      吃完早饭,手冢背着他那个已起了糙毛的大布包出门。他要穿过两条街,去学校上课。  
      因为时间早,这条路一向没什么人。路面未打扫,落了一地的黄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细响。手冢有条不紊地走,几乎连脚步的节拍以及落脚的位置都与往常一样,若是雨天地面泥泞的话,也许就会在路面上留下一串整齐的深深的足迹,那是一日复一日加诸上去的。  
      经过一地,忽然传来嘈杂声。  
      那是一个宽敞的空地,堆砌着几根废弃的地下水管。一群小孩在激烈地争执。  
      面红耳赤地争吵升华以后便动起手,一个小孩被推倒在地。另一个稍大点的孩子见状,气红了脸,摊开手挡在跌倒的小孩面前。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却丝毫不示弱。几番对答后他气扑到其中一人身上,挥动拳脚,旁边的一伙孩子围了上去群殴起来。  
      在一对多的情况下那小孩明显不利,最后他被抓着头摁在地上,却倔强地死不求饶。  
      手冢走上前一步。  
      那被摁着的小孩一双眼却看了过来,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凶狠,似在警告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站了一会儿,手冢移步,继续向前走。  
      前面的路仍是一样的,这日与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第二天,另外一条街道。  
      手冢站在马路旁,准备穿过人行横道去对面街的百货商店买味精。  
      味精几天前就用完,妈却一直忘添置,近两日父亲一直责怪煮的汤没有味道。  
      远远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短短的发,小小的个子,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服,打了三两个破旧的补丁,正趴在一家店的橱窗外。  
      走得近了,就在他身边停下。  
      橱窗里摆放一只很大的布熊,全身绒绒的毛,干净柔软,不知是什么做的眼珠似有生命一般凝着黑。  
      注意到身边有人,小孩转头。  
      “啊。”他轻叫,认出手冢。随即眼一弯,笑嘻嘻地:“是你啊。”  
      他此时的表现全然不像昨日,手冢有些迟疑,不语。他发现这小孩脸上有擦痕,刮伤,还有一块瘀青,却像是未做过任何处理一样,任它这样放着。  
      对方似乎很喜欢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就顺藤摸瓜攀谈起来。  
      手冢不是容易在聊天中交朋友的人,却似乎受了对方的影响,言语稍多起来。  
      FUJI。真是奇怪。他想。与那么美的山同名,人却长得这么瘦小。  
      不二说昨天被推倒的小孩是他的弟弟,叫裕太。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仰得高高的,好像有个弟弟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他叫裕太噢,他非常可爱的。”不二一直重复着,在向新结交的友人介绍自己的宝贝。  
      手冢却觉得十分认真地说着这话的不二实在很可爱。  
      时间过得飞快,刚刚夕阳还挂在天边,一片朝霞艳光四射,现在已灰沉沉,夜幕快降临。  
      “呐呐,我家快到了,再见噢。”  
      他们在交叉路口分手,不二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了大约有十来步,又转身很高兴地朝他挥手,并大喊。  
      “明天我们还会见面的呢!”  
      手冢点点头。  
      他收了挥别的手往家里走,才突然发现买味精的钱,还一直捏在手里。


      IP属地:上海3楼2010-02-25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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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上课,手冢早上还是天没亮就醒。那个时辰还未供应电,他就点着煤油灯,趴在床上看书。隐隐觉得这样不紧不慢的生活也不错。没事做,突然时间就充裕了许多。虽然肚子总是在咕咕叫。  
        再后来却连书都看不了了。常会在半夜听到警报。然后被父母摇醒往防空洞跑。最初他来不及穿衣,在又湿又潮的防空洞里呆了一夜,冷得半死。后来就习惯穿着衣服睡觉。  
        照理说不二和他住在同一区,应该分配在同一个防空洞里。可连续几个晚上下来,手冢都没有在人群里见到他。  
        他想这个小孩不是睡太熟不知道避难吧。一回就特意找个借口让父母先走,自己拐过头去,跑到不二住的那条街找他。  
        那时候天摇地晃的,一路走,一路还有砖块沙砾往下掉,地上颠得很。  
        他不知道不二具体住哪里,就沿着街道一直跑。  
        突然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隐约往另个方向走,就急忙追上去。  
        果然是不二。  
        “错了,防空洞在这边!”手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父母怎么会放他一个人在这。他着恼地想。  
        不二看到他很吃惊,下意识地要挣脱,却蓦地平复过来。  
        “对不起,”他说,“我忘了路。”  
        “跟我走。”手冢拉他,避过几块由身旁屋檐上滑落的瓦,脚旁噗噗响,激起一阵粉尘。  
        不二随他走了两步,忽然定住脚步,面色焦急。  
        “糟了,我有东西忘在家里,你先走,我要回去拿。”  
        “东西比命重要吗?”手冢皱眉。  
        不二点头,“那东西对我很重要!你先走,我随后就跟上。”  
        “我陪你回去。”  
        “不用!你快走!”不二对手冢大声道,用力推他。  
        迟疑地退后一步,手冢注视他,不二的目光坚决,几秒后,手冢终于转头沿原路返回。  
        不二站在后头看了他一会儿,转身。  
        却穿过家门,直直向城市里头跑。  
        到最后,那个晚上,手冢仍然没有见到不二。  
        正如同之前,以及之后的许多天一样。  
        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对新一天的企盼,而是恐惧。不知道明天自己还能不能这样睁开眼的恐惧。  
        任何人在战争中都会被迫成长,尤其是小孩。剥离那份天真,而强行成熟。  
        这条街原来开文具店的很凶的老伯被炸飞了一条腿。而斜对面门里的年轻哥哥突然在一个雾气稀薄的清晨消失。  
        他们原先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那些美丽的店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再也看不见,后山里的小溪边一整排树东倒西歪,而空气中的粉尘让肺部呛得几乎无法呼吸。  
        于是快乐便变得奢侈。  
        对于手冢而言,每天走出家门,半条街,一个巷,和候在那里的不二见面,几乎是一日中最值得被期待的事。  
        手冢说不知道学校的阿部老师怎样了,不二说想念那间玩具店里的那些玩偶。  
        手冢问那只很脏的布熊还在么,不二答当然还在我每天都抱着他睡觉,谢谢你。手冢就有些不自在了,他轻咳两声又问你吃得饱吗?不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当然。肚子忽然刹风景地传来咕咕的细响。这声音手冢几乎每天都有听到。  
        不二没觉尴尬,他从口袋里摸摸索索出一块干冷的馍馍,笑道呐,不要紧,我还有点心。  
        坐在他旁边的近距离,手冢几乎能闻到那股又馊又酸的味道,见不二恍若无觉地咬下去,立刻伸手抢了过来。  
        “坏了。”  
        吃这种东西会弄坏肚子的,手冢想,便要扔。  
        却被对方狠狠地夺回去。  
        那双眼仍是眯着,眉却由中心打结向上扬。  
        他在生气,手冢发觉了。  
        “不要浪费食物!”  
        不二一字一句地说。  
        他将馒馒咬下去,放在嘴里用力嚼,还怕对方不信一般点头不停说很好吃,真的。  
        手冢觉得胸腔某处陡然闷起来。  
        好像喘不过气。  
        他最终只很浅地叹口气,手放在不二的头上摸了摸。  
        不二把那馍馍艰难地咽下去,朝他笑。


        IP属地:上海5楼2010-02-2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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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战事延长,长得没有尽头,军队供给的米粮也越来越少。  
          “哐!”  
          两个碗砸在他面前。嫂嫂从鼻腔轻哼了一声,走开。  
          不二沉默,假装没有看到那边桌上那六个碗里的饭,明显比自己面前的两碗稠得多。  
          他把碗端起,掀起帘子往里屋走。  
          “裕太,不要睡,吃饭了。”他摇醒缩在床上的弟弟。  
          听到吃饭两字,裕太一下子睁开眼。他跳起来,又失望地苦着脸。  
          白花花的汤里浮着几粒米,还有几根绿黄的菜叶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是招的什么罪啊!死了还要留两个累赘。”  
          隐约听到外面女人在尖声抱怨。  
          裕太缩了一下。  
          不二毫不动容,拿起筷子将一粒米小心地夹起,放进嘴里咀嚼。  
          入夜,近冬的天气愈渐发凉。又冷又硬的席子和单薄的被,裹得再紧也漏着风。裕太翻来覆去,睡不着。  
          “哥。”  
          他轻扯不二的衣角。“我饿。”顿了顿,又说,“……也冷。”  
          肚子应和一样咕噜叫。  
          不二爬起来,爬到床尾,从被单下的角落挖出一个纸包。  
          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来,目光有点黯淡,里面只剩一块酥饼。  
          他递给弟弟。  
          裕太眼一亮,接过去,又犹疑地问:“哥,你不吃吗?不然我们一人一半。”作势要掰。  
          “没关系,哥哥不饿。”不二笑眯眯的。  
          他把手藏在背后,掌心有一道长又深的伤口。稍稍用力,就渗出血。


          IP属地:上海6楼2010-02-2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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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战事延长,长得没有尽头,军队供给的米粮也越来越少。  
            “哐!”  
            两个碗砸在他面前。嫂嫂从鼻腔轻哼了一声,走开。  
            不二沉默,假装没有看到那边桌上那六个碗里的饭,明显比自己面前的两碗稠得多。  
            他把碗端起,掀起帘子往里屋走。  
            “裕太,不要睡,吃饭了。”他摇醒缩在床上的弟弟。  
            听到吃饭两字,裕太一下子睁开眼。他跳起来,又失望地苦着脸。  
            白花花的汤里浮着几粒米,还有几根绿黄的菜叶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是招的什么罪啊!死了还要留两个累赘。”  
            隐约听到外面女人在尖声抱怨。  
            裕太缩了一下。  
            不二毫不动容,拿起筷子将一粒米小心地夹起,放进嘴里咀嚼。  
            入夜,近冬的天气愈渐发凉。又冷又硬的席子和单薄的被,裹得再紧也漏着风。裕太翻来覆去,睡不着。  
            “哥。”  
            他轻扯不二的衣角。“我饿。”顿了顿,又说,“……也冷。”  
            肚子应和一样咕噜叫。  
            不二爬起来,爬到床尾,从被单下的角落挖出一个纸包。  
            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来,目光有点黯淡,里面只剩一块酥饼。  
            他递给弟弟。  
            裕太眼一亮,接过去,又犹疑地问:“哥,你不吃吗?不然我们一人一半。”作势要掰。  
            “没关系,哥哥不饿。”不二笑眯眯的。  
            他把手藏在背后,掌心有一道长又深的伤口。稍稍用力,就渗出血。  
            三天前晚上在空袭的时候,有一颗炸弹在隔壁街爆开。虽然由于隔得远,无大碍,可他却差点被四处飞散的砖瓦划破眼睛。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敏捷地拿手挡,才留下这个伤口。  
            他不能让弟弟饿着。弟弟是长身体的时候,对食物需要量大。每回他看见他因营养不良而苍白的脸,就想哭。  
            于是他只有想办法。即使他的力量太有限。  
            每次空袭时,城内大多数人都去了防空洞。他只有趁这个时间去别人家里。  
            只拿一点东西。他知道有些人托关系在外头悄悄买了许多食物回来,也有人通过一些方法从军队内部拿到米粮。他不求很多,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所以每当城中心那个大广播的警报歇斯底里响起时,所有人都往外跑,只他一人是往里跑。  
            那时候整个地都像在晃动,轰鸣的飞机在头上响,耳膜受到冲击,有时候会在几秒之内听不见任何东西。他突然会在脑中晃过父母的脸孔,竟已慢慢地变模糊。还有对面街文具店很凶的老伯那条空荡荡的裤管,说要给他们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却消失不见的大哥哥,他们的脸孔也一张张地晃过。腿脚抖得厉害,可还是硬着头皮往里冲。  
            那么多亲切的他爱的人在自己身边一个个消失。  
            如果连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都不存在,他简直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方向。  
            裕太。  
            是这个世上他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叔叔唉声叹气的次数日复一日增多。  
            有时看见婶婶盘度一家生计,数算仅有的碎钱,眉间的愁浓得化不开。昏黄的灯光下,几乎可以看见她颅上白发亮得刺眼。可她才刚三十出头。  
            不二没怪过嫂嫂对他们的刻薄,自从父亲在前线殉职的消息传来,母亲心疾发作病死之后,一直是由她照顾着他们的。  
            除却不二兄弟,他们自家有四个小孩,每一个人都有一张嘴。可小孩的米粮只有一半,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哪里吃得饱,个个饿得嗷嗷哭啼。  
            没有钱,没有粮,整个城市在慢慢坏死。  
            有一天,叔婶带着三个大的小孩有事出门,将五岁的小堂弟独自放在院子里玩,托不二帮忙照看。小堂弟正在长牙,说话咬字不清,却很喜欢依呀依呀地乱叫。他从院子外捡了一颗黑色的球回来,很开心地献宝。  
            裕太奇怪地走过去看,跟着把玩。  
            不二在里屋,不经意地抬眼,当他看清那是什么之时,全身如置冰窖,疾声大叫:“扔了它!!!”  
            两个孩子奇怪地睁大眼。  
            然后,轰鸣的声音响彻云宵。那颗球爆炸开来。他们的身体就在瞬间分割。前一秒还是完整的,下一秒已分割成无数血块,从空气中纷纷散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裕太,裕太。  
            他那么想保护的裕太。  
            他一直一直在拼命保护的裕太。  
            可最后他也死了。  
            死得体无完肤,死得粉碎,死无全尸。  
            他跪在地上,抖着手捡地上的残骸,一块,两块……这是手,这是脚,冰冷的,血肉模糊的……  
            想哭却没法哭,嘴唇干涸得已经裂开,体内没有多余的水分变成眼泪。  
            他想他实在太软弱。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事都做不了。连最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不二,不二……”  
            是谁?  
            谁在叫唤他?  
            有人吗?他身边还有人吗?  
            “不要再捡了,你的额头在流血。”  
            为什么不让我捡?这是裕太。我要让他变完整啊。  
            拼得完整以后……完整以后……他就能够再活蹦乱跳地在我面前了,大声大气地叫嚷哥……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的。


            IP属地:上海7楼2010-02-2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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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现在寄住在手冢家里。  
              战事稍稍有所稳定,他们会肩并肩去阿部老师家学习。  
              阿部老师从前在部队做事,退役以后进了学校任课,他懂得知识很多,见解也比其他人多许多。而且他对学生非常用心。学校关闭,他就把家里当成教室,让孩子们过来,免费教授他们。  
              他说战争的缘由是贪婪,过程是残忍,结局是悲伤。  
              他说当事情发生后,我们要想的不是它的起因,而是应该如何面对它,解决它。  
              他说战争改变的是世界,却不是人心。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二和手冢都牢牢记住。  
              手冢家隔壁两条街道后头有个小山坡。  
              那儿有一个不知道谁留下来的秋千。吊在两棵树之间,木板已经布满灰,有几个断裂的缝隙,绑在树干上的吊绳显得毛糙。  
              下了课回家,不二就常往那儿跑。  
              他最喜欢坐在那上头,不敢大幅度地摇摆,只是脚尖抵着湿软的地轻晃。  
              他说在那个位置仰望天空的颜色是最蓝的。  
              夜晚,手冢从山脚下慢慢寻人上来。  
              他看见不二双手撑在秋千板上,双脚随性地悬空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天。  
              “在看什么?”  
              手冢递给他一件外套,责怪地瞥他单薄的衣裳一眼。  
              不二知错地吐吐舌,接过去乖乖穿上。  
              “看星星。”他答,“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在找裕太的那一颗。”  
              “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他很开心,伸手指月亮旁边一颗明亮的星道,“他在对我笑。”  
              手冢抿起削长的唇,角落有个轻微的皱摺,向上的。  
              “过来坐。”不二又挪挪身子,拍拍旁边空出的位置。  
              手冢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你不介意我唱首歌给裕太听吧?”不二突然说。  
              “嗯。”  
              手冢点下头。然后耳旁就响起柔和的小曲,像是嚅嚅细语,又似母亲给宝宝唱的摇篮曲。调子很简单,他却觉得心境未曾像此时般宁静。  
              “这是妈妈家乡的民谣,小时候常听她唱。只是不知歌词的意思。”不二说,“我和裕太都很喜欢听,常常拉着妈妈的衣服让她唱。只是现在,我却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手冢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伸出手在他软软的脑袋上抚摩。  
              不二侧头看他,皱皱鼻子:“我总觉得你像在摸小狗。”说完他顽皮地学小狗“汪”叫了一声。  
              “呵。”手冢忍不住笑了。  
              “你该常笑的。”不二拿手戳他的脸颊,笑吟吟的说。  
              手冢没有避开,保持那个微笑的姿态。虽然,只是很浅很浅的微笑。  
              离开秋千,他们一起爬上山顶。  
              从山上向下看去,整个城市像一只病了的兽,纵有那份豪气却百病缠身,疲软无力。  
              “老师说,战争总会结束的。”手冢说。“我们也……”  
              “我们也总会长大。”不二接他的话,“长到有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手冢不说话,却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山上的风很大,夜很凉。这里万籁俱静,伸手不见五指。  
              但他们的眼睛却很亮。  
              比天上的星星要亮得多。


              IP属地:上海9楼2010-02-25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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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知道,不二从小就很怕冷,到冬天,手脚会格外冰凉。  
                他一直知道。
                 
                 
                又走了一段路,一个被雪覆着的公车站,他回头笑:“送我到这儿就成,不用再送了。”  
                手冢摇摇头,认真地说:“我想这条路,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走。不二。”  
                正说话,一辆公车停下。  
                不二却似没听见手冢的话,转身上车。  
                他站在车门口对他挥手:“手冢,你要多保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很哀伤。  
                手冢上前一步,想要拉不二的手,却拉了个空。  
                “嘟嘟嘟————”  
                路面疾驶过一辆小车,打着明亮的车灯,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车喇叭按得很响,从他身边“刷”地一声,惊险地擦身而过。  
                他才发现原来面前空无一人。  
                已近午夜十二点,哪里来的公车。  
                而不二,也不曾存在。  
                他终于想起他忘了什么。仅止是一个,消息。  
                今晚,他的确是与人约在咖啡馆见面。却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来的是不二的助手。他递给他一个大盒子。  
                然后告诉他,不二老师很早就不在了。  
                他是根据老师早前的叮嘱,才没有发布他已故的消息,并按照他的安排,继续在各大报刊上发表作品。  
                不二说,那是想让在地球上某处的一个老朋友知道他还在陪伴他。  
                “如果我不在,他会很寂寞。”  
                助手说,“当时说那话时老师的表情很悲伤。跟了他那么多年,我从未看见过。虽然只有一瞬间。我想这人对老师,一定很重要。”  
                手冢到家,打开盒子。  
                他一下子愣住,觉得眼里像有沙砾滚进,涩得很痛,眼皮有些颤抖。  
                那是一只很旧的熊。可一看就是被人收藏得非常好。破开的地方被密密的针线细致地缝起来。虽然毛很粗糙,却极干净,没有一点污渍。  
                那是小时候他在一堆残瓦里捡到,随手送给不二的。  
                一直没看见,以为早被他丢掉,却不想是珍视地收了起来。  
                盒里还有一张被裱起来的照片及它的底片。  
                是获得国际摄影大奖的那一个作品。  
                据他的助手说,就在拍这张照片的战场上,不二被一颗流弹射中,抢救无效。照片是取自他紧捏在手中的相机中。  
                手冢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  
                想这也许就是不二在合上眼之前的最后一刻所看着的画面。  
                他伸出手,指腹轻抚粗糙的表面,带无限温柔,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终于唏嘘。  
                ——完——


                IP属地:上海12楼2010-02-25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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