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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多多
第一次到澜沧，就领略了它的不同。
仅仅700多公里的距离，与昆明的喧闹和所谓的“繁荣”相比，这里宛若隔世：一路的高速公路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成了一种可笑的道具，它时时提醒着人们想到不远处的饥饿、软弱、疲惫以及医学意义上的那种危险和肮脏。
概括地说，这片面积达8807平方公里的地域是云南省第二大县，但山区、半山区却占到总面积的98.8%，这样的地形地貌决定了这里的大多数地方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然而传统手工农业仍然是全县经济的主要产业。任何人都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澜沧酷烈的山谷永远不可能养活太多的人。
年复一年，种粮食仍然是这里无望的指望。
山里的人们始终没有找到别的生存门路。村子周围的山包大都被开垦出来，一圈一圈绕着村子。失去了森林的养育滋润，土地贫瘠而干旱，能种稻谷的很少，大部分用于种植杂粮。全县134.7万亩耕地，除17.6万亩相对平坦的保水田外，其余全部是砍烧掉自然山林后形成的坡耕地。
雨季没有到来的时候，土地大都闲着，因为这里的作物全都靠天。那些锄头翻起来的土疙瘩，混杂着烧焦的作物茬，懒洋洋地躺在太阳下，漫不经心地等待着下一次播种。
事实上，这里的山谷从来没有断绝过人烟，不仅大部分的拉祜人生活在这里，此外还有佤族、哈尼族、彝族等山地民族。直到今天，澜沧大多数的山谷仍然是他们的居住地。这都是一些因循了古老传统的民族，山高水远，交通不便使这些民族与外界隔离得相当远，也是贫困的根源性因素，这和勤劳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为了能在这样的山谷生存下去，这些善良而诚实的人们遭受了多少苦难。但他们还是以一种足以让现代人汗颜的、极为平静的心态生存了下来。
虽然历届政府都尽了很大努力去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质量，但相对于中国50多年的变化，这些山地民族还是被远远甩在了时代的后面。别的不说，仅就教育而言，占澜沧人口大多数的拉祜族人均受教育的年限仅为1.4年。直到现在，全县23个乡镇中仅有县城勐朗基本实现了“普九”，其他的仅仅实现了“普六”，青壮年文盲半文盲的比例高达10%，往往是旧的文盲未扫除，新的文盲又形成。
这种可怕的循环，至今还犹如陀螺不停地旋转。
第一次到澜沧，就领略了它的不同。
仅仅700多公里的距离，与昆明的喧闹和所谓的“繁荣”相比，这里宛若隔世：一路的高速公路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成了一种可笑的道具，它时时提醒着人们想到不远处的饥饿、软弱、疲惫以及医学意义上的那种危险和肮脏。
概括地说，这片面积达8807平方公里的地域是云南省第二大县，但山区、半山区却占到总面积的98.8%，这样的地形地貌决定了这里的大多数地方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然而传统手工农业仍然是全县经济的主要产业。任何人都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澜沧酷烈的山谷永远不可能养活太多的人。
年复一年，种粮食仍然是这里无望的指望。
山里的人们始终没有找到别的生存门路。村子周围的山包大都被开垦出来，一圈一圈绕着村子。失去了森林的养育滋润，土地贫瘠而干旱，能种稻谷的很少，大部分用于种植杂粮。全县134.7万亩耕地，除17.6万亩相对平坦的保水田外，其余全部是砍烧掉自然山林后形成的坡耕地。
雨季没有到来的时候，土地大都闲着，因为这里的作物全都靠天。那些锄头翻起来的土疙瘩，混杂着烧焦的作物茬，懒洋洋地躺在太阳下，漫不经心地等待着下一次播种。
事实上，这里的山谷从来没有断绝过人烟，不仅大部分的拉祜人生活在这里，此外还有佤族、哈尼族、彝族等山地民族。直到今天，澜沧大多数的山谷仍然是他们的居住地。这都是一些因循了古老传统的民族，山高水远，交通不便使这些民族与外界隔离得相当远，也是贫困的根源性因素，这和勤劳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为了能在这样的山谷生存下去，这些善良而诚实的人们遭受了多少苦难。但他们还是以一种足以让现代人汗颜的、极为平静的心态生存了下来。
虽然历届政府都尽了很大努力去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质量，但相对于中国50多年的变化，这些山地民族还是被远远甩在了时代的后面。别的不说，仅就教育而言，占澜沧人口大多数的拉祜族人均受教育的年限仅为1.4年。直到现在，全县23个乡镇中仅有县城勐朗基本实现了“普九”，其他的仅仅实现了“普六”，青壮年文盲半文盲的比例高达10%，往往是旧的文盲未扫除，新的文盲又形成。
这种可怕的循环，至今还犹如陀螺不停地旋转。
2004年3月9日早晨，我和云南电视台的记者罗立新来到了拉祜女子班，她要拍一组拉祜女子班的孩子们在学校的镜头。课间，学校安排孩子们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拉祜服装在操场上等着我们。罗立新让孩子们围成一个圆圈，每个人用一句话大声说出一个最想实现的愿望。孩子们虽然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但毕竟是山里的孩子，面对镜头还是显得有些拘谨，愿望也非常单纯：“我想吃肉！”“我想看看昆明!”……对于她们来说，省城昆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罗立新将镜头对准了一个极秀气活泼的女孩，“我非常喜欢表演，我要考艺术学院。”女孩的梦想阳光般洋溢在脸上。
罗立新又问：“你家有几口人，能供你读书吗？”
“爷爷、奶奶。”女孩的眼睛像风中的油灯，霎时黯淡了许多。我能想像两位山村老人窘迫的处境。
“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不在了，妈妈改了嫁。”女孩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是那种终于可以哭出来的那种哭泣。操场上想起了一片抽泣之声，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在我看来，这些孩子是在哭一种出生的悲剧，这是一种广大的悲剧。
“你责怪妈妈吗？”
出乎我的预料，这个15岁的女孩回答得很平静：“我不怪妈妈。因为一个女人应该得到她应有的生活。”
场面一片静寂。生存的艰难使孩子们变得格外成熟和坚强，她们从一出生就一直承担着现实的黑暗和不幸，她们已经习惯咀嚼痛苦。我看见罗立新端着摄象机的手在发抖。
在拉祜女子班，我从李青装老师、温宏涛老师和李雷老师那里读到了200多本孩子们的周记，这些刚刚脱离了母语的孩子，用还不太熟练的汉语简洁地记录的她们的日常生活。令人震惊的是，几乎每个孩子的周记里，都反复出现吃饭、没钱、挨饿、哭等字眼，我感到自己血液都是凉的。
罗立新将镜头对准了一个极秀气活泼的女孩，“我非常喜欢表演，我要考艺术学院。”女孩的梦想阳光般洋溢在脸上。
罗立新又问：“你家有几口人，能供你读书吗？”
“爷爷、奶奶。”女孩的眼睛像风中的油灯，霎时黯淡了许多。我能想像两位山村老人窘迫的处境。
“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不在了，妈妈改了嫁。”女孩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是那种终于可以哭出来的那种哭泣。操场上想起了一片抽泣之声，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在我看来，这些孩子是在哭一种出生的悲剧，这是一种广大的悲剧。
“你责怪妈妈吗？”
出乎我的预料，这个15岁的女孩回答得很平静：“我不怪妈妈。因为一个女人应该得到她应有的生活。”
场面一片静寂。生存的艰难使孩子们变得格外成熟和坚强，她们从一出生就一直承担着现实的黑暗和不幸，她们已经习惯咀嚼痛苦。我看见罗立新端着摄象机的手在发抖。
在拉祜女子班，我从李青装老师、温宏涛老师和李雷老师那里读到了200多本孩子们的周记，这些刚刚脱离了母语的孩子，用还不太熟练的汉语简洁地记录的她们的日常生活。令人震惊的是，几乎每个孩子的周记里，都反复出现吃饭、没钱、挨饿、哭等字眼，我感到自己血液都是凉的。
如果说，远离工业和现代文明就是所谓的“落后”，那么落后对于人类的生存来说，意味着要付出的是更多的人力、物力，甚至是死亡。
这次到澜沧距上次正好一年，我去年所看到的孩子们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时间又过去了一年而有多少改变。再次走进职中的校园，在熟悉的老师中，又增加了两张年轻和蔼的面孔，是两个新的拉祜女子班的班主任。眼前的拉祜女孩仿佛就是去年我见到的那些——事实是她们的故事依然连着那么多贫困的时日，并且每时每刻与她们同在。至少目前是如此。
我眼前的这些拉祜女孩是第二届拉祜女子班的孩子们，她们的处境似乎更加困难，每个孩子每个月的学习生活费用大约需要200元，除了政府每月补助的90元外，其余部分全靠家里和社会捐助，很多同学不得不利用星期天打工挣钱，艰难地维持着学业。
问起上一届毕业孩子的状况，李青装和温宏涛两位老师神色黯淡了许多。在有关各方面尽了最大努力的情况下，99名毕业的孩子还是只有41名能够继续读书，其余的或外出打工，或回家务农，居然还有4个孩子已经出嫁！这4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刚满20岁，而最小的孩子竟然不到17岁！我不由得想起了职中书记李恩的担忧：“如果不能继续读书，很可能就被原来的环境同化了。”当我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时，一种很陌生的压力又压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次到澜沧距上次正好一年，我去年所看到的孩子们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时间又过去了一年而有多少改变。再次走进职中的校园，在熟悉的老师中，又增加了两张年轻和蔼的面孔，是两个新的拉祜女子班的班主任。眼前的拉祜女孩仿佛就是去年我见到的那些——事实是她们的故事依然连着那么多贫困的时日，并且每时每刻与她们同在。至少目前是如此。
我眼前的这些拉祜女孩是第二届拉祜女子班的孩子们，她们的处境似乎更加困难，每个孩子每个月的学习生活费用大约需要200元，除了政府每月补助的90元外，其余部分全靠家里和社会捐助，很多同学不得不利用星期天打工挣钱，艰难地维持着学业。
问起上一届毕业孩子的状况，李青装和温宏涛两位老师神色黯淡了许多。在有关各方面尽了最大努力的情况下，99名毕业的孩子还是只有41名能够继续读书，其余的或外出打工，或回家务农，居然还有4个孩子已经出嫁！这4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刚满20岁，而最小的孩子竟然不到17岁！我不由得想起了职中书记李恩的担忧：“如果不能继续读书，很可能就被原来的环境同化了。”当我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时，一种很陌生的压力又压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事实上，因贫困而辍学，或是因观念问题而放弃读书的情况在澜沧是比较普遍的。
以竹塘乡为例，全乡32000多人口中就有就有27000人还处在温饱线以下，有的村寨农民人均收入仅有几十元，吃饭都成问题，而读小学每学期得花上百元的教科书费和文具费，又因学校距离村寨较远（最远的离学校有80公里），还得支付伙食费，这对与一个贫困家庭，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如果几个子女都在学校读书，那简直就是不堪设想。很多村民都是文盲、半文盲，认为女孩迟早是要嫁人的，致使很多女孩在村寨小学仅能读到1——4年级，有的连进学校门槛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所有女孩都坚信，她们的唯一的解脱就是——读书。
事实也确实如此。早就听说在木嘎乡哈卜玛社百亩地寨子有一个早婚的16岁女孩已经怀孕了，可我去了两次都没有见到这个女孩，一次是她到很远的山里干活去了，一次是不愿见我。据说她非常美丽。可我眼前浮现的却总是她大腹便便的样子，以及她脸上突显的某种倦意和绝望。
这使我想起了几天前石春云县长讲的一件事，他说，几年前他到木嘎乡帮助搞民主选举，看到为数不少的村民个子矮得居然连放在课桌上的投票箱都够不到！这无疑是早婚早育，近亲结婚的恶果，做为拉祜人的一员，他心里简直就是缀了一块铁，有说不出的沉重。面对我，这位头脑机敏颇有想法的拉祜汉子动情而坚定地说：抓教育，是他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无论多么困难，不仅拉祜女子班这样的班要继续办下去，还要争取多渠道办学，让澜沧所有的贫困孩子都能够有书读，这将是他不懈的追求。
人能守住一个永恒吗？问题也许不会那么简单。但如果面对有限的生命，注入了爱，也就守住了真正的永恒。
以竹塘乡为例，全乡32000多人口中就有就有27000人还处在温饱线以下，有的村寨农民人均收入仅有几十元，吃饭都成问题，而读小学每学期得花上百元的教科书费和文具费，又因学校距离村寨较远（最远的离学校有80公里），还得支付伙食费，这对与一个贫困家庭，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如果几个子女都在学校读书，那简直就是不堪设想。很多村民都是文盲、半文盲，认为女孩迟早是要嫁人的，致使很多女孩在村寨小学仅能读到1——4年级，有的连进学校门槛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所有女孩都坚信，她们的唯一的解脱就是——读书。
事实也确实如此。早就听说在木嘎乡哈卜玛社百亩地寨子有一个早婚的16岁女孩已经怀孕了，可我去了两次都没有见到这个女孩，一次是她到很远的山里干活去了，一次是不愿见我。据说她非常美丽。可我眼前浮现的却总是她大腹便便的样子，以及她脸上突显的某种倦意和绝望。
这使我想起了几天前石春云县长讲的一件事，他说，几年前他到木嘎乡帮助搞民主选举，看到为数不少的村民个子矮得居然连放在课桌上的投票箱都够不到！这无疑是早婚早育，近亲结婚的恶果，做为拉祜人的一员，他心里简直就是缀了一块铁，有说不出的沉重。面对我，这位头脑机敏颇有想法的拉祜汉子动情而坚定地说：抓教育，是他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无论多么困难，不仅拉祜女子班这样的班要继续办下去，还要争取多渠道办学，让澜沧所有的贫困孩子都能够有书读，这将是他不懈的追求。
人能守住一个永恒吗？问题也许不会那么简单。但如果面对有限的生命，注入了爱，也就守住了真正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