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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搓麻将为何要赢下一场戏酒的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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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下半回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安排贾宝玉结识秦可卿弟弟秦钟。所以,要将宝玉送入宁国府中去。由头是,宁国府女主人尤氏请凤姐过去逛逛,宝玉听说后,也要跟着去玩玩。
宝玉甫一进入宁国府,读者才发现,原来宝玉遇秦钟才是正文,而将他带进来的正角——王凤姐,反而渐渐从镜头画面中隐去了。安排她去与尤氏及侄儿媳妇秦可卿打麻将去了。
一直到宝玉与秦钟亲切会晤完毕,才又再次提到凤姐的牌局——“到算账时,却又是秦氏、尤氏二人输了戏酒的东道。言定后日吃这东道。”
凡出场的人,各人皆有各人的交代和去处。凤姐到也没闲着,在宝玉单独会面秦钟的整个过程中,作者安排一锅“三丁拐”的麻将就把她招待住了——其实也是把秦氏和尤氏二人给“定”在了牌局上,从而为贾宝玉与秦钟的会面腾出了一个不受干扰的文脉空间。到散局时,还捎带手的让凤姐赢了一场饭局。
读到这里,颇感凤姐赢下的这个“戏酒的东道”不过是作者随手一写而已,不会再有笔墨提及这个饭局。因为就饭局来说,今天已经写了一个饭局,不必再写另外一个饭局。再说,在写作意图上,当前似乎已经没有非宁府环境不能解决的情节,因此,也就没有再在宁府安排饭局的必要了。
但是,对凤姐赢下的这个饭局,作者偏偏很较真,埋设伏笔道:“言定后日吃这东道。”连日子都定下了,这相当于鼓槌已经被高高举起,早晚须得砸出个声响来,否则就很不合理。
果然,第八回一开篇,到了“后日”,凤姐赢下的那个“戏酒的东道”就兑现了——尤氏来请贾母、王夫人、凤姐、宝玉、黛玉等过东府里去吃这个“东道”。显然,作者生怕读者遗忘这次饭局,于是又提起一遍,并明白无误的告诉读者,这次饭局是发生了的。
因有贾母和王夫人的参加,这个饭局的规格一下就被提高了。但奇怪的是,也仅仅是提了一笔而已,并没有丁点儿多余的笔墨描写这次饭局的情况。因为文章的脉络随后便紧跟着贾宝玉的行踪——他送贾母回来歇中觉后,并没有再去东府里玩乐,而是间道去了梨香院,看望生病的宝姐姐。关于凤姐赢来的那个饭局,因贾母和王夫人都退场了,山中无老虎,凤姐成了“大王”,她便坐了首席。作者用一句“尽欢至晚无话”就将这个饭局了结掉了。
蹊跷之处在于,贾宝玉去看望薛宝钗,并不需要这次无聊透顶的饭局夹在其中“裹乱”。何况宝玉去看望薛宝钗,早就在第七回时已经埋下伏笔,凤姐搓麻将赢下的这次饭局根本与宝玉看望宝钗的情节不相连属。
这个饭局真是太奇怪了,不知道它的落脚点究竟在何处。也就是说,直到文脉敷演到这场饭局结束时,凤姐搓麻将赢下的这个“东道”都没能砸出个“响儿”来。“言定后日吃这位东道”的伏笔倒是已经有着落,但这个“东道”的写作意图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安排众多人物出场,就只为了傻乎乎的吃一场?
今灯下再次细品,笔者终于找到了这东道的“响儿”。正因如此,才频频点头赞叹——作者真的是煞费苦心,不会有一笔落空。
第八回宝玉去看薛宝钗不过是个由头而已,要解决的几个大问题“之一”,是通过三件事情一层又一层的递进和加码,酝酿出贾宝玉对奶母李嬷嬷极度厌烦的无名怒火。为达到这一写作目的,作者需要对李嬷嬷放三把“邪火”。三把火层层递进和加码,最后烘托出贾宝玉的大爆发。
这三把火必然需要烧得形态各异,才有层林尽染的层次感。作者断无今天不许你喝酒,明天不许你喝酒,后天不许你喝酒,于是宝玉总爆发的呆板之笔。我们来看看这三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第一把火,在梨香院内,李嬷嬷三次劝阻正在兴头上的贾宝玉喝酒。
第二把火且按下不表,先表这第三把火。
已喝得微熏的贾宝玉回到贾母处自己的房间,因喝茶,发现不是早起沏的那碗“枫露茶”,穷追原因。服侍喝茶的丫鬟茜雪说:“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就给他吃了。”原来这“枫露茶”是三四次后才能出色的,所以宝玉早上交代过,需留着。
现在可以说说那第二把“火”了。
宝玉回到自己的房间,首先迎他的是性格活泼的晴雯。两人软语温存了一番后,宝玉说:“今儿我在那府里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着你爱吃,和珍大奶奶说了,只说我留着晚上吃,叫人送过来的,你可吃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11-07 22:03回复
    宝玉话中的“那府里”是指东府、即宁国府。宁国府是长房,荣国府是次房。两府并排,一东一西,两府之间,唯一条窄巷相隔。“珍大奶奶”是指宁国府女主人、贾珍的夫人尤氏。按理,宝玉与贾珍同辈,他称尤氏“嫂子”即可。这里宝玉却称其为“珍大奶奶”,这显然是宝玉以晴雯的口吻来说的——在晴雯口中,贾珍夫人尤氏可不就是“珍大奶奶”吗。
    晴雯这丫头本就是个“拨火”的能手,她答道:“快别提,一送了来,我就知道是我的,偏我才吃了饭,就搁在那里,后来李奶奶来了,说:‘宝玉未必吃了,拿来给我孙子吃去。’他就叫人拿了家去了。”这就是第二把火了。
    紧接着,文本写到:“接着茜雪捧上茶来……”看见没有,第二把“火”刚被点燃,根本不给任何喘息之机,立马安排引燃第三把“火”。
    回到第二把“火”,分析一下第二把火的“燃料”是从哪里弄来的,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要安排凤姐“前天”搓三丁拐麻将时要赢下一场饭局,又为何约定“后天”才吃这饭局。
    作者在点燃第二把火时,有一个“引线”——宝玉说:“今儿我在那府里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看见没有,第二把火的“燃料”是一碟晴雯爱吃的豆腐皮的包子,这包子是从宁国府的饭局上弄来的,而这饭局是“前天”、即第七回时,凤姐与尤氏、秦氏搓麻将时赢来的。
    可见,为使这三把火烧得形态各异,烧得仪态万千,作者到处找“燃料”。他在荣国府的“梨香院”内找到了一把——是酒;又在贾宝玉房内找到了一把可燃物——是茶。在点火的顺序上,那碟从宁府饭局上弄来的豆腐皮的包子看似第二把火,但其实是作者找到的第一把“燃料”。因为这把“燃料”早在“前天”宁国府的那次饭局上就已经埋伏下了。什么时候点着,全在作者的意思。
    可见,若不在“前天”安排凤姐在宁府里搓麻将时赢下一场戏酒的东道,又不“言定后日吃这东道”的话,第二把火的燃料根本没有出处。
    那为什么不是明天吃这东道,而是“后天”才吃呢?间错一下而已,天天吃,谁受得了,中间也该歇一歇才好。
    第二把“豆腐皮包子”的火一烧,马上又上一碗“枫露茶”,宝玉一下就火了——“将手中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豁啷一声,打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来问茜雪道: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你这么孝敬他?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如今纵得他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做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这段文字中的“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一句需要着眼。前文在“梨香院”中,薛姨妈阻拦李嬷嬷劝阻宝玉喝酒时,曾对一个丫鬟道:“让你奶奶去,也吃杯酒搪搪雪气。”原文用的是“你奶奶”,但我料这个丫鬟必分不清楚是“你奶奶”还是“李奶奶”。所以,笔者认为李嬷嬷的姓氏是有特殊考量的,谐的就是“他是你哪门子的奶奶”一句。
    分析本回文脉,若作者只找到两把火的“燃料”,在人物情绪的酝酿上很难“拱”出贾宝玉那么大的火来。因为梨香院内劝阻宝玉吃酒的第一把火不温不火,突然接“枫露茶”事件就发那么大的火来,情绪递进上很不合常理。须得第二把燃料——豆腐皮包子事件在中间再加点温度烤一下,贾宝玉那怒不可遏的情绪才够“火候”。
    寻找三把形态各异的“燃料”谈何容易哟,从作者拐弯抹角的寻找第二把火的燃料的过程,我们就可知道,他已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在第七回安排凤姐搓麻将并赢下一场饭局——这饭局其实就是专为晴雯的那碟豆腐皮的包子赢下的——而作者要利用这碟包子作情绪洇染的第二把火的燃料。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11-0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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