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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兰因璧月是世间至美之花。
兰因璧月是武林至尊圣物。
那是每一个向往权利与荣华的人梦寐以求的。
有这么两个人,视那淡泊名利为至愚至昧之事,
他们的理想,莫过于拥兰因璧月入怀,立于江山之巅,俯视天下英豪。


1楼2010-02-15 20:27回复
        兰因璧月
        作者:倾泠月
    引子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乃花前订终身,松下系同心的最佳时辰。
         偏是有些大煞风景之人。
         清幽古寂的殿宇外,南北各飞入一道黑影,越过高墙,掠过湖泊,跃过假山,穿过长廊,飘过花丛……直入殿宇深处。
         一个登萍踏水如步平地。
         一个轻若飞花风过随去。
         一个轻盈优雅。
         一个潇洒写意。
         皆是足落无声,快若闪电,可见轻功之高妙。
         两道黑影几乎同时在一处楼前停下身形,只不过两人一南一北隔着楼是以并不知这黑夜中还有另一人与他有着同样的目的。两人在落地的同时皆是屏息静气运功探查,最后很是自豪的发现没有惊动他人,看来这名惊天下的守令宫也不过尔尔。
         两人轻悄悄的各开一扇窗,一缩身形仿如灵猫般迅速闪入,窗门在身落的同时无声闭上。足尖沾地的一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袭来,令两人同时打个哆嗦,暗自纳闷,这脚下的地板难道是冰做的不成,怎的这么冷?
         楼内很黑,只楼中央一点淡淡的光华,其余一切皆在黑暗中,两人无声的向中央那点光华走去,距其一丈之处同时止步屏息惊艳的看着那光华中心。
         那点光华原是珠光。从楼顶垂下一盏莲花似的琉璃宫灯,灯中置一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珠上笼着一层白色轻纱,罩住了耀目的珠光,令它只发出一圈淡淡柔和的光辉,照亮三尺见方的范围。宫灯下是一高约四尺的白玉柱,平托着一块一尺见方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的美玉,可更摄目的却是碧绿美玉上托着的两朵花。
         那是一黑一白并开一蒂的花儿,花瓣全开,花大如碗,花瓣似一弯弯的月牙,黑如墨,白如雪,白花墨蕊,黑花雪蕊,紧紧相依,散发着一种玉石般的晶莹光泽,如幻梦般美得惑人!
         这便是“兰因璧月”吗?
         世间最奇异最美丽的花!
         两人一时间皆不由被那奇异的花迷了心神,暗暗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物,同时更加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此物据为己有。思虑间,身形微动,手已不受控制的伸向玉台上的美丽花儿,也在那一刻,两人同时发现了对面黑暗中也伸出一只手,且目标一致。那一刹,两人一惊,电光火石间,各自一掌拍向对面人影,一手不变依探向玉台。
         想当然的,这一掌都没有劈到对方都被巧妙的闪开,同时也没有抓到“兰因璧月”。错身停步,两人身形皆同时暴于朦胧的珠光之下,隔着玉台审视着对方,皆是从头到脚都裹于黑色之中,看不着容颜,唯可见彼此那比夜明珠更亮的眸子,幽暗之下,亮如寒星,闪耀异彩,摄人心魂。
         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轻哼一下,然后身形闪动迅速击向对方,用的都是巧劲,使的都是精妙的擒拿手,只不过对手似乎也很高明,两人打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依未分胜负,两人又皆不敢以真功夫硬拼,就怕打起劲来会毁了玉台上美如仙物的“兰因璧月”,又怕声响大了惊动了守令宫的人。
         一时两人又同时收了手,虽都气息平稳,可心里却是暗暗震惊对手的功夫,看看“兰因璧月”又看看对手,都皱起了眉,都想要花儿,可只有一个,那就必要分个胜负,可真正打起来必惊动他人,那时便不好收场。
         “唉!”
         两人正僵持着忽闻一声叹息,顿时惊得两人心头一跳。这楼中竟有第三人?可他们竟都没发觉。一时又羞又恼,羞的是自负武功绝顶竟不能发现,恼的是对方分了自己心神。
    


    2楼2010-02-15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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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娃娃,你们要在这打上一百年也行,但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要碰那‘兰因璧月’。”一个显得有些苍劲的声音轻幽幽的响起。
           两人闻声环视,却不见人影,也不知这人藏身何处,不由得又是惊又是怒。
           惊的是那人的高深莫测,怒的是那人的轻视语气。
           哼!你叫我不碰就不碰么!
           “若不听话,可别怪我启动护令机关。”那人似看穿了两人心思。
           两人回首看对方一眼,然后微微点头,达成一致意见:先拿这守令人,再夺“兰因璧月”。
           就在两人达到一致意见的同时,那轻幽幽的声音又响起了,“小娃娃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唉。”随着一声叹息,两道轻飘飘的风扫向了两人。
           两人同时运气挥掌打算硬接,可轻风迎面竟是千斤力道,两人瞬间警醒,使尽平生所学,收手、扭腰、旋身、侧飞,用足了十成功力,终于脱离了那道笼于全身的劲风,再抬首间,却发现已各自退至了原先飞身而入的窗下,离那“兰因璧月”已很远了。
           这一刻,两人已不只是惊更是惧了。这黑暗中的人他们至今不知其藏于何处,可自己所有心思行动尽在其掌中,这一刻清楚的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今夜绝不可能夺得“兰因璧月”了。
           心思转动,瞬下决定,手一伸,足下一点,已启窗掠出,飞快的沿着来路出宫下山而去。
           “这两娃娃倒是不错,将来谁能夺这‘兰因璧月’呢?”楼内那苍劲的声音在感叹。
           两人出了守令宫,本是一南一北下山,可行到中途却又转了个方向,各行了片刻,两人同时发现了那朝着自己飞掠而来的人影。
           停步,互视。
           这人若不除,他日必是劲敌!
           这一刻,两人同样的心思。
           “兄台好。”两人同时抱拳行礼。
           “小弟向来自负武功,今夜却为兄台折服,想与兄台结交为友,还望兄台莫要嫌弃。”南边的人声音清越应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小弟素来喜结识英雄俊杰,兄台武艺如此出色,实乃小弟渴求之友也。”北边的人声音清越中略带粗哑,正是少年成长的标志。
           由此可知,北边的人年龄或稍稍长于南边的人,但两人身形皆是清瘦修长身高无二,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太好了,能得兄台为友小弟三生有幸。”南边的人高兴的走向北边的人。
           “能结识兄台才是小弟的荣幸。”北边的人也高兴的走向南边的人。
           两人急步走近同时伸出双手拉住对方的手,彼此紧紧握住有些激动的摇晃着,那模样啊,实是那万里相逢倾盖如故。当然,若彼此能揭去脸上那蒙面的黑纱才行。
           “这英山乃英魂所聚之地,小弟今夜得识兄台,真想把酒放歌,只是小弟身有要事不能停留,现与兄台相约,明夜此时再于此地相见可好?”南边的人慢慢放开手道。
           北边的人也缓缓松开手道:“真巧啊,小弟也与人另有约,那就此约定,明夜此时再来与兄台把臂同欢,不见不散。”
           “那就此告辞。”南边的人抱拳。
           “告辞。”北边的人也抱拳。
           若明日你还能活着,再杀不迟!两人暗暗道。
           告辞了,两人同时转身离去,身形迅速可真谓疾如飞箭,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同时到了山脚下。
      


      3楼2010-02-15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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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帘深处有一抹朦胧的绿影。
             “七少可还有其他吩咐?”池边中年男子微微抬头问道。
             他的话刚落下,庭外却隐隐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紧接着还响起兵刃之声,中年男子听得不由有些微恻,惴惴的看着池心亭子。
             亭中静了半晌,才淡淡一句:“你暂下去罢。”声音极低,无端的却勾得人心头一动。
             “是。”中年男子赶忙应声离去,可才走至庭门前,砰的一声门忽被粗暴的推开,然后再砰砰两响,两道人影直飞进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中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英挺少年已大步跨入,朗声道:“我找你们主人!”一手持柄约莫一剑长的雪亮银枪,一手攥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老人。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聂重远,添为此处家主,不在阁下这般闯入是为何?”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是宁朗,我找的就是你!”少年有着和他名字一样的容貌与声音,也有着他这个年纪所有的黑白分明的正义。“落日楼是这位大叔家传的祖业,可你为何要强夺了?还把老人家赶出家门,令他流落街头!你……你……亏你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欺负老人!”宁朗眉目铮铮的看着聂重远,英挺的脸因为生气涨得红红的。
             聂重远眉头一皱,看一眼那老人,老人被聂重远眼一扫,瘦巴巴的身子一缩,瑟瑟的躲至宁朗身后。宁朗一眼看得分明,当下那怒气又盛了几分。侠之所在,便该是扶弱惩恶!
             “岳老……”聂重远脚下移动,想与那老人照面。
             “你想干什么?!”宁朗却是大喝一声上前挡在老人身前。
             聂重远站住,看看宁朗,然后抬手招来一个家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家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而这边,老人扯扯宁朗的袖子,轻轻道:“宁少侠,我们……还是回去罢。”
             “为什么?”宁朗回身,看一眼神情畏缩的老人,明白了,“大叔,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今日定为你讨回公道!”
             “还……还是算了罢……”老人看一眼一脸平静的聂重远低下头道。
             “怎么能算了!”宁朗不同意,“他们夺了你的家业,还把你一个孤伶老人赶到大街上,这等恶行怎可算了?!大叔,你别怕了他们,有我在,绝不让他们欺负你的!”
             “可是……”老人懦怯的想说什么。
             正在这时,那刚才离去的家人匆匆跑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聂重远开了锁,然后指指宁朗,示意家人送给他看。
             宁朗看看捧至眼前的木盒,有些狐疑的看看聂重远。
             “宁少侠看看就明白了。”聂重远心平气和的道。
             宁朗开了木盒,盒中是一叠纸张,有旧有新,他拿起一张张的看,先是有些懵懂,然后渐渐明白,那脸上的神色便变了。
             聂重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这位岳老的债据以及他将落日楼转给在下以抵债务的转让书,白纸黑字,少侠请看清楚。”
             “你……”宁朗转头看向身后老人,却见他头垂得低低的,身子鞠着,甚是可怜,心头一热,回头瞪着聂重远,“这些便是真的定也是你捏造的,岳大叔经营着那么兴旺的一座落日楼,怎会欠你这么多钱!”
             聂重远叹口气,似有些无奈,对着那垂头躲着的老人道:“岳老,难道你都没有将实情告诉这位宁少侠吗?”
             “说……说甚么……”岳老微微退后一步嚅嚅的道。
        


        7楼2010-02-15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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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实情?”宁朗看看老人又看看聂重远。
               聂重远看岳老似乎没有说的意思,当下只得道:“岳老因沉迷美色又好赌博,早已将岳家万贯家财败个精光,不但如此,他还以落日楼为抵押,欠下雨霖楼与泰丰赌坊九万银叶的巨债,区区落日楼实远不够还债的。”说罢他看宁朗眉峰耸动,也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少侠或不信聂某一面之词,或又觉得是聂某设计为之,所以少侠不妨去城中打听打听看,这城中可有不少岳老昔日亲友,皆因岳老噬赌好色而离之,再不你问问岳老也行。”
               宁朗听得他这一番话,不由问向岳老:“大叔,他说的是真的?”
               “他……他……”岳老那瘦巴巴的老脸红了,却是怎么也说不完整一句话。
               聂重远看他那样,脸上不由浮起万分惋惜之情,道:“雨霖楼的云巫姑娘艳色倾城人人慕之,但其千金一夜整个玉州人都知晓的,没那个家底的人是不敢去找她的,可岳老却是夜夜栖宿云巫闺房,便是百万家财也有个掏空的时候。而‘泰丰赌坊’虽是聂某家业,但岳老流连不去之时聂某还曾多次劝说,可岳老不但不听,反是越赌越大,以至赌债高筑,落日楼则因岳老的不事经营频临关门之危。聂某无法,只好买下落日楼,断了岳老念想,省得他再沉迷,又替他还了雨霖楼的债务,另给了两百银叶,他节省些用,买间小屋,做点小生意,自可安度余年,谁知他一日便花光了,还……唉!”聂重远说完重重一声叹息,痛惜又无奈的看着岳老。
               那岳老一张老脸更红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抖了抖。
               宁朗一听完再看看岳老那模样,顿时明白了,不由惊怒交加。
               今日午时,他刚入得虞城,在浅碧山上时曾听师兄们提过落日楼的大名,所以打算去品尝一下那名传天下的断鸿酒,可在落日楼前却见一老人烈日下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萎顿悲痛,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上前探询。老人一见他近前便一把拉住他哭诉起来,从家业被夺的辛酸说到流落街头的困顿再说到众叛亲离的凄苦,他初入江湖满腔正义,一听之下不由火冒三丈,当下拉了老人来聂府要为他讨回公道。到了聂府门前,那两守门的却不让进,只说主人正在休息万万不可打扰,他见那门人斜眼瞧人的横样,怒火不由更旺了三分,当下出手教训了那两狗奴才,闯进门来,谁知……却是这么一个真相。
               “大叔,你……你怎么可以骗我?”宁朗虎目睁得圆圆的看着岳老。
               “我……我这不是就想找人诉诉苦么,谁知……谁知你却当了真,还硬要拉着我来聂府。”岳老一听宁朗的指控辩白道,“我……我又没要你来……”那最后一句到底心虚着声音极小。
               “可你也不该说假话蒙我!”宁朗大声道。
               岳老被他一吼不由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生怕这一掌就劈了聂府大门的少侠会一掌拍向自己,“你……你这么大声干么?”
               “解开误会就好。”一旁聂重远温和的笑笑,紧接着下一句却是,“少侠也不必生气,只是日后不要太过心急着行侠仗义才好。”
               “我……我……”宁朗闻言顿时满脸通红,这次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聂重远却一摆手大度的道:“少侠也是心肠太好所致,聂某不怪。”
               “对不起,我打坏了你家大门,我会赔的,还有……啊,这两位大哥,对不起,我打了你们,你们可以打回来,那个……你们若受伤了,我这里有伤药,是师父给我的,疗效很好的,呐,给你们……”宁朗又是鞠躬又的道歉又是掏钱又是掏药的忙个不停,一张俊脸黑中透红,让人瞧着甚是逗笑。
               聂重远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这少年人今日之为不过是初生牛犊的仗义之行,心地虽是好的,却稍嫌莽撞了些,而且还是当着七少的面闯了进来,想着想着,聂重远也不由起了忧心,若七少恼他办事不力该怎么办?
               正思量着,池心亭子却传来一声轻唤:“重远。”
               这声音一出,忙着掏药的宁朗与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岳老不由都是一顿,只觉得又清又魅入耳酥骨,却辩不清是男是女。宁朗心神一慌,手下一用力,哗啦啦怀中所有的东西便全落地上了,可他却不敢动。


          8楼2010-02-15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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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初逢江霞绮如锦(下)
                 “七少有何吩咐?”聂重远马上转身面向亭子,神态恭敬。
                 竹帘中绿影浮动,似是有人站起身来走近帘边,可庭中的人却依看不清帘里的人,只见朦朦胧胧的一道影儿,分外的引人。
                 “既是误会,便好生款待宁少侠。这位岳老年纪已大,你再送他两百银叶以资度日。”帘中绿影淡淡吩咐道。
                 “是,谨遵七少吩咐。”聂重远躬身领命,吩咐家人去取两百银叶来,然后又对宁朗道,“宁少侠若不嫌弃,请让聂某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不……不了。”宁朗此刻羞愧得恨不能有一个地洞钻进去,哪还敢留下作客,“抱……抱歉,我,我先走了,以后有事,你们可找我,我一定帮忙。”留下这句话,也不管地上落的那一堆东西,他赶忙转身离去,回头却看到那岳老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池心亭子,不由心头生厌,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大步离去。
                 稍时,那家人取了银叶来,聂重远又打发了岳老离去,庭中终复宁静。
                 “重远,这事你处理得不错。”亭中绿影清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敢。”聂重远赶忙道,“多亏了七少指点‘投其所好’,否则重远还是一筹莫展。”
                 “呵呵……投其所好……”亭中传来轻快的笑声,“不管怎样,你这次做事本少很是满意,这落日楼便也交给你打理吧。”
                 “多谢七少。”聂重远一喜,赶忙躬身道谢。
                 “倒真想不到这岳老头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却还对美色如此痴迷。”亭中七少话中依带笑意,又有些冷诮,“世人就是逃不出‘财色’这两样。”说罢亭中绿影晃动,那人似又躺下了。
                 聂重远犹疑了片刻,然后道:“这次事情能如此顺利,云巫可谓功不可莫。”
                 “哦?”七少懒洋洋的应一声,然后随口问道,“云巫她最近好吗?”
                 “云姑娘身体很好,只是甚为思念七少。”聂重远硬着头皮道。心想:云巫啊,你帮我一场,此刻我便也冒险助你一回,成与不成便全看七少心中重不重你了。
                 “是么。”七少淡淡一句,不喜不怒,只是半晌后又道了一句倒是令聂重远喜出望外,“来这虞城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本少便去看看她罢。”
                 “那属下这便派人去告之一声。”聂重远赶忙接道。
                 “不必。”亭中绿影微动,似摆了摆手,“本少要去时自会去,你忙你的去罢。”
                 “是。”聂重远垂首,正要转身离去,七少却又唤住了他。
                 “今天那宁朗你可看出了什么眉目?”
                 聂重远沉吟了一会,道:“应是哪派才出江湖的少年弟子,观他神态身形,武功底子十分扎实,他日江湖修炼久了必是一方人物,只是此刻却只是一莽懵牛犊,还不足为虑。”
                 “嗯。”七少似同意他的说法,“看到他手中的那杆枪了吗?”
                 “银枪?难道……他是宁家的人?”聂重远惊道。
                 “不错,他应该就是兰州宁家的人。”七少道,只是那清魅的声音中隐带一丝莫名的趣意,“你们以后见着了他记得要以礼相待,还有……做事避忌着点。”
                 “是。”聂重远应道。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兰州宁家虽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但七少向来不是怕事之人,何以待此刻毫无威协的宁朗却是不同?
                 “没事了,你去罢。”
                 “是。”聂重远这次是真真正正的退下了。
            


            9楼2010-02-1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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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庭中再无一人时,竹帘轻轻一掀,一道绿影走出,刹时,这简雅的庭院顿披华美之裳,蔷薇榴花艳色愧凋。
                   那人看着池边宁朗落下的那堆东西,一缕浅笑浮起,“宁朗么……多好玩的人,只是,日后这江湖呆久了,还能如此吗?”轻笑声袅袅隐去,令人生出无限向往。
                   黄昏时。
                   虞城街上一个蓝衣少年正愁眉苦脸的走着,偶尔目光瞟向一家饭馆,咽咽口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慢慢走着。
                   这少年正是宁朗,他慌慌张张的从聂府冲出,却忘了捡落在院中的东西,以至现在身无分文。午饭时,听信了岳老一面之词,他一怒之下要去聂府讨回公道,根本忘了吃,而此刻,正是晚饭时分,街上行人匆匆往家赶去,一家家酒楼饭馆皆传出浓浓的饭菜香,令他肚中空城计闹得更欢,可实在没脸回聂府去要回银叶。
                   怎么办?怎么办?没了钱,便没有饭吃,也没有住的地方,更不用说以后的闯荡江湖了。可是就算是想回家也难啊,而这里又没有相识的人可以借,怎么办啊?
                   宁朗边走边烦恼着。
                   “云巫,云巫,本少来看你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清清的魔魅的传入耳中,宁朗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望去,前方十步远有一楼,楼匾上“雨霖楼”三个朱粉大字。
                   “云巫,云巫,本少来看你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在人心头一撩,宁朗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入目的是宽敝的大厅,金玉满堂的奢华,一道浅黄身影静立厅中,微微仰首,只是背影,玉树临风已不足形容。
                   厅堂里或弹唱或说笑的无论男的女的皆移首看去,那面上顿作惊异痴迷,而楼上的门砰砰砰的一间间急急开启,红红绿绿蓝蓝紫紫的窈窕身影纷纷而出,发未梳的、衣半袒的、鞋未穿的以及身后的叫嚷声……这些全然不顾了。
                   “七少!是七少啊!”
                   “七少,终于再见到七少了!”
                   “七少,你终于来了!”
                   “七少……七少……”
                   满堂的莺声燕语,满楼的红袖招舞,可那人只是微仰着头,目光轻轻一溜,顿时满堂静悄,然后便是声声叹息。
                   一个动听如天仙妙音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七少……”
                   绵绵的幽幽的带着无限情思,音还未落尽,一道碧色身影便从朱栏上轻轻一跃,有如飞燕失翼直坠而下。
                   “啊!”满楼的人皆惊呼起来,有些胆小的闭上了眼。
                   “云巫。”那一声轻唤仿是情郎于半夜发出的梦呓,不经意的却是最真情的,何人能不动心。那修长的浅黄身影就这么轻飘飘的飞起来,半空中,手一伸便揽住了那碧衣佳人纤腰,衣袂飞扬间,有如飞仙下凡般潇洒落地。
                   “啊!”这一次响起的是满堂艳叹之声,“七少!七少!我也要!”满楼的佳人皆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被七少揽住的人。
                   七少一根手指轻轻一摇,叫嚷声顿消。
                   “七少,你终于来看云巫了。”那容色倾城的美人仰首痴痴望着眼前的人,沉醉在那一双水光滟潋的眸中。
                   七少绽开一抹笑容,柔魅的道:“本少来看你了。”
                   “你终于来了。”云巫闭目偎近他的肩头,唯愿此刻便是永世。
                   一时满堂艳羡与妒忌。
                   “好久没听云巫吹箫了,真有些想念呢。”七少轻扶云巫柔声抚慰。
              


              10楼2010-02-1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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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巫闻言抬首,轻轻道:“碧箫夜夜,唯待君来。”
                     七少右手一伸,一柄白玉扇如月摇开,慢声道:“‘萧凝碧、人如玉,漫道人间、不换天上月。’,云巫便为本少吹一曲吧。”
                     “好。”云巫引他上楼。
                     楼梯前,七少忽回首,目光遥遥落向门口。
                     那一刹那,宁朗只听到“咚!”的一声重响,很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七少玉扇微摆,遮唇一笑,眸光轻轻一转,便回身上楼去了。
                     那一眼,许是距离太远,又许是回首时间太短,宁朗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却被那一双眼眸晃了心神。
                     听说九仑山顶天湖的水是世间最清最净的水,那是从九天落融的冰雪所化。
                     听说昆梧苍泪渊的寒玉是世间最绿最纯的玉,那是敛于九渊之底灵气所化。
                     那双眼,就是浸在九仑天湖的昆梧碧玉。
                     还,并不单单如此。
                     幼时,夏夜乘凉,娘亲曾一边摇着竹扇一边说些故事给他听,故事里有许许多多藏在深山古林中的妖灵鬼怪,他们往往只要看一眼凡人,便会将人的魂魄勾走,令人或痴或亡。
                     那双水波漾漾的碧眸拥有一个独立的灵魂,而且……还是一个妖的灵魂。
                     初入江湖的宁朗对一切都还陌生,因此他还不知这样一双碧眸乃江湖独一无二的,他也并不能将这一双碧眸与那个名动江湖的名字联系起来。
                     “宁少侠,宁少侠!”
                     猛然听得叫唤声,宁朗一惊,如梦初醒,才发觉屏息许久,此刻胸腔一阵闷痛。
                     “宁少侠,这是七少叫我交给你的。”一个模样秀丽的小丫头将一个锦布包递给他。
                     “啊?给我的?”宁朗惊奇的接过,打开一看,当即愣住,这不是自己掉在聂府的东西么,钱袋药瓶一样不缺,另外还多了一个小小锦囊,打开锦囊,里面装着几片金叶,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七片,那叶尖上细细的还似刻着什么印记。
                     “宁少侠可数清了,没少东西罢?”那小丫头一双眼睛落在他脸上,看得甚是仔细,似对他很是好奇。
                     “这不是我的。”宁朗老实的将那七片金叶连着锦囊递给小丫头。
                     “喔,这是七少赠你的,你收着罢。”小丫头笑着将金叶推回。
                     “七少?”宁朗疑惑道,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可这小丫头却不作回答,只道:“婢子任务完成,少侠请便。”说罢转身走了。
                     留下宁朗呆呆站在门口举着手中金叶,半晌后他忽想起了聂府里隐于竹帘中的那个人,记得聂重远便唤他“七少”。
                     “原来是他。”宁朗缓缓转身,抱着布包,不明不白的道,“原来他是男的。”
                


                11楼2010-02-1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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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一下如何?”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衫人开口道。
                       虽是问话,可弹琴的手却已放开,琴音顿消,而弹刀声也在同一刻止了。
                       弹刀人睁开了眼,看着对面的人道:“为何总不能尽情一决?”
                       青衫人轻轻一笑,道:“你已鲜有敌手,何必执着。”
                       “哼!”弹刀的黑衣人冷冷一哼,甚是不满,“你和他一样,可总有一天我必要明明白白一决胜负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也令你无法可施呀。”青衫人随口应道,一边掏出丝绢拭着琴弦。
                       黑衣人手一反,那刀便落回背上的刀鞘中,“我也正奇怪,你与他怎么说也是齐名人物,怎么到现在都未曾相识?”
                       青衫人手微微一顿,然后抬头冲黑衣人一笑,道:“原来是他。唉,闻名如许年,却缘铿一面,一直引以为憾呢。”
                       黑衣人眼中浮起一丝极淡的讥诮,“他也这么说。”
                       “有缘自会相见。”青衫人不在意的道。转首,空蒙的眸子看向宁朗,面上笑容浅淡恰到好处,“茶点用得可还称心?”清和的嗓音,温雅的容仪,这炎炎夏日里,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宁朗闻言脸一红,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公子,我……我吃饱了,很好吃。”确实很好吃,那茶入口清凉带香,那点心他从未吃过,只觉着比以往所有吃过的点心都要可口,真不知是什么做的。
                       青衫公子静静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阁下不必客气。在下明华严,是此处主人,这位是列炽枫。”手指指对面的黑衣人,又抱拳道,“刚才信手游戏差点误伤阁下,实是抱歉。”
                       明华严、列炽枫这两个名字若换个江湖人听着顿会马上肃然起敬,奈何此刻遇着的是初入江湖还只行过一次糊涂义行的宁朗,所以他只是局促的抱着拳,微低着头,总不大敢直视那人似青莲的公子。
                       “不……不客气,我……我叫宁朗,路过这里,听到琴音就来了,打扰了你们,对不起,我……我这就走了。”说罢转身就走,才走了一步,忽又转身回头,“对不起啊,我吃了你的东西还没给钱的。”说着从怀中掏出钱袋,想了想,从锦囊中捡出一片金叶递到明华严面前,“这个……够不够?”圆圆的眼睛询问的看着他。
                       明华严一愣,看着眼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后轻轻笑起来:“阁下快快收起,那些粗陋的东西阁下喜欢乃是在下的荣幸,岂敢收钱。”
                       “这……不大好吧?我平白无故的吃了你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东西。”宁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说着手中的金叶又往前递了递,黑衣人列炽枫眼一抬便看着了,不由眼光一凝,然后转头看向宁朗。
                       那一眼看得宁朗面上一寒,只觉得这人的目光有如刀锋,而他的人,就那么坐在那,也似一柄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寒光烁人,不自觉的手便抖了抖。
                       “能相遇便是缘,看阁下也是江湖人,怎讲这些俗礼。”明华严抬指轻轻推开面前的金叶。
                       “这个啊……”宁朗看看手中的金叶又看看面前谪仙似的人物,忽觉得自己此举真是亵渎了他,忙收回手,一收回又觉得自己做得太着痕迹,倒似舍不得钱般,顿时满脸烧云,抓在金叶递不是收不是。
                       明华严看着眼前满身尴尬的少年甚觉有趣,江湖上心思如此简单的人可真是少见。
                       “要不,下次我请你吃饭好不?”宁朗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折中办法,很是热切的看着明华严。
                       “好。”明华严想也不想的爽快答应。
                  


                  13楼2010-02-1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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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那就好。”宁朗嘿嘿笑着挠挠头。
                         “你这金叶哪来的?”冷不叮的斜里却一个声音冷冷插来。
                         “啊?”宁朗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列炽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金叶,老老实实的答道,“在虞城时有一位叫‘七少’的人赠给我的。”
                         列炽枫刀锋似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光,然后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宁朗,摇了摇头,似觉得他这样的人能得到七少的馈赠很是不可思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来?去哪?干什么?”一边四问,问得还理所当然,若换个人定觉这人态度不佳礼仪不周,怎可如此盘问别人,只能庆幸他问的是宁朗。
                         “我是宁朗,从兰州来,我本来要去云州找人的,因为没有找着,所以我便四处看看。”宁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嗯……往日师兄们说江湖很好玩……”
                         “兰州?云州?”列炽枫眉头一动,“你要找谁?”
                         “娘亲要我去找兰残……音……”说到那名字时,宁朗又忍不住脸红了红,声音也低了低。
                         列炽枫闻言眉头跳了跳,再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肩后背着的那柄银枪上,然后不紧不慢道:“七月中,你去华州‘长天山庄’应该可以见到。”
                         “啊?”宁朗猛一抬头,脸上有着忍不住的惊喜,“你说……兰残音么?”
                         “嗯。”列炽枫点点头。
                         “兰残音是谁?”一旁的明华严有些好奇的问道。
                         列炽枫回头看明华严,眼中又浮起了讥诮,明华严忽恍然大悟,笑道:“‘兰七少’名动江湖,却甚少有人提起‘兰残音’,猛然间还真想不起来。”
                         “这……在华州么……”那边宁朗却没听进这话直接跳起来了,然后又醒起人前失态了,顿时低下火烧似的脸,“明……明公子,列大侠,多谢你们,我先走了啊。”说罢抱拳施礼,然后抬头看看明华严又看看列炽枫,憨憨的笑笑,便转身离去。
                         “那金叶你还是好好收着不要乱用了的好。”列炽枫看着宁朗匆匆而去的背影丢下一句。
                         “呃?”宁朗回头,然后听话的点头,“好的。”
                         等宁朗走得不见影儿,明华严起身,伸手抚着亭外一朵白莲,浅浅笑道:“他唤我‘明公子’,却唤你‘列大侠’,可真有意思。”
                         风拂过,满湖青荷白莲袅袅起舞,淡淡莲香随风散开,亭中的人青衫飘动,仿似那莲中诞出的仙人。
                         “宁朗么,不知是他什么人?”列炽枫却在一边疑惑着。
                         这时,一只飞鸟忽从天而降,落在明华严肩上,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鹰儿。
                         明华严抬手,那雪鹰便落在他掌心,他从雪鹰腿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竹筒,然后手一伸,那雪鹰便又飞走了。从竹筒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展开,细看,眉眼静谧,无一丝波澜。
                         “我走了。”列炽枫想了半晌没想明作罢了,起身,手一摆,便往亭外走去。
                         明华严回首,脸上是那忧喜不辩的微笑,晃晃手中纸条,“‘璧月尊主’随轻寒将‘璧月花’送回英山守令宫了。”
                         “那关我什么事。”列炽枫头回也不回,足下更是不停。
                         “武林之主退位怎么说也是武林中头宗大事,怎这么不关心呢。”明华严在他身后笑得温和又诚恳。
                         “不感兴趣。”最后一字落下时,列炽枫的身影便消失在重重莲叶中。
                         “这世间能令你感兴趣的便只有刀吗?”明华严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道。
                         片刻后,他垂首看看手中纸条,空蒙蒙的眸子轻轻合上,唇微微一勾,一朵笑容比白莲更洁更美,淡淡启口:“魔教的人就是任性些。”


                    14楼2010-02-1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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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因璧月,江湖人都知是代表着武林至尊的信物,但是,在它还没有成为至尊信物之前,它是一株花。是前朝丰国之王丰兰息为风国女王风惜云倾尽八年心血才种出的绝世奇花,它是那一段倾世之恋的见证,是那一侧传奇唯一留予后世的一件实物。只是当年,是活生生的会开会谢的花,而成为信物的却是以稀世美玉雕琢出来的玉花,真真正正的“兰因璧月”早已随“白风黑息”的离去而绝迹于世,百多年来,不知多少人想种出一株,却依是漫漫长路犹在跋涉。
                           七月中,前往长天山庄的人,为的是庄中的一株花。
                           二十多年前 ,正是秋长天才娶如花美眷之时,两人才貌如玉情深意笃,曾羡煞不少江湖儿女。秋夫人也是江湖中人,自也知晓这“兰因璧月”的来历,新婚燕尔与夫婿对月品花时,曾感叹世间再不见“兰因璧月”之姿,正如世间再也不能有第二对“白风黑息”。秋长天自问爱妻之情不亚于前人,当下许以诺言,定要种出一株“兰因璧月”,以证心迹。
                           丰兰息种了八年,才种出那株旷世奇花“兰因璧月”,而秋长天种了十八年,终于也给他种出了一株花。令人遗憾的却是,那花晚开了九年,秋夫人已绝音于世,而且那花也不是“兰因璧月”。
                           “兰因璧月”虽无人见识过真容,但观令也可知那是黑白并蒂一枝,白花墨蕊,黑花雪蕊,花瓣似一弯弯的月牙,有玉泽月华之辉,清丽脱俗中蕴着雍容典雅,就如它的主人一样。
                           而秋长天种的那一株花却是全白的,且一蒂一朵,奇特之处却在花瓣,不同“兰因璧月”的弯弯月牙,那是半月形的,一瓣接一瓣,便是一个圆月,月月相连,最后连成圆圆一轮满月。
                           那株花后来被秋长天取名“半因”,半似兰因,半道良姻,曾经美好的祈盼,却是形单影只的凄凉结局。
                           然则,虽非“兰因璧月”,但那独特娇美的花容已令“半因”之名广为传扬,再加秋长天种花的那一翻痴情,不知几多儿女为之动容,可说是继“兰因璧月”之后的第二名花。喜欢的人多了,自也想种出一株,置于家中既可赏之又可炫耀之。说来也是奇怪,这“半因”移栽的总不出五日便萎败,花籽埋进土里便如埋进一颗石子,任你浇灌施肥也不见长芽,而长天山庄的“半因”却是年年花开,如雪如月。
                           每年的七月,是“半因”绽放之期,那时,整个长天山庄都被花香萦绕,那时,来山庄美其名曰赏花的便多了。江湖儿女虽是刀里来剑里去,但也有些怜花惜香的,还有些附庸风雅的。
                           或一开始只为“半因”,但日子久了却慢慢变了味。
                           江湖儿女再如何爱花也比不上爱武,是以常常赏了花后却不离去,反是向秋长天讨教起武功来,而秋长天号为“儒侠”,无论文武皆是出类拔萃,那些人不但未曾讨得了便宜去,一个个反是铩羽而归。倒有些人心悦臣服虚心请教起来,以秋长天其人其德其才其武,当是但有相问无不坦言,还鼓励后辈屏弃门户之见互相比试、学习,有不少的人归去后果然武功大进成就不小,一时人人皆以得入长天山庄为荣。以至后来,一到七月,总会有许多江湖人自动自发的前往长天山庄,一为赏那绝世奇花,二为得前辈指点同辈间互比互勉,以求武学上有所进步。七月长天,已然成为武林中一小盛会,虽不及英山武林大会那般声势浩大令人热血沸腾,却是一种以武会友的悠闲与自在,且少了那一份杀伐与血腥。
                           只不过最近两年,前来长天山庄的人又多了一份心思,而且年轻人更是多了。
                           英华四十四年七月。
                           长天山庄又如往年一般迎来了许多的江湖朋友。而天支山下,近年客栈酒楼又增开了不少,沾着山庄的光,颇得营利,而每年七月更是家家客满,伙计们忙得晕头转向,掌柜们则被金银晃得眼花。
                      


                      16楼2010-02-1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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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长天山庄虽是武林世家,不缺钱物衣食,但每年这么多的江湖人都吃住山庄的话,那秋家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耗,因而秋长天明文规定:来长天山庄赏花论武都是欢迎的,但请自理食宿。所以,除了那少数得到秋长天亲帖邀请的人可住进山庄外,其余人等皆投宿于庄外众客栈酒楼中,而山庄外庄的半因花江湖朋友可随时去赏,但入内庄谈武论剑却只在七月十六日一天。
                             终于到了七月十六,长天山庄内庄大门卯时便大开,山庄大总管更是早立门边,恭候各位江湖英雄的到来。
                             按往年规矩,辰时才算聚会开始,那时秋长天会现身与各江湖朋友相见,有时还会邀请一些他的好友一起出席。其实说起来,山庄的聚会并非外界所想象的那般严肃紧张,不过是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各自最近学了些什么,遇到了些什么难处,于武学上有些什么样的心得,然后有一些会比试、验证各自的武功,大家一起探讨、解决、分享。而秋长天也绝不会端起他名宿前辈的架子,言语温和,才学博广,无论是前辈后辈,无论有名无名,无论武功高低,皆一视同仁。而对于他人提出任何疑问,他必不藏私竭心指点,若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他会直认不讳。他也常与众人分享他之所得,而这“得”却不限于武学一途,只要是年年参会之人必不会忘记他于英华四十一年乐不可吱的挂出一幅墨竹图与人共享。
                             今日,自卯时起,来参会的江湖人便陆陆续续的进入内庄,皆是想占个好位置,到时可看得清些听得清些,等众人入了庄内,触目所及,不由暗暗赞叹。
                             但见极广的一座庭园,水榭凉亭、假山盘石、微阁回廊一一精巧错落有致,但最令人惊喜的却是那些桌椅。水榭里竹椅当风,凉亭里石凳浸凉,盘石上铺着苇席,微阁里拼着小几,回廊里几处长榻,还有那雪白的半因花绽在那石阶木栏上,亭亭玉立于那廊台山石巅,一时让众人看得既是眼花缭乱又是赏心悦目。
                             待一一落坐,再环目看去,又是一番景象。或是排排并靠,或三五围之,或二人相对,或一人独倚,半因点缀,如一轮轮雪月,人前人侧娇容正满。
                             那一刻,这些粗犷豪放的江湖英雄心也顿生出尘雅逸之感,仿似人在月中,月在人中,晨风习习,淡香袅袅,犹置仙园,顿消了那踌蹰之志,只觉如这般,当庭对佳色,意气正相投,把酒畅饮,话天之高海之深,论几许风流人物,那也是人间极至的美事。
                             这是何人巧思妙手?人人都如此感叹着。
                             想往年,不过是在内庄大家围座一堂,何曾似今年这般的别出心裁。众人又是喜又是庆,喜这般别致的布置,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今年之会定胜往年。
                        


                        17楼2010-02-1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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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有子若青莲(下)
                               时光总是溜得无声。
                               当朝阳的金辉灿灿洒下,为半因镀上一层丽妆之时,辰时已近,前来参会的人基本已到场,门口已有许久没人跨入,大总管正要吩咐合上庄门之时,却见远远的两道人影飞跑而来。
                               “等等啊!”
                               有人边跑边喊,不消片刻,便已跑至门前。
                               “幸好……赶上了!”其中一个扶着门边喘气边说道,而和他一起的则抹着额上汗珠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庄丁们笑笑,呼吸平稳无一丝疲意,显见这人的体力、内力高出旁边那人多多。
                               “敢问两位少侠是?”门边的大总管抱拳问礼。
                               “多谢,多谢。”扶着门喘气的终于缓过来,抱拳感谢没把他关在门外,抬头冲着他们朗朗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粗眉大眼,不是很俊的脸却让人看着分外的舒心。一旁的那个年纪略轻,五官俊挺,一双虎目黑白分明极有英气。
                               “不敢。”庄丁们赶忙回礼,秋家人上至主人下至庄丁待人皆是极有礼貌。
                               “在下宇文洛,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宁朗,我们想参加秋前辈的‘半因论剑’,不知可不可以……”宇文洛手指指门里,眼睛也直往里望。
                               半因论剑?总管及庄丁们一愣,虽每年都许多人来参会,可从没有人为之取名过,主人虽文才上佳,可也从未动过这心思,这宇文少侠倒是一来便弄了个名安上,不过“半因论剑”这名听着还不错。
                               “凡来者即为客,岂有不可之理。”总管一摆手,请两人入内。
                               “宁朗,快,我们进去了。”宇文洛当下一扯宁朗大步跨入。
                               一入庭园,两人也不由为眼前这人花相映的之景赞叹。
                               “好,好,好,花是奇绝,人是英雄,倒不与相负。”宇文洛连连叫好,“我这‘半因论剑’果没取错。”
                               园中众英雄闻声齐齐向门口看来,却见是两个陌生少年,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打量了一眼,便又全转回了头。
                               “大哥,似乎都坐满了。”宁朗被众人眼光一扫很是不自在,抬眼瞟了庭园几眼,似已没有空位。
                               “嗯……”宇文洛大眼扫了扫,忽地眼睛一亮,“还有一个最好的地方呢。”
                               “哪?”宁朗伸长脖子再看了看,园中确实没有空位了,唯有庭正中的小亭中还是空的,可大家都没去坐,定是留给主人的。
                               “跟我来。”宇文洛勾勾手抬步走去,宁朗虽疑惑却也跟着。
                               “这不是没人么,而且是视野最佳之处。”宇文洛得意非凡的指着面前的假山。
                               “这……行吗?”宁朗看看假山又看看宇文洛。
                               “当然行。”宇文洛肯定的点点头,“这假山处最东边,而且只是装饰用的并不是很高,咱爬这上面便可看清整个庭园情况,多好啊。”
                               “可是……”宁朗还犹豫着。
                               宇文洛却已一纵身跃上了假山,屈腿一坐,四顾看了看,果然是整个庭园都看得一清二楚,向宁朗招招手:“快上来。”
                               宁朗见他已坐下了便也跃上假山,放目看去,果如他所说“视野最佳”,不但庭园群英尽可入目,便是长天山庄远近屋宇也看入半数。
                               “唉呀,来的人可真多呀,许多都是武林名人,难怪近年都要将天支山与英山并列了。”宇文洛一双眼仔细的扫视着满园的英雄,不由感概着。
                               “大哥都认识吗?”宁朗的目光一一从那些英雄脸上看过,没有一人他识得。
                          


                          18楼2010-02-15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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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认识。”宇文洛目光每扫过一人便亮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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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见过至少听过啊。”宇文洛回头白他一眼,“为兄我可是发誓要撰出一部千古流传的《武林沧海史》的人物,岂能不认识这些江湖名人?不但要认识,还要了解这些人的出身、门派、习好,并将他们的武功、品性等一一琢磨透,否则如何写出令后世只可仰望而不可攀及的的武林史书!”
                                 “喔。”宁朗点点头。
                                 宇文洛目光又转回那些江湖名人,一边从怀中掏出纸笔,道:“身为未来武林大史家的弟弟却对武林人事一无所知是很丢脸的事,知道不?所以为兄现在有必要为你补充一些江湖最基本的常识。首先是要明目识人,说起来……”他头又转了回来,“宁朗,为兄要考考你的功课,说说武林中有哪些名门大派?”
                                 这么问题一问出,饶是宁朗思想简单也有些脸红,“大哥,我虽然江湖经验不足,可江湖门派我还是知道些的。”怎么说他也出身浅碧山。
                                 “问你啥你就答。”宇文洛笔杆一敲宁朗额头,“长兄如父知道不,要听我的话。”在家中历来数自己最小,此刻好不容易得着个弟弟,不好好管教一下过过兄长的瘾,怎对得起自己。
                                 宁朗莫可奈何的摸摸头,然后老实的回答:“现今武林共有一百四十七个门派,但顶尖的是一教四派六世家。”
                                 “嗯。”宇文洛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详细说说。”
                                 “一教是指随教,四派是指浅碧、风雾、苍云、桃落,六世家是指天州明家、云州兰家、华州秋家、白州花家、月州宇文家、兰州宁家。”宁朗生怕说错了,屈起十指一一数来。
                                 “嗯,不错,都知道了。”宇文洛再点点头,笔杆一托宁朗下巴,将之脸转向园中,“现在为兄来教你认人,这园子虽不算普天最广的,却也几乎算敛尽天下英雄。”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脸上有一双明亮而睿智的眼睛。
                                 宇文大哥正要好好为宁家小弟上一堂江湖名人课时,本来稍有些熙嚷的庭园忽地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了一个方向。以记录武林大小事为己任的宇文大哥当不会错放任何一件引起关注之事,当下也移了目光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呀……不打紧,只是吓得他魂飞魄散恨不能立马便逃,只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又岂敢妄动,若犯了那人的忌只怕更不得好果子,当下一拖宁朗让他坐于身前,只盼着那人眼光不利看不到他。
                                 宁家小弟僵着身子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宇文大哥,不明白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大哥怎的一转眼便换了个模样,畏缩得如临天敌。
                                 “大哥……”
                                 “嘘……别说话。”宇文洛连忙伸手掩住宁郎,压低嗓子道,“你挡我一会儿,千万不能让人看到我。”
                                 宁朗口鼻被掩甚是不适,当下只是连连点头用眼神示意着快快放手。
                                 宇文洛放开手,缩着身子躲在宁朗身后,奈何他选了一个“视野极佳”之处,任何人只要稍转头或是抬头便可看到高高的假山之上坐着的两个人。宁朗倒是很好奇的看向正步入庭园的人,不知是什么人物,竟令大哥如此害怕。
                                 那一行共五人。前头两位长者并行,皆年约五旬左右,一个白巾葛衣气度尔雅,目光平和却蕴一份不怒而威的神韵,一个面貌清瘦三缕长须,一派宗师风范。后面跟着三位年轻人,一个体态微胖满面带笑,一个英俊欣长面目冷傲,一个眉目清秀微低头似带沉思。这样的五人看着只会令人心生敬意与好感,决不会如宇文洛那般畏惧。
                                 那五人一入庭园,园中就坐的诸人无论老少皆起身向前头两位长者抱拳施礼,也含笑向后面的三位年轻男子招呼,一时只见彼此作礼问好之声,假山上呆坐的两人便格外显眼了。等众人重归了座,那本已随着入了小亭的冷傲青年忽地转过身,目光直直扫向假山,那一刻,宁朗只觉似被箭射中了一般,动也不敢动一下。
                            


                            19楼2010-02-15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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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冷傲青年抬起手,食指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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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指再次勾了勾。
                                   真的叫我?宁朗身子动了动,不想背后一双手紧紧攥住他,“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嗡嗡的有如诵经一般念个不停。
                                   “宇文洛!”伴着一声隐带警告的叫唤声,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那冷傲青年,然后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假山上。
                                   这一声吓了宁朗一跳,也明白过来,原来人家是在叫义兄。
                                   “我会要被他扒掉一层皮。”身后响起宇文洛悲惨的呢喃声,然后衣襟一松,人便跳下了假山。
                                   “大哥……”宁朗犹豫着要不要跟着。
                                   “下来吧。”宇文洛垂头丧气的招招手,然后一步三移的往庭园中央的小亭走去。
                                   宁朗稍稍想了想,然后跳下假山跟在宇文洛身后。结义兄弟当应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大哥。”宇文洛走到小亭前乖乖唤了一声。身后的宁朗却是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大哥的大哥?!一点都不像。
                                   冷傲青年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走至宇文洛身前,抬手扶着他的肩,很兄弟亲和的道:“五弟,你也来了。”头一低却是细细一句送入耳中,“别给我丢了宇文家的脸,回头再找你算帐!”
                                   宇文洛头一抬,满脸的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更显可爱,转身走至小亭里,抱拳,弯腰,“晚辈宇文洛给秋前辈、南前辈请安。”
                                   “这是我家五弟。”冷傲青年也走回亭中。
                                   “原来是宇文家的五公子。”那清瘦的长者拂着三缕长须微微颔首。
                                   “宇文贤侄不必多礼。”那尔雅如文士的长者温和一笑,目光又看了看亭外站立不安的宁朗,“亭外是你的朋友吗?”
                                   “那是晚辈的结拜兄弟宁朗,他和晚辈一样,因景仰前辈侠风,特趁此机会来拜见。”宇文洛彬彬有礼的答道,回头唤着宁朗,“宁朗,这位就是长天山庄秋长天秋前辈。”目光转前那三缕长须的老者,“这位是桃落门的掌门南卧风南前辈。”
                                   “晚辈宁朗见过两位前辈。”宁朗赶忙行礼。
                                   南卧风点点头,秋长天目光溜过宁朗背上那杆银枪,那枪比平常的枪要短了一半,约莫一剑之长。
                                   “宁默兄近来可好?”
                                   “啊……”宁朗一愣,答道,“好。”这人认识爹爹?
                                   “嗯。”秋长天含笑点头。
                                   那边,宇文洛已和另两位年轻人各自见礼了。
                                   “秋臧。”秋长天唤来总管,“给两位公子摆座。”
                                   “啊……不用了,秋前辈。”宇文洛赶忙阻止,“晚辈随便在哪找个地坐下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前辈了。”要我和你们坐一块,那不就等于坐针毡上。
                                   “呵……”秋长天看着宇文洛,轻轻笑了笑,然后吩咐秋臧,“摆假山那。”
                                   宇文洛一听明显的轻了一口气,然后看看宇文家大公子宇文沨,“大哥,我先过去了。”
                                   “嗯。”宇文沨点点头。
                                   宇文洛又向亭中各位点点头,然后才走出亭外,示意宁朗跟着他,走到假山下,那儿已摆好了桌椅,桌上一壶茶两个杯两碟点心。
                                   两人刚坐下,秋长天的声音便已在园中诸人耳边响起:“能有这么多江湖朋友前来聚会,秋某甚感荣幸,奈何秋某愚钝,近年于武学一途难有长进,愧见各位。”话音微微一顿,已有些人出声道“秋庄主谦虚”。他摆摆手,目光扫过庭园,再道,“有句话说得好,大江后浪推前浪,而今江湖又出许多少年英杰,尔后的风起云翻皆是他们,只是平日难得相见,今日敝庄能聚如此之多,秋某实是欢喜,甚想一睹江湖新气,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话说简单一点便是:今日之会老的都退后去,让年轻的上来显示显示。因此话一落,年轻一辈顿时都目露喜光。要知来长天山庄的多的是各路高手,若能在此一举夺魁,也就等于说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这该是何等的荣耀!
                                   “好!”
                                   当下年轻一辈大声欢呼,老一辈当不可能拉下脸皮和人争,都含笑点点头。
                                   秋长天目光扫扫满园英杰,面露微笑,“在众少年英雄一展所长之前,秋某有一样东西要与大家共享。”
                                   “晚辈来晚了,不知秋前辈可肯让晚辈也一同分享呢?”一个声音忽然从园外传来。
                              


                              20楼2010-02-15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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