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击鞠社广招善击球者，整编球队二只，其中左厢居民着红衣，命名“所向无前队”，右厢居民着蓝衣，为“万马奔腾队”。击鞠社定十月初六，于南斜街马球场开赛，一场定胜负。
京都市民闻之，多有前往观赛者，赛中，因两队球员争球突起摩擦，煽动场边左右厢居民争执互骂不休，乃至大打出手，为维持赛场纲纪，此数人遭清退出场。
赛事结束，最终胜家为右厢“万马奔腾队”，左厢居民多有唏嘘。
大宁坊、春明坊：左厢

球场尚未散去热闹，场下多有唏嘘，若是表达可惜，听过便罢，一位兄台——这是客气的说法，竟随手执起个什么东西，要往场中掷去。我一手钳住他的小臂，使了好大的力道，面上倒是云淡风轻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个球罢了，先生别再失了体面。”
又冲着那大汉身侧一位娘子笑笑，“没伤着你吧？”

【从红衣自马上摔下起场面渐至僵持，我便在这儿不住地“嗳呀、唉、哎哎哎——”，时而长叹拍拍大腿，抱臂在心中指点，譬如不该冒失急进，攻他马匹不可取的想法，浑然忘了身侧是谁，着蓝着红。】
【陡然头顶投来一片阴影，抬头的一霎只瞥见他肘间布衫里汗洇湿的两片，赶紧蹲下身绕出去，像后怕似的深吸两下。】
嗳呀嗳呀，还好我跑的快，还好郎君身手矫健哪！

谁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况且只消一句叫喊，身侧自有人来主持公道。此事由他举臂为始、重重“哼”一声为毕，我只一挑眉、一松手的功夫，他便走了。
轻旋手腕，空握一拳，与方才那位娘子接下话由。
“是方才那位郎君肯听劝，”笑眯眯地将功劳尽数撇开了，又道，“方才见娘子似心有沟壑，是对马球颇有心得？”

【马球赛便赛一个士气激昂，重在看马上人对跑场局势的把控，又看他们骑马的稳当与手中的准头，场外人三三两两散去，尽兴的遗憾的，就在人潮中粗谈。】
那没有的。我呢，光说不练假把式，细胳膊腿儿没劲，就适合在边上说那么两句
【本该窘迫的情境全不被当回事，如事后诸葛一句也能拿出来谈笑。】
反正照着结果往回翻，木已成舟的事，也没人较真？

很难见这样随性通透的娘子，不由多看了一眼。她的脸上没写着寻常娘子的骄矜，反倒是多了点不可名状的情愫。
“我其实看不大懂马球，纯是来凑个热闹。”那是高门贵家的玩意儿，我并不如所说的那般全然不懂，后半句却是当真的，“上马只想驰骋，去塞上也好、平原也罢。只消上了马，我便看不见小小的一颗球了。”
“娘子骑过马么？”
我终于想起她脸上多的是什么了，是豁达。莫名地，我便在脑中勾画她骑马的飒爽模样。还未勾勒完形、却有了另一张脸。

【塞上、平原，如书本中一望无垠之处，水草丰美，牧马游荡，皆自纸册中得来，若说不好奇不向往也绝非实话，但比起眼前的热闹，却又要往后搁置了。我扬扬下巴，扭向场中央未散去的击鞠人。】
也就是骑过，只比我的马球水准好上那么一些。
这些东西不在于蛮，有时偏取个巧劲儿，就像你方才——我觉得照郎君身手，若能学一学，能南斜街里大展身手，可比那些个人打得好。
【我好似撺掇着人不但要去骑马，还要骑会了，到驭马用马，不能学这三脚猫功夫。】
你是哪厢？若是左厢，我自然要劝你前去！右厢嘛就……您随意吧，我十分乐得见他们痛失位马球将军！

志不在此、学亦无用。这话倘若出口，便显得狂妄、显得与她反叛起来，三两句话说不清的，只消沉默或附和便是。未免她劝慰、亦未免她当真失落，我编写了一个谎言。
“那可是皆大欢喜了——我住右厢。”是个大相径庭的答案，又有着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马球、蹴鞠、投壶，这些个你来我往的闲趣，总要争个胜负。倘若哪一日，一人可当千骑，左右互搏，或许我便有这样的兴致了。”吊儿郎当地开一句不可能的顽笑。

【我失了推荐的热情，想起红衣蓝衣在场间互博，一杆杆被掀飞，场外有居民将各色布巾扯过头颅呼喊，左右厢要撞在一起，互能拼出个嗓门大小来，再有脾气暴躁如方才那壮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今儿在这马球场里，是必然互给不了好颜色的，只是我看他即便说起也是兴致缺缺，哪有半分沉浸在马球中出不来的模样。】
这样啊……也好也好，幸而郎君没兴致，不是那场子里拼赛的人
【一指自中间画成条直线，转瞬收回指头背过手去，挑眉嬉笑说。】
否则楚河汉界这儿没有，我也得给你画一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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