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逼仄狭小的陋巷，茅檐低小，碎珠摔进破碗中，结了半碗的残雨。背后阻隔了空无一人的陋室，原住在此处的阿娘已被卷柏送去医馆诊治。我朝着灯火通明处，拎起地上的外袍，抖了两下披上，遮盖左腿的残血。】
【三两步一歇，即至长公主府外的墙根，蹙眉咬牙三两步翻上了墙，后轻手轻脚的落地，凭着打听来的方位寻那一处宅院，躬身近前，扣了扣闺阁外的窗。然后，顺势扶着墙倚坐在门边阖了眸，等门内主人应声。】
【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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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大约是停了。）
（ 檐下有风，拂落宿珠，滴答、滴答——迨数至第十四颗时，院内梧桐簌簌作响，遽尔扰乱心神。足音橐橐，衣袂笼风鼓荡的窸窣，在昏聩黑暗里愈发清晰可闻。继而，叩扉声在预料之中传来，整好三下。）
（ 我无奈暗喟，和衣起身。点燃一豆灯火，浮光中尘灰飞堕，好像这洪荒里的一粟。我擎着灯台，上前打开门扉，未张望又径自入内。我在想，倘若阿父晓得，暗处的隐卫大抵又要吃挂落。）

【 薄暮四合，我携点点萤火一道拜访。一旁门扉吱呀被拉开，本想佯作柔弱无力，手撑着门框，可良久也不见人来扶，只好呲牙咧嘴的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做客”。】
今儿我可是打赢了。【 熟门熟路搬出绣墩子来坐，胳膊撑在一旁桌上，更漏迢递，豆大烛灯下，仔细撩着袖口，正眯着眼查看掌心伤口，方才绷着弦，如今才察觉起来，正隐隐作痛。】那群小混混太****，我见他一次——
【 倏尔想起此处非是王府，噤了声，目光投向此处主人。】有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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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鸿蒙的常“客”，不请自来的“客”。）
（ 我初在夤夜见他伫立在门外时，实在惊愕，很难揣摩出他的来意。纵与他互窥见各自秘辛，也不至诱他不顾隐卫阻拦，一意孤行，何况，这是女儿家的闺闼。我犹记得那夜阿父面色阴郁而来，倘他不是绾姑姑膝下的骄子，恐怕阿父早就将他扔到郊岭去了。可饶是如此，他亦没少吃苦头。）
（ 奇怪的是——他仍隔三差五地“登门”。我想，他应是流淌着一半鹤家的血脉，才这般执拗难悟。阿父被磨得没了脾气，他便愈发出入自由。）
（ 药盒被重重搁在黄梨木桌上，金疮药和细布在里头最易耗费的。我瞥了一眼他掌心沁出的血珠，似是见怪不怪。继而朝小几上努嘴，是夜里温在食笼里的金丝红枣糕和燕窝，便慢悠悠地爬上榻，就着微光看书。）
（ 谁也没发现，这一页书自始至终都没有翻动过。）

5
【皓月倾华，院中甚是空明，素来喧嚷蛰虫亦早早休沐，目光落在她发梢，及人回了榻，才悠悠收了眼。】
【撒泼于她是无用的，至少目前而言，不曾赶人已是心情不错了。于夜幕下轻一挑眉，留心着屋外的动静，生怕下一瞬就被不知哪儿来的隐卫给丢出去了。空着的手将那药盒搁近了些，熟练地从中捡出来金疮药和布，故意包扎出声来，动静不小。】
啧。【瞥着眼瞎包的一团，手上裹得跟个馒头似的。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指腹的灰，这才伸长胳膊去够食盒里的小吃。】下回想吃豆腐皮包子，成么。
诶，还有这个。【这才想起怀里鼓鼓囊囊的是何物，被我拿牛皮纸包了三层，是城东顶好吃的小摊铺子。她既又窝了回去，扬了扬声。】有来有往，松子糖，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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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朣朦灯火映照出他锋利的棱角，但又比素日少一分咄咄逼人。我微眯起双目，不觉间视线早已游离书卷。）
（ 今日又是往何处去了？倘若王叔知晓，又该——他笨拙地打开药盒，瓷瓶承光，铿然打破静谧。颦蹙，我端看着他艰难地缠细布，猩红透过雪白刺目。我揉了揉泛酸眼角，未曾应他话，颇为无奈地趿着修鞋，款步近前。）
（ 药味萦绕周身，我端坐在他身前，那一对盈满讶异神色墨瞳里恰倒映出挽着松垮发髻的自己。伸手拆开那细布，小心翼翼地抹上要，这才极轻地又缠上。倏地想起什么，尾处调皮地打上了花结。）
（ 似是颇为满意，只是夜里太静，竟然能清晰可闻心脏咚咚跳动。温热从冰凉的指腹延至耳后，没来由地。我猛然起身，夺过他手中的松子糖，含了一颗，又悠悠转身。）
“ 嗯，甜的。”

7
【踯躅怀中那块金丝红枣糕，鹤府美馔中最是好这一口，可生怕碎渣落满身，囫囵个吞又不免焚琴煮鹤，两下权益，只空出二指夹住，谨慎地小口品。须臾香甜于齿间晕开，倏闻蛩音渐近，不觉微怔，至目光顺着她由远及近，落座于旁，再长久地逡巡落她额际碎发，良久，堪堪觉察她扬着笑的眼角。】
【不解又探，笑甚。这才回神望见手上重新包好的花结，笑揉开了眉头，自视掌心的结为珍宝，且任由她夺走了手里的甜，细打量着手上包扎比刚才自是更细致，随口应下话。】那是，我排了许久才买的……嗯？？
【后知后觉察到不对，猛一抬首一个趑趄险些摔到地上，被她只言吓了个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又忳忳探着脑袋细打量她眉眼，月光下彻，小丫头姝丽冶容未变。是她没错。】
你……你会说话啊。【迟疑地搓了搓手，讶异地将人又打量个遍，眉目带着庆幸的释然，素日悬而未决的谜终究踏实落地，悄吁口气，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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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他是不速之客，却也不尽然。我不爱食枣糕，自幼不甚克化这等甜食，食笼里却常备着这些。为何？不可说。）
（ 人影幢幢，烛光斑驳不明，肖我梨靥。慵懒袂角晃曳，只薄衫下的背脊僵直，泄露出人心浮动。我微微阖上丹眸，幽微神思百转千回。不敢回头去窥他面容，贝齿抵唇，怎就轻易开了口？）
（ 羽睫低颤，是，孽缘。绾起半落青丝，似是观见深重夜色里，有一抹明亮。）
“ 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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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那就好……【像是抚平了内心长久未解的结，攥紧的拳头也不知何时舒展开来。我嘴里还叼着半块的金丝枣糕，将食盒的盖仔细阖上，一旁烛灯曳动，衬出榻上薄影虚晃。喉头不知所措动了动，低垂的眉眼晦暗不明。】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