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李清珺醒了。
她只眨了眨眼睛,清醒的很快。
四周是暮色四合的天,周遭景物变化不大,她等头晕劲过去了就起身,手开始不自觉摩挲着前些天刚得的紫檀佛珠手串。
她身前站了三个人,齐刷刷的六只眼睛盯着她,就在等着李清珺开口说话。
“跑了很久了吧,这里是出不去的。”她盯着远处是天际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转身要走。
玲追上前,很自然地握住了李清珺的手问道,“姐姐,这是哪?”
“前些天山上有个德高望重的主持去世了,你们喝了那座山流下来的水,和我一起进来了。”她止了脚步半蹲着,手摸上玲的肩头,似笑非笑地说着,“有些人,死的时候没把故事说清楚,总是会留些念想,说与有缘人听。”
在玲似懂非懂的点头的时候,杀生丸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拔刀,斩断向玲扑过来的黑影,断然下定论,“一派胡言。”
李清珺不搭话,看着他阴沉的脸只觉得有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解释一下。”说话间刀尖已经到了脖子上,杀生丸黑着脸,表情介于“弄死你”和“请你滚”之间。
李清珺挑了挑眉毛,偏头看他,奇道:“是我今早要走,也是你留的,如今你跟着我入幻境,与我何干?”
邪见第一次听到坑人还能坑的这么轻狂的,更何况被坑的还是从不爱绕道的杀生丸,抱着人头仗的手紧了几分。
她青葱般的手指往村前面一指,还是给了个台阶道:“往村前去去,等遗物捡齐了此境方散,你也看见了刚刚,这里的鬼魅都爱捏软柿子,再呆一两个时辰,你的小妹妹和这个小妖就该下去陪那个老头了。”
话音还未落下,杀生丸就已经朝着村子飞了过去。
“他能飞,咱们也行。”李清珺左手捏诀,稳稳当当召了华光,右手一捞玲,夹在腋下,对着丫头说道,“快拽紧了。”
便翩迭而去,只給邪见留下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
幻境里的时间变化无常,刚刚还是放着紫色的晚霞,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是艳阳高照。
她把搂着的玲放在地上,找到了人声的来源,溪水干涸草木焦黄的大旱时节。两边是鼎沸的人生,光着屁股的小子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儿都窝着排队,几个务农人对着穿着齐整的出家人弯着腰,把自己孩子腿到跟前去,年纪尚小的被揪疼了手腕还会哇哇大叫。
“大人,我家孩子您看看是否和佛有缘?”
饥荒时的卖儿卖女也只是为了孩子能活着,家里不能离爹妈的小儿女和老人能有口饭吃。
佛祖慈悲。
李清珺扫了一眼人群,盯住了一个躲在穿补丁围裙女人后面一个吃沾着鼻涕手指的小孩。这是幻境主人和周遭景物特别容易区别,执念越强,区别越大。杀生丸本就不喜欢人类,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更是眉头紧皱。
但是李清珺比他快一步,按住了他要拔剑的手,“先别动,你要是弄死了他,我们一辈子就呆在这里养老了。”
“方丈,你看看这个孩子吧,又高又壮士,就算不能出家去佛寺里劈个柴火也是好的啊。”
穿着补丁围裙的女人突然开口,把牵在手上的孩子推到人群中去。黝黑的脸上似乎有泪痕,一双眼睛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格外大,里面闪着泪光——这是李清珺在幻境里看见过最清楚的一双眼睛。
瘦的像老树根的方丈却越过了女人看向了女人身后留着鼻涕的孩子。
被抢先一步的抱着脑袋按在了怀里,女人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这个孩子还小,离了娘就是要让他死啊。”
一颗眼泪落下来,跌落在黄土地上变成了古旧且包浆了的佛珠。
李清珺戴了一路的佛珠串突然断裂,被她手疾眼快地收入袖子里,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少了三颗。
玲垫着脚帮她数,又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佛珠,问道:“姐姐,是那个吗?”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挪过去要捡起来,这次没来得及。
当她刚刚捡起来的时候,所有哭声喧嚷声风声蝉声全停了,一瞬间,风起云涌。
所有人都盯着她,女人从背后转过来,脖子扭成了180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手里捏着佛珠的玲,那双营养不良的眼睛里散发着恶毒的光。
“还……还给我……”
“跑!”李清珺大吼一声,华光应声而飞一剑击穿了女人的脑袋,她往前一大步拎着玲的衣领子,把她拖出了人流中。
所有鬼魅开始异动,她左手成诀的那一瞬间,眼前已经少了三个,杀生丸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次换成她被单手提起来了。
“矮子就到我身后去,别碍事。”
瞬间李清珺感觉对方用鼻孔好好看扁了自己一顿,她一个白眼翻上天。
你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