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落日的时辰，二人才从文萃阁出，已应了小辈的话，恰巧正对是谭家菜，我也久未前来。开口道】不如就吃这个吧。黄焖鱼翅，久负盛名。
【说话间伸手指给他看，他是京城八旗子弟，想必成日没少出去。若说起消遣，我远远不如小斌小臻，他们生来便是钟吉鼎力时，叔父在朝堂且能独当一面。而非我入仕那时，顶着家族的荣誉日日举步艰难。而我拼这一生，着实是太累了——】

京城街市的热闹犹如一张底图，绘了城中千人千面，而随白驹过，这张底图更替不同的点缀。譬如此时，谭家菜堂中早已坐满食客，而来时，我却瞧见跑堂的，坐在门口晒太阳。
“都好，也许久未曾来吃。”
从前倒是常开，京城里且算上古北之处，皆为足迹，不为其他，逃学后无聊的晨光，总需寻些趣事来做，做个逍遥食客，就成了最寻常事。
“是了，黄焖鱼翅，从前也是常吃。”

【黄焖鱼翅是谭家菜的招牌，幼时我家道中落，在京城八旗贵族中艰难生存。时而囊中羞涩，止步在门外。而后才在朝堂上稍有作为，悟出一些为官之道。】
【二人入店后，唤来小厮要一幽静包房，点了四菜一汤，道】不是山珍海味，随意吃些吧。
【小厮躬身前去备菜，二人对坐，又道】你在营中历练如何？我儿子小斌与你同营，小你两岁，年头才去的前锋营。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想来军营中的苦是吃不惯的。

二层角落的雅间将喧闹隔绝了泰半，只隐约的听得楼下堂中的欢呼、行酒、碰杯。再早几年，我也喜欢坐在热闹的堂前，三五好友吵闹飞扬。
“是吗？倒是凑巧，不过我同营中相与不多，令郎到未曾见过。”斟茶一双，推向他近前，口中顿下，又提及，“不过或许是见着了，我不认识吧，哈哈。”
前锋营与我所想不尽相同，倒也不比京郊马场恣意多少，规矩与条框仍然存在，只不过我逃脱了父亲的桎梏后，确也算自在几分。
“一切都好，劳您记挂了，军营么，到底不比六部清雅，尘土飞扬起来，凭你贵胄还是外城子弟，都是一样的了。”

【雅间内熏了暗香，小厮布茶二杯，问一句可要酒水？我反问眼前人】你喝酒吗？就着此处，小酌两杯也不错。不过我是闲人一个，成日没什么当紧的事，你若是明日有事就别误了事。
【平日不喜劝酒之人，桌上咄咄逼人失了分寸。与他谈起前锋营事，小辈都长大了，不过多时亦有自己一番天地。】我与你阿玛共事十几年，没找我儿子又与他儿子共事，这倒巧的很，来日引荐你们认识一下。你年长又入营早，帮叔叔在营里管教管教小儿子。
【他小时候的调皮劲，我还历历在目。到底需要历练历练。】

“上回休沐同一个小兄弟换了时间，明儿也该休在府中，小酌几杯无妨。”
伯父说，我与父亲极像，不知何时历练的千杯不醉，凭人怎么灌，仍是面不改色，求岳也说我与父亲如出一辙，便是沉默寡言的行走，除却要紧正事，也少闲谈。
“管教说不上，我也不过刚入军营而已。”闻其后语，方是一笑，所谓管教之流话术，也不过是交谈间的退让而已，我却不敢应。“若是有何不明，却可来找我，彼此互相就是。”

那还好，军营辛苦多多休沐，既然如此，就要一壶清酒吧——【扬声唤来小厮，又将需求告知。他正直年少，想来我是喝不过他的，即是说好小酌，则点到为止。】
【酒香淳淳，更称的屋内热气腾腾。深闻一口已是入醉三分了。眼前少年言语间都极成熟，谦卑有余，我见状竟不禁感叹了起来。】你可真是长大了不少，我还记得你幼时逃学于市，使得你阿玛平日里没少为你发愁。

@唐起雲

“年少顽劣，学堂先生传道总觉着憋闷无聊，望着窗外一朵花儿都觉得有趣儿些。”
若问后悔否，倒也说不上，从前到现在都是如此的性情，尤其不愿逆来顺受，前锋营虽然辛苦些，到底自在许多。不消多想，若我进六部，终日便是阿玛的耳提面命，怕是府中要不宁。
临安伯提起的旧事……我尚且记得，少年时京城便是天下，学堂之外皆称四海自在，只可惜这份自在带了许多惴惴不安，只因有遇见同阿玛相熟之人，闻之不由一笑，实在是从前年少，称得可笑。
“如今他也愁，按我伯父话来说，便是一辈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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