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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邪神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怎么许才是最保险且收益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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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愿望 》 作者 陈楸帆
人冒失说,这是圣物,许愿之后才查问,就是自陷网罗。
——《圣经箴言》
第一愿:美味
那位姓贾伊尔的老酿酒师,是在汉斯山的维兹[1]酒庄实现愿望的。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茂密的橡树在阳光中闪亮,斜靠在摇椅上的老贾伊尔打着盹儿,金色的光斑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他醒了,发现一个物体悬浮在半人高的空中,蘑菇状的半透明外壳泛着冷光,菌帽的中央绽开一道口子,露出闪烁不止的石榴籽状晶体。
阳光在那物体的笼罩范围内变得黯淡,微微发紫。
老贾伊尔仓皇起身,摇椅翻倒在地。
那东西说话了,标准的法语,它说,说出你的愿望。
老贾伊尔愣住了,他有点耳背。
说出你的愿望。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老贾伊尔抖抖索索地想了半天,说,我从来没想到您会是这个样子的。
我也是,随机而已。
老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他絮叨着这一生多么充实而美好,两个妻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数不过来的孙子孙女,他用黑品乐葡萄酿制的顶级香槟,名声甚至传到了以嘴刁著称的巴尔河畔,他曾经钓过一条一肘半长的大黑鲷,他的朋友遍及阿尔特河谷和维索河谷之间,他们一起烤面包、挑选松露、看着红酒里的炖小公鸡冒出热气,争论三个月大的羊羔肉配什么酒味道最完美,这便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快乐和满足。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您真的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吗?
并非如此,我只能实现您真正的愿望,比如,您从未想过要发大财、长生不老或者领导第四共和国[2]吧。
哈哈哈。老贾伊尔的胡子抖了起来。
我想让我的舌头恢复最好的状态,你知道,人一老,零件都不灵光了,鼻子还行,可舌头……是的,我想要回我的味觉,人家都说,像水面上的浮标那么灵敏。
让我重复一遍,您想让味觉恢复到最佳状态,没错吧。
错不了,先生。
菌帽中央的裂口开始闪烁起奇异的光彩。
当贾伊尔醒来时,仍旧是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知了聒噪,微风拂过薰衣草丛,香气扑面。但有些东西不同了,他突然恐慌起来,伴着熏衣草香气的,并非那丝甜甜的味道,而是一股浓重的腥涩味,从他的舌尖,如层层叠叠的浪花般荡漾开去,幻化出无数细腻而微妙的刺激。
他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的愿望实现了,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形式。
儿女们从远处赶来,聚集在老父亲的病床前,看着那具骨瘦如柴的躯体,只能靠输液来维持生命。无论如何努力,老贾伊尔吃不进任何食物,几乎在入口的刹那,他便会连胆汁都吐出来。那是一些他此生从未品尝过的恐怖滋味,他颤抖着形容,像是自己已不属于人类,站在地狱的入口,嗅着三头犬的恶臭。
他睁开眼,看着儿女们,突然感觉一阵虚无。那些回忆都不见了。那些夏天午后的气息,初生婴儿的乳香,妻子身上的香草味,母亲最拿手的熏鱼,那些藏在气味里面的记忆,它们都不见了,像从未有过一样。
曾经的生命空空如也。
而另一些幻象浮现出来,他梦见自己登上了高高的王座,四面八方的气味在空中传递交织,足下是一群群黑色的蠕动的物体,扬起长长的触须,挥舞不止。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口中塞满了食物,各式各样的、松脆的、爬动的,食物。
两天后,菲利浦·勒·贾伊尔死于水银中毒,终年七十六岁。
护士回忆说,那天老人醒得特别早,还跟她开着玩笑,但当她转身想取回体温计时,却发现老贾伊尔正大口咀嚼着体温计,淌血的嘴角露出久违的微笑。
嗯,奶油味的……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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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愿:欢好
时值暮春三月,寅日卯时,李福双听得窗外春燕呢喃,闻见柳娇桃花俏,便早早地收拾了手上的活计,趁着他人还未起身,到院里采些地气。忽听得柴房里有动静,便蹑足上前细察,怕是进了贼人,不料想竟听得一片春声浪语。
李福双凑近门缝一看,原来是司房新来的奴婢与管理衣物的小徒弟干柴烈火,暗通款曲。他暗奇这小奴才居然去势未净,尚能人事,且是胸中春意难遏,许久未动的心旌如这春风里的柳枝般荡漾不已。
李福双原名邓昌海,原本河北沧州人氏,因家境贫寒,又逢连年大旱,家中双亲沦为街乞,迫于生计,在他十五岁那年,辗转托人,找到了京城地安门内方砖胡同的“小刀刘”,给他净了身去了势,当秋送进了总管内务府,当上了伺候大师父的小徒弟,也算得了条活路。
后来,机灵的他把大师父伺候得还算周全,得一赐名“李福双”,升了陈人,又当上了带班,大师父[3]病故之后,他便取而代之。
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司房乃内务府总管的七司三院之一,负责宫里奴婢的调迁、衣物管理等事务,由总管太监、首领太监提领。平日里各宫常在、答应出出入入,莺莺燕燕不绝于耳,李福双虽为阉人,不能人事,然其净身时已对男女之事略知一二,燕瘦环肥之间,常辗转难寐、心如蚁噬,长憾有心无力。
于是,他找到了替代的办法。
宫中婢女私传,司房的李大师父癖好女足,若想调配轻省的活计,或是跟个好伺候的嫔妃主子,就得投其所好。于是又传,李大师父暗藏着许多裹脚布,夜夜同眠,嗅尝不倦。
李福双本想推门入内,抓个现行,但转念一想,掏出了一团收叠齐整的青色绢布,放到唇上,鼻翼翕张,顿时通体酥麻,如堕云端。这厢是柴房贼鸳鸯共赴云雨,那厢是柳下李师父情寄兰苕,好不快活。
是夜,李福双回想白日里的种种,如有虫豸在心,辗转难眠,暗怨命数多舛,活人竟遭死罪,且难有后嗣,邓家的香火就这么断在手里,莫非前世冤孽太重,待此生来报还。他郁结于心,惶惶然竟有轻生了断的念想,忽听得窗外一声狐鸣,若有所示。
一枚流萤穿过纸窗,飘至床前,倏忽间幻化为狐形。
汝有何愿。
李福双一惊,转而释然,许是天可怜见,遣狐仙前来解我忧烦。
我愿能与女子共赴云雨,同享欢好。话音未毕,李福双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如……
我愿能与世间美好女子共赴云雨,同享欢好,不知狐仙应否?
与世间美好女子共赴云雨,同享欢好,然也?
请狐仙成全。
狐形幻为万千光华,屋内恍若白昼。李福双忽觉目力贯穿石木,如有一星槎横于月前,虚实难辨,脑中似有大门洞开,万千联络,源源不绝而来。
是夜,司房的大小徒弟、陈人、带班、师父及其他侍奉数十人,皆听得李大师父房中传出一声长啸,有如饱受车裂凌迟之苦,俄而便阒然无声。有大胆者上前推门察看,只见李福双怒目圆睁,口若狂笑,状似极乐,然气已绝矣。
宫中皆以此事为奇,李福双被运回河北厚葬,自是,无人敢入住此屋。
次年,军阀混战,冯姓将军倒戈进京,将皇上逐出宫外。城头易帜,众太监嫔妃作鸟兽散,各归故里或隐佚民间,李福双猝死一事亦再无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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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安徽1楼2020-12-18 16:48回复

    第四愿:外壳
    六个小时过去了,本田宏听见自己硕大的肚子“咕”地叫一声,才不情愿地摘下了眼镜,胖手一挥,游戏暂定,读取进度。他在身边胡乱抓了一把,都是一些薯片、豆子、米果之类的垃圾食品,没有能填饱肚子的,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果然母亲一出长差就是不行啊,他挠挠粘成一绺绺的头发,将拇指和小指并在一起,又分开,电话机“嘟——”地响了起来。
    “外卖店。”电话机滴滴答答地拨起号来。
    本田宏,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工作,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想工作,反正靠父亲每月的赡养费和国际飞人母亲的薪金,足够养活自己,何苦去当过劳死的上班族呢。
    他每天生活的内容,就是将各种新出的游戏玩通关,反复看一些经典的OVA[9],在专业的论坛上跟御宅族[10]们讨论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问题,比如横山智佐事务所的声优排名、东京最萌的女仆咖啡店是哪家等。
    MDT[11]技术确保他能够将身体的运动量降到最低限度,而高度发达的网络,则让他可以安坐家中,购买到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反正秋叶原的中古店[12]也提供上门服务,他的脂肪也因此迅猛地堆积起来。
    对于本田宏来说,外面的世界杂乱无章,充满危险,他宁可信赖屏幕中的一切,他和它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介质,这便是他能与这个世界保持的距离,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可以掌握的规则,发言的规则,交往的规则,杀人的规则,这种规则令他感觉安全。
    但他母亲却不这么想。
    “什么?悠子阿姨?我记不得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什么?已经到了?等等!妈妈?喂喂喂……”
    楼下的门铃声响了。
    这个叫做北原悠子的长得像狸猫的老女人,据说是看着本田宏剪断脐带的,可本田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她先大呼小叫地把积攒了一个礼拜的脏臭衣服全丢进了洗衣机,又不顾本田的强烈反对,把他的房间地毯式扫荡了一遍,本田只好偷偷地把古都光珍藏版踢到柜子底下。
    难以忍受的事情还陆续有来,悠子阿姨拎着本田的脖子,按着他的脑袋把那头油腻腻的头发又冲又揉,差点就用上剃须刀了。
    清理完毕,悠子阿姨又在厨房丁零当啷地忙开了,可当她端出来时,本田宏愣住了,这根本不是传统的日本料理,辣白菜、酱汤、米饭、烤紫菜……分明是地道的韩餐。一问才知道,原来北原悠子是第二代的韩裔日本人,本田心想原来如此,嘴上说押井守[13]大人也是,悠子阿姨说我只认识山口百惠这一辈的影星。
    事情还没完。
    吃完饭之后,悠子阿姨开始拿出小本子写写画画,说这是接下来一个礼拜的作息时间,本田君必须严格遵守表上的规矩,晚上十一点强制断电熄灯睡觉,早上七点起来晨练,慢跑五公里,三餐按时定量,他妈妈嘱咐过,一定要让本田君恢复正常的生活习惯,当然,还有超过九十五公斤的体重。
    不,不是这种规则。本田宏面无表情地呆坐着,脑子里来回闪烁着一个名字,宫崎勤[14],御宅界的传奇人物,杀害四名女童的人格变态者,嗯,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晚上回到房间,他转悠了几个留言板,心里琢磨着如何逃脱这个老女人的魔爪,他匿名发了几个帖子,询问解决办法,得到的回答五花八门,但都是空想派。
    唰。电脑黑屏了,灯也灭了。
    笨蛋!本田大声咒骂了一句,往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电脑又呼呼地运行起来。他就势一滚,把身体调转了九十度,面朝着屏幕。屏幕还是黑的,只有一个绿色的光标跳动着。这是什么?The Matrix?Lost?[15]
    ——Hi,there。
    他试探着发出问候。没有回答。
    ——小白兔?
    没有回答。
    ——The others?
    没有回答。
    本田长叹了一口气,躺倒成“大”字形。
    电脑嗒嗒地响起来。
    ——说出你的愿望。
    ——什么?
    ——说出你的愿望。
    ——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吗?我想让古都光和立花里子到我房间来扮演尾行也可以吗?
    ——说出你的愿望。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我想想……
    不知为何,碇真嗣[16]的形象闪过他的脑海。
    ——我希望……自己能被补完,不会因为他人而影响到我的内心,也不会让现实来改变我的世界,我希望有一副坚强的外壳,我不是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真的不是,只要活着,哪里都是天堂。我说……您能了解吗?
    ——重复。拥有一副坚强的外壳,请确认。
    ——可以……可以这么说吧。
    光标消失了。楼下传来悠子阿姨的吼声,本田只好乖乖钻进了被窝,两眼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本田宏被拎出了被窝,套上了加大码的运动服,赶到了门口。他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坐在地上咕哝着,只见悠子阿姨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在面前,挥舞着手上的哨子和计时器。
    完了,看来真的逃不掉了。本田暗叫不妙,挪动着想站起来,是否有逃跑的机会呢,九十五公斤的相扑体型,和看似异常灵活矫健的狸猫娘,哪个会获胜?想必用脚指头都能回答吧。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趾有些不对劲,试图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僵硬,没有知觉,无法弯曲的脚趾,无法支撑他的身体重量。
    “怎么?又耍什么新的花招?没用的,马上给我站起来!”
    本田宏哭丧着脸,像一头被困在捕兽夹里的熊。
    第二天,本田的父母站在特护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儿子,身上接满各式各样的仪器,医生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种名为进行性肌肉骨化症,简称FOP[17]的罕见疾病,是由于第四对染色体长臂上的基因(ACVR-1)产生突变,影响骨骼的形成与修复,产生大量错误的蛋白质所导致,每二百万人中才会出现一例,目前世界上共有六百例,而有史以来,全世界患上这种疾病的患者也不过两千五百人。
    母亲突然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她捂住自己的脸跑进洗手间。
    父亲大口抽着烟,问还有多少时间。
    短则六个月,长则五十年。
    我的儿子,父亲的手指有点颤抖,会变成什么样。
    是这样的。首先是脚趾畸形变大,接着,骨头会在肌腱、韧带和骨骼肌中形成,从颈部、肩部和脊柱往下延伸,有时在一夜间,这些新形成的骨头就会堵塞关节,最终肌肉渐渐消失、骨化,整个身体会被另一副骨化的外壳所包裹。还需要我讲下去吗。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比如……长期的物理治疗可以吗?
    对不起。珊瑚会游泳吗?石头会自己滚动吗?对于这种病人,任何形式的碰撞都可能导致新的组织骨化,如果不想加速他的死亡,我们还是尽量小心轻放为好。
    那么,他会感到痛苦吗?还是他会在这之前丧失意识?
    很遗憾,这种疾病不影响人的智力和认知能力。他会清醒地感知这一切,漫长的……痛苦和煎熬,直到……实在很抱歉。
    父亲和医生把眼光投向病床上那个身躯庞大的男孩,他正目不转睛地玩着手中的PSP,嘴边有吸管直接通向饮料和食物,只要他发出口令,智能医护系统便会执行相关的程序或者通知值班护士,他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头。
    本田宏将生活在自己的规则里,不受打扰,直到结束这最漫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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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安徽3楼2020-12-18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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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愿:贪慕
      卡兹别克·德赞季耶夫有一张亚洲人的面孔,事实上,他精通英、法、俄、日、西……等多国语言,甚至还懂一点古汉语,他的身份同样扑朔迷离。有人说他是俄罗斯金融新贵,也有人说他是基辅军火商,还有人说他只是从黑龙江边境逃窜出来的骗子。
      有时候,他是个收藏家,出没在东南亚古董黑市交易最活跃的地区;有时候,他又像个小说家,采集许多稀奇古怪的素材,用许多个笔名出版过许多本不为人知的怪异故事集;有时候,他像个科学家,出席各个大洲的顶级会议,为一些高深莫测的理论鼓掌叫好;大多数时候,他就是一个单纯的、孤独的有钱人,花大价钱只不过为了打发时间,换一个乐子,或者,赚更多的钱。
      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从六十岁那年起,他狂热地投入到一件事中,这要由他那年生日派对上收到的礼物说起。
      卡兹别克有许多的朋友,其中有许多跟他一样的古怪,有一个来自中东的石油大亨伊扎特·易卜拉欣·杜里,他双手奉上的礼物,是一本装潢精美的相册。
      翻开镶金嵌银外加各色宝石的封壳,里面却是一张张色调黯淡模糊的旧照片,分门别类地排好版,页头用手写体写着:不明飞行物、未知生物、奇人怪事、名人隐私……不一而足,每张照片下面有一句话简短写明图片内容及拍摄日期。
      大胡子老头拥抱了卡兹别克,又吻了吻他脸颊,说:“我的朋友,这些可是我从收藏品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第一手资料。”
      伊扎特在全球各大媒体集团都有股份,至于他的爱好,也是琳琅满目,从普通的游艇军火女星到史前陨石变异生物地下洞穴。
      喔喔,宾客们翻阅着那本相册,不时发出惊叹声。
      “那是凯利·克拉森?”一个人问道。
      “噢是的,很难相信对吧,那么漂亮一个小妞,我还没来得及约她吃饭呢,她却先被别人吃了。”伊扎特的话引起一阵哄笑。
      卡兹别克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说:“这和我知道的波利尼西亚某岛的人燔仪式有些类似,我听她经纪人私底下说过,她死前常常嗑药,幻想自己能变成女神什么的。”
      “美国人嘛……”伊扎特又引发了一枚笑弹。
      “还说她许过一个愿什么的……”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你知道吗,Lumini集团的CEO死了,那个电脑神童,光什么的,骨头里长了癌,他死之前疯掉了,一直说自己是另一个人,是许了愿之后才进入了光的身体,泰国式的人格分裂。”
      卡兹别克这回没有笑,他若有所思,待到曲终人散后,又把那本相册细细翻阅。伊扎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把手搭在他肩上。
      “我最挚爱的朋友,你想起了什么?”
      “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家里喝的顶级香槟,都是从法国的维兹酒庄直接运过来的,但有一年,他们突然停产了。不,跟阿尔及尔的动乱没有关系,据说是那个老酿酒师突然死了,他的味觉完全紊乱了,手艺无法传授给后人。”
      “太可惜了。”
      “不,这不是最关键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厨房的人谈论起这件事,都说他‘许错了愿’。”
      “也许只是种比喻。”伊扎特耸耸肩。
      “也许吧,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些不对劲,老人味觉退化很正常,但完全紊乱,除非是受到大剂量的辐射,味蕾细胞上的蛋白质受体发生变异,否则,甜味代表高热量的碳水化合物,咸味代表矿物质,这种由动物筛选食物的能力演变而来的本能很难改变。”
      “啊哈,有句话说得好,你的所有价值观建立在匮乏之上,无论物质或精神。”
      “伊扎特,我需要你的帮助。”
      “随时随地,我的朋友。”
      他们的手牢牢握在一起,如果说有某种东西凌驾于两人的友谊之上,那肯定是好奇心。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麻烦。样本太少,不确定因素太多,最重要的是,这事有点超自然的意味,而一切超自然的东西总是难以衡量,至少在科学的标准框架内。
      因此,即使伊扎特发动了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所能得到的资料仍然少得可怜,从历史资料中倒是找到了许多疑似的事例,只可惜死无对证。卡兹别克试图从已知的对象当中寻找共同点,他通过私人途径搞到了几个人的基因样本,雇用了一个实验室进行对照分析,但除了短时间内出现基因变异引发罕见病症之外,并无相似之处。
      他觉察自己可能犯下了方向性的错误,或许他应该寻找这些人许愿的对象。
      上帝?阿拉丁神灯?瓶中魔鬼?不,如果说卡兹别克这辈子有所信仰的话,那只能是理性,他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出自某种外太空怪物之手,它们喜欢在麦田里画圈圈,把奶牛的内脏掏空,绑架一些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失败者,抽取他们的**或卵子,并在腹股沟处植入一块形如苹果公司标志的金属片。
      或许一切都只是幻想。卡兹别克在经历了许多的徒劳之后,回忆起童年时,母亲坐在床头,微黄的灯光下,用平实却又奇异的语调,读出普希金的那首长诗,他还清楚记得诗的最后几句:
      ……老头儿在海边久久地等待回答,可是没有等到,他只得回去见老太婆——一看:他前面依旧是那间破泥棚,她的老太婆坐在门槛上,她面前还是那只破木盆。[22]
      每次读完这首诗,母亲总会问他,卡兹别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他总会很响亮地回答,不要贪心!
      但长大成人后,他却发现,这种贪念本身就是世界运转的一种源动力。
      而他,卡兹别克·德赞季耶夫,将这种动力掌握得很好。财富与权力对他来说,不过是旅途中的风景,却不是目的地,他喜欢将自己比作浮士德,为了到达不可知的彼岸,用灵魂与靡菲斯特订下契约。
      如今,他渐已衰老,墓碑上的铭文隐约可见,他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追求的一切都那么无趣而乏味,而探求未知,竟成为激发生活热情的唯一兴奋点。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又有另一种恐惧阻止他去接触、探索这一切。
      他渴望着,却又害怕着许下一个愿望,毕生的愿望。
      终于,在一个清晨,感光窗帘卷起后,《一八一二序曲》响起后,卡兹别克并没有感觉到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温暖,他睁开双眼,看见了那个黑色的物体,如同一块沉默的墓碑停留在半空。他知道,许愿的时候到了。
      卡兹别克悄悄地按下了手镯上的一个按钮,警卫室启动特定的程序,高精度的热能武器将对准房间内的不速之客,同时,一扇特制的铅门伺机待发,只要一下命令,房间便会在零点零三秒内被分隔成两个独立的空间,卡兹别克所在的一边是防核防爆的高强度掩体,而门的另一边,则是地狱。
      说出你的愿望。
      卡兹别克紧张地思考着,手指牢牢地放在按钮上,汗水涔涔。
      说出你的愿望。
      卡兹别克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愿望,他一直所渴求的,所惶恐的,所要摆脱的,仅仅是这几个字便可以解决。
      我要拥有你。
      重复。你要拥有我。请确认。
      毫无疑问。
      当那块黑色的石碑开始闪光的同时,卡兹别克按下了按钮,沉重的铅门在液压臂的推动下迅速滑出,如同一面刀刃将房间一切为二,几乎是同时,门的另一边响起了雷鸣般的爆炸声,伴随着柴可夫斯基的序曲,足足持续了数十秒。
      卡兹别克·德赞季耶夫静静地躺着,表情温和,空气微微地颤抖,有一股臭氧的味道,那熟悉而陌生的音乐簇拥着他,如浪花般起伏不定。他知道他的愿望已经实现,铅门那边的房屋可能已经倒塌,而那块墓碑,也许已被汽化。他并不后悔,因为在这一瞬间记录下来的数据资料,已足够后人研究好一阵子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了我,而我,也拥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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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安徽5楼2020-12-18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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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邪神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阿里曼信了奸奇让自己活得可以治疗被肢体变异困扰的同胞的知识,结果就是确实就是不用再担心肢体变异的问题了,毕竟都化成灰了,连身体都没了哪来的变异…
        暗夜守卫也信了地狱邪神能找回自己儿子,找是找到了,就是复活成了罪恶圣象了,连人样都没了
        简单一点的哪怕是恶灵骑士救自己的养父向“撒旦”许愿治疗他的癌症,结果还不是过了几周就“意外”摔死了
        无论如何许愿,邪神都会把你的愿望扭曲成让你无法接受的结果


        IP属地:北京6楼2020-12-18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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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故事,老头子到底味觉变成什么样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12-1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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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就给我10块钱吧~这个最保险了


            IP属地:广东9楼2020-12-21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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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7愿咋没了...


              IP属地:江西10楼2020-12-23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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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这种坑爹神,最好的办法就直接提物质上需求,并反复询问实现愿望的代价及实现、提货的方式,免得出现许愿100亿RMB然后被房间里凭空出现的钱币活活压死的情况
                不过嗦真的我感觉对面恶意曲解你意思的话怎样都不保险,还是无视的好——


                IP属地:广东11楼2020-12-23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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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就是嫁人的那个邪神?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12-24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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