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

【嘉平京中盛寒，去载冬月未能踏出府门半步。迨至今岁立秋，娘便提早给添置了御寒氅衣，已非是在京中所见的第一场雪，每每身临其中，观来却仍觉新奇。于帽儿胡同中寻了一方空地，思量着堆出个雪人来顽】
【小雪人初成规模，借暖手暂歇之机，去厨房寻了两只煤球。前脚方兴冲冲地踏出府门，便见适才堆置雪人之处，转眼之间已被夷为平地，代之近处窈窕身影，形容很是鬼祟，不假思索脱口便出】站住！
【实则这人走得并不很快，却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拽住她氅衣一角，生怕她不认，下一瞬便跑远了似的】哪里来的大棕熊，竟把我的雪人儿给踢飞了！

@温都清晏- 我的开戏无独有偶

【 今冬的雪格外多，数日前的雪才方融化，京畿又迎来一场大雪，崇阿门前宫人清扫的积雪已堆成座小山——我此前便同他们说过，下回大雪不必清扫崇阿的积雪，好让我痛快顽一回，奈何他们早将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饶是我最终抢救下一块积雪地，也早已失去了在此处顽的兴致，也未同额涅讲，便径自出了宫，往帽儿胡同去寻韫儿。】
【 还未走进胡同深处的穆府，先瞧见一团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打量许久，约莫是个雪人，只是身材肥胖，模样丑陋，可以看出堆它的人已经十分努力，奈何笨手笨脚，平白糟蹋了这堆雪。】
【 是以随性几脚，替帽儿胡同的其他人“解决”了这碍眼的东西。方十分满意地往前走几步，却听得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旋身打量她一番。】
“不打自招！原来这么碍眼的丑东西，出自你的手？”

【去岁腊月不常见落雪，倘有也是只薄薄的一层，更决计不会见得书中所说的千里冰封之景。而今教三五层云裘棉衣团团裹住，已觉行止多有不便，难以想见她这大氅加身，如何也堪迈得开步子。拽着她的手耷拉下来，望一望她，再望一望前功尽弃的雪人，伫在原处远山一拧，促狭道】我不管，你得赔我。
【一人之力既弱，这便多了个现成儿的帮手。小腿挪腾几步，捧起那半拉雪人头搁在一边，漫不经意地】这头送你了。
【清了清嗓子以壮声势，小身板儿豪横地挡在人跟前，掖着十指盘算】再赔我个大个儿的才行！

【 如此糟糕的雪人，本公主义务将它破坏，还帽儿胡同一片宁静祥和的环境，她非但不感谢我，竟还好意思张口要我赔。她远山一拧，我也颇不乐意 】就这副模样，你也好意思称之为雪人？
【 瞥了一眼那半拉雪人头，不由得撇撇嘴 】小姑娘，我还要去寻人，今儿恐怕没功夫在这儿听你胡闹。
“想要大个儿的，待我回来，或是改日，让其他人来给你堆个好看的。”
【 一心只想敷衍打发她。】

【胡同里的毛小子总好弄鬼掉猴，反观邻门的几位琼闺秀玉在外，无不是温和知礼的。眼见她愈说愈不像话，话音里满蕴着讽意，竟是半点愧赧也无。简直欺人甚矣，话音里很有些赌气】不赔就不赔。
【自是不愿轻易罢休的，决意以退为进。泪珠儿在瞳仁中酝酿着，作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姐这样好看，不想也是个不讲道理的。
【佯作不再纠缠，默默蹭到几步远外，兀自蹲下身来，重新将雪拢至一处，捏作一只崭新的小雪球，余光则细察着她那处的动静】

【 瞧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将她打了一顿，或是抢了她新买的胡桃糖——呸，我才不稀罕甚么胡桃糖！虽说护国寺小吃街各式各样的小吃于我而言泰半都很新鲜，却还不屑于欺负胡同口只会玩雪哭鼻子的小姑娘。】
“好了好了，你去垒身子，它的脑袋交给我了！”
【 紫闼里毋有太多可供玩耍的东西，是以冬日里的雪我从不肯放过，也练就了堆雪人的好本事，很快便团了个圆圆的脑袋——为了为难她，我有意将脑袋团的足有上一个雪人的身子这么大。】
“小妹妹，这么大的雪人脑袋，你可还满意么？”

【不同于狡黠多端的二叔，这人虽看似虚长些年岁，却像是个极好说话的。见她将襟袖挽起，颇有些大刀阔斧、独当一面的做派。回头便与穆策夸口，是我一人所堆。我这样津津然想着，也便不再纠缠她所提议的分工合理与否，依言将落雪拢成一座小山，砌作雪人的身子】
【待她来时，又对这相差无两的头与身子犯了难。灵机一动，给她让出一爿地界，将两只小煤球捡起来捏在指尖】你且堆着，我再去柴房寻两只大的眼睛来。
【诸事赶早不赶晚，所幸未至午膳时辰，无须应付一干小厮仆侍的逗弄盘问。说罢哒哒地朝府门走了两步，不免多留了个心眼儿，脚下踟蹰，扭回身来审视她】欸，你不会趁我不在，便逃走了吧？

【 我瞧着这小丫头堆的身子，同我这雪人脑袋一般大。她倒是“机灵”，这便作势要将这烂摊子交给我。瞧她转身哒哒哒往胡同深处跑，我则偷偷计划着如何溜之大吉——毕竟此前已于信中和小蕊约定了今日的午膳，现下大约已经备齐，可不能被这半道儿里杀出的小姑娘搅和了。】
“我如何是临阵脱逃的人，不过——你得给我带着胡桃糖来，作为报答！”
【 至于缘何忽然要胡桃糖来，我也不晓得，只是昨夜梦见我得了胡桃糖不肯分给一个同她一般高的小丫头，今日便想吃。】
“否则，这雪人的脑袋和身子就一般大了！”

这个容易，我若想要，十箱八箱也是有的！【只管夸下一通海口，穆府绰有余裕，便是金子打的小黄鱼也见过，何况胡桃糖乎——只是我并不曾吃过罢了。娘亲常道我正逢换牙的年岁，不许用过多甜食。一只脚踏入府门儿，先支使小鬟去厨房寻几只煤球来，我则跑回四照阁，自绣枕下寻得昨日吃剩的半袋松子糖来充数】
【不消多时，便拎着一个汤婆子、捏半袋糖果并两只煤球出了府。见她果真伫立远处，未乘势逃窜，而与我近乎等高的雪人，在她手中业已堆就成型。志满意得地走近拍一拍她肩膀，将汤婆子与松子糖放入她怀中，好不慷慨】你且去歇着暖暖手罢，余下的我来。

【 她归府取糖，我则帮她使这雪人身子滚得更大，不多时，这雪人的身子便已有最初的两倍大了。拍了拍手，将一旁的雪人脑袋抱起，搁置在它身子上，一个雪人便完成了 】失策了，该让身子和脑袋再大一些，让这雪人与我一般高。
【 她回来，手中拿着糖、煤球，和汤婆子——真是难为她了，明明没有力气，却要拿这么多东西来。指使她将煤球装上，便打开袋子 】你诓我，这哪里是胡桃糖，不过，味道也不错！
【 余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