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石珠系着的金黄香烟指环稳稳当当地托着一支哈德门，乔宴笼在一袭绣花蕾丝薄纱里，倚在大片红丝绒金丝厚帘的春寒料峭前，窗外忍冬的气息快要传来，悠悠的混杂着薄荷叶的烟在红唇的呢喃中漫出，她的眼中盛满了星光。
人之一生有如鸟雀，一种频频回顾，反哺总筑，一种生而奔波，徙向他土。含笑若癫之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这上海呵，倒真真是一颗熠熠明珠。
料峭的寒尚未染上指尖，她便被轻轻环住，四目相对的一瞬后，乔宴垂下眸，醉溺在了这个热烈深沉而混有薄荷烟草味的吻里。
翡翠烟托连着未灭的烟草一同砸落在地，烟火星子飞溅，薄荷叶连同烟草的气息同样地薄铺于四周，那双拥着她的手带了些气力，使得她被笼得有些发疼，而她亦紧紧环着她的先生，丹蔻的指叩在灰羊绒西服上泛白，白皙的天鹅颈上抬，随着每一刻的深深浅浅而回应。微凉的珍珠耳坠不时地碰触她的肩膀，细而快地刺/激着人体内的点点凉意。长而密的眼睫微颤着，吻至迷乱地肉红的舌/交/缠/在一处，掠过每一个细小红软的颗粒、尖锐的虎牙，微凉的肌肤便逐渐蒸腾。她缓缓睁开眼，便渐渐松开，唇齿间银丝牵扯坠落，白蕾丝的披肩落地，乔宴便将那吻后氤氲的红用食指轻轻抹去，复又将那好颜色轻柔印在了她的卫先生的唇上。
与其悲古伤今惶惶而思，那便不如来饷贪欢。

细碎的吻从脖颈处落下，卫阶白皙修长的指扣在这件黑锦金丝的袍上，将那一个个焦金色的纽轻轻解开。白蕾丝托着的一双雪白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的吻随之下落-乔小姐那之前玩笑地印在她先生唇上的红胭脂又从她的脖颈一路向下，扣在了那一双胸脯上-乔宴被吻的有些迷乱，便伸着那双微烫而软的掌握住她先生的指，拉至嘴边又/吮/又/咬/来。
你真的很奇怪-我同你在一起能想到顽笑欢欣，想到/性/和/爱/，却唯独不能想到生活，你是圆满后的月，是开褪的荼蘼，是爱人的心头血，唯独与人间烟火不沾边。
我想了许久，你呀——
总是这样。
薄灰色的锦被因突如而来之重摩挲着响来细微吱呀声，良好的席梦思使得那袭薄纱更拢。卫阶望着乔宴那双些许迷离的眸，和着那拂过指尖的唇齿的轻/咬与吮/吸，忽地想起1929年那个站在大片金黄梧桐叶的香榭丽舍大道上的姑娘，围着一条白色针织的围巾，抱着一本词典，眼里盛满了他乡的秋与站在这叶秋色里的少年。
那的确是20年前的秋了。
于是他复又吻上去-抽离的指搭在乔宴的肩上，她纤长的睫扫得他微微发痒，指尖传来的与青丝的纠缠亦是痒-忍冬将开，一个复一个的吻缀缀而下，是春夜里的一簇又一簇的忍冬，是星火燎原的情/欲-束袜被缓缓褪下，先生白而修长的指划过，激出点点凉意，薄荷的余韵飘散在波斯毯上，是或深或浅的喘/息。
却是49的春。
蕾丝深/色/的/吊/袜/被柔柔褪至脚踝，男人修长白皙的指却如今在那处摩挲狎/昵，“别怕。”她微/喘而闭眸。
微凉的膏体探入那一刻刺着神经，乔宴无端想着缠着果的毒蛇和那得了果的亚当夏娃-那果实在太甜，使得人心甘情愿地驱逐伊甸园，皆要千世万世汩汩以求。
她睁开眸子，两方小潭又静静映着她心尖上的人，极平和又恶劣地想着，
-我却是舍得放手的。

她往往缠得紧了-纤长的羽睫划过先生的肩，却仍是伸着双白皙的手去够，喉/腔因身下一迎一合的撞/击带出的呜/咽往往咬碎在齿间，小筑内水晶吊灯细碎的光落在她的眼中，犹如法国梧桐一簇又一簇飘洒落叶，却又被点燃，惹得人不由伸手触碰。先生内里的白衬衫被她揉地紧，交合处纠缠虬盘顶在欢/爱高点，一声声高亢激荡如自上而下的溪流，内/壁紧密贴合地摩挲着，却是狠狠地笼着，四方带来的快/感使得乔宴的指扣得先生的背泛白，玉齿/咬着唇方堪堪守着那片端方，却又被吻住，热烈深沉而又温柔。
在每每交缠喘息的片刻，乔宴凝望着那双黑而沉的眸子，甫微微开了口，却又轻笑，抬首去缠这位先生的唇，去烙下一个复一个的吻。
“你会同我一起么。”
“你会同我在一起么？”
20年前她是殷殷期盼的少女，每日的驻足守望等来的却是隔着大陆与海洋，世间和阴曹的分离。后来她是君夫人，日日端着红酒穿梭于熙熙攘攘的名利场，他们却又相遇。再后来——她还是乔宴，他还是卫阶。
所以又何必开口呢？
仿佛她不会去，而他也不会留似的。
他们的一生或许本就是两条背道而驰的线，在墨菲定律下措不及防地相交——但那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圆点，他们很快就会回归本来的道路。
可那个少年牵着她的手，踏足在香榭丽舍的梧桐大道上，同她看将夜照亮的焰火，赠与她一枝忍冬。
她瞧见过忍冬花的花语，同少年未曾出口的心意。
“有情人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因任何阻碍而分离。”
她无比虔诚地相信。

于是这岁岁年年，喜与悲，乐与痛，躲不过偏要痴缠，偏要勉强。
可那终究不是结局。
若是这场/欢/爱/来得早一些、更早一些—她无不恶劣地想，若她凭此便拥有了孩子，那么是否就能骗得这个向来负责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同她走，同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就此停驻在这个圆点，永不分离。
那便是作践了。
那便是作践了。
那便是，作践了呵。
“你同我的灵魂相契，我的快乐与苦痛便是同你共尝的。”
因此他们将双眼静闭，将唇缄默，在这样一个夜晚，因此他们沉沦。
春天快要到了啊。
故事的最后，是乔宴的眼角微湿。她骗着自己那不过是欢爱时产生的生理性的泪水，微红着眼，丹蔻的指便轻柔地抚上身上男人的颊。
春天到了，你还会赠我一枝忍冬么？

J’ai aimé jusqu’à atteindre la folie. Ce que certains appellent la folie, mais ce qui pour moi, est la seule façon d’aimer.