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于京城声名远扬，不单祈福灵验，且那一潭名唤龙潭，潭镜净，倒碧峰，瞧着便能洗涤人心。我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敌不过额涅日日在耳畔念叨着临盆时的奇遇，少年气盛嘴上说着不信，但内心不免好奇，总想探个究竟，今日又因是额涅生辰，特意斋戒沐浴，去一探究竟。】

【出入的小沙弥步履匆匆，似是有急事要赶，反观大堂内脖颈带佛珠的大僧，不紧不慢地，同施主交谈着，此处静谧，有僧人低诵着梵语，徐徐而起的焚香，使至周遭雾气氤氲，让人恍惚间误入了仙堂庙宇，心不由沉寂起来。】
【无欲无念者往往不信这番鬼神之说，我亦是如此，不知从哪本杂谈中看过，藏者不似中原者，来庙宇祈求来年福贵，或是身体康健，亦不会求金榜题名，或是求子的孙。他们所求，是摒去自身的贪欲。既此，才恍然，与中原有多么不同，曾听人说起他们的朝圣，一阶梯一磕头，直达布达拉，额头血肉模糊也既然前行，此番做法让人唏嘘，但虔诚的心也可鉴得。若是潭柘寺也效仿其做法，不出所料，是会门可罗雀的。而人们，则会改去更易礼佛处，去求显灵的。】
【自断香火，自然是不明智的。不如像眼前将计就计，多售些礼篦、平安府，多挣些香火钱。厅堂到处是求愿的人们，既得了平安符，亦无所求，听小和子谈及偏阁有位求签的大僧，算得极为准确，挑眉略显出兴趣，于是提靴前往偏阁处。】
【此处的人，虽不似厅堂多，但还是在转角处，同一位女施主险些撞上，还好止步及时，未有逾矩之事。作揖】无碍，没惊着您便好。
【不料察觉，竟是往同一处走，为免尴尬无语，说道】您也去求签？

2
【暮春时节的雨酥软入骨,姹紫嫣红为之倾红失翠，苔藓却绿莹莹地蔓生至石砖罅隙，一粒草籽於此寄生，长势蓬勃。春意阑珊时，祖母循例要去潭柘寺进香。用她的话说一-满园芳菲凋敝，各府假借良辰美景而设的宴聚皆已露面赴会，甫遇夏已署气蒸蒸.. ..此际腾出的空闲正好偕同祖父到京郊会故友、参禅悟道。年光愈长，祖母能邀约到的故人愈发稀少，跟随侍候的面庞愈发年青，上山耗费的时辰亦比畴昔漫长许多。】
【宋小喜仍归祖母身侧侍奉，潭柘寺的方丈与祖母为故交,刻下由方丈作陪。适才我时不时觑向祖母两鬓霜华，亦见其行动徐缓，面容委顿。老人家业非彼时对儿嗣疾言厉色、对侍从耳提面令的公主，时光待人果如工匠雕琢石玉，每一刀落下都是不同的痕印，至死方休。本欲相伴祖母左右，转而按捺念想，折身向殿中祈赐平安符。】
【我与生平安富贵,没甚麽要额外向佛祖菩萨索求，此举所为不过求个心安。他镇日奉命奔劳於外，说是锻造历练，哪一步不是吃苦受累?从前尚有亲娘嘘寒问暖,而....念及此，心中如同倾翻五味，瞳仁徐徐望向慈眉善目的佛，他好似亦俯瞰跪於蒲团上的我。四壁阗静瞳光相接,其实我们都看不清彼此。】
信女沈氏，虔心下拜，求我佛保....保佑，
【无端有些发愣恍然】保佑仁王殿下在外平安康泰,诸事顺遂胜意。【素掌合十娓娓道来后话】他人很好，只是时运不济。
【没有天命偏私，反而造化弄人，年纪轻轻便要去龙潭虎穴中闯荡。】另则伏请佛祖保佑祖母身康体健，她虽贵为国朝公主，却鲜少开颜展笑。祖父说她夙昔过得很苦.. ..而今还不能尝尝甜头麽?
【话毕不由失笑,垂下鸦睫起身，将求赐来的平安符置於香袋中。逡巡四壁，竟不大记得潭柘寺的路,别来四载而已。无赖只身沿廊庑去,於转角之地险些与来者撞上】无心冲撞惊扰公子，万望公子海涵。

2.
【暮春时节的雨酥软入骨，姹紫嫣红为之倾红失翠，苔藓却绿莹莹地蔓生至石砖罅隙，一粒草籽於此寄生，长势蓬勃。春意阑珊时，祖母循例要去潭柘寺进香。用她的话说——满园芳菲凋敝，各府假借良辰美景而设的宴聚皆已露面赴会，甫遇夏已署气蒸蒸……此际腾出的空闲正好偕同祖父到京郊会故友、参禅悟道。年光愈长，祖母能邀约到的故人愈发稀少，跟随侍候的面庞愈发年青，上山耗费的时辰亦比畴昔漫长许多。】
【宋小喜仍归祖母身侧侍奉，潭柘寺的方丈与祖母为故交，刻下由方丈作陪。适才我时不时觑向祖母两鬓霜华，亦见其行动徐缓，面容委顿。老人家业非彼时对儿嗣疾言厉色、对侍从耳提面令的公主，时光待人果如工匠雕琢石玉，每一刀落下都是不同的痕印，至死方休。本欲相伴祖母左右，转而按捺念想，折身向殿中祈赐平安符。】
【我与生平安富贵,没甚麽要额外向佛祖菩萨索求，此举所为不过求个心安。他镇日奉命奔劳於外，说是锻造历练，哪一步不是吃苦受累？从前尚有亲娘嘘寒问暖，而....念及此，心中如同倾翻五味，瞳仁徐徐望向慈眉善目的佛，他好似亦俯瞰跪於蒲团上的我。瞳光相接，其实我们都看不清彼此。】信女沈氏，虔心下拜，求我佛保....保佑，【无端有些发愣恍然】保佑仁王殿下在外平安康泰、诸事顺遂胜意。
【没有天命偏私，反而造化弄人，年纪轻轻便要去龙潭虎穴中闯荡。】另则伏请佛祖保佑祖母身康体健，她虽贵为国朝公主，却鲜少开颜展笑。祖父说她夙昔过得很苦……而今还不能尝尝甜头麽? 【话毕不由失笑，垂下鸦睫起身，将求赐来的平安符置於香袋中。逡巡四壁，竟不大记得潭柘寺的路，别来四载而已。无奈只身沿廊庑去，於转角之地险些与来者撞上】无心冲撞惊扰公子，万望公子海涵。
4.
【入目所见之神采俊逸、爽朗清举恍然与神识里萍水相逢的某一面晤相似，一壁慢摇螓首一壁低垂鸦睫，他靴边的葫芦藓尚青莹莹。今年的雨丰沛异然，三两日便会彻头彻尾地浇淋个整昼夜，固然滋长万物欣荣，而潭柘寺外那数步阶石的边缘，尽是教人不防的苔藓，生怕摔着老人家。我聆得此问，方知此去是为求签之所——论富贵，平生业已注定；问姻缘，那年上元摆酒行令，签文所指婚姻结定，更兼孝思皇后生前首允。】
【由是再摇螓首，蛾眉婉弯】我甚麽都不缺，心中亦无积心郁事求解。【便问何时修成载录宗牒的眷属，亦不敢堂皇去问六根清净不涉红尘的僧侣呀。我等，我等那人於良辰吉日三书六礼来娶，我以十里红妆嫁作君妇。心有绮思，神采的明朗】公子好似十分熟悉潭柘寺的格局？【娓娓道来后话】我家祖母与寺中方丈是故交，适才方丈说引祖母去歇心亭品茗，我有些识不得路……【世间岂有初逢便无赖烦扰生人的？未免唐突，絮絮再道】我曾离家好四载有余，实不知潭柘寺新相。【我年幼时最不耐寺庙乏趣，断乎不从祖母所行，岂会作陪她周游平平无奇的山寺？】
【盖因雨水缠绵，甫见天晴云舒，出府进香赏顽的人亦倍於平常，我有心请教沙弥问路，却难觅见个人影儿。黛眉却蹙】只是耽搁公子求签大事，这位解签师傅果真能参知天命麽？
【心中陡然有些悔恼，合该提前求签卜一卦，再向佛祖祈福求佑的。瞳光凝向眼前公子，撇开故作的端庄仪态，偏半靥笑兀自道】不若我先跟着公子去求签，再劳您指路歇心亭……？

【廊庑下山风吹得悠徐，盖因其穿花拂柳之故，风里浸着山花之烂漫鲜妍。并肩徐行聆其释疑，目睹一行步履匆遽又面含欣忭的人径直奔向求签的大殿，正好佐证这位高僧之传奇。我却倏忽顿滞步伐——寥寥几笔便能囊括的命理，芸芸众生却过得心力交瘁，非得体尘寰百般滋味不可。若高僧能前瞻远瞩的慧眼灵识，那我等凡俗人人皆能化险为夷、安遂如意，然则纵眼百代光阴过客，生平放浪形骸恣意不羁的快活风流人物实在屈指可数。可见，高僧批解的命格未必能渡化人之苦厄，而我也到底未直言告诉这番思忖。】
既跟随至此，难免冒昧过问公子，此行迢迢而来，是要求解甚麽呢？
【潭柘寺坐落京郊荒僻之地，此时正值莺雀热闹蜂蝶竞逐，四壁只闻阒静。於此修行的师傅熟稔接契这派寂寥，个个面容愔静，一心向佛不问尘俗，纵使我再不懂规矩亦不敢造次。提步及至庭前，隔着线香袅袅飞升的轻薄烟障，偏靥回首道】实则我家祖母也年年来此求问天命，却从不透露半字签文。
【若此生命运注定，何以扭转乾坤。正踌躇是否跟随，一阵簌簌花落，我年幼时惯爱拾拣些蔫红把顽，递掌接过娇弱纤小一瓣山花】我还是在此等候公子罢，【我们只是素昧平生的萍客】届时便知灵验与否。
【顽笑似的冁然睇去，但见殿中执签在候之辈瞳光殷殷，再眄天光云影，料想祖母与方丈叙旧意兴正酣，无暇分神关顾我刻下作为。刻下我还是公主府中未解人情世故的小格格，仿若侍奉坤宁只是一场冗长的梦。待其进殿求签，晖光落照中庭，见年青妇人噙笑牵引稚小孩童行路，倒有些惦记归返蜀地的母亲。】

【盛极一时的事物，也终有没落的一日，就如苍穹之上闪耀的星辰终有一日陨落人间。悲切苍茫过后，是终其一生的平静，平静过后又是什么呢？是虚无、是寂静，是沉默。就似人，终归没入黄土，成为一抔，无名的尘埃，成为滋养万物的土壤。与落红为伴，来年一齐护花。】
【心已澄净的僧人，是否会苦于红尘呢？显然，已无波澜，才可谓大师也。知其境至其境，才能与之同受，我等凡夫是无法悟出至高之法。红尘流连的事太多，心不纯，则志不达，连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都能让人觉红尘之好，虽不似女子会为春迷醉为花流泪，但苍茫广阔的大地间的万物，似是同自己产生了深深的牵绊，致使如今已到无法割舍的境界。】
【但站在此处，虽不诚心诚意，亦是有虔诚之感，许是对未知事物的遥远崇拜，让人迷惑，却也让人向往。也许还掺杂着心诚则灵的悟感，怀揣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走向十休大师处。回答道】是个断签，听闻是十休大师的亲笔所写，而大师又鲜有交好者，无人知其后句。
【闻她谈及自家祖母，不由轻笑】老人家最虔诚了，签文从来不告知与人，我额涅——亦是如此。【道后句，音量不敢过大，生怕须臾间从暗处出来认识的僧人，此话便落入她耳去，到时候可是要叱责我笑弄她。】
【至殿前，停步，本想邀女施主一同入内去，闻她推辞之语，颔首】好的，稍后再会。

听着倒比猜灯谜有意思些，所幸大师今日坐镇解签，您便知下文如何。
【听闻江湖术士各有傍身绝技，名声大噪的难免有些殊异常人之怪癖。畴昔三清观中的观主不赴权贵门邸宴饮做法，香积寺的主持讲经只选炎暑寒冬两季，岳麓书院的大儒周先生满腹经纶、治世之材，却只收女徒弟继承衣钵。於此，对未知的签文愈发好奇，瞳光偷偷觑向露出半字墨痕的竹签，不知方丈可还记得此签未书就。】
祖母说我年纪小，参悟不透世情，待要历练些本事，许多事不必求问神佛，自然了悟深意。
【惟愿孩儿愚且鲁，浸淫红尘数载的苏学士尚有此愿。“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活得通透固然深谙世道，能从容斡旋掌持大局，可终生筹谋经营，活得多累啊……祖母此生如是。老人家深恩，我当常怀感激，正因她事事当先，为子孙计远谋深，我们才能从容不迫地长大。我宁愿是个痴儿，然祖母身形日渐佝偻，理当安享晚年，换我们为之遮风挡雨。】
令堂虔心向善，公子仁孝，佛祖定会庇佑的。
【见其折身向大师求解，晴明的天倏地散布阴翳，金乌匿在重重云霭之后，庭中扶疏古木霎时簌簌摇响。枝叶沙沙声里小沙弥行过，当即上前请他暂留，娓娓道来前因后果，劳烦他通传公主府随从，看着他跑去解签，结果天却突然转阴，为祖母送一件披风。旋身只见白袍青衫间，那身颀长而惹眼的影，他手中签文已然不见，牵唇笑问】大师——怎麽说？【不待他答再添一问】断签未续的下文说的是甚麽呢？

3
【出入的小沙弥步履匆匆，似是有急事要赶，反观大堂内脖颈带佛珠的大僧，不紧不慢地，同施主交谈着，此处静谧，有僧人低诵着梵语，徐徐而起的焚香，使至周遭雾气氤氲，让人恍惚间误入了仙堂庙宇，心不由沉寂起来。】
【无欲无念者往往不信这番鬼神之说，我亦是如此，不知从哪本杂谈中看过，藏者不似中原者，来庙宇祈求来年福贵，或是身体康健，亦不会求金榜题名，或是求子的孙。他们所求，是摒去自身的贪欲。既此，才恍然，与中原有多么不同，曾听人说起他们的朝圣，是徒步从家而出，不杀生，凭着几块自家做的食饼，不依靠任何，单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至山下，一路若是遇乞讨者，亦是大方出手，解其困顿。再一阶梯一磕头，直达布达拉，额头血肉模糊也既然前行，此番做法让人唏嘘，但虔诚的心也可鉴得。若是潭柘寺也效仿其做法，不出所料，是会门可罗雀的。而人们，日常忙于事务，忙于生计，谁也不会多花功夫于此，最好，是约简易越好，则会改去更易礼佛处，去求更加显灵的。】
【自断香火，自然是不明智的。不如像眼前将计就计，多售些礼篦、平安符，多挣些香火钱。厅堂到处是求愿的人们，既得了平安符，亦无所求，听小和子谈及偏阁有位求签的大僧，算得极为准确，挑眉略显出兴趣，于是提靴前往偏阁处。】
【此处的人，虽不似厅堂多，但还是在转角处，同一位女施主险些撞上，还好止步及时，未有逾矩之事。作揖】无碍，没惊着您便好。
【不料察觉，竟是往同一处走，为免尴尬无语，说道】您也去求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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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极一时的事物，也终有没落的一日，就如苍穹之上闪耀的星辰终有一日陨落人间。 悲切苍茫过后，是终其一生的平静， 平静过后又是什么呢?是虚无、是寂静，是沉默。就似人，终归没入黄士，成为-抓，无名的尘埃，成为滋养万物的土壤。与落红为伴，来年一齐护花。】
【心已澄净的僧人，是否会苦于红尘呢?显然，已无波澜，才可谓大师也。知其境至其境，才能与之同受，我等凡夫是无法悟出至高之法。红尘流连的事太多，心不纯，则志不达，连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都能让人觉红尘之好，虽不似女子会为春迷醉为花流泪，但苍茫广阔的大地间的万物，似是同自己产生了深深的牵绊，致使如今已到无法割舍的境界。】
【但站在此处，虽不诚心诚意，亦是有虔诚之感，许是对未知事物的遥远崇拜，让人迷惑，却也让人向往。也许还掺杂着心诚则灵的悟感，怀揣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走向十休大师处。回答道】是个断签，听闻是十休大师的亲笔所写，而大师又鲜有交好者，无人知其后句。
【闻她谈及自家祖母，不由轻笑】老人家最虔诚了，签文从来不告知与人，我额涅——亦是如此。【道后句，音量不敢过大，生怕须臾间从暗处出来认识的僧人，后而转述给相视的女官，一同带进宫去，此话便落入她耳去，到时候可是要叱责我在他人前笑弄她，败她的面子，额涅虽嘴上不说，心里头素来是好面子的，若是听去，落了心疾可不好。】
【至殿前，停步，本想邀女施主一同入内去，闻她推辞之语，颔首】好的，稍后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