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起始是一片如同血液凝结般的腐朽殷红海洋,以及悬浮在那片无尽的赤海中的鲜明数字。
一。
零散错置的画面像混杂的剪接默片。
东方女人凄厉的尖叫着挥起手,盛满晶莹液体的注射器摔碎在斑驳的墙面上。
她向后倒下去,女人渐渐灰暗的凤眼中映照着黑发男孩惊恐的脸。
孩童纤细的手指抓起女人满是注射针孔的手腕,然后松开,那只愈来愈僵硬的手无力的软在地上。
一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女人的扭曲的面庞上。
然后纷纷而落,如下雨一般。
几个男人恶毒的嘴脸将视线包围,他缩在肮脏的墙角,他们使劲踢打着他瘦弱的身躯。
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他对自己说,要活下去。
小小的世界在震颤,然后视角怦然跳转。
刚刚当中的一个男人躺在他的脚边,头和脸被打得稀烂。
他漠然的看着手中滴血的钢棍,却嘴唇哆嗦发不出声来。
绵延不断的是破碎的鲜红,断断续续,断断续续,如拖抹行走。
他举起护手短拐,将一个个张牙舞爪扑向他的人击溃。
从身后挥来的砍刀躲闪不及切入肩胛,他咬牙回身打折偷袭者的脖子。
他看着自己的血和别人的混杂在一起。
一样的鲜红。
春季的并盛,樱花林中他独自一人倚靠着那株最开的绚烂的樱树。
漫天飞舞的雨樱花,将天空渲染成甜蜜的颜色。
一片花瓣轻轻落在他难得放松下来的眉心。
他不曾察觉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不会有人甚至于他自己,看到少年脸上恬然的微笑。
明暗交晃。
染血被拉紧的绷带。
拐子上滴落一地的鲜艳。
从未没有光线射进的公寓房间。
火红的夕阳中,仰望的角度死去的少女。
在最后的梦境中,是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微光中少女提起素白的裙摆。
女孩子的眼眸里不是灰色的空白,是澄明清亮的紫罗兰颜色。
她的脸颊泛起好看的薄红,露出腼腆羞涩的微笑。
---骸大人。
她开口。
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然后,少女纤细的身躯涌来的一片黑色被撕扯成血沫肉片。
她张开残破折断的手臂。
少女微笑着。
右眼的眼角沁出一滴鲜红的液体。
他冷汗淋淋的从冗长的梦境里挣脱出来,下意识的抓紧覆在身上的薄被。
云雀清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像缠绵的绯缎铺满屋子的每个角落。
他吃力的抬起头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几步之外的桌子的花瓶里。
一株已经枯萎的金色向日葵映衬着光芒如盛开般耀眼。
他无力再去想什么。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意识一起回到身体里,霸道的挤进微薄的呼吸中不留一点余地。
云雀恭弥像刺猬一样团起身子蜷缩起来,揶揄唇齿拼命想抑制住牙床打颤的声音。
止痛药效力退去之后反噬一样的痛楚远超于那些类似拷问一样的殴打伤口。
这样硬扛了一会儿云雀开始难受的辗转,胡乱挥舞的手臂伸向床头柜,摸到水杯将水一口气灌入干涩的喉咙中。
微温的水倒灌过猛呛进气管,云雀恭弥狼狈的弯下腰猛咳起来。
鼻腔泛起酸楚,肩膀的抖动牵动伤口疼的更深,逐渐蚕食麻痹掉他的身躯。
许久才平复下来,云雀恭弥用袖口抹了抹唇角,喘息着瞥了一眼溅在被角的水渍。
缠着绷带的脑袋似乎连思维也勒毙,昏昏沉沉全无头绪。
“这里是黑曜。”
听到那个声音云雀恭弥握着杯子的手尖突地捏紧到泛白。
出现在房门口的人斜倚着门框,暧昧不明黏腻慵懒的声线尾音上挑轻快自如。
橙色的暖光洗去了暴戾的色彩,描绘出少年棱角分明的轮廓。
“做了很不好的梦么?”
“请不用担心。”
那人微笑着打量着一脸惊懑的云雀,眯起眼睛幻化般红与蓝相接模迷不清。
“只是一场华丽的幻觉,仅此而已。”
墨蓝发色的少年歪开头,丢出的玻璃杯子偏离轨道狠狠的砸在脸旁的墙上,晶莹的碎片劈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略带伤脑筋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却毫不介意黑发少年举起的双拐和犀利刺骨的杀意直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