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你缓缓地跟我说着这些,目光绵长而忧伤。我怔怔地站在满地的青草绿意里,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夏泉咯咯地笑着跑过来,递给我一枝洁白的花,又蹦蹦跳跳地跑开。那枝花被风一吹,花瓣颤巍巍地掉下来,像薄薄的雪片一样飘在草地上。
你直直地看着我,说:其实她是多么单纯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会像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爱上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说不定也会因为感情受到挫折,坐在麦当劳里哭。
说到这里,你笑了一下,其实第一次在麦当劳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亲切。记得在小时候,我常去离家不远的一家麦当劳,每次都可以看到同一个小女孩,点几大份薯条,她吃薯条的样子很专注,也很可爱,就像全世界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那几份薯条。
我悄悄地喜欢上了那个小姑娘,总是偷偷地在她背后坐上一下午。可惜,有几天我病得厉害,没有去麦当劳。等我再去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孩。说来好笑,小泉她,也是因为我,才开始逼自己吃麦当劳。
我紧紧地抓着背包带子,指甲和背带上的蓝色纤维沉重地麽参,我要把它抓坏了。
你那么温柔地看着她,我从那里面看出了深深的怜惜。是的,一开始,你并不爱她。也许到现在,你还是这样认为。
但,其实,从她挡在车子前面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命运,就注定枝节盘绕地纠葛在一起。你早已爱上了她,纯洁的,勇敢的,小心翼翼的,最不带一丝杂质的爱。
你不愿意承认,也许仅仅是不愿沉沦那段不堪的过往。
我从你手上接过钱包,那么,你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吗?
你坦诚地点头,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安全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和你特别有缘。所以,你要好好地幸福下去,把我的幸福也一起挥霍掉,那样就算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会觉得欣慰。
对,你决定带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也许永不还乡。临走前,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祝你幸福。
七.
后来,我和乔路明成为了好朋友。有天,我在他的高中同学相册里看到你,他直言不讳地说:林山远要我好好照顾你。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什么你会以为甩手走后,留给我们的就一定是幸福?你为何不明白我想要的幸福只是你,而与任何人任何事无关。
让我也告诉你一个故事吧,虽然没有你和她之间那样惊心动魄。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很久,于是,这个庞大又冷漠的世界让她觉得无穷无尽的恐慌。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和任何人说话,世界是无声的。
她只是坚持过几天就去离家不远的麦当劳点几大份薯条。只有在吃薯条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一点点温暖和饱足。
那家麦当劳的常客还包括一个小男孩,他总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澄明纯良,她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眼神,相反,还有点小小的欣慰。有一天,小男孩走过来,给了她一张麦当劳的优惠卡,他告诉她,只要吃饱,就会有力气等所有伤心的事情过去。
这些年来,小女孩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她唯一遗憾的是,搬家的那天,雨下得好大,她蹲在麦当劳门口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小男孩,对他说一声谢谢。那时她就知道,这世界上的东西,不是靠等待能够得到的。等待更多时候,还给你的是命运的捉弄和讪笑。
2008年,如果你打开钱包,会发现最里层保留着一张2001年的麦当劳优惠卡。7年后,我从一家麦当劳门口经过,一眼就认出了你,然后推门进去。
我以为那是故事的开始,却原来,我们的故事,在2001年那场排山倒海的大雨中,已然落幕。
只是,这个世界那么大,人口那么稠密,每天总有人重复,那件叫做爱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